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病态的黄,枯萎了似地,嘴唇也淡化成了白色。再过了一段时间,甚至眼神也不复清明,变得浑浊而迷离。
力气也比从前小了,有时候撞击铁链的声音也不复以前响亮,你看着他微微颤抖着扯着铁链的样子,甚至会替他担
心,担心他下一次还能不能扯的动。
尽管如此,他还是必须在床上呆着,有的时候偃武会过来,但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
来的时候也只会站在较远的地方,用无声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仿佛是怜溺,又仿佛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好看
的眉毛微微皱起,让人看了常常觉得,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刚硬,也有柔软的,会被击痛的地方。
尽管长生不吃不喝,但是有一样是避免不了的,人有三急,他总有如厕的需要。
只坚持到第三天,他就已经到了极限,铁铐变得宽松,手腕看起来又细又长,整个人急速消瘦。躺在床上,即便现
在放了他,他也未必下的了床。
当他憋红了脸,向身边的士兵提出想下去如厕的想法时,士兵二话没说,转身出去,不一会提了个夜壶进来,他气
得转身躺下,闭着眼睛睡去。
但是,那种难受的极其憋涨的感觉,折磨的他根本睡不着,身体已经匮乏到极限,没有多余的体力供他保持清明,
身体上的不适又使他辗转难安,他在半梦半醒中,难以忍耐的皱起眉,手想下去摸索,但是只轻微触碰到小腹就难
受的赶快离开。
要怎样才能好受点呢,有没有人来帮帮他。
他连翻身都不敢,一晃动那种形容不出的涨感就加倍鲜明,让他几欲崩溃。
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解开他的衣服,略带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皮肤,来到下面,他最脆弱的地方,
轻轻抓住。
他打了个哆嗦,脊背几乎离开床那种程度的哆嗦,但是在昏睡中依然紧张的克制着自己,浑身警戒的绷着,不肯让
那只手得逞。
就在两人都僵持不下的时候,昏睡中的他竟然听到一声轻灵的口哨,是那种幼时大人给小孩打嘘嘘的口哨声,然后
一只手把自己揽起来,轻柔的一下一下的无限宽溺的拍着他的背,仿佛在告诉他无所谓,不要担心,想做什么就做
吧,另一只手还在下面揉捏着他。
长生闭着眼睛,被揉捏的泪都渗出来了。
那人把他往怀里紧了紧,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脯,均匀的拍打着他的背部,长生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放松自己
,一下把那些让他难受的东西排泄出来。
同时,还有些心酸,往那个怀里蹭了蹭,眼睛里泛出酸涩而委屈的眼泪。
发泄完之后,长生有好一阵恍惚,等意识清明可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搂着自己的那个人居然是偃武,他的那只手
从被子里抽出来,给皮肤带来冰冷的空气,凉凉的感觉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他还拿出一个小夜壶,递给床下的人。
长生此时真是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偃武犹自望着他,眉目深邃的象一潭湖水,而他正躺在他的怀里。
等长生意识清楚后才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虚弱,但是这不影响他的下一个动作,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用尽最后的力气
,豁然推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但他的力量太过微弱,以至于只能让自己不断地颤抖,而根本对对方毫无影响力。
但是偃武被他这轻轻一推,还是低下头,眉眼隐在阴影里。顺从的放下他。
长生滑落在床上,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泛着微黄的脸上居然被咳得两颊潮红,他抬起细长的手臂用尽全力的冲撞着
那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的铁链,一下一下,缓慢而绝望。
谁能忍受自己这个样子呢。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不能生,不能死,吃喝拉撒全要被拴在床上,全无做人的尊严,连一个普通的俘虏都不如。
长生仰头躺在枕上,嘴动了动,因为全无力气,动作迟缓地刚刚咬到舌端,就被一双冰凉的大手用力捏开,塞进一
块大毛巾。
长生的手还在挣扎,但是有什么用呢,他连咬舌都咬不了。
铁链被摇得轻轻作响,在那挣扎着不肯停下的“咣当”“咣当”声中,长生从毛巾里呜咽两声,仰着头,一颗眼泪
顺着侧脸流了下来。
然后,他闭上眼睛,头向后仰,重重摔在枕上,终于因为太过衰弱而彻底晕阙过去。
第40章
长生的嘴里还含着毛巾,睫毛在挣扎中湿润了,此时昏睡,陷在一团锦被里,只露出苍白的脸,和被铐着的手,失
去抵抗犹被如此对待的他,像是一只被捆绑过份地白色羔羊。
羔羊终于沉睡过去,不会再因为做出什么失控的事,而让人胆战心惊了。
偃武俯下身,落下的碎发遮了他的眼。
长生睡着的时候,他才把身上紧绷的肌肉,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坐在他的身边,在他一尺开外的地方仔细的端详着他。
他也很累。
也会疲倦,脸上原本小麦色的年轻肌肤,也会因为担心惶恐的合不了眼而日渐干涩枯萎。
他注视着身下病人的目光移到手腕的铁铐上,白皙的手腕上有深而重的勒痕,沉淤已久的缘故变成了可怖的深红色
。在被衬托强大而灰色铁铐里安静的躺着。
偃武伸出手,解开铁铐,托着胳膊,把白皙细长的手腕取出来,好不碰到那些淤痕。
他的眼神并不是精神奕奕的,有着红色的血丝,甚至还因休息不好而泛着微黄。
他把那手腕细细揉捏,在不碰到淤青的地方,用指肚温柔地按压着,疏通那些淤血的脉络。
长生……他瘦了。
也是,谁能被囚禁着,几日不吃不喝,还不瘦呢?
