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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薏——by红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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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谅自己赚了呢。”

淇奥唇角一翘,道,“我怎么听你这说的像是商人呢?”

“可不,你就是商人,你是那商人堆儿里的商人,无奸不商!”

淇奥听着,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浓,荷华以为他这回真恼了,正自悔口无遮拦,却听他回身道,“墨儿,去烫滚酒来

,另传我的话,荷华公子今日谢客。”

这下荷华可唬着了,“怎……怎么?”

“我今儿要同你一醉方休。”

“你敢是吃错了药不成?”但见荷华愈发惊疑不定。

“你可听过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淇奥拍拍他的肩,就往楼上走去。

“啊?”荷华一面赶着他后边走,一面犹问个不休,“你可真不是恼了?”

“你哪个眼睛瞧见我恼了?”淇奥弯着一双眼,看去真是来了兴致。“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哪。”

荷华一路走一路咕哝道,“成日里人人都说我牛心古怪,谁承望着又冒出个比我更古怪的。”

前头淇奥听见了,只是笑。

“……不是我夸口,你的事儿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可你这个相好的我竟一点儿没听说过,可见你们这一年到头能

有几回见的。就这么放他在外头,你倒是真放心。”

荷华已见了三分醉意,吃得颊上都飞上了两团胭脂,满口里只顾乱说。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同人吃酒的?”淇奥又满斟了一杯,“可不是吃醉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不相干。”荷华连连摆手,“我是容易上脸儿,可我也不是没个自知,接客时自然是灌他们。便是安心吃醉了,

也只在姓泉的跟前,出不了乱子。”

“倒是一物降一物,也亏得有个泉泽帮我看着你。”

“倒是……倒是你……”荷华已是眼饧耳热了,忙眨眨眼,又道,“我眼见着你这一杯又一杯的,怎么就不……”

一句话未完,终是撑不住一头栽到桌上。

淇奥推推他,“起来床上睡去,我可侍候不了你。看明儿一早又嚷脖子酸疼。”叫了几声仍不见动静,竟是真睡死

了。

不禁失笑。成日里嚷着爱酒的人,反这样不胜酒力。

不过这样也好。

摩挲着手中的荔枝冻石棃花杯,淇奥轻叹一声。

要在这火坑中活下来,有人选择酒,有人则抱着飘渺的愿望。自己也曾有倚酒度日的时光,可一杯又一杯的喝下来

,却是愈发清醒了。酒是穿肠毒药。纵能一醉解千愁,可醒了又待如何?还不是冷冰冰的苦痛,无边无际。

荷华虽是整日大大咧咧,又有谁能明白那下面埋着多深的痛苦?

又吃了好几杯,淇奥揉揉眼,自觉头有些沉了。

“……莲薏,莲薏……”

耳边突然回响起那个久不曾被唤的名字,他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如今却也不成了,也有醉的时候了。支着头打算

闭目养养神,又怕被梦魇住,撑了一下仍是熬不住,也便随它去了……

第十四章

“莲薏,莲薏!你这眼看着就要红起来了,我昨儿还听老板说,要给你置办一身新行头呢!”

“就是说啊,往后可别忘了我们呐~”

“我这才到哪儿了就红了。”莲薏随口应着。这起人,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一日日苦苦练舞的辛劳。

正值送客人离去,他们一群人说笑着回来,不防迎头撞上一个扫院子的。

“哟,这不是连大公子么?”莲薏倒先笑起来,招呼着,“今年可是要进京赶考了,定要金榜提名了罢?”

“是啊是啊,等您当了状元爷,也招我们进京去伺候伺候您啊~”这些小倌悉知莲薏素日就同这个粗使干活的有些过

节,没事总要给他些气受,而这个姓连的也从不回嘴,于是也都跟着取笑。

满院里谁不知道,这个穷小子老早以前就在这儿干活了,每日能赚口吃的就算不错,他又哪里来的银子上京赶考?

偏还老满口里文邹邹的,怪道莲薏拿这个来寻他的乐子,“书呆子”这三字他可是当定了的。

“书呆子,你难道不知,你这样读书人与我们同是九等之人,死读书又有何用处?能抵上半块馍?”但见莲薏愈发

来了兴致,而那人果就是不应。

“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你的来历呢。莫不是原也是翰墨诗书之族,后来没落了,你父亲受不了打击一病而亡,剩

了你孤儿寡母,结果你母亲又死了,你无依无靠落到了人牙子手里,拼死逃了出来,可离了虎穴又入狼窝,沦落到

我们这儿来了?”

