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时,两个都不饿的人相互推托片刻,最终只点了一些餐后小点心之类的食物和一壶茶。
「改天还是约个时间两家人再出来好好吃一顿饭,要不到家里去吃也行,上我那儿,小姨亲自下厨。」
白毓眉双手捧着茶杯,笑得温柔。
「小姨的手艺虽然比不上饭店的大厨,好歹做了这么些年也没被人嫌弃过。景慕你都有什么爱吃的菜啊,跟小姨说说,到时候也尝尝小姨做的菜够不够正宗。」
白毓眉的亲切让李景慕不由放下心中的拘谨,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白毓眉,上一回见面就是在他与肖宇哲的相亲宴上,当时因为诸多因素与白毓眉交流并不多,时隔三月余,对她的印象最深的就是和肖宇哲一同出现时那个温婉贵气的妇人了。
其实白毓眉一直都很亲切温柔,但因为一直都没怎么交流加上她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使然,也不知是不是当老师当久了,眉宇之间总有一股会洞澈人心的淡然,仿佛在她面前一切小动作都无所遁形,人也不由得拘束紧张起来。
现在她这般主动亲切示好,李景慕放下不安的同时也有些微的感动,不由就道:「谢谢您,小姨。」
白毓眉一顿,知道他在谢什么,也笑,「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其实说来反倒是我该谢谢你,要不是你,肖宇哲那混小子指不定还得让我操多少年的心呢。现在看他肯定下来了,愿意安稳过日子了,我这多年的失眠症也好多了。」
「小姨您晚上失眠啊?」
白毓眉轻轻一叹,「还不是肖宇哲那小子让我操心闹的。」
「怎么会?」李景慕微微垂眉看着桌面上的茶杯,「肖宇哲那么好,又这么爱您。」
白毓眉却挑眉,一脸不认同,「他好,那是在人前,私底下不知道有多混,小时候跷课打同学就不说了,还没成年就学人家出柜了,大学一毕业一声不吭就出国了,结果灰溜溜跑回来我心想这下吃过亏肯安分了吧,没曾想——」说到这,白毓眉说不下去,有些话她不好当着李景慕的面说,虽然是没认识之前的事了,可再怎么着这样的事让他听去了,心里不知道怎么起疙瘩呢。
于是白毓眉以一记长叹代替。
可就算她不说,也不代表李景慕不知道,毕竟他与肖宇哲一开始就彼此公开过曾经那段错误的爱情。
李景慕也不点破,这毕竟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
他静静地笑着,说:「小姨,谁年轻时没轻狂放纵过呀,肖宇哲在经历这么多事还知道回来找您并肯陪着您,就再好不过了。」
白毓眉眼角含着笑睇他,「你觉得他真好啊?」
李景慕诚心地答:「真好。」
白毓眉的笑意更深:「真好就行。」
顿了半晌,李景慕终于明白过来白毓眉指的是什么,脸颊不由微微发烫,躲避着她的视线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不论成长至多少岁,经历多少变故,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固然会因为种种原因压抑或深埋。当了半辈子的教师,白毓眉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从媒人手里接过他的照片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想,这孩子,一定是个好的,此刻看他安静着试图不经意地遮掩着那点不自然和小羞赧,她还是不由地想,这孩子,是个好的。
于心底,不由得长松一口气。
「景慕啊。」
李景慕抬眉,「小姨,什么事,您说。」
「小姨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和你说说房子的事。」
李景慕恍然。
白毓眉轻轻一叹,伸手拉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说:「都是肖宇哲那小子思虑不周全,都没和你商量清楚就惊动了你家人,希望这件事没让你妈和你爸产生什么误会。小姨是想来向你还有他们道歉的,肖宇哲那边我也骂过他了,改天让他亲自登门和你爸妈赔礼道歉。」
李景慕一听,赶紧解释道:「小姨,您别这么说,这对我们家而言都不算是什么事,我妈也觉得买房这事挺好的,就是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已经和肖宇哲商量过了,先拖一段时间,暂时租房凑合,以后再说买房的事。」
白毓眉听完眉头轻蹙,「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先租房住?」
「怎么了?」
白毓眉收回手绾了下头发,「之前我和你妈看过那房子,都觉得挺好,后来听你妈说了你的大概情况,知道对你们而言是挺为难。但我觉得就这样放弃挺可惜的,就找人托关系,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知道事成了,心里一高兴就跑来找你了。」
