“你觉得你能分辨出亲情和爱情吗”
“我可以 。”
“你可以？”苏羽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勾起了唇角，带着嘲讽的问道：“就凭你看了几本书吗？”
“是的。”苏齐笑站起身，“爸爸，如果你认为心理学不能教我分辨感情的话，那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苏羽清看着他，挑了挑眉。
“为什么我初梦的对象是你？”
“因为人类都有潜藏的犯罪倾向。”
“为什么想像着你抱别人的时候，我会嫉妒。”
“大概是被冷落的孩子担心失去父母爱。”
苏羽清耸耸肩，脸上的神情始终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青春期的小孩子容易想歪，他能理解。
“那为什么，我只能在想着你的时候，才会冲动？”
“大概……”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大概是因为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接触的人比较少，让你有好感的只有我，所以性幻象的对象也会是我。”
苏齐笑看着他，一向喜欢紧抿着的唇角轻轻扯了扯。“爸爸，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撒谎的。”
看着他露出算是笑的表情，苏羽清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眸光却比之前暗深了些。
他一直都知道苏齐笑很聪明。虽然没有带他去测过智商，但是这孩子表现出来的比同龄人不知道成熟了多少。
他有时也会好奇苏齐笑研究什么心理学社会学的有什么用，只是想着这个是苏齐笑的兴趣，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止过。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爸爸。”看着他沉默不语，苏齐笑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该验证的，我早就验证了，该考虑的，我也都考虑过了。当我知道结果的时候，我一直试图阻止，并学着控制自己，但是好像结果还是很糟糕。”
苏羽清一直在从眼角的视线里观察着他，见他微微的垂着头，脸上的表情近乎空茫。
“其实，我也想只当你的儿子的。这样只要我不做错事，不背叛你，我就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你的事情，妈妈的事情，都让我明白亲情永远都要比爱情牢固。爱情一断变了质，带来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像爸爸你这么强大的人，都可以因为一个吴皓放弃生命，我不觉得我会比你坚强。”
苏羽清静静的听着，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现在看起来脆弱的像是一碰都会碎的孩子。
苏齐笑妈妈的事情，苏羽清从来没有问过，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只是当年领养苏齐笑的时候，隐约听院长说过，齐笑的妈妈是被一个男人给抛弃的。
似乎是因为对方家里有权有势，觉得他妈妈身份地位不够，就把她赶了出去。
苏羽清曾经想过，如果苏齐笑跟他说的话，他可以帮他打听一下他亲生父亲的下落的，但是这么多年，苏齐笑却一次都没有提到过。
“既然你也不想，那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吧。”
苏齐笑侧头看他，表情有些怔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刚说了什么。
“爸爸？”
苏羽清转过身，正面对着他。“我说，既然你也不想，那今天的事，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可以吗？”苏齐笑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沮丧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事情的发展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苏羽清没有打他骂他，也没有赶他走，甚至没对他发脾气，但是也表明了不接受他的感情。
“嗯。”苏羽清扫了他一眼，说道：“人为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既然你不想，就有机会，只看你想不想去做而已。”
苏齐笑点点头。“对不起，爸爸。”
“不用道歉。”
因为他并不觉得苏齐笑做错了什么。
“好好学着控制自己。”苏羽清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顺便想想，美国那边有什么学校是你喜欢的。”
苏齐笑一僵。他还是要送他走吗？
“好的，我知道了，爸爸。”
第14 章
时光不会让我们回头，所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到底还是有什么变了。
虽然比前段时间要好了一些，但苏家父子俩的交流还是明显的在慢慢的变少。
苏齐笑开始变得早出晚归。
他似乎很忙，但是他在忙些什么，苏羽清不知道，他也不过问。
他只是拿着苏羽轩传真给他的资料，仔细的看着，慢慢的思考。
其实对于苏齐笑的那番话，他不是不惊讶的。
这么多年，他并没有为苏齐笑做过多少。甚至比不上苏羽轩为苏齐笑做过的。