对面之人愣了半晌,慢慢道,“你如何知道的?”

众人哄然大笑,唯独莲薏却有些发僵。因又别了脸去,没承想却看到另一番景象。

“哟,落霞,你脸儿红个什么啊,莫不是看上这穷小子了罢?”捏了捏那孩子的脸,莲薏冷笑一声,“你若不是作

着春梦想叫他替你赎身,就还是想想如何伺候好你那位李公子罢。”

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楼里,连城默默低下头,继续扫地。

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几年来,他两人都渐渐长大了,可莲薏对他,越是愈来愈冷淡,尤其在人前就更是冷言讽语不断。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了莲薏生气,几次三番想要找他问个清楚。可莲薏近来渐渐成了这里的红人,

他一个粗使做重活的人,连楼里都不得进,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

也有些时候楼中忙得不可开交,偶然叫他进去送茶送水的,那时他总能看见楼上人群之间那出众的身影,有时是坐

在男人的腿上调笑,有时是跪在地上被灌酒。

他站在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而他,却蓦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保护他的力量。

之后,他便总会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他每每留下的纤瘦背影,同样都让他痛苦万分。越痛苦,就越能明白自己的

无力。那时候天真的话语,如今再叫他说也是说不出口了。

而莲薏,怕是早就明白了罢。

所以他才对自己失望了么?恨他不能救他,恨他那样轻易地对他许下遥不可及的诺言。

他想要报恩,可莲薏一日日的这样,他几乎就要麻木了,几乎就要以为是自己错认了人。可他才刚的话语分明是还

记得那一日的事,他并没有忘记。

也许他是后悔了,后悔救回自己这个没半分用处的人。

但自己,却绝不能忘。

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后院的屋里,旁的人都睡了。他悄悄地去自己床下拿了几本旧书,复又出来,照例来到马棚拣

个地儿坐下,开始温昨日看的东西。

院中鸦没雀静的,初夏的朝阳晒得人暖洋洋的直想打磕睡,可他就是硬撑着,非要等看完了书再歇息。正乜斜着眼

乱恍之际,面前突然压下来一道影子,唬得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对着日头看去,那人正木着脸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果真是出息了……”

第十五章

幽幽然叹了一声,因又道,“往后给我把你那脸涂黑点儿,再叫哪个相公少爷瞧上了,你就等着叫赶出去罢。”

他愣了半晌,突然傻笑起来,好大声应道:“好!”

瞪他一眼,莲薏复又说道,“又躲在这儿看这些个破书,有这工夫还不静静的躺一躺去呢。”

“这可不成,我今后可就指着这个了。”

“你不会还真作着考取功名的美梦罢?……我的话,你当真是没一句入了耳的。”

略停一停,莲薏干脆也就着他身边坐下。

“算了。若非如此,便也不是你了。头一回见你就是这个样儿了,都饿得只剩半条命,还在那里背什么……”刚说

了一半,他却突然住了口。

连城想起当初的情景,却笑了起来,“那时若不是你听见我背的书,又怎会拿那半块馍救我的命?可见这‘破书’

还是有些用处的。”

莲薏冷哼一声,“你打谅我会好心到自身不保了还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真真是……孽缘。”

“这话我就不懂了?”连城怪道。他一直都以为,那是因着机缘巧合,莲薏听到了他的声音,因着好心才会救他一

命。后来他阴差阳错之下又进了这里干活,才会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是上天给他报恩的机会。可为何莲薏自己

又说,这是孽缘?

“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是那好心的人?我告诉你罢,从我跨进这扇门的那一刻起,我这里就没有了心,更不用说是什

么好心了。”莲薏一根手指戳着胸口,却让连城也觉得自己心口在隐隐发痛。

然后他突然笑了,笑得那样艳丽,又是那样空洞。

“你知道么,那一日,是我的初夜。”

“区区十两银子,就葬送了我的尊严,骄傲,我的一生。”

连城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可那张绝色的容颜却又叫他满心里乱撞乱跳,低了头,却又见那雪白的肌肤之上印着点点

红痕。

他早已不是少不通事,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只得又扭回头来,狠狠咬了下唇。

“我的心早已死了。那日救你,不过是偶然的一时兴起,就跟救路边的一只猫一只狗没有两样。所以你若是想要报

恩之类的,我劝你大可不必。”

“我不需要报恩,更不需要怜悯,我也不指望着出去。”

“可是我想救你!”连城忽地一下站起来,似是生了好大的气。

“我说的不是假话!我想要救你,不光是救你出这火坑,我还要让天下尽没有这人间地狱,让以后的人再没有像你

这样受苦受难的!”

