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齐钺就觉得心狠狠颤了一下，几近失语。
颜羽长发凌乱，牙齿似乎在嘴里死死咬着唇肉，他的眼睛湿润着，脸上的表情是痛楚的无助的。修长的插进发间，完美的身躯那样斜躺着，白皙的皮肤晃得人脑子发热。这样的颜羽就这么突然撞进了齐钺的心理，齐钺脑子里似乎出现两个小字：完了。
许多年以后，齐钺想起这一刻的直觉，想到这两个字，仍然觉得，有些事情，真是上天注定。
“痛……”颜羽很委屈。
“我看看。”齐钺也顾不上咒骂发泄了，连忙凑过去扒开颜羽的发，嘀咕道：“大男人留这么长头发做什么？”然后看到了颜羽脑门后面鼓起的红包。
齐钺愧疚极了，嗫嚅道：“对不起……”
颜羽随意摆摆手，摇摇晃晃往出爬，“你洗吧，我脑子晕……”
齐钺吓着了，哪里还有心情洗澡，紧跟着就出去了，“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头上的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颜羽似乎迷迷糊糊地拿毛巾擦了擦身子，好像不愿意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衣服也不穿就一路摇晃去了卧室往被子里钻。
齐钺也跟着随便擦了擦身子，甚至连衣服也来不及穿，赶紧跟进去要看他的脑袋。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颜羽你别吓我啊……”
“小钺，没事的，你陪我睡会儿好不好？”拉着齐钺进了被子，搂在怀里。
这时齐钺哪里还想得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一门心思都担心颜羽的伤势了，“你不能睡，不能睡着啊，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别是脑震荡啊什么的……”
“小钺，陪我睡会儿，睡会儿就没事了，我最近好忙，好累，真的没事……你信我。”颜羽抱着齐钺，齐钺鼻息间全是颜羽的气息。他觉得有些气血不畅了，可颜羽似乎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理他，只是圈着他的手依然强悍有力。
齐钺一边担心着，一边又不敢打扰颜羽睡觉，还怕颜羽真有什么事睡过去了耽误了怎么办？他脑子里全是电视上演的某某人生死垂危一睡不醒的画面，所以他忍不住隔一段时间就唤两声：“颜羽？”
颜羽也很配合地像说梦话一样哼哼两声，然后便是呼吸声。
齐钺这才放下心来。
放心之后，齐钺便又想到了晚上的事。
周围很静，除了颜羽的呼吸声，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齐钺在寂静中正视了内心的恐惧和愤怒。
“我，晚上遇到一个变态同性恋。其实同性恋也没什么，只是，这不该是两情相愿的吗？强迫有什么意思？为什么有那么多恶心的人，就为了好玩，为了刺激，为了空虚就追求这种事情？我对去隔岸花开的人其实真的没有偏见，可是为什么让我遇到这种变态？”
齐钺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怕吵醒了颜羽，但是他也说不清楚他现在是更想自言自语还是想让颜羽听到，想让他开解他，安慰他。
“他的动作很恶心。为什么男人要摸男人？他……”齐钺忍不住颤抖，耳朵上发烧，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洗干净，他还想再去洗几遍。
可是他一动，颜羽就醒了。
颜羽的眼睛清亮，也不知那些话听了多久。
齐钺怔住了，然后是紧张。
颜羽开始觉得，他可能做错事了。意外来得太快，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果不能好好劝慰齐钺，消除他的恐惧和厌恶，齐钺这辈子也不可能接受男人了。
颜羽半支起身子，突然伸出手放在齐钺的胸膛上。
“做什么！”齐钺警惕地看着颜羽，全身汗毛倒竖，可颜羽眼里没有令他恶心的欲望和掠夺，有的只是平和，只是温暖，只是一如既往恰到好处的距离。
齐钺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觉得恶心吗？”颜羽的手动了动。
齐钺怔了怔，机械地摇头。
“这样呢？”颜羽的手慢慢滑到他的腰上，轻轻揉着，那里有青红的印子。
齐钺身子一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颜羽的眼睛。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齐钺再摇头，摇得很轻，很缓慢。
颜羽翻身趴在了齐钺身上，果然齐钺身体僵硬了，双手开始抗拒。
颜羽柔和地笑了笑，“小钺，看我，我是谁？”
“颜羽。”还是夜妖？齐钺有些不确定了，但是心情竟慢慢开始放松。
颜羽的声音很好听，很能让人平静，“你知道的，在西方，亲吻是一种礼节，与男女无关，比如……”颜羽的脸靠近他，唇落在他的脸颊上，“这样。”
齐钺的耳朵都红了。
“你起来……”齐钺觉得不自在，虽然感觉起来这个亲吻确实像是礼节。
颜羽笑了笑，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然后突然翻身，变成了自己在下面，齐钺趴在他身上。
“你……”
颜羽笑着抱着他的腰，“小家伙，你也可以摸摸我，我腰上有点痒，帮我挠挠？”