「是什么事?关于那间房子的?」
「对啊。」白毓眉点头,「我刚好有个学生,毕业后一直在做生意,跟房地产商经常打交道,刚好他和那片社区的开发商是至交,经他一打通,这老板愿意以内部价卖我们这间房子,头期款只要这个数——」白毓眉比了比手指。
李景慕一点即通,「这么便宜?」
白毓眉一脸你应该明白的表情,「其实这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你也知道现在的房地产泡沫有多大。这房子一性次付清的话更便宜,就这个数。」
李景慕又是一惊。
「怎么样,景慕?」白毓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李景慕低头思考,半晌后他仍是纠结地道:「小姨,我知道您是好意,可就算是这么便宜,一次性付清的话,就算只出一半,我暂时也拿不出这么多。」
「这有什么难的。」白毓眉又拉住他的右手,并在上面轻轻一拍,「这钱肖宇哲那小子肯定有,让他先垫着。」
这下李景慕有点坐不住了,本来就是不肯让他全额付款才打算先租个房子的,「小姨——」
「你先听我说。」白毓眉一抬头打断他,「其实今天肖宇哲也打电话和我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想和他一起分担。小姨知道你是个男人,要真什么都让他出,这房子你住着肯定也不舒服,所以小姨就这么想,要嘛你就先打个欠条?小姨看得出来你是个能干的孩子,就这点钱,小姨相信你不到三年两载就全给补上了。」
在白毓眉信任的目光下,李景慕还是犹豫,「小姨,我知道您是好心好意,可我觉得还是不妥……」
白毓眉又是一叹,「这房子真的好啊,错过这次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种机会,而且你也知道,就算泡沫再大,现在的房子哪一年还不是涨得厉害,你现在不出手,以后肯定更贵。」
「这……」
「你仔细想一想,好吗?」白毓眉语重心长,「你难道不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家吗,你和宇哲年纪都不下小了,你们都是飘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有个自己的窝安定下来安稳地过过小日子,不是比什么都美吗?」
看着李景慕沉默,白毓眉想了想,又说:「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能不知道吗?宇哲那孩子比谁都要恋家,比谁都还想有个安稳的家和一个知他懂他的爱人。从他十个月起我就在照顾他,尽管我一直都在努力地照顾他,可我终究比不上他真正的父母。我二姐从小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一直都活在她的世界里,长大后从来都埋头在她的研究里更是整年整年的不着家,她什么时候和人结婚了我们都不知道,等她和姐夫抱了个十个月大的娃娃回来我们才知道,她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她本来是不想要孩子的,结果工作太忙,等发现时孩子已经不能拿掉了,只好生下来,可生下来又没时间照顾,这才想起家人,就直接丢回来了。孩子抱回来不到一个星期,我姐和那个同样是科学狂人的姐夫就走了,当时把我妈气得差点没进医院,对于这个孩子,家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就记得当我把孩子抱怀里时,他眼睛还滴溜溜地转,太可爱了,对他又是怜惜又是疼爱,加上那段时间我刚好没什么事,照顾他的事情全权落在我头上。」
「你也知道,日子久了,这爱啊就越发的深了,后来我根本就把他当我儿子了,走哪有人问起都说宇哲是我儿子。对了,我姐他们当时连名字都没给他起,我打电话去问他们还说就由我们作主,可把我气得够呛。」
「宇哲的名字是我给起的,我希望他有像天空那样宽广的心胸,也有像天空那样深邃的智慧。这孩子命是真的苦,从小到大家长会基本上都是我去的,学校运动会叫家长参与,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他只有我一个小姨,为这事,不知道同学们都怎么笑他,他还因此和同学打架了。我姐和姐夫……」
说到这,白毓眉轻轻一叹,「不怕给你说,宇哲长这么大,见过他父母的面的次数,十根手指估计都数得出。就算他们一直有给抚养费,可这些又能代替什么呢。」
闻言,李景慕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他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父母,居然还真能狠得下心对孩子不理不睬。
