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头也会有点懵。
从超市买了拖鞋，牙膏牙刷毛巾回来，周宵开始摆放那些东西时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心情在变好。
最后，居然忍不住吹起口哨来。
一切弄好之后，周宵站在客房门口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正想着到底少了什么，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去自己的房间
，按亮了台灯拿手机，台灯亮起来时他知道那边房间少了什么，台灯。郑嘉有个坏毛病，早上和晚上都喜欢窝在床
上看书。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是律所那边同事打来的，说让他明天记得去律所面试，看他自己合意什么样的助理。
周宵说知道了，挂断电话时，他忽然想起了郑嘉，但随即把这个随性起来的念头给丢在了一边。
周宵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了郑嘉那时候随口说过的很喜欢的一款台灯。
快到家时，又想到冰箱里除了啤酒几乎什么都没有，调转车头，他去了一趟超市。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周宵
一样一样地往冰箱里放东西。放好了之后，他进了厨房，把刚刚买来的柴鸡清洗而后炖上。
第二天一早，周宵又去了菜市场，买了香葱鲜肉荸荠和香芹。郑嘉很喜欢吃燕饺，却总是嫌外面卖的味道不够好。
那时候周宵特地跟人打听过要怎么做燕饺，试验了几次之后果然弄出来的味道不错。
那个人告诉周宵，吃燕饺不能直接煮。燕饺包好之后要先蒸，蒸个十几分钟之后取出来，以后每次吃就用蒸过的燕
饺去煮，如果要味道更好些，用高汤煮，鸡汤最好。
周宵正叮叮当当地剁肉馅时，门铃响起来。
周宵心里一跳，走过去开门。门外，郑嘉手里拎着个书包站在那儿。看到来开门的周宵，他先愣了一些。
周宵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围着围裙，带着袖套，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样。他倒没觉得什么，笑了笑让郑嘉
进来。
郑嘉进了房间，看到周宵转身就往厨房走，他哎了一声。
周宵回头，看着郑嘉。
郑嘉很拘谨地站在那儿，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决定了似的低声问，“我先洗澡吧。”
“哦，你去吧。”周宵随口回了一句。他转身正要推厨房门时，忽然明白了郑嘉那句话什么意思。
“郑嘉。”周宵看着低头往浴室走的郑嘉叫住了他。
郑嘉停下来抬头看着他，手紧紧地握着拿着的书包。
周宵看着郑嘉紧张的样子，从昨晚开始整理房间到今早忙东忙西准备的热情忽然冷了下来。他这是要怎么的？他又
想起昨晚姚鲁的话。
郑嘉一进门就说要去洗澡，这是急着洗完澡好办事是吧。也对，他自己不也是这么说的吗，郑嘉你既然要卖就卖给
我吧。他和郑嘉之间现在不过是买卖关系，他到底在想什么？
“郑嘉，我想我没有说清，我说的买是包养你，不是你来了，办完事拿钱就走的应招。”
郑嘉一下子愣住了，随即脱口而出，“不行！”
周宵慢慢走过去，他站在郑嘉面前轻声笑着问，“怎么，急着把我应付完了好急着找别的金主？”
郑嘉脸色白了下来，却不再说话。
“郑嘉，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嫖客？”周宵问完，自己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他说出那句话开始，郑嘉就只是把他
当成了嫖客吧。所以，郑嘉再怎么厌恶他，还是来了。他还以为，他还以为……
周宵心渐渐沉了下来。
心沉了下来，他倒也冷静了下来。周宵心里说算了，他跟郑嘉计较这些的话，真是没头没尾一团乱。
“你先去洗漱吧。靠右边的牙刷毛巾都是新的，给你用的。”
郑嘉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默着走去了浴室。
周宵拿了包烟，走去阳台上点燃一支慢慢地抽着，心口是一跳一跳的疼。
第8章
郑嘉从浴室出来时，没看到周宵。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一声，周宵从厨房走了出来，还是围着围裙带着袖套，手里端了两个碗。浓郁的香气慢慢飘过
来，郑嘉擦着头发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鸡汤燕饺，他最喜欢吃的东西。
周宵也不看他，只随口说了一句，“过来吃饭。”郑嘉应不应他似乎也无所谓，他说完又进去了厨房。
郑嘉愣愣地站着，听到厨房里头传出细微的声响，勺子放在碗里，热水倒了进去，而后筷子也一并用热水浇过。哗
，水被倒进水池里，脚步声……
周宵从厨房出来，把烫过的汤勺和筷子放在餐桌上，看到郑嘉还站在那儿，他带着催促地口气又叫了一声，“郑嘉
，过来吃饭。”
周宵的口气很随意，像一家人叫对方时的随意。
郑嘉看了看周宵，周宵忙着分筷子，放汤勺，弄好了又开始剥水煮蛋，看都不看他。他走过去在周宵对面坐下，犹
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开口，“周……”
“先吃饭。”周宵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打断他，剥好的鸡蛋递给他，然后就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周宵虽然没有抬头看他，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地又说了一句。
