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说罢,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郎奚。
“你自在惯了,哪里吃得消……”
两人对望一眼,不知方才那句话缘何而起,两人又怎的这般熟悉……
第十四章:群芳
群芳楼。
宁绯搂了华容,椅栏而坐。又有两三个姑娘坐在帘子后头,轻抚弦,慢摇琴,低越呤。唱的是吴楚地的呢喃小调,
香软若无骨。
“小侯爷都许久没来了!是嫌了楼里的姑娘不成?还是怪罪我上回招待不周?小侯爷先罚了这杯酒起……”从宁绯
背后看去,只见华容峨峨的乌发髻上步摇轻颤,随着她的娇嗔起伏着。
“怎会?小丫头想多了。”宁绯低头把那杯中酒咂入口中,华容笑着把手一抖,半杯酒就洒到了他的腿上。
“讨厌鬼!一张嘴都能甜死人,叫什么小丫头,人家明明是你姐姐!”
“不喜欢?姐姐在我心里永远是豆蔻年华,二八青春。”说着宁绯就挑起华容的下巴,在她脸上香了个。
华容本满心期待地把嘴凑上去,没成想宁绯只亲了亲她的脸颊,有些呆住,原先手上不规矩地乱摸也止住了。
“小侯爷可有什么烦心事?”
宁绯一怔,忙敛了心神,“有,怎的没有?这许久不见你,我心里头可闹腾了。”
华容见他搭上自己的腰,便也娇笑着回应:“小侯爷倒是想得起我,府里头不知道又多了几房……”
说到府里,宁绯有些微怒,不过他只在华容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下去。然后整个人往后一仰,两手搭在朱栏上
,头微昂,闭了眼道:“你们可会唱古曲儿?”
几个姑娘纷纷停了手头的吴侬小调,“会的不多,不知小侯爷想听什么?”
“越人歌,可会?”
姑娘们面面相觑,一致把目光投向了华容。
华容方才被宁绯拒绝,心里有些不痛快,但骆小侯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于是她很快理了衣裳,清清喉咙,走到帘子
后头。
古琴前坐着的女子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华容,然后她自己走到一旁,在香炉里加了兰草。
桂枝兰香,琴音淙淙,宁绯仿佛置身搴洲舟中流,欸乃声里,有人歌依稀对自己倾诉着爱意。那是谁呢?
宁绯抿着唇,脑海里渐渐一个高大的胡人模样显现出来,就听得门口有个不讨喜的声音打断了。
“是骆小侯爷啊!真是好久不见。”
挑帘子进来的是一个高瘦的白面书生,长得还算过得去,只是这人说话的声音很不让人喜欢。总像是捏着嗓子,阴
阳怪气的。
宁绯不悦地睁开眼,把头一侧,“哦,是方世安方大人啊?的确好久不见。听家父说,方大人新近纳了个小妾?啧
啧,这样把新人晾在家里可不太好吧?”
方世安,当朝正一品左都御史。专爱和王亲贵胄唱反调,皇帝面前一等一出名的爱搅舌根。但他最大的痛病就是家
有夜叉。据说,方夫人对那事很是执着,但却总无所出,把她自己相公弄得连天叫苦。这个新纳小妾的事,也是在
方夫人的督促下操办的,那新人的品相如何可想而知,不过是讨得个肚子生娃罢了。
方世安不想宁绯这么不给面子,脸上一讪,那笑容还挂着:“哪能跟小侯爷比,所说小侯爷的府里莺莺燕燕的那可
叫多,洗一个澡要七八个丫头伺候着,到群芳楼来也得几个头牌一起伺候着……也不叫上旁人,好歹大家同僚一场
嘛……怎么,今儿没多叫几个?”