看他这样,白毓眉不由苦笑,「我姐和姐夫都是科学狂人,我真不知道他们眼里除了他们研究的东西还有什么可引起他们兴趣的,宇哲的外公外婆早当没我姐这个女儿了。」
李景慕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坠着,虽然有小姨的疼爱,可他还是有点想象不出肖宇哲小时候的生活。尽管他和他有过类似的感情经历,可他的童年因为有父母的陪伴和宠爱,和其他的小孩没什么两样,该玩的玩该闹的闹,没心没肺的成长着。可肖宇哲呢,也许在他拿着母亲给的零用钱买冰棒和朋友炫耀时,他正默默的承受别人说他没父没母的嘲笑……
看着李景慕一脸的疼惜,白毓眉只觉得欣慰,这次她家宇哲,终于有个能为他心疼也懂他爱他的人了。
她沉静片刻,又接着说:「我再怎么努力去照顾他爱他,终究没法给他一个真正的家。从小他就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别人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家出来游玩,这个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孩子小时候承受的委屈,没有人能想象得到。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小时候一直没什么人肯和他玩,除了——除了那个人。」
白毓眉的话停顿了一下,李景慕的心也跟着停顿了一下,他知道她这个停顿的原因——那个人,也许就是肖宇哲第一次爱上的那个人吧。
说到这,白毓眉犹豫地看着李景慕,说:「景慕,宇哲以前喜欢过的那人,你应该听说过的吧?」在他们见面之前,介绍他们见面的媒人就向他们彼此的家人说过对方的情感经历,所以白毓眉觉得李景慕是知道的。
李景慕点点头,「我知道,没事,小姨您接着说。」
白毓眉遂心安地点点头。
「那个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一直很傲气,像只孔雀似的,人也漂亮,所有人都宠着。他那时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宇哲的身分而疏远他的。」白毓眉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分散了些。
「他是宇哲唯一的朋友,一开始我觉得宇哲对他好是应该的,他只是把从别人那得不到的都倾注到了这孩子身上,都有点像个老妈子一样宠着疼着这孩子。就这样,在我关注不到的地方,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甚至于恋爱了。宇哲还为他出柜了——」白毓眉伤感地一笑,「那时候家人整个都要炸成一锅,可最后也没能怎么样,毕竟有宇哲那对能把儿子丢下就不闹不顾的父母在先,似乎一切都没什么了。那时我更多的是心疼这孩子,我在想是不是我照顾不周或是我在哪教育错了,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怪他,而且那孩子的确一直陪在宇哲身边,尽管人很傲心也很野,可他却从来没因宇哲的家庭嫌弃过他,就因为这样,我最后还是接受了他们。」
「只是那孩子无法安分下来过日子,他要出国实现理想,走得突然,宇哲放不下他,一声不吭跟着走了。」
白毓眉静静地摸着杯子。
「之后我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过了很久宇哲才打电话和我说那边的情况,只报喜不报忧,但我知道那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再后来,他就回来了,带着一身的伤。」
「回来后说对我说,小姨,我不走了,我就陪着你,你在哪我在哪。是啊,所以宁愿陪着我这个老婆子窝在这个小城市,就这么飘着荡着,一日复一日。可看他这样没根一样的飘泊放荡,我的心也跟着一起痛。我总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他才让他受尽这么多的委屈,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给他找一个家,一个让他能够安定下来的家,能给他遮风挡雨的家,能让他不再受委屈的家……」
「小姨……」
她的这份爱太沉重,李景慕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什么。
「景慕,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她抓住李景慕的手,恳切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就是那个人也没让宇哲这么开心过,甚至于让宇哲主动向我提起,他想买个房子,有一个家。你知道吗?景慕,和你在一起,宇哲真的变了好多。」
买个房子,有一个家吗?