郑嘉没再说话，低头拿起了汤勺慢慢吃饭。
味道熟悉而诱人，却渐渐地让郑嘉心里有些复杂。
周宵像没事似的，偶尔问他要不要醋，要不要麻油，然后把榨菜往他这边推了推，说了声自己加。
郑嘉没再说话，饭桌上除了两个人吃东西的声音之外很是安静，倒也没有让郑嘉觉得尴尬。
吃完饭，周宵开始收拾桌子。
郑嘉站起来，“我洗吧。”
周宵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筷子和碗递给他，看到郑嘉要往厨房里头走，说了声等等。
郑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宵一边解身上的围裙一边走过来，走到他身后，把围裙给他套上，又从后面系上，“去吧。”
郑嘉站着没动。
“怎么了？”
郑嘉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没什么。”走进厨房，郑嘉把碗筷放进水池里，才长出地呼出一口气。周
宵的举动和说的那些话，隐约透露着熟稔和亲近。
没错，他和周宵……按照周宵的说法是“老相好”。以前，他和周宵相处的说融洽似乎有点太低了，说心有灵犀虽
然有点可笑却也不是差很多。
可是……
郑嘉苦笑了一下，周宵你是想干吗？
洗了碗出来，郑嘉看到周宵带着眼镜拿了茶壶正往书房走。看到郑嘉带着询问的目光投向他，周宵心里咚地一声，
像是有人拿了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上。
周宵清了清喉咙，继续往里头走，“我有个代理词挺急的，你先去那边等我吧。”他手往客房那边指了指，走进了
书房。
“哎……”郑嘉看着关上的房门，话又没说出来。他原本想，周宵说了那些话之后，他来这里不外乎遇到这几种情
况：被周宵讽刺，羞辱，教训，或者脱光了衣服被……上。那些他都有准备，他甚至……准备了如果周宵低声软语
要和他重修旧好的话，要怎么拒绝。
可眼下这样……
周宵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心思却都在外面。他听到郑嘉的脚步声，走到书房门口，停了很久又走了。
他悄然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看到郑嘉拿起书包慢慢往大门口走。
周宵握住了门把手。
郑嘉站在门口又回过头，他忙贴在墙边。等了半天，大门没有打开。隔壁的门倒是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又稍稍关
上了些。
周宵松了一口气。
他坐回电脑前，开始处理手头的几个案子。对着电脑起草代理词的时候，没来由地无声笑了笑。
手头的事情处理差不多时，他伸伸腰，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点多了。
他摘了眼镜，想了想起身往隔壁走。
推开门，看到郑嘉趴在窗前的桌子上。
站了半天，郑嘉没什么动静。周宵觉得有点奇怪，“郑嘉……”他小声地叫了一声，郑嘉没应他。周宵放轻了脚步
走过去，看到郑嘉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周宵站在他身边，看着睡着了的郑嘉。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郑嘉的头发上，黑亮柔软的头发反射着阳光，晃得周宵眼前一花。
他弯下腰抱起郑嘉，郑嘉在他胳膊上蹭了蹭，似乎是要找到舒服的位置。
周宵吓得不敢动，郑嘉却没有醒。
周宵慢慢地走去床边，把郑嘉放下，替他脱了鞋子。解衬衫扣子的时候，周宵想了想只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就没再
动了。
拉上被子，周宵看着他动了动身体，然后抱着被子老老实实地睡着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
“妈妈……”郑嘉低声的呢喃让周宵回过神来。
周宵抬起手把盖在他眼帘上的头发拨开，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嗯……”
郑嘉无意识的低吟让周宵忙直起身来。
看着郑嘉，周宵忽然心跳加快，身体也一阵燥热。他匆忙起身，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外时，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而后
长呼了一口气。
他摇头笑笑。
手机忽然响起来。
周宵忙走进书房接通电话，是律所那边催他过去主持面试。周宵看了看客房对那头说，“你们看着定吧，我没意见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而后调成静音。
郑嘉醒过来时，一开始有点迷糊。过了一会儿，他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郑嘉又坐
在那发呆了。
也许是因为睡醒了，大脑清晰起来，他对于早上周宵的态度渐渐地似乎理解了，周宵装作和过去一样的样子，是希
望两个人重新开始？
可是，想起三年前两个人发生的事情，想到这三年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郑嘉觉得，周宵怎么会这么……
天真呢？
大门那边一阵哗啦咔嚓的钥匙声音，郑嘉坐在床上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周宵并没有进来。
他下来，打开门，看到周宵正蹲着冰箱前，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些蔬菜排骨。不知道是要往里装，还是刚拿出来。
“周……宵”他原本要叫周老师，可是想到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他还是改了口。