宁绯出来花天酒地,向来都是一个人。一则他自视极高,二则也是因为他哥。
宁夜和他爹一样,不喜欢这种胡来的地方,心中极为鄙夷。但宁绯偏生喜欢和姑娘们混作一堆,虽说宁绯视规矩如
同虚设,但心里还是希望他爹能看重自己,两相取舍,只好退一步,不与那些狐朋狗友往来,每每只独来独往。
宁绯听得他字里藏刺,句句戳中自己的痛脚,不由霍然立起:“失陪!”说着就带了几个家丁要往外走。
身子擦过方世安边上时,却感到一只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宁绯怒目圆视,却听那方世安邪邪地笑着,低声道:“其实骆小侯长得比这群芳楼里的姑娘不知漂亮多少,何苦来
这种没甚意思的地方?”
宁绯一惊,这方世安,这娘娘腔的方世安,难道还是个弯的不成?
他厌恶地拍开方世安的手,“方大人自重!”
宁绯加快步子出了群芳楼,却听后头方世安那怪怪的嗓子道:“华容姑娘今晚不介意陪我喝喝酒吧?”
这猥琐的男人!
******
宁绯回府的时候,夜已深。
路过宁夜的房,里头漆黑一片。宁绯推门进去,点了一支蜡烛,昏昏暗暗里,只觉得一股香气弥漫。
宁绯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哄哄闹闹得很,几乎要炸开。
他秉烛夜游,在房内走了几步,暖香氤氲,烛火映在床前的铜镜里,摇曳欲息。
他不经意地往那里头一瞅,吓得倒退几步,手一抖,红烛泪洒。
然而这一退,更让他毛骨悚然。
那一人多高的铜镜里,一只红烛浮在半空,往后移了几步……独独见不到自己的人影!
“反正我在时,你千万别碰……”
宁夜的话有如闷在钟罄之中,字字晃如重锤。
宁绯一抹头上虚汗,这阵汗一出,酒倒是醒了不少。他定了定心神,用手护住微晃欲灭的烛光,缓缓地往镜子前走
去。
待到近处,看见那铜镜里的人,双颊微红,汗湿额鬓,不是自己又是哪个?
“吱呀”一声,外头的夜风吹进来,沁骨的凉,宁绯却深吐了一口气。那风鼓动着水红色的纱幔,温情万种。
想来,方才便是自己立在了纱幔之后,故而镜中只现出一丁点烛火光来。
宁绯正在出神,恍然一惊,发现宁夜站在自己的身后,正拈了袖子来擦自己额上的汗。
“哥?你们回来了?那鬼怪捉到了?”宁绯说话间,只觉得他哥身上夜露浓重,那衣袖上更是有一股子青苔的腥味
儿。
“嗯,带回来了。”说着把身子一侧,露出身后的郎奚来,郎奚的身边静静立着一只出神的鬼。
“哦……回来了就好……”宁绯顿时觉得乏得很,力气仿佛一下子全给抽干净了,然而转眸之间,他看见宁夜的下
袍下有点点血污,心下一根弦又崩紧,“哥你受伤了?”
宁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下了然。这一定是那场欢好中郎奚的血了。
余光扫去,只见郎奚尴尬地挪了挪步子。宁夜拍拍宁绯的肩,“绯儿,不打紧的。小伤而已,已经愈合了。”
宁绯还要再问,却被宁夜温柔而不容质疑的眼神阻止了。“那……时候也不早了,哥你早点歇着,我去睡了……”
宁绯别过大哥,衣袍一阵籁籁,香风浓烈,就急急地向郎奚走去。
宁夜一皱眉,不悦道:“绯儿!”
宁绯被他喝住,走向郎奚的步子顿住。
“你又去花柳之地胡混了?”
宁绯方才一惊一吓之间,突然被他哥这么一问,什么也答不上来。
宁夜正想训斥,却瞥见门外郎奚扶着门站着,身形矮下去一段,庆纪也在一旁轻声问了几句。“算了……下次不准
再去!去睡吧,大家都去睡了!”
