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郑嘉,你别离开我。”
郑嘉很想扔下他不管,可听到毕学成声音里带着的一丝软弱和可怜,郑嘉犹豫了一下。
两个人正拉拉扯扯的时候,身后有灯光照了过来。灯光闪过去,又闪了回来,而且非常亮非常刺目。
周宵坐在出租车里,阴沉着一张脸。刚刚车灯照过去时,他原本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谁。只是想着现在的年轻
孩子可真是,也不知道避一避人。
但他随即觉得不对。
周宵让司机把车倒回去,开了远光灯。周宵看着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忽然间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坐在车里,手紧
紧地抓在车座旁边,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您……您下车吗?”司机战战兢兢地小声发问。
周宵回过神来,他付了车钱,下车拉着行李箱慢慢走了过去。
“郑嘉!”周宵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声音不高不低地叫了他一声。
郑嘉从他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他了,然后也是一愣,看着周宵面色不善地慢慢走过来,郑嘉心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
“他是谁?”毕学成还半搂半抱着郑嘉,居然是眼下这场面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周宵不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失控。听到毕学成的问题,周宵也很想知道郑嘉怎么回答。
“跟你没关系。”郑嘉看了一眼毕学成,回答他。
“哈,哈哈哈。”毕学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然后离开郑嘉自己站好走近周宵上下打量了好几次。他又回头
走到郑嘉身边,“郑嘉,你不愿意跟我好,就是因为他?”
郑嘉皱着眉看着毕学成,“你没醉?”
毕学成来的时候是有点半醉,但折腾了这一阵子也差不多醒过来了。他哼了一声,凑近郑嘉轻声说,“郑嘉,你不
愿意跟我好,却跟了这个男人。是因为他比我在床上更能满足你,还是因为他更有钱?”
郑嘉瞪大了眼,难以置信这竟然是自己以前觉得人还不错的毕学成!
周宵放下行李走了过去。
毕学成转头看到周宵走过来,腆着一张脸笑得不阴不阳地对周宵说,“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他是一个在酒店卖
过的小鸭……”
话没说完,毕学成的脸上就挨了一拳,脚下也踉跄了一下。
周宵追了一步上去,一手抓住毕学成的衣领,又一拳捣在他肚子上。
毕学成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指着周宵骂,“你他妈的……”没骂完,又挨了一脚。
“滚!”周宵声音低沉地吼了一声,“再让我看到你,见一次揍一次。”说完,不再理会毕学成在后面骂什么,他
一把抓住郑嘉大步往回走。
第20章
拉着郑嘉回到家,周宵脸色还是阴沉着,胸口有一团东西不住地翻涌,郑嘉、郑嘉你怎么会跟那种人混在一起?
“郑嘉!”
郑嘉抬头看向周宵。
刚刚在楼下被毕学成那样拉拉扯扯,却又刚好被周宵看到,郑嘉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他有一点怨恨,为什么最不好最难看的时候都被周宵看到了。他不希望这样,他不希望周宵看到他那样乱七八糟的
东西。为什么不希望被周宵看到,他隐隐知道那个答案却有点不敢承认。
被周宵攥得紧紧地上楼时,他也在想是不是回来之后先开口道歉,要怎么说,胡乱地想了很多。
可是周宵脸上现在的表情让他心一凉,他几乎带着些赌气似的口气地脱口而出,“那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和你分开
之后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周宵拧着眉毛看向郑嘉,手不自觉地抓得更紧,“他来找你干什么?”
“你说呢?”周宵你在怀疑什么,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郑嘉带着挑衅似的表情看着周宵,“还能干什么,还不
是和你一样。”
周宵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和他一样,和他一样,原来郑嘉眼里自己就是这么猥琐、这么不堪、这么不是个
东西?!
那他这段时间做的都他妈是什么?
