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很恐怖的说……」
「阿努比斯那点把戏根本不算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起身说:「……也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用监视器看看好了
。」
「家里有装监视器我怎么不知道?老爸要查老妈有没有偷带男人回家?」我一听精神又来。
「老爸有那个胆子吗?」德德白我一眼。
说实话,爸的确是没那个胆子。
德德跑去爸妈房间里搬了个东西,黑曜岩磨光的一面镜子,老爸说那是古董,老妈则说是魔镜,会反映灵魂,不小
心的话,灵魂还会出窍呢。
现在面对我疑问的眼神,德德说:「监视器。」
厚,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好不好。
「没骗你。」他正坐镜子前,说:「妈从阿兹特克神族那里偷来的,可以回答问题,照出世界所发生的任何事,厉
害的很。」
「不就是白雪公主她后妈使用的那种?」我彻底放弃理智的思考了,跟着德德一起沈沦在童话故事里。
他点点头,开始对镜子念咒:
魔镜魔镜吾之眼前,
聆听需求揭露潜藏的所有真相,
藉着镜中影,四方无可藏……
当德德开口念咒的时候,四周的空气沈淀了下来,我无法说清楚那感觉,总之客厅成了诡谲怪诞的空间。
黑曜石的镜面倏地清晰明亮,就像是看电视一样,画面背景就是我家花园,白色的教堂因为风沙的掩蔽而变得朦胧
。
「有效欸!」我大叫:「原来家里藏了这么个好东西!」
德德没回话,瞇着眼看镜子里的战况。
沙尘暴里,阿努比斯已经到来,他站在教堂的尖顶之上,手中执杖,身边也多出了许多牛头马面的人物,全都虎视
眈眈看着已经成为蔷薇藤蔓鸟笼的我家。
不应该说是牛头马面,而是羊头青蛙头猫头,甚至是狮子头的鬼怪,却都有着人类的身体,布料像皱褶裙子般包着
身体,领襟处满是孔雀石及金银等等的装饰品。
哥有点儿狼狈,负了伤,气喘喘站在爸妈身边,正低声迅速说了什么,老爸拄着剑,抬头跟阿努比斯对望。
老爸也开口朝上说话,阿努比斯以嚣张的态度回答,可惜魔镜没有现场收音的能力,听不到,只能从表情来猜测他
们的交谈不愉快,而阿努比斯一双贼贼的眼紧盯着我家,犀利的就像是隔着魔镜与我们对望。
「敌众我寡,打不过吧?」我担心地问。
「……待会……」德德低声说,脸色不对劲,硬生生把后头的话给吞回肚子里。
「有事就说,要是屁也给我用力放出来!」奇怪的态度让我生气,拿出哥哥的威严来训他。
他笑了笑,说:「没,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家里最弱的就是你了。」
揍他一拳,我也知道这实情,连德德都会飞呢,我却什么都不会。
等我重新回头看镜子时,羊头蛙面那些人已经从教堂顶急速跃下,全都朝老爸老妈老哥攻击,就看到寒冽冷芒一闪
,老爸拔剑出鞘,剑势如走电飞虹,一下将进犯者给逼退好几步。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老爸还有这一手。
现在的老爸眼神凌厉,跟他手中的剑相比,一点儿也不逊色,剑气跟疾劲的风吹得他黑色的牧师袍飘飘掠动,说有
多帅就有多帅,这下我终于解了多年来心头的疑惑。
「就说嘛,爸一个小男人怎么能拐到个大美女当老婆?原来他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娶了妈之后就退隐山林来当
牧师了。」我说。
「也算吧,他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喔,原本可以到达凡人不能及的地位,为了老妈,什么都牺牲掉了。」德德
答。