齐钺笑骂：“你逗我玩啊？”被颜羽无赖的笑脸感染，用指甲报复性地挠了下颜羽的腰，颜羽便哎哟一声告饶道：“爷爷啊轻点啊！”
齐钺挑眉，做恶霸状：“你不是痒吗？”心里觉得放开了些。
颜羽笑着落下他的脖子，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的，齐钺一时使不上力，嘴唇贴到了颜羽脸上。颜羽便又笑：“你真不愿意吃亏，不就是碰了一下你的脸吗，还非得还回来。”
齐钺气道：“你瞎说什么？”横眉一挑，对上颜羽冒坏水儿的眼。
齐钺暗叫不好，跳脚就要下床，可颜羽的双手已经迅速伸到了齐钺腰上，轻轻挠几下，痒得齐钺哎哎地叫，拼命地躲，还要找机会反击。
“好你个颜羽，暗算我！”齐钺想起寝室里哥们儿几个挠痒痒的“大刑侍候”，忍不住起了玩心，两人便笑笑闹闹，你挠我几下，我抓你几下，到最后都精疲力尽了才歪七八扭地睡下。
“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去咬狗？还是要把一条疯狗记到心里？”最后颜羽淡淡地说。
齐钺沉默了片刻，转头给了颜羽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我发现你这人其实不错。”
至此颜羽才算放下心来。
第十九章：小小惊险
清晨，阳光正好。虽然是热天，颜羽的屋子里却不热。
齐钺越发喜欢这种温度，或者是——感觉。
无意识地动了动胳膊，睁开了眼，旁边没人。
上班去了吧。齐钺心想。昨晚闹得太晚，可怜颜羽估计还没睡足就起了床。
想起颜羽最终在他的挠痒神功下求爷爷告奶奶，齐钺的嘴角就越咧越大，收都收不住。
下午，齐钺去了隔岸花开，刚换好制服，旁边有人道：“齐钺。”
齐钺回头一看，是昨天那个易兰。
看到易兰，齐钺就联想到某条疯狗，脸部控制不住小小阴郁了一下。
易兰笑了笑，“我刚来隔岸的时候，比你更排斥这个地方。可是，我没有你幸运。”易兰的笑很奇特，跟他在隔岸花开的地位一样特别。
原来两人并没有什么接触，易兰不喜欢跟人打招呼，也不喜欢跟人交谈，这并不是针对齐钺，而是他对任何人都这样。
齐钺不止一次听人说易兰是隔岸花开最受欢迎的人，可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从来也不关注这些。
然而现在，易兰为什么主动跟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见齐钺不语，易兰也没继续，只是笑了笑，直接走上去，手迅速伸向齐钺。
“做什么。”齐钺后退，这一退便看到易兰的手从他刚换下的外衣口袋里伸出来，手上拿的是他的手机。
易兰看着他，手指飞快按键。
“齐钺，你这样的人在这个地方很招人，特别是那些……大叔。要是不想下回再遇上这种事，就好好收敛一下你的表情，眼神，动作……”易兰在靠近的瞬间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手将手机扔进了他的口袋里。“不是每次都能这样幸运的。有什么事CALL我。”低低一笑，转身走开。
莫名其妙？齐钺瞪着门口说不出话来。
等易兰快要走出去了，齐钺皱眉道：“你昨天……没事吧？”那个男人似乎不好惹，而且不喜欢被挑战权威。
易兰脚下一顿，没有转身，“我能有什么事？还大赚了一笔呢！”
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来人见到齐钺，忙走上来，“小齐，你没事吧？昨天是我不对，我报错房间号了。听说你被客人缠上了……”小柯很是愧疚。
“没事。”齐钺对他笑笑。
小柯又不住说了些抱歉的话，因为上班时间到了，两人并没有多交谈，各自都去工作了。
二层人不多，齐钺站在一个角落，开起了小差。
人在忙的时候其实思考的东西反而很少，而现在齐钺闲下来了，脑子里的想法自然就多了。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易兰的话。
不得不说，易兰的眼睛很毒。
齐钺不自觉地靠在后面墙上，扳着手指数日子。除了那一天遭遇变态男之外，其他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剩下的时间里也这么平平顺顺的就好了。
正数着，他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齐钺？”
齐钺一惊，现在他就怕碰上熟人。他本能地转头去看，那人他确实见过，好像叫什么……辛瑞？！
完了！齐钺脑子里飘过这两个大字。辛瑞可是云维阳的人啊！
“我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辛瑞倒是神色如常，微笑着以示友好。
齐钺往他身后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云维阳的存在。
“老大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倒是你怎么在这里？看这样子……你是服务生？”
齐钺刚松下的气又提了上来，不过他很知道转移话题的重要性，当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眼神很具有暗示效果。
辛瑞笑了，“你知道的，我们有些客户有这方面的兴趣的话……”话未说完，又一人过来道：“怎么，维阳不来了吗？”
齐钺顿时一僵，心道这世界永远不缺少巧合，这真是巧得有点过了吧？
那人看见齐钺，眉毛往上挑了挑，笑道：“哦，原来是你。3034号。”此人竟是齐钺遭遇过的变态男。
