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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求郎 下+番外篇——by一笑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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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太过漫长,寂寞就被无限放大了,放大了的寂寞占据了所有的心神,那个等待的初衷便被压缩到了难以生存的窄小空间。少年看着眼前的羽,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忘了很重要的东西,是留他在这里的人与他共同拥有的东西。是什么呢?

心乱如麻的少年突然起立,椅子向后翻到在地,发出砰地清脆响声。

“我……我吃饱了。”少年突然挥开颜羽的手臂,转身就跑,一直跑出院子跑向大山深处,吓到了在院子外扔石子的齐钺。

颜羽默默注视着少年的背影,放松肩膀往后一靠,睫毛微垂,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齐钺在院子口往里探望,正好看到颜羽这番姿态,一看之下便收不回目光了。

有时候男人的脆弱并不是用语言表达的,也不是用表情表达的,更不是用文字表达的。男人的温柔也是如此。一个男人最深沉的脆弱和最深沉的温柔一样,都是不能轻易被人窥探的。前者是灭顶之灾,后者同样也是,差别只在于沦陷的到底是谁。

感觉到齐钺的视线,颜羽起身时面上一片平静。他缓缓收拾了桌上的饭菜,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并不急迫,也没有停滞,等他全部收拾好了,摆整齐了椅子,又慢慢走出院子,与齐钺面对面站着。

四目相对,齐钺忍不住就想走。

脚下刚动,颜羽道:“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齐钺赶紧摇头,十分坚决。

“没什么想问的吗?”

齐钺再次摇头,十分迅疾。

颜羽点点头,“你很好,超过了我的想象。”轻轻抬手,却在没有碰到齐钺的脸就放了下来,仿佛他伸手不过是想稍微靠近点他皮肤的温度。

齐钺沉默片刻,“他也很好,超过了我的想象。”有句话讲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齐钺不是不懂,但是他打心眼里就觉得其实他的对手不是那个少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拥有共同的对手,一个永远无法被超越和战胜的对手。

颜羽看了看远方的暖阳,“你来之后,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空间传来,虚无缥缈,生若浮萍。拥有太多的记忆其实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因为找不到倾诉的对象。久而久之,就不会对倾诉这种东西抱有什么幻想了。

血玉扳指是有来历的,颜羽记得第一次知道它的存在时曾经多么震惊,他一直追寻着的人在他去后为他做了多少事情已经不得而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也希望找到原原本本的人,是那个时候的颜如七,那样才叫做完整。

可惜,天地间从来没有完美的完整。颜羽转头看向齐钺,齐钺的眼睛很清澈,一如初见之时,那时的他眼里只有一树梨花,望过去的姿态像是回应某种久远的仪式。他一眼就看到了他,记住了,追逐了,是因为他认出来了——不是靠眼睛,是心,是直觉。而此刻他眼里有淡淡的好奇,淡淡的愁绪,但更多的却是宁静。宁静是一种姿态,不会主动前进,亦不会主动后退,只是一种清醒的等待。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竟然比他更加清醒?又或者,其实他一直都不够清醒?

颜羽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齐钺其实很想问句兄台,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连那少年都变得如此不安了,想必许多事情彼此虽然不说也是心知肚明了。可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他看着颜羽从他身边走过去,看着他循着少年离开的方向离开,散了全身的力气靠在竹扉旁,目光被远方苍茫的群山所迷惑。

其实,真没那么爱,所以才没那么在意吧?可是,还是会有期盼。彼此的吸引就像是宿命,解释不清楚更分析不透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试着都走出一步?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胆子都是壮出来的。

第六十八章:血玉留情

少年蹲在小溪旁,轻轻掬一捧水,清澈透亮的色泽下是浅浅的细细的手纹,看不清前生今世,过往的足迹一并过后的延伸。

看得久了,少年痴痴地笑了两声,转身而去。

确实是忘了,忘的是最重要的开端。

颜羽也是过了很久之后才发现那一世的自己居然有个儿子。他向来轻狂,对血脉传承更是不屑到了极点,所以从未想过还会有人继承他的模样和精血,延续魅族的命运。他更加无法想象的是,当他去后,小七儿如何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天面对那张脸,平静地注视着,抚养他长大。

即便温情也来得残忍,他从不怀疑七儿的善良,也从未怀疑过他会因此而受到的伤害。

那个孩子叫颜朝。

旭日东升,朝气蓬勃,与他拥有一样相貌的孩子没有他所担负的沉重,身边又有个七叔,该是活得很好。只是那年颜朝下山,终其一生再未正大光明地见过颜如七。

已经无可查证颜朝生前对他的七叔有何感悟,只一件事,叫颜羽相信这个在七儿面前聪颖温和的孩子其实与他的父亲一样,有的时候竟决绝偏执得可怕。也正是这种深藏的执着造就了今日的血玉扳指。

身兼数职,悉心抚养,从小怀里抱着臂里宠着,到大手里牵着眼里看着,颜如七的世界里有了一个颜朝,而颜朝的世界里几乎全是颜如七。许是孺慕之情,颜朝自下山后确实没再回去,但心中却无一刻放下过。到后来,他不知怎的得了颜如七的血,凝于白玉之上,催动古老魅族的神秘力量,竟能锁其一丝魂魄,却又教那人毫无所知。

不知从何时起,那血玉扳指便再未离过颜朝的手指。到后来代代相传,也不知是怎样的轨迹,竟落到了这个世界上。

入得梦去,是颜朝恍然若失道:“七叔,今日阁中无事。你曾教我要有仁心仁德,可我们做这门生意的,哪个手上没有沾染血腥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真有不该难道真有精力一个一个查证去?”少年眸子又黯淡了少许,“七叔,若我错杀了人,你可会厌我?”

