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到闹鬼传言的他早就把妻儿小妾迁走了,此时整个宅子除了下人只剩下他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在晚上显得更加凄清冷寂,让人越发的没有安全感。
他关上门仔细的用道符封好门缝,嘴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绕过一滩狗血走到窗边,就在这个时候,房内的蜡烛和窗外所有的灯笼全部熄灭了!
一阵阴风从窗外吹来,树枝沙沙的发出声响,大门口的照妖镜里映出一团漆黑扭曲的形状,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吱嘎”的开门声……
“啊——!来人啊!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李永康吓得瘫倒在地,可是那些原本守在不远处的下人和侍卫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整个宅子像是瞬间空了一般,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立无援。
房门打开了,一道黑影出现了,透过屋外惨淡的月色显得更加诡异,他一点一点的向李永康逼近,李永康吓得不停尖叫,拿着脖子里的大蒜挡住脸,不停地抽搐,顺手抄起一个黑驴蹄子咋了过去,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只看见这黑影撕开门上的道符,踩着一大滩狗血,走到了他的跟前,接着一把沾着鲜血的刺刀就递到了他的脖子上。
“救命!六王爷……臣错了!臣也是被逼无奈!求求您大发慈悲放我一马!我……我一定给您多少供奉诵经祈福!求求您放过我吧!”
李永康吓得竟然尿了裤子,哭的一脸的鼻涕眼泪,瘫在地上就想抱住黑影的腿,结果又想鬼好像都没有腿,但是手里摸到的这个是什么!?
“你!你你你——!你是谁!?”
“呵,李大人的演技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啊,啧啧。”
一道低沉戏谑的声音响起,李永康这才意识到找上门的人不是死去的六王爷鬼魂,但是这人把刺刀都放在自己脖子上了,难不成也是来杀他的?
“大……大胆!你究竟是谁!?来行刺我有什么目的?”
只要是人他就没那么害怕,此时也有了一咩咩底气,只要拖住这个人,那一会儿府上的侍卫就会发现这边的异动。
“你是不是在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没准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那人冷笑着讽刺道。
这这这人竟然猜透了自己的想法!
“你究竟想干什么,如果只是要钱那这府上东西你可以随便拿走,只要你答应放了我,我绝对不会再追究今晚之事。”
“李大人,您也太胡涂了,到现在竟然还不清楚我到底想干什么,嗯?端康王爷要杀你果然没错。”那人把刺刀又递近了几分,锋利的刀刃立刻割破了李永康的脖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什……什么!?王爷要杀我?为什么!”
那人低声嘶哑着笑了起来,“能为了什么?如今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六王爷的事情早晚有一天要败露,李大人你知道这么多事情,王爷怎么可能容得下你!”
“不……不可能!我对王爷一向忠心耿耿,根本不会做出卖他的事,他为什么还要杀我!?”
那人冷哼一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狠狠的举起刺刀向着李永康的胸口刺去:“这话你还是等着到阎王面前再说吧!”
“不——不要!你让我见王爷最后一面!”
那人停下手里的刺刀,目光冷凝,“王爷没工夫见你,来年这个时候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李永康求胜心切一把握住刺刀,手指瞬间涌出了鲜血,“我把王爷害六王爷的全部罪证都交给你,然后逃得远远地这辈子不会再出现,求你放我一命吧!”
那人顿住了,“当真?”
李永康一听尚有一丝转机,慌了神的在屋里的一块瓷砖地下一沓泛黄的书信交给他,颤颤巍巍的说:“这是王爷跟我这几年的通信,全部在这里了,大侠您放我走吧,我保证不会再出现!”
那人眼里闪过精光,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接着把刺刀扔过去,瞬间刺穿了他的右手掌心!
“啊——!” 李永康痛的尖叫一声,昏倒在地。
那人转身就走,走出李府身后跳出两个黑影,“殿下,就这样放过他了?”
“随他去,我留他还有用,去把李府的下人们的迷魂药解了,记得手脚干净一点。”
“是。”两个暗卫转身就要走。
“等等,今晚你们听到什么了?”