李景慕无法从这个疼爱孩子的妇人的恳求目光中脱身,他的心有一丝的茫然,也有一丝的肯定,更多的,也是渴望。
他曾经,也是这么地想有个家,能安定下来,能有个人在家里陪他笑、陪他哭、陪他吃一顿简单的晚餐、陪他躺在床上诉说今日的疲惫——
这是一个家。
曾经他得不到,现在他垂手可得。
可真的可以伸手去取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是这一切来得太快,还是太容易?
「景慕,别怕。」
李景慕惊醒,看见白毓眉眼中温暖的光芒。
「别怕,一切都会过去,都会好起来的。」
是吗?
他在心底轻轻地说。
第六章
肖宇哲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客厅里亮着灯,李景慕正倚在沙发上小寐,整个人沐浴在落地灯暖暖的光芒下,看起来是那么的安详柔和。
许是关门的声音惊醒了本来就浅眠的人,李景慕一睁眼就看到了杵在玄关处的男人。
「你回来了?」
「没想到回来能见到你。」肖宇哲一笑起来,脸上的疲惫随之消散得七七八八,「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李景慕上前取过他沉甸甸的工具包随后放到沙发上,「我在家吃过饭才来的,没多久。你先去洗个澡,我煮了点宵夜你先吃点再睡。」
「宵夜是什么?」肖宇哲靠近他,嘴唇几乎贴到他的耳朵上。
「绿豆汤,消暑去火的。」耳朵让他弄得有点痒,李景慕微微侧过脸,「现在白天太阳正毒,你天天在外面跑,容易中暑,吃这个正好。」
肖宇哲的手扶上他的腰侧,声音更低,「可我更想吃你,怎么办?」
李景慕抬头对上他的眼,一脸认真,「你想怎么吃?」
肖宇哲含上他的嘴唇。
「在沙发上吃。」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情欲说来就来,这点肖宇哲承认。他不会过多解释,总之,他现在就想抱着这人,倾尽所能地感受他,疼爱他。
而在被压倒在沙发上,身上的T恤被推至胸前,一只手按在其上,用带着茧的拇指用力的搓着柔嫩的小点至发硬肿疼,嘴唇也被蹂躏得发麻时,李景慕才呼喘着气哑着声说:「你不累吗?」
肖宇哲用膝盖暧昧地摩挲着他掩藏在短裤中的小兽,手上的动作未停,忽而抬起拇指,硬硬的指甲直接戳向挺立肿胀的乳尖上。
「唔!」
李景慕被刺激得整个人用力地弹了一下。
肖宇哲居高临下,坏坏地笑着:「消除疲惫的最好办法,就是做一些能让全身心都放松的快乐的事情,你说是吗?景慕。」
只能呼呼喘气的李景慕咬牙切齿地瞪他。
肖宇哲直勾勾地回望,低下头覆上他的唇,以舌头代替他的情欲,强势侵占,疯狂索取,最后温柔缠绵。
最后肖宇哲把李景慕压在沙发上,从后面进入他,一边律动的同时,一边问他:「景慕,舒服吗?」
李景慕靠在沙发上,布艺沙发独特且粗犷质感的布料随着身体的摆动一遍遍地擦过早被蹂躏得红肿的乳尖,让他吃痛的同时又隐隐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既想避开又想索取更多。
「景慕,怎么不说话?」
一只手扶上他的前颈,把他轻轻压向后面炙热的胸膛,随着直立起的动作,他把某人的欲望吞得更深,同时传来的胀得快要裂开的感觉也更明显,他不由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