真要说，做为父亲，他其实挺不称职的。
养孩子，只是因为他觉得孤单了。
苏羽轩还为这打趣过他，说他像是在养一只宠物。
高兴的时候，顺手帮苏齐笑解决掉某些他认为很难，但在苏羽轩眼里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不高兴的时候，那个孩子也不会打扰他，会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自己的事。
苏羽清是一个感情很淡薄的人。因为上一世的那场爱情，耗尽了他所有的感情。
亲情，爱情，都寄托在那个男人身上了，结果，都随着他的死亡烟消云散。
说是一朝被蛇咬也好，说是旧伤难愈也好，再醒过来的他，早就对这个世界关上了心门。
活着，死了，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遇到苏齐笑的话……他一个人不一定能这么平淡的过完这么多年。
所以某个方面来说，其实是苏齐笑一直在支撑着他。
虽然不想承认，那个孩子在他心里已经占了比他预计的要多的位置。
也是，八年啊……他不是那个人，做不到那么狠心。
苏齐笑今天回来的比平时还要晚一点，十点多钟左右，他打开房门，看到漆黑一片的客厅，眼里些微的失望，但是丝毫不感意外。
苏羽清等过他的，也只有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却让苏齐笑心里多了一份奢望。
关上门，正要回房，鼻子却敏感的嗅到一丝……烟味。
苏羽清不抽烟的。
“谁？”苏齐笑的眼神变得警觉，身影一闪躲到了靠近阳台的门后面。打开了阳台的灯。
“爸爸？”在看清楚阳台上坐着的人时，他愣住了。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苏羽清抽烟。
纤长的手指夹着烟蒂，起落间，姿势很是优雅。
“嗯。”苏羽清侧头微微的瞥了他一眼，一张脸在黑夜和烟雾的笼罩下，带着一种另类的很吸引人的气势。
那是一种强势中，又带了些脆弱的样子。
“爸爸。”苏齐笑很快的收敛好眼里的情绪，走了过来，靠近了才发现原来苏羽清不光是抽烟，他还喝酒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羽清，这让苏齐笑很是担心。
“没事。”
苏羽清淡淡的回道，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眼神很是清冷。
他只是突然感觉寂寞，又突然忆起了悲伤。
“爸爸……”
苏齐笑轻轻的，像是怕打破什么的不安的声音唤回了苏羽清的视线。
“嗯？”
他转头看过去，然后，惊讶的挑了挑眉。
苏齐笑紧抿着唇看他，脸上的表情怯怯的，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双漂亮的眸子泛着雾气。
“你……不会是在哭吧？”苏羽清笑道，一双眼睛却慢慢的带上了暖色。
苏齐笑从来不哭，即使是第一次跟人家打架被人家骂没有妈的孩子和爸爸是小白脸的孩子时，他也不哭。
苏羽清知道，所以他也知道，苏齐笑这样，是因为他。
“没有。”苏齐笑侧过头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波动。
“爸爸，外面很冷，会感冒的。”
苏羽清撇了撇嘴，扫了一眼他还微红的眸子，也不拆穿。
掐熄手里的烟蒂，苏羽清顺手把剩下的香烟和打火机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走吧，该睡觉了。”
“嗯。”
苏齐笑跟在他身后进屋，想问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那天起，他们的关系开始回温。
“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吃着饭，苏羽清随口问道。
苏齐笑夹菜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答道：“学习的事。”
“哦。”学习需要每天那么晚回来吗？不过苏羽清没在再继续询问。
有些事情他懂，苏齐笑也懂。
之所以会问，只是告诉对方，他有注意到。
时间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的溜走了。
接到苏羽轩电话时，苏羽清才发现，快过年了。
“齐笑学校选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没问。”
“你还是老样子啊！”苏羽轩无奈了。“不是你决定要送他过来的吗？你不赶紧问清楚了，我这边怎么安排啊？”
“急什么？”苏羽清的视线往厨房掠了掠。“不是还有几个月。”
“什么叫我急什么？”苏羽轩又无语了。“你知不知道要先联系学校？你知不知道联系之后还要等校方的回应？你知不知道……哎，我说，你该不是反悔了，不打算送他过来了吧？”
“当然不。”苏羽清笑道：“我只是很相信你的办事效率而已。”
“别，千万别！”苏羽轩搓搓手臂，搓掉满手臂的鸡皮疙瘩。“你这么奉承我，只会让我感觉不对劲加浑身不舒服而已。说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羽清挑了挑眉，这个人还真是听不得好话。
“你过年不回来？”
“回去干嘛？”苏羽轩没好气的说道：“被爸爸吼被大哥瞪被二姐笑还要被你讽吗？我这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有处理，我才不回去找罪受呢！”
苏羽清扯了扯嘴角，考虑着要不要再讽他两句。
