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脸，被头是郑嘉经常用的香皂的味道，还有男孩子身上的体味。周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些
气味进入体内让他记起最甜蜜的那一年，他喜欢郑嘉身体的气味，总是让他觉得心安而欢喜。
有时候闻到郑嘉的气味，他就只想和他做爱；有时候闻到他的气味，又只想抱住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可是现在，周宵只觉得难过。
第33章
33、
郑妈妈看着郑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嘉嘉，你怎么了？”
郑嘉握住妈妈的手，“没怎么。”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你这心神不宁的样子？”
郑嘉一愣，随即趴在妈妈身边撒娇，“妈妈。”
郑妈妈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说，“嘉嘉是不是谈恋爱了。”郑妈妈的语气并不是真的疑问，更像是在确认。
郑嘉趴着没吭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郑妈妈又摸了摸他的头顶。
“真要是谈恋爱了，就对人好一点。”过了一会儿，郑妈妈又说，“能看上我们郑嘉，也是个有眼光的人。”
郑嘉还是握着妈妈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对他好，可他未必愿意。”
“怎么了？”
“他未必是要和我一辈子。”
郑妈妈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温柔和蔼，“嘉嘉，这个也勉强不来。”
郑嘉深呼吸了一次，胸口有些东西因为呼出一口长气平缓了不少，“我知道，我不勉强。”
安顿好妈妈睡下，郑嘉走到外面。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郑嘉都以为不会接通的时候，听到那边一声低沉的“
喂。”
郑嘉听到周宵的声音时，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漏了一拍。
周宵没听到对方说话，只听到有些紧张似的呼吸，试探着问了句，“嘉嘉？”
郑嘉没想到周宵一下子就猜出是他。
“是我。我出来的时候，忘带钥匙了。”郑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地有些紧张。
周宵哦了一声。
他往门边那个挂钥匙的地方看了看，果然看到郑嘉的钥匙在那儿。“我明天有点事要出去，备用钥匙我放在老地方
。”
郑嘉松了一口气，“嗯，我知道了。”
他说完，却也没有挂断电话。周宵也没挂断，但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周宵先问出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没，没事了。”郑嘉很快回答。
周宵等着他说再见然后挂断电话。
“刚刚电话响了很久，我以为你不在。”郑嘉说完，飞快地摁下了挂断键。
周宵看着手里的电话，想了很久，慢慢地放下。
郑嘉，是在担心什么？担心他？
周宵心里一时复杂得很，到了最后却又隐隐有些高兴。
郑嘉第二天傍晚回来的时候，先在楼下仰头看了看上面的窗户，没看到灯光。
他走上楼，看着门口还是先去摁了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周宵来开门。他走过去消防箱那里，伸手往消防箱
贴近墙壁的地方摸，果然摸到了钥匙环。
他开了门，看着黑乎乎的房间站着没动。
但周宵并没有从哪个房间走出来，对他笑着说，“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他开了灯，走到沙发那里坐下。看到茶几上的东西时，郑嘉愣了愣。
周宵的钥匙，下面一张银行卡，一封信，还有一个大红色的本子。
郑嘉把钥匙下的那叠东西拿过来。
银行卡是全新的，背后的持卡人签名上写着他的名字。字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周宵的字。
信他没打开。
下面那个红色的本子，房屋产权证。
他打开，看到里头房屋所有权人一栏内，工工整整印刷体的两个字：郑嘉。
下面记载着共有情况，房屋坐落，正是这栋房子。
登记时间，半个多月之前。
附记一栏有几行字，最后一行字很简短：郑嘉受赠与取得房屋产权。
郑嘉觉得自己头有点懵懵的。
他合上产权证，打开那封信。
算不得是一封信。
周宵只写了几行字。
开头是两个加号。
周宵以前给他留纸条嫌他那个名字写起来笔画太多太麻烦，就开始用加号代替。
++
冰箱冷冻层我放了些丸子，有鱼丸，有肉丸，分开装的。第一个抽屉里是汆的水丸子，第二个抽屉是炸的。你不爱
煮饭的时候，就扔点白菜、豆腐、干贝和这些丸子一起煮了吃，配饭，或者煮面都好。
超市那些煮火锅用的丸子没什么营养，别买了。
丸子的做法我贴在冰箱门上。你要嫌麻烦，我们小区旁边那个菜市场，从后门进去左手第三家的鱼丸、肉燕还有馄
饨都还可以。
学会照顾自己。
郑嘉看着手里那张纸，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这他妈的什么意思？！
郑嘉觉得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胀了起来，憋得他越来越难受。他把手里的那张纸揉了揉，砸在地上。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半晌，忽然霍地站起来。抓住钥匙，拉开门就跑了下去。