“你们认识？”辛瑞看两人脸色不对，心下怪异。
男人笑了，“不认识。”可是他的眼神却不是这样说的。
辛瑞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辛瑞接起，笑道：“老大，接到正哥了，对，我们在隔岸花开。”
齐钺心头一紧，知道那边说话的一定是云维阳。
他听不清云维阳说了什么，然后辛瑞看了看齐钺道：“老大，你不过来吗？我看见……”
齐钺立马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抓住辛瑞的手要去抢手机，辛瑞一愣，措手不及。可那手机最终没到齐钺手里，而是被男人拿住了。
男人嘴唇微微一勾，似在嘲笑，几根手指随意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漫不经心地说：“维阳，我看见一只小猫了，你不过来看看？”
齐钺紧绷着脸，眼中怒火燃烧。
云维阳正在回家的路上，听到这话，轻轻笑了一声，道：“阿正，我对你的小猫不感兴趣，你玩吧，明天别忘了正事就好。”
殷正呵呵一笑，道：“可是这只小猫好像认识你，很紧张呢。”
齐钺上蹿下跳地抢电话，却终究是徒劳，顿时又急又气脸都红了，殷正看得有趣，更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云维阳只当殷正在玩笑，简单说了两句，还是没有去隔岸花开。
电话挂断的时候，齐钺放了心，再看到旁边辛瑞探究的目光，心又冷了大半。
殷正笑了笑，“瑞，你不是要请我的吗？还不走？”说完自顾自往前走，再没有把目光放在齐钺身上。
辛瑞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从容地自齐钺身边走过。其实辛瑞本来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因为看起来齐钺在这里的事云维阳并不知道。跟了云维阳这么多年，辛瑞自知对他还算了解，他不认为如果云维阳知道了会赞成齐钺来这个地方，更何况是当服务生。
想到这里，辛瑞顿了一下，回身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的号码你有吧？”
齐钺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刚想说点别的，辛瑞已经走了。
第二十章：护紧一点
“怎么，你认识那个3034？”殷正晃了晃杯里的酒，问得随意。
辛瑞脱了外衣，“什么3034，他叫齐钺。”说完之后忽然警醒，“正哥，你不是对他有兴趣吧？他可不是你那圈子里的人。”
殷正笑了，“瞧你说的，在这里待久了，什么圈子便说不清楚了。”说着凑过去，“瑞，我若出手，如何？”
辛瑞一惊，仔细看着殷正的嬉皮笑脸，一巴掌拍下他的手道：“正哥，他还在读书……”想了想，这个理由好像挺牵强，干脆道：“这是老大的人。”说完后又觉得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他刚想解释，却见殷正诧异地看着他，“我记得维阳可没这方面的爱好？”眼睛一眯，“不是你自己有意思，故意拿维阳来堵我的吧？”
辛瑞哭笑不得，他不太想说云维阳的事，虽然那些事大家彼此都清楚得很。可殷正死活不让他逃避，几次转移话题没用后，只得说：“正哥，我给你说实话，回头你跟老大面前可别把我卖了。”
殷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正哥什么时候出卖过兄弟。你说吧！”然后点了支烟，舒舒服服地靠在大沙发上，一副爷来听故事的模样。
辛瑞于是道：“前段时间老大回来收购莫氏的时候开车急了点，撞了人。对对就是那个齐钺，你不用这样看我……后来老大把那孩子带到自己家养伤，前些日子那孩子才回的学校。老大挺关心这孩子的，说要当弟弟培养。你知道的，当年莫维明……”说到这里辛瑞脸色变得阴沉了几分。
殷正把手中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打断辛瑞的话道：“行了，这事我有底了。不过维阳要认弟弟怎么也不让兄弟几个看看？要是真不错，做哥哥的也不能亏待他。”想了想，又道：“不如叫他进来，哥儿几个聊聊？”
辛瑞失笑，“正哥，他胆子小着呢，刚才你肯定吓着他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只是怕他有什么困难，不然怎么到这里来打工？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太老实了。真有什么事跟老大说一声，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最近莫氏那些老头子也不知攀上了哪家亲戚，死咬着云氏不放。老大也是忙疯了，这事我看还是先别让他知道的好，我一会儿跟他谈谈。”
殷正嗤笑一声，“维阳也是死心眼，起初我说有事跟我说一声，他偏要自己扛着，事倒不是大事，只是能轻松些有什么不好？”
辛瑞也笑，“老大就这脾气，要是别的事，早扔给我们做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莫维明！”
这边两人随意聊着，也没叫人作陪，那边齐钺正魂不守舍，心思忐忑。
这人要是倒霉，喝水都塞牙疼。齐钺觉得自己最近定是走背字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