还是算了。“你还真放心丢着苏氏不管跑那么远啊？”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爸爸的身体还很硬朗，大哥没德没才的服不了人，二姐都嫁出去了，也不是天天都能呆在苏氏的，还有你跟你们家齐笑，送你们你们都不要的，我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苏羽清点点头，原来是都衡量过的，难怪。
“知道了，我会问问齐笑，这两天会联系你的。”
“嗯，尽快啊！”
“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转头就见苏齐笑站在厨房门口看他。
“你三叔问你选好学校没有。”
“哦，没有，爸爸决定吧。”苏齐笑转身回厨房把炒好的菜一一端上桌。
看着他，苏羽清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自己就没有中意的学校吗？不是美国，别的地方也可以。”
“没有，爸爸决定就好。”
把碗筷都摆齐，苏齐笑叫他。“爸爸，吃饭了。”
“哦。”
相互看了一眼，各个落座，安静吃饭，却，心思各异。
他真的任由自己随便决定他的未来吗？——苏羽清
爸爸是真的打算把自己送走吗？——苏齐笑
第15 章
藏的再深的伤口，只要不愈合，就总有会犯病的一天。
苏齐笑知道，苏羽清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更改。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存了半分的期望，直到苏羽清把办好的签证和三天后的机票交到他手上。
“你三叔已经帮您联系好学校了，你先过去适合几天，半个月后开学。”
“我知道了，爸爸。”
只有三天了。
看着油墨打印的清晰的时间显示，苏齐笑的眼里淡淡的落寞。
不是没看到苏齐笑脸上的失落，只是苏羽清认为这一次自己做的绝对没有错。
以前他不会为苏齐笑考虑的太多，但是这一次，自己却是真心为他着想。
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只会毁了他而已。
他有他的天赋和才华，他需要更广阔的天空去展翅翱翔。
如果苏羽轩看到这一幕，大概就能欣慰了吧。
苏羽清终于有点为人父亲的觉悟了。
虽然，这并不是苏齐笑想要的。
因为并没有什么多少东西要带走，所以苏齐笑也就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更多的时间他会跟苏羽清一起呆在客厅里，享受的最后的相处时光。
父子俩都有点心不在焉。
一个盯着电视，却连电视里在放什么都没注意到，一个目光游离，偶尔会落到身边的人身上，却又马上移开。
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羽清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啪’的一下关了电视，他站起身，看着苏齐笑。
“要不要出去走走？”
“啊？好。”苏齐笑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也立刻跟着起身。
穿上外套，围上围巾，难得一见的，父子俩一起出门散步了。
才过完年不久，街上还能看到节后残余的迹象，似乎过年时的好心情还没有消散，连擦肩而过的人们也没有那么冷漠了，偶尔视线相对，也会互相笑笑。
出了门，父子俩也没有交谈，只是一前一后漫无目地的走着，苏齐笑跟在苏羽清的身后，隔着大概一步的距离，不会太远，一偏头就能看到。
当苏羽清发现苏齐笑停下脚步时，他也站住了。
顺着苏齐笑的视线看过去……电影院？
苏羽清挑了挑眉，“想去？”
问罢也不等苏齐笑回答，就径直朝那个电影院走去。
虽然他更喜欢呆在家里看，但是难得一起出来。
苏齐笑一愣，他只是在那个方向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而已。
也不解释，他低着头跟在苏羽清的身后，站到了电影院的门口。
“想看什么？”
苏齐笑抬头瞄了几眼，然后目光停留在某张海报上。
苏羽清再次挑了挑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后，还是走过去买了票。
似乎是因为他们选的类型，卖票的大婶多看了他们几眼。
没有买爆米花什么的，一是不爱吃，一是这种片子也不适合吃。
父子俩走进了电影院。
看这个片子的人并不多，场子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电影才刚刚开始，苏羽清买的是前面带小包的座位，所以两人就直接走到了最前面，连椅号都懒得看，随便选了一个坐下。
这是一部关于同性恋题材的影片。片子以一种叙述的方式，记录了一个男人的一生。很俗套的情节。
苏羽清是以一种很随意的旁观姿态看完的，除了最后电影里的主角被他深爱的那个男人背叛，然后一枪击穿心脏的那个镜头时。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本来是支着下巴的手，捂到了胸口。
“爸爸？”
其实一直都在偷看他的苏齐笑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担心的凑过来，就要伸手去扶苏羽清。
“我没事。”苏羽清摆摆手，抬起头来。
苏齐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因为苏羽清那双总是什么也装不进去的眼睛里，盛满了那么多的悲伤。
跟来时一样，苏齐笑静静的跟在苏羽清的身后往回走。
他很担心苏羽清，可是前面的人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拒绝的气息，让他没有办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