「说起爸妈的爱情啊,真是肉麻……不过,老爸真的是人吧?」我打了个冷颤,想起家里其他怪胎,不由得怀疑起
爸的真实身份来。
「咱们这一家里,除了爸之外,全都不是人。」德德喷笑。
「那我呢?」我问。
「你……」德德敲了我一头,说:「逊咖。」
我怔怔,德德没说错,我是逊咖。
看着镜子里的老爸,他横手劈剑锐不可挡,几下就伤了猫脸女士及羊头先生哥也没闲着,双鞭齐出,同时对付狮子
头跟青蛙头。
阿努比斯不耐烦了,也下来我家门前,趁着手下牵制我家人的时候,挥杖一指,蔷薇藤蔓摇晃了晃,几朵红艳的花
朵落在他身上,带出数条血痕。
老妈在一旁叉腰掩嘴笑,女王的模样。
阿努比斯这下皱眉,脸比之前更黑。
同时间客厅的日光灯也闪烁了几下,我有些忐忑,抓了德德问:「他进不来吧?」
「蔷蔽结界很有力,不过,他那支手杖麻烦些……」德德说。
爸这时转身挥剑朝阿努比斯击刺,后者举杖挡格,灿耀的火花在昏暗的尘云之中特别亮眼,爸又进逼,翻腕后步随
剑转,追风一般咄咄逼人,阿努比斯挡不住,挥手舞沙成盾,人则退跃上空中。
「奸诈,打不过就逃。」我握拳气呼呼评语。
老爸往前要追,猫头人过来助攻,阿努比斯趁机丢出他那根手杖,手杖在半空中变成一条眼镜蛇,绕过老爸就往蔷
薇藤蔓的空隙钻,真给它挤了进去。
我花了几秒钟才察觉不妙,镜子照见手杖变蛇钻过藤蔓,就表示有蛇进来了!
德德反应快,拉我起来往客厅后头退,这时大门被一股大力给撞开,那条蛇曲着身体飞进来。
德德随手抓了客厅的椅子朝它扔,砸到墙壁上,蛇身霎时散成沙粒,同时间,门外也涌入大量飞沙,同样是从藤蔓
缝隙处钻进来的。
沙粒重新在我家客厅聚集凝固,很快变回了阿努比斯跟他手中那根杖,突兀的是,
他身上交错的伤痕比刚刚更多,伤口虽浅,满身流血的样子还满恐怖的。
他棱角分明的脸扭曲了,龇着牙说:「这结界真有些名堂……散成细沙进来,还是躲不过被花刺攻击……」
德德继续拿客厅中的椅子攻击他,椅子丢完丢桌子,桌子没中还有花瓶,砰砰声不绝于耳。我也想声援,举了电风
扇要扔,就在这时光亮猛地透入房内,蔷薇藤蔓被劈开了,老爸跟老哥跳进来。
「昱昱德德你们快离开,我挡着他!」老爸叫。
我一边往后头厨房跑一边回头看,很担心爸爸哥哥,根据德德提供的解释,这变态算是异国神祇,我认知里,能当
神的都很厉害。
一看不打紧,看了就尖叫。
「蛇又来啦!」
阿努比斯在躲过老爸风电般的一剑之后,朝我跟德德跑的方向再度丢出手杖,哥银鞭抽空去拦截,那杖又化为眼镜
蛇,一个回弯绕过鞭子,不屈不挠又追来。
跑在后头的德德陡然间往我背上用力一推,我当场跌个狗吃屎,跌倒的同时瞄见眼镜蛇白色的尖牙已经朝他肩膀咬
下去。
「德德!」
我喊,心跳都几乎停止。
老爸跟老哥也同时怔住,阿努比斯趁机穿过他们,抓了德德就破窗而出,往西方的天空飞去,手下们也紧紧跟随,
房屋内外的沙子如曝晒在艳阳下的冰块一样,瞬间风消云散,什么都不曾留下。
我立刻往外冲,要追,哥却把我拦下。
「救德德!哥,你不是会飞?带我去救德德!」我慌张的求。
爸冷硬的回绝:「不许,埃及的冥界太过险恶,去了只怕全军覆没。」
我更慌了,想到不久前德德才跟我说过的话。
他说:阿努比斯是埃及的死神,撒哈拉沙漠是他的地盘,最喜欢带着毒蛇到法老王面前,毒昏了人就引领回冥界,
然后秤量心脏的重量。
「德德会死!他会被挖出心脏!」我惊悚了,继续要挣脱哥的魔爪。
「……现在别管他。」哥冷冷说:「顾好你自己。」
我呆住。
不敢相信,眼前这冷漠的人是哥吗?从小到大我们兄弟姐感情明明很好,他也常跟德德玩乐笑闹在一块儿,为何现
在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悲愤看他,他的眼珠冷绿,不透一丝感情我转而望向老爸,他也同样面无表情。
「昱昱你回房间去。」爸说:「接下来的不关你事。」
我都懵了,被抓走的是我双胞胎弟弟,你们的儿子跟兄弟!为什么你们现在变得如此冷漠?