被铁链子锁着,一定很疼吧……
偃武的眼睛被长的长了的额发遮着,手指轻轻的按摩着。
可是我一旦放了你,你又会怎么做呢。
偃武想起长生那天去抓尖利的烛台,身上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忍不住把脸埋进长生
身上的锦被里。
幸好,幸好,他早有准备。
怕他自尽,用铁链子把他锁住,怕他咬舌,也准备了毛巾。
在偃武做这一切之前,就想到了今日,感谢佛祖,他所准备的一切还是有用的。
起码在他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长生还是安全的。至少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偃武躺在长生胸前的锦被上,手里抚摩着那白皙的手腕,心里如此想到。淡漠的眼神有点起雾。
木质镂空的门外,有人跪下启奏。
来人是行色匆匆脸上犹挂着汗滴的傅白虎,他被门外的士兵提醒过,只好压低声音不打扰里面沉睡的人,道:“大
王,臣有事启奏,前两日大王吩咐要的人,臣已找到,现在想请大王示下。”
木质的门内过了一会传来声音:“人在哪里,带过来了吗?”
傅白虎答:“人已带来,只是脑子还有些不正常,臣已让人把他压制,大王还要传见吗?”
薄薄的镂空木门内安静了一会才传来回复:“你把他带进来吧,让他看看师丹。”
傅白虎应了一声是。
那一层薄薄的门内,本来躺在床上的偃武听说人已带来时,便坐了起来。屋内十分狭窄,长生就这样躺在床上,避
无可避,偃武看着他,虽然长生身上穿着亵衣盖着棉被,一点多余的肉都没露出来,但是要被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
,还是让偃武心里有些别扭。
他注视着长生,思虑了一下,缓缓的伸出了手,抱住长生的胳膊,扶着他的后背,迎着长生身上那些因他而生的伤
痕,把他托进自己的怀里。转过身,换成从背后抱住长生的姿势,一手放下了紫色的床帐。
床帐只放下一面,里面的人影影绰绰,从外面只能模糊看见两个叠抱的身影。
傅白虎进了门,很识趣的低了头,不往上看一眼,士兵们抬进一个铁笼子,里面是用铁索拷起四肢的药王,他精神
癫狂,太难制服,只好像用上次的办法把他囚禁起来。
被带进陌生的屋内,药王更加紧张,绷着浑身的肌肉警戒地看着前方的床帐,嘴里还发出威胁的磨牙和呜呜声。像
是一头把攻击当防守的野兽觊觎者前方的猎物。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偃武搂了搂怀里的长生,长生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身体无力的倚在他的胸膛上,偃武伸手把他
的亵衣撩上抚摸着他的胳膊。这是一个充满了保护和占有性的动作。
傅白虎将军咳了一声:“大王,这个药王见谁都是这样一副不恭的样子,请大王见谅。”
偃武不答,只抱着这个在生死线上残存了一口气的柔软的人,看着他闭着的安静睫毛,和干净的侧脸,说:“别的
我不关心,只是他本身就是一个病人,能给别人治病吗。”
傅白虎擦了擦头上的汗,说:“这个……大王您早知道的,他是个疯子,这正常的时候比谁都正常,不正常的时候
谁也不敢说……
偃武把脸贴在怀里人冰凉的面颊上,沉默不语。
室内一时安静。
药王看着他抱着长生,肌肉渐渐松弛,涣散的眼神有些清明起来。他斜着脑袋呆呆的看着他们,竟然吐出一句话:
“你想让我救他?”
傅白虎吓了一跳,偃武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挥挥手,让人将床帐拢起。
长生还躺在他的怀里,两面少了帐子一无阻碍的对视,偃武便用手在他亵衣袖子里抚摩着,像是在安慰这个无意识
的人。
药王看着他们,果然眼神越来越清醒。仔细观察了躺在偃武怀里那人的脸色,药王低声嘶哑的说:“救他的办法不
是没有,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他呢?”
偃武一变温柔的抚摩着怀里的人,一边平静的说:“你可以考虑……”
这句淡定而意蕴万千的威胁让那药王停了一会,然后冷笑:“你真是自信,可你有没有想过,虽是我自己下的药,
但是我也未必一定解得开,何况,你怎么保证我一定全力解救他而不是做做样子呢?”