有一刹那,周宵觉得血几乎冲到脑门上了,在那儿一跳一跳地让他几乎忍不下来。
几乎要失控的时候,周宵在心底不停地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你冷静下来,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刚刚郑嘉不过
是气话,只是气话,他不是这么想的,不是。你了解郑嘉的,他就是个顺毛驴,别非得去倒着捋他的毛。
周宵几乎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他看到郑嘉外套有些乱,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些酒味时,周宵有点粗鲁地把郑嘉拉了过来,要去脱他的外套。
郑嘉说出那句话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头,但看到周宵铁青着一张脸,还用力扯他的衣服时,郑嘉忽然开始挣扎起来。
周宵也不说话,一把把他用力拉过来贴着自己的身体,手也更急更用力地要去脱他的衣服。
郑嘉用力推他,甚至踢了他一脚,却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两个人不停地挣拔撕扯着,呼吸慢慢地也变得粗重,喉咙里偶尔挤出低沉凌乱的喝喝声像发怒的野兽发出的声音。
周宵手下一点没留劲,郑嘉再怎么挣拔还是没办法脱身。两个人推推搡搡,不知道怎么就进了郑嘉的房间。郑嘉脚
下一绊,被周宵压在了床上,领口也被周宵扯开了。
“嘶。”周宵眼神一暗,看着咬住自己手腕狠狠瞪着他的郑嘉。
他只是顿了一顿,却没有松手,继续扯郑嘉的衣服。
郑嘉一狠心,狠狠咬了一口。
下一刻,周宵倒是松开他的领口了,衣服却刺啦一下被周宵撕开。几颗纽扣在地板上弹的噼噼啪啪地响,这个声音
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清晰地几乎能刻在人心里。
郑嘉松开手躺在床上不再动,眼睛也闭上了,“你打算再强奸我一次吗,做吧。”
郑嘉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怒气,也没有指责,只是平淡甚至冷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周宵不动了。
听到郑嘉的话,他只觉得像是被人从脑门上浇下来一桶凉水,身体的热度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他看了看躺在他身
下的郑嘉,慢慢起身坐到一边,双手慢慢抱住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也开始发抖,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他转头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哑了似的找不到一丝声音。他也承认,刚刚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很想。
郑嘉……并没有完全误会他。
郑嘉躺在一边,也沉默着。
半晌,周宵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扯了被子替郑嘉盖上,他甚至不敢仔细看郑嘉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转身,
周宵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
他坐在客厅里,手哆哆嗦嗦地掏出烟来点上,狠狠地抽了几口之后,身体的颤抖才慢慢缓下来。缓下来之后,开始
觉出心口隐隐约约的疼,这疼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清晰,尖锐而深刻,像有人拿着把刀一遍又一遍地划过。
他偏头看着郑嘉的房间,用力吸了口气,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他知道现在离开这儿他才能彻底缓下来,他却不敢走。
那是他和郑嘉当年那鸡飞狗跳的最后一年里头,他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当年郑嘉说要分手时,他觉得无能不甘而且
愤怒,于是借助暴力借着郑嘉的身体,他要确认郑嘉还是他的。
从他强行进入郑嘉的身体,到最后他出门离开,不过十几分钟,他却觉得从来没有过得那么漫长。但最让他难受的
还在后头。
第二天早上他回来,一进房间就看到门口放着的行李箱和几个纸箱。
他不敢打开行李箱和纸箱去看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只是在门口愣了很久。而后才进了房间里四处走,鞋架空了两层
;衣柜门是打开的,空了一半;有几个格子也都空空如也,抽屉空了一个;书架上空了两层;浴室里的牙刷毛巾也
只剩下了一套。
周宵走来走去,最后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房间觉得这里非常陌生。
他坐了一天,抽了三盒烟,最后嘴里头又苦又涩。
郑嘉一直没有回来。
晚上是老太太的寿宴,他不能不去。等从酒店回来,客厅里的行李箱和纸箱都没了,房间其他地方却和他离开时一
样,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茶几上一叠崭新的联号五十元,一共四十张,是头一年过春节时他给郑嘉的压岁钱。
周宵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叠钱,忽然就哭了。没有声音,只有一滴一滴眼泪掉下来,眼泪完全止不住,就那么一直
涌上来一直掉下去。
周宵知道,这件事对于他和郑嘉的关系是最难过去的一个槛。
那天偷偷亲了郑嘉之后,他有些狼狈地逃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想,再也不想郑嘉受一点点委屈,至少是从
他这儿。可是……
周宵虽然不愿意,现在却也不得不承认,郑嘉受过的最大的委屈和侮辱恐怕都是来自于他。
第21章
周宵听到动静醒过来时,看到郑嘉正在门口换鞋子。
周宵从沙发上起来,赤着脚就走了过去,“郑嘉……”
郑嘉继续绑鞋带,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郑嘉。”周宵轻声叫他,“你要出门?”
郑嘉穿好鞋子,站起来拿了钥匙就去开门。
周宵有点慌,匆忙起身站到门边伸手挡住了门,语气有些着急和慌乱,“郑嘉?”周宵是真的害怕郑嘉这样,一句
话也不说,都藏在心里,可又分明是难过的样子。
郑嘉还是低着头,手拽着门把手沉默了半天,最后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我出去走走。”
周宵听到他沉闷的声音,喉咙那里像被什么哽了一下,慢慢打开门,站在门边没再说话。
郑嘉往外走,周宵看到他快要拐下楼梯时,忽然叫了他一声,“中午回来吃饭吧!”