下了楼，他快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现在去哪儿，去干什么？
去找周宵？
然后质问他什么意思？
质问了之后呢？
郑嘉站着，看着大门口。
旁边小花园坐着聊天的那些人都散了的时候，郑嘉慢慢走了回去。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有些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台那边一阵响动让他回过神。扭头往外看，看到鸟笼还
挂在阳台上。
郑嘉走过去，把那只鹩哥提进来。
鹩哥在里头蹦了几下，开口说话，“你好。”
郑嘉看着它，一会儿也说了句，“你好。”
鹩哥歪头看着他，脑袋动来动去，然后又开口，“嘉嘉，我爱你。”
郑嘉手一滑，好险鸟笼子差点掉下去。
鹩哥扑棱棱地飞起来，然后重新落到笼子里的横杆上，又卖弄似的重复，“嘉嘉，我爱你。”
郑嘉看着那只鹩哥看了半天，忽然又想笑，又想伸手掐死它。或者，更准确地说，掐死那个教了这么一句话的那个
人。
郑嘉把鸟笼放好，喂了点食。看着鹩哥一下一下地啄食，他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想到周宵教这只鹩哥说这句话，当然是特意教的。但不是为了在和他分手的时候，留着故意让他觉得糟心用的。
周宵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这种会做没有品行的事情、甚至是无赖行径的人。如果周宵真的要复婚，要离开他，或许
会想着要补偿他。
但不会这么下作，这么故意地恶心人。
给小鸟喂完食，让它蹦跶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罩布，小鸟渐渐安静下来。
他又想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姚鲁的电话。
周小米那时候很舍不得他。姚鲁留了他的电话，他也记下了姚鲁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郑嘉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忐忑。
“姚医生，您好。我是郑嘉。”
姚鲁以为他和前几次一样是找周小米，就小声和他说真不巧，周小米已经睡了。
“姚医生，我找您。”
姚鲁有点惊讶地问他怎么了。
“姚医生，我知道我要问的这句话不是很礼貌，但这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所以如果有失礼还要请您先原谅。”
姚鲁笑起来，说你问吧。
“您和周老师要复婚了吗？”
姚鲁显然没料到他问了这么一句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似的。忽然，姚鲁在那头轻声笑起来，“周宵还没有告
诉你吗？”
“什么？”
“我和他上个月领了离婚证。”
郑嘉一愣。
郑嘉挂断电话之后，躺在沙发上开始认真地思考，思考他和周宵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来想去，一会儿似乎很明了了，一会儿却又更乱了。
转头看了看茶几上的那些东西。
到了最后，郑嘉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周宵你也太过分了。
凭什么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说分开就分开！
第34章
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始认真地想他和周宵。
郑嘉想起姚鲁当时说周宵的一句话，周宵这人爱做主，你该说话的时候要记得开口。
和他相比，姚鲁显然是更了解周宵。
现在回头想想，他和周宵的关系里，一开始的时候，他对周宵的尊敬和崇拜的确很明显。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想
过太多，觉得周宵这个人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崇拜的人。
所以，他很多事都让周宵做主。
有些时候，周宵的做法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
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宠着，但也像个小孩子一样被管着，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没什么主见，或者说没有表达主见的机会
。
过年的时候，周宵会包压岁钱给他。
平日里，周宵如果看到他衣服扣子没扣好，会把他拉过去一颗一颗地给他扣上去，扣得严严实实，一颗都不松开。
周宵也会买衣服给他，却很少征求他的意见。
第一次让他觉得周宵虽然喜欢他，却似乎有些不够尊重他的意思，是有一次他晚自习被周宵叫到办公室。
周宵刚出差回来。一连数日不见他，难免热情。
他当然也思念周宵。
可那几天，他正在感冒。周宵回来那天，他还没完全好。身体有些疲惫，而且也想眼不见心不乱他才跑了出来自习
。
却没想到周宵也跟了过去。
等他进了办公室，周宵也不开灯，一把抱住他。
身体贴在一起，周围又那么安静，周宵身体的变化他一清二楚。
周宵的呼吸声渐渐粗重急促起来，搂着他腰的手也贴着他后腰滑了下去，“嘉嘉，嘉嘉……”周宵贴在他耳边低吟