梦中是那个七叔,微微笑着,如小时候般抚摸他柔软的发丝,安慰他惶惑的心灵。

隔了些时候,又是那人笑意盎然道:“七叔七叔,我已经想到好办法了,原来你跟我说情报的重要,这个果然十分重要。我已经吩咐人准备,想必年内该有小成。七叔,你说当我的手掌能覆盖这整个神州大陆,还有谁敢欺我无知?”定了定,拉了七叔的袖子道:“七叔,我不敢保证绝不错杀,但至少可以少错些,这样可好?”那神情逐渐惴惴,想是怕七叔不喜。

自得了血玉扳指,颜朝的笑容便多了起来,但也更沉静了。年少时,颜朝喜欢游览神州。他记着七叔的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去了定国的北陲,那里的风干冷凌厉,连山脉河流的曲线轮廓都显得坚硬,也是这样的天气和地理才能创造出旷达苍茫,于是他往西走寻了最险恶的沙漠,七天六夜单枪匹马,捡了半口气回来后却笑得开心,入了梦对七叔说七叔你看,北国最冷的风我不怕,最可怕的沙漠我也不怕,七叔莫怕,朝儿长大了,定能护你周全。

他也去了嘉国的南湾,那里炎热潮湿,他捡了夏天最热的时候跑了过去,每日往外走上一圈便湿了单衣,身上黏黏呼呼地难受,偏他见路上女人大大咧咧卷袖子骂老子,男人却扭扭捏捏躲闪着抹眼泪便觉得有趣得紧,硬是撑过了整个盛夏,回头跟七叔说嘉国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难怪七叔放着皇子不当要窝在个小山上当江湖人。

不过他一生中最想待的地方还是胤国。他觉得只有在那片土地上最踏实,呼吸着那里的空气最亲切。

在他的记忆里,七叔讲的大多是对的,也大多是好的。他喜欢亲自去践行七叔说过的话,不管七叔自己是否记得。所以那日七叔在后山对着那小小石碑浅笑低语,头也不回却让他走,他便走了,真没再回去过。

他不说,其实后山那个地方他偷偷去过,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明明不存在了却影响了七叔一生的快乐和痛苦。

多少个夜,颜朝穿着单衣以地为席,如火妖瞳静静注视着手中的扳指,摩挲着那方温润,生生被里面跃动的活力所吸引,却是叹道:七叔,你恨不恨?

再闭上眼,见到七叔,果然七叔痴痴看着眼前的石碑,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颜朝的心思相当简单,他只不过想要七叔的不离不弃。他说过要走便带七叔一起走,到最后,带走了这一缕魂,可这魂承载了七叔全部的情感,终也不是他一人的七叔。

到有一日,他通过血玉感应到七叔的大限,颜朝朝天一跪,满面泪流。

完整的七叔已经不存在了,留在血玉中的七叔便更显得珍贵。颜朝一日一日老去,穷尽一生都想让七叔快快乐乐,却是直到生命终结也没能做到。他是遗憾的,他曾想过若是自己去了便也毁了这血玉扳指,叫他的七叔陪着他,消失于这苍茫天地。可是当他最后一次入梦,看见七叔对他微微一笑,终没能下去手。

颜朝最后一次拥抱七叔依然是在那小石碑前,这整个世界都是颜如七的世界,他想什么便有什么,唯一强求的只是颜朝。颜朝靠在七叔的肩膀上,靠了许久,最后才道:“七叔,我错了。”

错了什么?颜朝没说,他的七叔也没有问。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血玉扳指让一直追寻着小七儿足迹的颜羽找到,却是直到齐钺入梦,才真真正正看清了事情的原本。

眼前光秃秃的平地上立着一块苍白的石碑,打磨得很光滑,但经历了常年的风吹日晒,难免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石碑简简单单,没有花纹,也没有铭文,当中简简单单一个字:羽。

颜朝的七叔靠着这方石碑怀念,颜朝便把所有的记忆和秘密也封在了这石碑之中。多么漫长荒芜的岁月,颜朝留下那一魂浑浑噩噩,已说不清是手下留情还是心怀惩戒,是真的心软亦或真的狠心。

墓碑上坐着的人红瞳银发,双手自然撑在两边碑角上,清冷的脸上困惑却又渴望:“若你不要七叔了,将他还给我可好?”