郑嘉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说了声,“不了。”
周宵哦了一声,慢慢关上门。
坐到沙发上,周宵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盒,是空的,他又起身去往电视柜里找,都没有。周宵有点失落地坐回去,
看着脚边还没有整理的行李箱心里抽了一下。
他给郑嘉买的礼物还原封未动地躺在里头。
周宵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他和郑嘉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呢?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
他第一次惊觉自己对郑嘉的心思,就是郑嘉大一那年的寒假。
放假回家时,郑嘉提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周宵知道他要带那么多东西回去,就自己开车送郑嘉去了火车站。
春节前的车站简直像个战场。
就连特设的贵宾候车室都有不少人。
贵宾候车室要多花二十块钱,所谓的贵也不过是可以提前检票进站,不必跟着大部队挤在一起。等到周宵帮他把行
李都弄好时,大批的旅客开始检票进站,洪水一般。虽然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但那些扛着行李,背着、拉着小孩
子的男女老少都像是害怕晚一刻就回不了家似的,匆匆忙忙地在月台上小跑着来回找自己的车厢。
郑嘉看着这阵势一咋舌,“还好有周老师。”
周宵笑了笑。但看到郑嘉的硬座车厢里人越来越多时,周宵说,“要不你多加点钱,换到卧铺去吧。”
“周老师,我没那么娇气。”郑嘉裹在大棉衣里头,白净的脸,黑色清澈的眼神,顶着一头柔软又有点乱的头发那
么微微抬头看着他。
周宵就觉得心底扑通一下,像是个原本平静无波的池塘里被丢了一颗石子。周宵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郑嘉脸色有点红,却没有躲开。
站在月台上,听到最后一次提醒乘客上车的电铃吱吱地响了起来时,郑嘉回头看了看火车又看看周宵,轻声说,“
周老师,我走了。”
月台上不少人都在告别,有些年轻的情侣彼此依依不舍。
周宵不知道是怎么的,忽然张开双臂对郑嘉说,“a farewell hug”。
郑嘉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心地笑着接受了他的拥抱。
周宵放开他之后,看着郑嘉的笑脸,忽然有一点惆怅。但他以为,这不过是因为是在车站,在送别而已。
寒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周宵经常想到郑嘉。
他也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打电话给郑嘉。那本书方哪儿了,那个证件放哪儿了,那个表格收到哪儿了,都是些琐碎细
小的事情。很多时候,电话里都是在闲聊。
直到大年夜那天晚上,周宵正和老薛在一起打麻将时,收到了郑嘉打给他的拜年电话。
周宵离开麻将桌去接电话。接完电话回来,老薛就一直看他,最后一脸取笑地看着他,“周老师,谁啊,笑成那样
,嘴到现在都合不拢。”
周宵没理会。
“你不是谈恋爱了吧。”过了一会儿,老薛忽然冷不丁在他耳边问了一声。
周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给了老薛一拐子。
老薛骂他见色忘友。
那天晚上,周宵第一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听着外面不停地响着的鞭炮声,周宵似乎有点明白自己对
郑嘉有点上心。
但他随即决定把这个念头压下来,一来郑嘉是个男孩子;二来郑嘉还是他的学生。
前一个理由不是太重要,后一个是他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根本原因。
是谁说的,人有三件事无法掩饰:咳嗽、贫穷和爱情。
周宵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寒假之后开学是农历十二。到了元宵节那天,郑嘉他们班里组织了一次元宵联欢会。周宵是班主任,当然要参加。
大学生的晚会,除了一开始的节目和抽奖,剩下的时间便是舞会。
周宵在晚会之前的班会上夸口,小朋友,要会学习,还要会玩乐。想当年,自己可是唱的一手好歌,跳得一脚好舞
。
就因为这句话,周宵当晚被拖住了一定要参加之后的舞会。
舞会由院长和院长夫人开场之后,很快热闹了起来。
周宵被拖下舞池之后,去邀请了个女生。
周宵故意的,那个女生是班里有名的含羞草,平时很少开口,几乎不和男生说话。对于周宵的邀请,那个女生毫无
意外地拒绝了。
郑嘉就在这个女生旁边。
周宵走过来,对着郑嘉伸出手。
郑嘉吓一跳。
看着在灯光中对他笑得腼腆却灿烂的郑嘉,周宵心脏漏了一拍。
随后,郑嘉不知道被谁在背后推了一下,周宵带着欣喜和满足拉住了他。郑嘉就那么乖乖地右手被他握着,左手搭
在了自己肩上。
周宵有点不敢握得太紧。
揽住他滑下舞池,郑嘉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开口,“我不会跳。”
周宵凑近他耳边,“你说什么?”
郑嘉也凑过来在他耳边重复了一次。
周宵就觉得耳根颈侧一阵热气,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蹿起一阵麻,脚下一乱,他居然踩了郑嘉一下。
周宵连忙道歉。
他看向郑嘉,旋转时因为灯光的原因,郑嘉眼睛里细碎的光芒让周宵心思一乱。
“别怕,你跟着我。”周宵握紧他的手,原本只是贴在他腰背上的手也微微用力收紧了一些。郑嘉就那么跟着,两
个人居然也完整顺利地跳了下来。
周宵忽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想起郑嘉第一次和他大发脾气地时候骂他言而无信,“你不是叫我跟着你!”
他当时有点莫名其妙,现在总算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