“奴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呵,记得管好你们的嘴,即使在沈殷北面前也不能说,记得他已经把你们给我,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冷凝的声音让两个暗卫打了个哆嗦,明明是这么瘦削的人,身上却有这么强的气势,让人不得不畏惧,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奴才明白。”
暗卫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人拉下脸上的面罩,月光撒下来照亮了沈成蹊那张白皙瘦削的脸。
57、
京城里厉鬼寻仇的流言越闹越凶,很多杀过人或者做过缺德事的人都顶不住心理压力,纷纷去衙门自首,宁愿死在官府手上也不想被厉鬼盯上。
一时间,全国的杀人案件都比原来少了很多,各地衙门乐见其成,也没了抓鬼的兴趣,流言越传越玄乎,最后百姓们竟然把杀人的“厉鬼”当成了除暴安良的化身,心里也不再惧怕,有的干脆在家里摆上了厉鬼的塑像,每日一拜,恨不得厉鬼再神通广大一点。
老实本分没有歹心的百姓们是高兴了,但是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可生不如死,流言传了这么久哪怕不信这会儿也要信了,一个个心惊胆战寝食难安,想尽了办法去了结自己的罪孽,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李永康。
自从那日差点被人灭口之后,李府是呆不下去了,回去找妻儿又怕连累他们,李永康夜夜经受着双重折磨,一边要担心王爷还会再派人来杀他,一边还担心沈成蹊的鬼魂来找他算账,没出几天已经憔悴的面黄肌瘦,哪里还有一点当官的样子。
这日深夜,李永康背着包袱站在靖贤王府门口,心里很是忐忑。
他昨天已经辞了官,今夜本来想趁着天黑逃回乡下避难,可是当马车载着他一路西行,中途路过废弃的靖贤王府的时候,他的心猛然跳了几下,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叫马夫停了车,自己买了些冥币纸钱走到了这里。
如今的靖贤王府里破败不堪,偌大的院子因为没人看管的关系,杂草丛生断垣残壁,已经看不出当时的繁华风貌。
李永康一边往前走,一边不断地打哆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放着好好地夜路不赶,非要跑到这“鬼宅”里瞎晃,可再一想到那满城风雨的厉鬼传言,他要是真一走了之,恐怕会担惊受怕一辈子。
战战兢兢地往里走,巨大的宅子在黑夜中像一口吞人的棺材,所有的东西仿佛都跟着主人一起死掉了一般,没有一丝声音,耳边传来呜呜的风声,好像冤死的鬼混来找他索命。
李永康嘴里一边念叨着“六王爷饶命”一边给自己壮着胆子往前走,就在这时候他像是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猛地被绊倒在地,接着眼前的宅门缓缓的自己打开了……
“妈呀!”
他尖叫一声,屁滚尿流的爬起来,低下头捡那些散落满地的纸钱,耳边却传来古怪的声音。
“哒……哒……哒哒……”
“什……什么东东东西?出出来……我看见你了!”
李永康闭着眼睛不停地打哆嗦,那古怪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接着一个冰凉的硬物贴到了他的脚面……
“救命啊——!!六王爷小的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杀我啊!”
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除了呜呜的风声没有其他动静,他强撑着掀开一个眼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一张泛着铜黄色的猪脸正对着他笑。
他试探性的用脚踢了踢,拿东西又“哒哒哒”的滚远了。
原来是个小猪暖……暖手炉吗?
他长舒一口气,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幸好不是鬼……
迈着沉重的步子好不容易走进前厅,他对着正座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六王爷,臣知道您死的惨,但是臣真的是被逼无奈,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您像来菩萨心肠,也知道臣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您要是收到了臣烧给您的纸钱,就放小的一马吧!”
他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点燃一个火堆,往里面投纸钱,火光昏黄摇晃,燃了没一会儿就突然被一阵狂风吹灭了,紧接着窗外飘过一个白影,在他眼前一晃就没了影子。
“……谁?”李永康打了个哆嗦,警惕的往身后缩了缩,一只冰凉的手却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啊——!”
他猛地回过头来,身后没有一个人,而对面的墙壁上却突然从房顶流下一道道浓稠的鲜血。
“鬼鬼鬼……鬼啊!”
李永康这次真的害怕了,疯了似的往门外跑,而房门在这一刻却“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越来越大,李永康疯了似的晃动着房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李永康,我终于等到你了。”
低哑空旷的声音不知道在哪里飘了过来,钻进他的耳朵里无异于火药,“你……你你你是六六六……王爷?”
那声音低声的笑了起来,“呵,多亏你还记得本王是王爷,当初你对我下毒手,就没想过自己今天的下场吗?”
李永康一听当即跪在地上痛哭起来,“王爷,微臣知错了!微臣猪狗不如丧尽天良害了您,但臣的确是迫不得已的啊!”
“哈哈哈哈哈……迫不得已?你竟然敢说自己迫不得已!那本王送命就是心甘情愿了!?”