「……妈说的没错,他被人类的一些观念给熏染的僵化了,现在就怕他为了所谓的人情义理而不顾全大局……」哥
指着我,这么对爸说。
听他们用讨论陌生人的方式批判我的想法,还有对德德的冷漠无情,我怒了,我不要这样,既然知道德德被抓必死
无疑,我要还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行动,那我也不想活了!
要追,追上那个死变态!两条腿虽然追不上,不过我一定想得到办法的,我不放弃。
猛然间用力推开哥朝门口跑,哥却轻易抓我回来。
「昱昱!」他也生气:「不是胡闹的时候!」
我偏要胡闹,我偏要叫嚣,我还要骂人!正开口,妈跟姐已经走进来,她严肃的拍拍手,让全场注意力朝她。
向来是一家之主的她打算怎么做?我把希望放她身上。
她说:「这事不能闹大,会引起神御骑士团甚至是天神的注意……老公,尤西里斯当年受过主子的帮助,我去讨人
情,你们留在这里看好……」
说着看了我一眼。
「没问题吗老婆?」老爸问:「让方炀或方盟陪你?」
「太低估我了,我是恶名昭彰的女巫呢,地上神祇谁敢不卖我面子?」妈嫣然一笑:「保护好真正的那颗心,主子
不会有事的。」
「妈……」
我跨前一步,想多问些什么,可是,我发觉自己什么像样的问题都问不出来,因为我连现状都搞不太清楚。
妈没给我好脸色,只是骂:「主子太宠你了,才让他搞到这样不上不下。这几天你给我待房间里好好反省,想法子
成熟变大人!」
我也气了,大叫:「一天到晚嫌我不成熟,是想怎样啊?要我成熟变大人,去买一堆书片给我观摩,再找个女人来
,我一天就转大人给你们看!」
咚!头被哥敲了好大一个包。
「笨蛋!」
老哥老姐老妈齐声骂。
爸叹了口气说:「别闹内讧,今天的确是我们太轻敌了,还不如先想办法把德德救回来。」
老妈纤腰一扭,招呼姐姐陪她进厨房忙碌着什么,我不放心也踱进厨房,不懂这时她怎么还有心弄晚餐。
她快手快脚在瓦斯炉上烹煮什么,边哼歌边拿着汤勺搅拌锅子,老姐在一旁拿着菜刀切切煮煮,穷搅和。
锅子里的味道有够呛,我掩鼻观察,砧板上明明都是些自家花园里种的植物,怎么混在一起煮时味道这么难闻?
「煮的什么烂东西?」我问。
妈回头斜瞄我一眼,说:「青蛙的脚趾,蝾螈眼珠子,蜥蜴腿跟蛇信……想吃吗?」
她表情正经,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老姐说:「我们在熬药……妈,我已经放了毒麦莨菪毒堇红罂粟黑罂粟麻绳菜……嗄,包心菜?有没有搞错啊?」
我家有种罂粟?不可能吧,那可是禁止种植的毒品……应该只是普通的红色黑色种子,然后,罂粟怎么又跟包心菜
混在一块?真是诡异的组合。
「要你放你就放,这方子流传的可久了……好,再加入一些底比斯的鸦片……嗯,过来,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对
,再转个三圈……」
「你们在炼毒药?」我问:「要毒杀埃及变态?」
老妈哼一声:「阿努比斯隶属冥界,算是死神,杀得死吗?我正在炼飞行软膏,等天黑就出门。」
飞行软膏?听说女巫只要将飞行软膏涂在扫帚上,就能有飞行的能力。
我忍不住问:「要炼这药,不是还得添些婴孩的脂肪,出生未满月的那种?」
「谣言也信?你呀滚一边去,别给人添麻烦。」老妈骂。
我真搞不懂,现在家里的我好像是众矢之的,谁见我都要骂几句,天知道我才是最想骂人的那一个呢!