颜羽轻轻一挥,幻想散去。他久久注视着那刻得并不工整却十分深刻的笔画,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喃喃道:“一捧白灰,何必。”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少年扶着一旁的青杉,瞪大了眼。

第六十九章:难以抉择

齐钺本不是好奇的人,可是颜羽走后没多久,少年便失魂落魄的回来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少年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又像是游魂般飘然远去,那姿态竟像是开得极盛的花耗尽了芳华将要走向衰竭。

他并没有考虑多久就选择跟了上去。而这回跟踪变得十分容易——因为少年的脚步太沉重了,与他往日的轻盈相比,此刻他走路就像是脚下灌了铅一样,而且感觉也变得迟钝,不然为什么他跟了这么久没有被发现呢?

跟着一直走,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的路逐渐通向山的最高处,小路蜿蜒而上,看得出来很少有人走这里。上了山便是大片的平地,百米开外的地方是明显的断崖,可以看到对面山上红红绿绿交相辉映好不美丽。再往旁看,山涧潺潺,青石白瀑,此处果然是好风景。

如果不算上前方的两个人和那个古怪的石块的话。齐钺远远弟躲在大石后心中默想。

颜羽起身,收敛好脸上的表情。他来这里已经许多日了,可到这地方却不过是最近的事,而且还是他自己找来的。据他所知,少年似乎遗忘了这个地方,不知怎的偏今日想了起来。

苍白的少年握紧了拳头,久久没有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少年问。

颜羽看着他,“最近。”

少年咬了咬下唇,“你打算怎么做?”

颜羽没有回答。

“你不是在找我吗,你不打算带我走吗?”少年逼近一步。

齐钺只看到少年靠近,却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现在他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如果他们做了什么非礼勿视的事情,难道他也要等着长针眼不成?他胡思乱想着,刻意忽略心头的不快。

颜羽看着他,“本来,我是这么想的。”

少年脸色微变,“这么说,你是要放弃他?”

颜羽转过视线,很容易就看到了某处一个和背景色不太搭调的突兀之处。齐钺赶紧转身靠着大石头,努力把身子往里一缩,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颜羽并没有看到他。

颜羽收回目光,“我一直在找你,一直一直。当年看到血玉扳指,我便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你的某种存在。我想,是我太贪心了……”颜羽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我犹豫了很久,我始终满足不了只看到那个躯体,却要疯狂地去猜测那个灵魂究竟变化到何种地步。我才发现我原来如此在意,也如此不自信。”

少年倔强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来,是想让你们融合在一起。我常常想如果这样,是不是才是完整,才能够不顾及前生今世。我的感情也有了归宿。看,我就是这么贪心。”颜羽笑着,笑得却很苦。

“你可以这么做。”少年忍不住道。

颜羽却又笑了,“小七儿,你太寂寞了。颜朝不该留下你这么多年,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颜羽的手还在眷恋那张脸,眼底深刻的情绪如波涛汹涌却又拼命压抑。

“什么意思?”少年稍稍紧张。

“我也是才知道,有你没他,有他没你。小七儿,换做是你,你要如何选择?”

“这么说,你是要放弃我?”

“那么,如果我选择你,换做他的魂永远留在这里,好吗?”

“所以你就要放弃我!你明明是来找我的!是在找我!我是颜如七!我才是颜如七!”少年突然疯狂了,他狠狠瞪着颜羽,挥手拍开了颜羽的手臂,眼中烧着炙热的火焰,却流下最冰凉的眼泪。

颜羽觉得全身都在疼痛,某个部位更是痛得要碎了一样。他就是不知道怎么选所以才会这么迷茫彷徨痛苦无助,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选?难道这又是上天对魅族的惩罚?

少年抓住颜羽的手臂,“你难道不明白,你选他根本就不可能回应你相同的感情?失去了记忆,也从不想去回顾前世,他只要不是真心爱你,你付出再多他也只会离开你!近而相离,这难道不是你们魅族的诅咒!”

颜羽明明不想笑,可这时候除了笑却无法做出其他的表情,他觉得人生真是残酷。

“你也知道近而相离,是颜朝告诉你的吗?”

“这不重要!难道前世的遭遇还不够证明这个诅咒的吗?”少年怒目以对。

“所以你要知道,近而相离的是我和你,不是我和他,因为……我和他都不够爱。”

“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你直说,直说啊!”少年难以忍受了。

颜羽张开手臂将挣扎的少年抱了满怀,“小七儿,七儿……”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难道他就愿意怀中的人一日一日冰冷下去,难道他就愿意把最心爱的人逼到如此境地。

颜朝。颜朝!

齐钺歪过头看了一眼,垂下了睫毛。

有的人的痛苦不是轻易可以窥探的。

少年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沉静了,他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难得见你这番模样,真的这么不好选择吗?”

颜羽不说话,至少现在他不想决断。

“那么,我帮你选好不好?”少年轻声道,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颜羽还来不及想他话里的意思,只见少年突然张开手臂,手掌大开,喝了声,“出来!”

齐钺只觉得一股怪风磅礴而来,紧接着他脚下一空,整个身子神奇地飞到了半空,然后被那怪风席卷而去,等他屁股着地痛得忍不住叫出声来时,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规规矩矩摆着四只脚,不用往上看也知道是谁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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