这一番话听得旁边的傅白虎冷汗直流。
偃武反而没有说话,碎发遮着他的眉眼,只看到他的唇隐忍的抿了起来。然而没有向药王发作,被戳中要害一样两
只手抓住怀里人的胳膊把他深深地按在自己的怀里。
药王看着他忽然轻笑一声:“真是个自私的人。”
不顾别人的死与活,只跟着自己的意志走的,哪怕这充满不可知的危险甚至可能会要了别人的命,也在所不惜,这
样的人不是自私是什么?
“我尽量试试,但结果不敢保证。”
傅白虎战战兢兢的压着他退下。
床上的偃武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把长生勒在怀里,如果细细看去的话,可以看见他细微颤动的手指关节
。
药王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像不肯离去的闷雷一样在远处轰轰作响。
他手脚都有些麻木得把长生放倒,下了床趴在床沿上看着他,伸手拂去长生的额发,手指还因为刚才自私那两个字
的冲击而微微发抖。
被人这样毫不隐讳的指出来,确实让他心脏都被擂了一下,隐隐的被擂的发痛,可是……可是……
他还是想见见师丹……
如果没有他,他即便痛苦也好,后悔了也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随着河水被冲走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能让他的一生只停留在冰凉的河水里。
这算是自私吧,不过他已顾不得。
召来御医给长生服下保命的药丸,放在他嘴里慢慢含化掉,总算保的长生虚弱的支撑下去,只是清醒的时间少,昏
迷的时间多。偃武却觉得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可以离他近一些。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在长生越来越难支撑的时间里,药王间歇性的因为无论如何研制不出药液而发狂发疯,但
是十分奇异的是只要见到偃武和长生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终于有一天,傅白虎一脸沉重的带着药王前来觐见。
偃武一如往日般坐在长生的床上,抱着疲软的长生,目光不曾离开,问可有结果。
傅白虎欲言又止,偃武发觉抬头看他一眼,却见那药王似有所思的盯着他和长生,面目有些呆滞的歪着头的样子,
每次见到他们,他都是这个表情。会慢慢镇定下来,慢慢变得比谁都沉静。
偃武一见他如此的表情,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加快,试探着问:“可是有办法了?”
药王定了定,用那种他惯用的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口气笑说:“有是有了,怕你不敢做。”
偃武停了一会,问:“什么办法?”
药王说:“也不是什么高明办法,我把毒液改了几个药方,让他循着上次中毒时的步骤再泡一次,说不定能解开这
毒,这不是好法子,但是我已无计可施,关键的药方我都抹去换上药性大相径庭的药,其他的地方都一样,不知道
你敢不敢再试一次?”
偃武看了看怀里的人,说:“试试吧。”
药王又让人极不舒服的笑了一下:“大王果然是什么都敢的人啊。”他的句末的音调有点飘远,说完这句话后,似
是回忆起什么久远的回忆,沉默着不再说话。
偃武被这样讽刺也不回话,只抱着怀里的人,两人一时皆无语。
第41章
连傅白虎都看得出偃武这次是下了决心,药王把想到的方法告诉他之后,他立刻就吩咐人准备了大补的膳药,给长
生喝进去。
长生在昏睡中,被呛的轻微咳了起来,两个人摁着他,一个捏着他的嘴,一个执着药碗。
偃武没有靠近床,冷静的站在当地,眼睛了抹了一层微寒的霜,既然是他的选择,他就要毫不留情的执着的做下去
。
连着大补了几次,不管怎样,长生总算是睁开了眼。
偃武在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转身离去。出了门,还能听见长生有些愤恨的有些泄气的,把花瓶摔成碎片的响声
。
发现自己醒来,却没死的感觉,很无力吧。
也许对他的恨意慢慢被无奈代替,剩下的是无法挣脱的悲哀和失落,也许,还有点走到绝境的脆弱。
偃武从屋后方的镂空窗格里向屋里打量着,长生在屋里垂头坐了一下午,他就在那里站了一下午。
直到夕阳落下,身后的李公公提醒他该回去了,才反应过来。
顺着霞光中的小道慢慢踱步回来,之后他又一段时间没有去看长生。
长生已经醒了,他最好还是不要去看了。
在这一段时间中,药王竟然很尽心的调配出了解药,他能这么上心倒是偃武意料外的。
偃武终于等到他将解药呈上那一天。
那颜色黑乎乎与上次没什么分别,还是那样粘稠的液体,让人只要一想到要进去泡着就有些反胃,
长生被两个宫人架着扶出来,他尽管这些日子大补,但还是身体虚浮的不像话。
他还是不肯吃饭,只是每天像是绝望一样坐着,不知在等待什么,被迫无奈吞下些药膳。毕竟是曾经寻过死,也差
点死掉的人,反抗的已不是那么厉害,被救回后只是静坐,身上散发着深沉的静默的悲哀,连旁人都感受得到。
人的锋利需要钝器来磨平,他自杀过挣扎过然而不得,这就是最好的一件钝器。
偃武穿着玄黑色的宽袖衣袍,不带表情的脸如刀削斧刻。长生被人架出来,看到他的一霎那,腿不自觉的因为害怕
而抖了一下,那是一种对恐怖物体的自然反应,动作小的微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