宁绯疲惫地走在前头,“奚奴,陪陪我。”
郎奚吱吱唔唔,“呃,我还要带庆纪去下人房里呢。”
宁绯怒道:“他一个鬼,哪里不好呆!要你瞎操心?”
郎奚看了一眼庆纪,发现他脸上没什么反应,又为难地看了一眼宁绯……自己身上的痕迹一定不能让宁绯看到……
“你早点歇吧……我带他去下人房……”说着便歇力装做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往西院走去。
******
宁夜单膝跪在地上,用指尖蹭了蹭红绒毯上的蜡油。
俄而,宁夜抬头,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影子,淡然一笑。
方才他站在宁绯身后时,镜子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左手和右手,能彼此温暖吗?
宁夜看着镜子里的人笑得惨淡。
那个呆瓜道士……方才看他那样子,是伤他伤得重了吧?
宁夜将屋内烛火吹灭,掩门向西院过去。
天空晃白,启明星盖过月华,天就要亮了。
郎奚在院中泡在浴桶里呆坐着,庆纪靠在一旁问道:“你怎的不去弄伤口?”
“没事,自己会好的……习惯了。”
“他怎么不来看你?难道你们不是情人吗?”
“不是……他那种冷冰冰的性子,哪里是我情人了?方才对不住了,宁绯他就是那脾气,他说的话你不要在意。”
“宁绯?那个狂言的小子?”
“嗯。”
“你喜欢他?”
“喜欢……算是吧……”郎奚忽而扑哧一笑,摇头,“就是坏脾气……他们兄弟俩都是坏脾气……”
“他们是兄弟?”
“对啊。他们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很明显吗?”
“不一样啊……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郎奚把头搭到浴桶边缘,“嗯,明白……”大概鬼魂看东西和人不太一样吧。
哗啦水声响起。
郎奚惊恐地盯着自己悬在半空的脚趾,上面还湿嗒嗒地滴着水。腰间凉凉的,郎奚低头看去,是宁夜的袖里蛇。
“庆纪,他不肯去处理伤口?”宁夜单脚立在浴桶上方,手里执着袖里蛇,把郎奚吊在半空。
庆纪点头。
“走,跟我去弄伤口。”
郎奚哀号:“那里的伤口有什么好弄的?你要怎么弄啊?!放我下去!”
话未落,郎奚就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乎要摔断肋骨。
宁夜的靴子随即踩到地上,抵着郎奚的鼻尖。“现在总有伤口需要处理了吧?”说着,又把郎奚提起,凭空掠去。
宁夜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庆纪,好好在府里头呆着。不要让宁绯再踏出大门一步!”
******
宁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阵,心中不知把郎奚骂了几遍,终究是酒醉迷人肠,东方发白的时候,昏昏沉沉睡去。
朦胧间他觉得有人轻手轻脚地挨上床来,从后头搂住了他。
连开门的声音都不曾听见。
宁绯咕哝了一声“死奚奴”,依旧抵不住倦意,睡去了。
第十五章:急色
鸡鸣三遍。
宁绯头痛欲裂,赫然发现自己两手被折在身后,亵衣早已被人解开,上头皱皱巴巴的水渍已然干涸,只是一股河泥
腥气。
见此情形,他倒是有些想起昨夜睡去之时,郎奚爬到他床上来,从身后搂着他入睡。
昨夜感到有人爬他的床,宁绯心里还是欣喜的,只是一来醉酒乏力,二来总觉得就这么原谅了那死奴才也太好说话
了些,便如何也不转过身去迎合。
只觉得郎奚浑身上下凉冰冰的,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只是天热,这样被抱着倒也舒服,便随他去了。
那人只抱了一小会儿,便开始有了动静。
那双凉凉的手摸上来,从衣服的下摆里一路往上摸,拧了他前胸两处挑逗起来。宁绯依旧不理。
那人倒也自得其趣,大吃豆腐,还把头蹭上来,一路从耳朵舔过,时而在脸颊上,时而在脖颈里,宁绯的大半侧脸
上尽是湿漉漉的津液。
这死奚奴,今晚倒是开了窍了。不过,开了窍又如何?开了窍就可以忤逆我了吗?宁绯这样想着,反手就给了他一
巴掌。
那人听到破风声,把头一侧,躲了过去。
半晌没动静。
宁绯正要睡去,却觉得后腰上火辣辣的一条东西贴了上来,灼得他很不舒服。
“发什么浪!公子我要睡了!”