那声音阴冷的仿佛结了冰,墙上的鲜血随着他的话越流越多,甚至淌到了李永康脚边。
李永康吓得脸色惨白,当即就失禁了,一边哭一边不断地磕头,“臣只是奉命行事啊,如果不照办那端康王爷也不会放过臣的!”
“你胡说!”那声音立刻火了,隔空给了李永康一耳光,打得他的左脸立刻肿了,“这事跟二哥有什么关系!”
李永康似乎觉得找到了救命的稻草,眼睛一转声音也大了几分:“六王爷,臣绝对没有骗您,这件事如果没有端康王爷在背后撑腰,臣怎么敢这么做!?”
“你休要挑拨离间,我与二哥同胞兄弟,他为何要害我?”那声音似乎有些绝望,紧接着又阴沉了下去:“你肯定在胡说八道,就算今天是自己的死期也要拉别人下水!你果然好生阴毒。”
“没有!臣绝对没有胡说!不信您去找端康王爷问个清楚,他恨您事事都压他一头,小时候备受先皇疼爱,长大了连当今皇上都偏袒您,他跟您同是王爷,却没有兵权,这才动了杀心!”
“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既然可以害我,当然也可以来害二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臣说的都是实话,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李永康话音刚落,窗外就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响雷,那冰冷的声音冷笑一声道:“看来连老天都不相信你的鬼话,李永康你无须多言,今日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巨大的闪电劈下来,屋外的狂风袭来吹开了前厅的窗户,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窗外,浑身都在滴血,黑色的长发盖住整张脸,只留下一只惨白的手探进了窗内。
“啊——啊!不不要!我全都说!六王爷饶命啊!”李永康屁滚尿流的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哦?那你倒说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臣手里还留着端康王爷谋害您的罪证,之前他派人要杀臣,臣就给了他一部分,但……但您放心,他之前放在臣这里的月兰草和买通赵太医、绑架他家人书信都还在,只要您能大发慈悲放臣一马,臣一定紧紧竭力为您报这血海深仇。”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就算您让我现在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都可以,只要您愿意留臣一条狗命。”李永康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经完全不顾沈成景曾经对他的知遇之恩,此时大难临头,只顾着留住小命哪里还管什么忠君信义。
这一番判主投诚的话刚一落地,拿到白色鬼影突然消失了,而身后的房门却在这时“砰”的一声被猛然推开了。
迎着惨淡的月光,李永康看清了来人的脸,吓得当即瘫倒在地。
“皇……皇上!?”
沈成辉缓缓的走进来,一张脸上风雨欲来,而他身后跟着面容扭曲的沈殷北和一身白衣浑身是血的……沈成蹊。
李永康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而说出去的话已如泼出去的水,再想隐瞒已经来不及了。
他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彻底明白自己什么都完了,一时间无法接受真相,痛苦的大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匍匐在地上,死死地抓住沈成辉的衣摆,妄图做最后的挣扎,“皇上,给臣一个机会,求求您,臣只是一时胡涂,并不是真的有心杀害六王爷啊!”
沈成辉抬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胸口,怒极反笑:“李永康啊李永康,你今天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这就是朕的刑部侍郎,百姓的朝廷命官!你知法犯法、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这些朕都看在眼里等着收拾你,可没想到你连朕的胞弟都不放过!”
李永康原本以为自己背后耍的心思可以瞒过所有人,却没想到皇上早已经察觉,如今再添上一条谋杀皇亲国戚,恐怕会被千刀万剐……
可是凭什么自己就要死,而指示自己做这一切的沈成景却安然无恙!?
不甘偏执的怒火熊熊燃起,他已经知道自己死罪难逃,此时更不能让其他人好过!
“皇上,臣罪该万死无话好说,可一切都是端康王爷指示臣做的,臣最多只是他为达到目的的工具,为何您不追究他?难道就因为他是您的弟弟么,所以天子犯法就可以不与庶民同罪了!?”
站在一旁的沈成蹊忍无可忍,上前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死到临头还出言狡辩,你在害人之前怎么没像现在这么有正义感?”
“够了,对一个死人没必要多费唇舌。”沈成辉拦住他,看都不看李永康一眼,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把这个人打入死牢,等朕回去再行处置。”
“是!”
两个侍卫扯住李永康的手臂就要往外拖,他疯狂的哭叫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前。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沉重的仿佛灌了铅,真相来的太残酷,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过了良久,沈成辉终于痛苦的长叹一口气,转过头对沈成蹊说:“你早就猜到这个结果才让朕提前下旨召见二弟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