似的一遍一遍地重复。
小腹那里，有东西变得硬了，轻轻地摩擦着他，身体热得几乎像着了火。
他心一颤，手在周宵背后合拢。
周宵伸出舌尖在他颈侧舔弄，郑嘉觉得后背上一股暖热酥麻的感觉蹿了上来，他就有点糊涂。
等到周宵把他放在桌子上，后背接触到又冷又硬的桌面，才有些回过神。
周宵的手在他胸前轻轻揉弄，嘴唇贴在他小腹上，用牙齿咬开裤子上的纽扣和拉链。
“不……”
周宵却抓住了他伸下来推挡的手，压在桌子上，嘴上的动作开始更加过分。
“你会害死我……啊……”
周宵用嘴唇包裹住他，舔弄吸吮了好一会儿。
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热。
周宵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的他，凑近他耳边低声喘息着说，“我爱你，嘉嘉，我不会害你的。”
他的双腿缠在周宵腰上时，其实还保留一丝理智，知道不该这样。
周宵随后带来的癫狂却让他没空再想不该。
那之后，他的感冒本来快好了，却又拖了一周。
“周宵，周宵，周宵……”郑嘉在沙发上转了个身，恨恨地念着这两个字。
这并不是周宵最过分的。
毕竟，那个时候他们算是热恋。他不计较，他甚至有时候也觉得甜蜜。
可是后来，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的时候，周宵的态度就让他有些受不了了。
周宵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学院里头一开始有风声的时候，周宵什么都没和他说过。
等到他知道别人在风传什么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很严重了。
严重到忽然有一天，辅导员就把他叫过去单独谈话。
辅导员的话还算婉转，但最后那句话无论怎么婉转表达却都让他一时间惊住了。
辅导员说，学校最近在抓文明校园，难免在有些事情上处理得有些过，目前并没有定论也没有明确下文，但还是让
口头通知下，好有个心理准备。
“郑嘉，也许你想准时毕业会遇到点麻烦。”
郑嘉听到这句话之后，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是辅导员一直安慰他。
他最后问辅导员，“我……不是因为挂科、作弊、或者绩点上的原因吧？”
“郑嘉你没有挂科，没有作弊记录，你的绩点也很高，你不是年年都有拿奖学金。”
郑嘉都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和那个辅导员说的再见。
他离开辅导员的办公室，回去上课都一直心不在焉。老师虽然在上面讲课，他也都听到讲了什么，但却完全无法理
解他听到那些内容是什么意思。
下课时，旁边同学的无意间的低语让他回过神来。
“听说我们学院有老师和学生那个……好像还要被处分。”
“那个是什么？”
“哎，你个土人，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个男生撮起嘴巴做亲吻的样子，还发出了声音。
“谈恋爱啊！不是吧，被处分，婚外恋？”
“靠，婚外恋哪里会被处分。听说是……”那个男生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了几个字。
“哇靠，太……恶心了吧。”
郑嘉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这样的风言到底怎么传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么“恶心”的一件事。
他晚上接到周宵的电话时，第一句话问周宵的就是，“你是不是……要因为我……我们的事被处分了？”
周宵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叹了口气问他，“嘉嘉，你从哪儿听说的。”
“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
“嘉嘉，我认为这件事应该由我来处理，毕竟……”
“我可能不能准时毕业了。”
“什么？”
周宵似乎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似乎也很生气。他只是说，郑嘉你别担心，我来处理。
他那时候其实也还是相信周宵。
虽然，有一瞬间他想说，周宵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吧；但他还是没说。
而周宵的自作主张，却很快让这件事更加难以处理。
到了最后，他差点不是不能准时毕业，而是不能毕业。
周宵还说，嘉嘉，别担心，大不了他辞职，然后一起离开。
周宵真的开始向别的学校联系。
他那时候听到周宵那句话，也真的想了和周宵一起离开会怎么样。答案是，他不知道会怎么样；而实际的情况是他
如果还想在大学继续读书，可能只剩下重新高考或者走自考的路了。
还不要说他真的这么做的话，怎么和家里说。
他到了最后，真的觉得筋疲力尽，他无奈而且疲惫地和周宵说，周宵你也替我想想吧。
周宵也沉默了半天，而后看着他问，“郑嘉，你是打算和我分手吗？”
分手，也许真的是唯一的路了。
郑嘉得承认，他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也得承认，他也舍不得。
周宵坐在那儿，抬头注视着他的样子，让郑嘉真的舍不得。
第35章
郑嘉对周宵说，他再想想。
周宵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第一次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