周宵站起来拿着那些东西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要做吗？”郑嘉克制着自己，让语气尽可能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周宵还拎着那些东西，啊了一声，然后又啊了一声，“当然是我做饭了，饿了吗？”
“不是，我是说……”
“郑嘉，搬过来住吧。”周宵语气温和平静地说。
郑嘉低下头，他抠了抠衣服上的扣子，“好啊，你出多少钱啊。”
周宵没说话，房间里一片安静。
郑嘉没有抬头看周宵，可他却明显地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沉了下来。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说了这么一句
话，但他知道周宵生气了。
周宵放下手里拿着的蔬菜，排骨，走过来。
郑嘉等着他过来捉住自己好好教训他一次，而后……
周宵却转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过了一会儿，周宵走出来，递了一张银行卡给他，“这里头有五万，你先拿着。密
码，还是那个。”
他没动。
周宵把卡塞到他手里，拎着桌子上的东西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头传出米被放进锅里的声音。
哗，水龙头打开，停止，继续打开。
郑嘉听着那些声音，看着手里的卡喉咙渐渐地有点紧。
周宵从厨房出来拿了包红枣，看着他又往里走时，郑嘉开口问，“那你太太呢？”带点恶意，带了点报复什么的口
气让郑嘉的声音超过了他平时的音量。
周宵站住，回头瞪着他。
郑嘉却没有回避，也看着周宵。
周宵似乎叹了口气，“我们……她不住这儿。”周宵说完，进去了厨房，而后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第9章
周宵坐在厨房，看着在阳光里袅袅升腾的水汽，忽然低下头把脸埋在双手里半天没动静。
郑嘉总能做到这一点，用最简单的话给他最直接的刺痛感。
面对郑嘉时，他一再地体会到此前从未有人给过他的感觉，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可更令他无能为力的是，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三年前，因为很多事情，他们两个人真正过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郑嘉死活要和他分手，郑嘉甚至哀求他，“周
宵你放过我吧。”
他当时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笑在郑嘉眼里简直可恶到极点，可就是忍不住那个笑
容。笑着看着郑嘉，心沉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让他自己都嫌恶自己，因为他对郑嘉说，“郑嘉，你再给我点
时间。我现在两三天看不到你，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扯着；以后也许会一个星期才犯一次，再以后也许会两个星期
。以后慢慢就不想了，我做得到，只是需要点时间。郑嘉……？”他最后的口气期待而不安，简直可以说是凄惶。
郑嘉当时说了什么？
大门被打开而后关上的声音让周宵回过神来，他从厨房匆忙地跑了出去。
打开门，看到郑嘉正站在楼梯上往下走。
“郑嘉？”
郑嘉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先吃饭吧？”
“事情办完了我在外面吃。”郑嘉说着，往下走去。走到楼梯拐弯的地方，郑嘉停下来抬头带着笑看着他，“放心
，我钱都收了，不会出尔反尔。”
郑嘉的笑让他皱了皱眉。
“郑嘉……”他叫住郑嘉，看着郑嘉幽深墨黑的眼睛，周宵语气有点祈求似的微弱，“别这么说话。”
郑嘉愣了愣，没再回他话下了楼，脚步越来越快。
周宵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听不到郑嘉的脚步声才回了房间。
一个人草草地吃了午饭，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工作。看着电脑桌面，周宵又走了神。桌面背景是一张集体照，当时郑
嘉他们班毕业时的集体合影。
说起来，这算是他和郑嘉唯一的一次合照。
周宵看着照片中的郑嘉，微笑着的郑嘉眉清目秀，长的干净水灵。
周宵想起他第一次遇到郑嘉时的情形。
八年前，周宵那时候刚进来这所高校的法学院任教。
学院院长姚敬初是他研究生时的导师，他从弗吉尼亚大学法学院博士毕业之后，姚院长就直接和他说回来吧，学院
现在正需要人。
姚院长对周宵是实实在在的恩师，周宵拿到证书第二天就订了回国的机票，时差还没完全倒回来他就来学院报到了
。
姚院长很满意，随之交代周宵担任当年学院新生的班主任。
周宵对自己的导师说不出不来，只能点头。
新生入学，他忙了好几天。等到新生报道结束之后，他想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刚在办公室坐下，院长又进来了
，“一起下去吧，有个新生从中文那边转了过来，学校说他家里还有点困难，学院得去看看，你一起来。”
周宵下了楼，看到院长副院长书记副书记都在，他还笑了笑，至于的吗？
姚院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一个小孩子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又是转了专业，学院如果只是照章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