不理她们,我想去杀房间里那只陶瓷猪,凑凑旅费到埃及去救人。
老妈叫住我:「等等,你帮我把花园那扫帚拿来……橡木柄扎稻草的那支。」
我依言拿给她,接着想回房间去,经过客厅时见老爸老哥在谈话,我忍不住又问:「妈不是说要去救德德回来?天
都要黑了,这时有飞机起飞吗?」
老爸说:「你妈妈正在准备交通工具啊……」
「骑扫把哦?」我很不屑地说:「这种交通工具不耗油,减低个人的碳耗用量,应该多多推广,来个全民女巫运动
,出门自带飞天扫把,相信这是改变全体人类生活的划时代概念。」
「有道理哦。」妈从厨房过来说:「等我们的恶魔大人重新出世,跟人类签订和平共处条约,到时就来提倡吧。」
怒,我真的是在开玩笑!
老爸拿了件黑色袍子过来给妈披上,她走到门外,老姐殷勤的将刚刚炼好的臭味药膏抹在旧扫把上,老妈抓着扫把
柄,丰臀一扭,优雅的画了个形后侧坐上去,姿态直比国际名模。
玩够了吧?我心想。
老哥也出来门口说再见,妈嫣然一笑,拍拍扫把说:「亲亲小宝贝,走啰。」
这喊一支旧扫把为亲亲小宝贝,妈你也太那个了吧?
扫把一个兴奋扭动,冲上火去。
「啊!」我大叫,一屁股跌到地上。
老哥把我扶起来,说:「反应别那么大行不行?妈真的是女巫,她魔力高强交游广阔,有她出马应该会顺利把德德
给救回来,你只要乖乖不惹麻烦……不如睡一下好了……」
我心犹自怔忡未定,仰望着哥,却看见他绿色的眼睛成了一汪深潭,带着安抚的漩涡,将我的神智都给吸进去。
头渐渐昏了,身体软成一大坨棉花,然后,同样跌入那潭碧绿色的深水里……
08.飞天扫把小亲亲
「吼,是不是还要输入通关密语,你才会乖乖听话飞上天?」
我都恼羞成怒了,猛扯头发想想……
我做噩梦了,梦见两位金光灿烂的天使在我面前做生死决斗。
我蹲在一旁,自己也受了重伤,所有的力气都往外流泄,可是我不在乎自己的伤,当眼睁睁看着一把金黄色的剑尖
刺入另一位天使的心脏部位,我咆哮大叫。
很可怕的叫声,惊天动地,类似狮子或老虎的嘶吼。
「哥,对不起……」持剑的天使说,然后将剑给拔出。
心脏成为失了序的帮浦,死命将受伤天使的血液给抽出,从胸膛上的破口汹涌流泄,染满那支金黄色的剑。
我扑上前,朝着持剑的天使作势欲咬。
他苦笑了下,拍翅转身离开。
受伤的天使跪倒在地,以我的身体为支撑。
「曼帝可拉(注:曼帝可拉,源自古代的嗜血食人怪兽,具有可怕凶狠的形体,又名刺尾狮。),我忠心的魔宠…
…」他小声的虚弱在我耳边交代,「愿意牺牲自己……让我活吗?」
我点头。
「很好……很好……」他说,然后,我的胸口一阵剧痛。
昏昏沉沉醒来,身体满是冷汗。
回想梦境,梦里的天使即使濒死,眼神依旧清晰冷静,冷静过了头。
他长得有点儿像现在的德德,只是体型更高大,俊美挺拔,背上三对翅膀,活脱脱宗教画像里的大天使。
对了,德德!
四周一片漆黑,藉着窗外射入的微光,我正躺在自己房间里,想起阿努比斯强抢良家民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