那人不乖乖退去,反把身子贴得更近了,宁绯只觉得后腰上那东西磨蹭得厉害。
宁绯觉得蹊跷,正要起身点烛来看,却被那人一把按在床上,掰住了头,一条水淋淋的舌头就窜了进来……
混着河泥的腥味。
宁绯喉头一恶,把人推开,侧头在床边大吐起来。
那人穷追猛打,一把抱住宁绯的腰,胡乱亲吻起来,舌头所过之处,一片汪洋。
宁绯心下渗极,把肚内的酒吐个干净,人清醒过来后知晓,这多半让急色鬼跟上身了——对了,那珠链!
他将手链往那急色鬼扑过来的身上一挡,那鬼被弹出一丈开外。见那鬼一时半会儿追不过来,宁绯连滚带爬地往门
口跑去,刚伸手去碰门,指尖就如同被鳗鱼咬了一般,压根近不了门半分。
宁绯又向窗子跑去,还没跑到窗下,就被那鬼仆倒在地。他正想再用那珠链,却被急色鬼抢先一步,用一块云锦裹
住了腕上珠链,两手反剪到背后。
宁绯一声哀鸣,他的手好像脱臼了。
那急色鬼的面目在黑漆漆的房里看不清楚,宁绯便瞪圆了眼破口大骂,从祖宗十八代问候到来世永不超生。
骂得累了,宁绯哀怨地骂道:“要做还不快些?等你叽吧长疮吗?看老子下回不把你奸得哭爹喊娘!”
急色鬼此时确实没在看宁绯,他察觉到梁上有轻微的动静,然而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见着。
正当他低头理会宁绯的时候,他的肩头一沉,四枚尖锐的牙咬了上来。
扭头看时,却是一个黑发白脸的偶人。
阿乐眼里棕色的波光流淌,有如冥河之水。幽幽地声音响起,正是宁夜平日催眠那些孤魂野鬼的声音。
“世间一切皆幻象,见性明心返故乡……”
那急色鬼听得一愣,目光就缓缓随着阿乐飘远的身子移动着。阿乐退到宁绯身边,将他腕上覆着的那块云锦一抓,
拽在手里就往外跑。
急色鬼一晃头,清醒过来,念动符咒,那云锦就想往他手里头飞来。
阿乐苦苦支撑,道:“我去找大人回来……抓着手链!”
宁绯从没听见这偶人说过话,此时心中震撼不小,但他很快就注意到破窗而出的阿乐刚一出去就踉跄了一下,险些
从半空跌落下来。
那云锦剧烈抖动着,阿乐的身体上冒出青烟来。
“快放下……”一句话未说完,就被急色鬼敲晕了过去。
云锦想来是天上的东西,专克阴司森暗之气。只是不知为何,那急色鬼拿了却无事,反还能用它来制住宁夜的珠链
。
只怕后头有高人指点。
急色鬼正要追过去,却见窗外一人持剑而立,拦住了他去路。
庆纪方才见阿乐浑身青烟阵阵,就知道出了事,赶来一看,正好与急色鬼交上锋。他的举国第一勇士的称号不是浪
得虚名,几番交手下来,急色鬼也没能讨得什么便宜,反而有渐渐败落之势。
急色鬼输就输在一个体力上。
生前贪色死后亦然,那身子早就枯瘦如柴还依旧按纳不住欲念,见着美色依旧上下其手。殊不知,鬼精是最难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