看他竟这样认真,莲薏也站起身来,“‘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

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

路矣。’红口白牙,连我一个娼妓都会背,你若有本事,就把这变成现实啊!”

他怒极反笑,一手指着外面,“我才刚顶撞了妈妈,所以她才叫我出来刷恭桶,你不要光是张嘴说,你说要救我,

就先替我把那活干了呀?”

连城瞪着眼珠子瞪了他半天,口里直喘粗气,末了一甩膀子冲出去就蹲在地上刷起来。

几十只恭桶,摞得小山一样,日头下还散发着阵阵酸臭。连城只一个劲儿的刷,汗水滴下来迷住了眼,他擦都顾不

得擦。明明是暖融融的天气,可他那双手却也渐渐冻得通红。

莲薏终于忍不住上前拦他,却被他默不作声地挥开,再去,仍是一样。

直到他刷完了所有的桶,站在一旁的莲薏也早已成了泪人。

暮色将至,夕阳的余辉洒落在这个宁静的院落。莲薏一步步走去,将自己嵌入他的倒影之中。

“别,我身上脏。”连城下意识地躲避着,却仍被不依不挠的抱住。

仰起头,他叹息一声。

“我只求你信我。”

“……傻瓜。”

第十六章

微雨薰风,高柳新蝉,正交孟夏时节。

乱葬岗上,一位年轻公子负手而立,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座孤坟。

许久,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躬下腰,凑近那块无字的木碑,用力把它扶了扶正。指尖捻了捻,他垂下眼,看着落

下的尘土轻轻扬去。

“我,会同你一样么……”

他低声念着连自己都听不大真切的字句,抑或是他自己也不想听清那句话的个中含意。

一动不动地又站了半晌,远处停着的马车边上走来一小僮,恭恭敬敬递上一块锦帕,“主子,饶是才进了夏,这日

头底下也不好久站呐。”

那人迟了一刻,慢慢回过头来,但见一张说不过白净的面皮,有两道疏疏拉拉的眉聋拉在不大的眼上,隔着平扁的

鼻梁,其间还洒落了微微的几点雀斑,左不过普通人模样。却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流转之间仿若水波一般潋

滟灵动,又似暗含了日月的精华,可一个眼错不见,却叫人疑心是看岔一般,又恢复成那平平的模样。

接过手帕子来细细揩净了手,一面看看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才过。”

“快走,迟了就赶不上了。”

他说着,匆匆地带了小僮就往车上赶。待坐定之后,又嘱咐道:“进城之后你们先去寻客栈安顿,我自去便可,过

了未时再来地方寻我。”

果然,才不到城门口他便一个人先跳了下来,待远远地望着马车入了城,这才慢慢踱了过去。一路闲闲转悠着,倒

又不似先前那样急着作什么去了。

忽又见他拐进一家铺子去,待出来,手上却提了一杆鱼竿,可除此之外,再不见鱼篓等物。

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前行着,两旁的人也渐渐稀少起来,终于到了一片小树林。直穿过去,面前豁然开朗,果有一大

片湖水,正迎着正午的日头泛着粼粼波光。左右看看,半个人影没有,他这才安下心来,拣了个地方,将那鱼竿甩

进水去,这头随便系于石上,自己倒寻个树荫蒙头睡大觉去了。

这时节,湖那边正延路缓缓行来一人。能见一袭华冠美服,更添眉目轻挑,举止浮动,实在一膏粱纨绔之徒耳。可

细察之下,却又觉他骨子里隐隐的有一股贵气逼人,端的又把那浮躁之气生生压下。

他一行走着,身后还牵了一匹高头大马,却甚是听话,只不远不近慢慢跟着,身上也是玉勒雕鞍,一派珠光宝气。

走不到数十步,忽一眼瞥见远处河岸边上有什么一闪一闪对着日头,不由得走上前细看,竟是一柄雕花嵌珠的钓竿

。心下着实纳罕,不过是区区钓具而已,竟也有做工如此考究的。一转念,却更疑惑是何人砸下重金买了这等稀罕

物。想必此人是甚喜垂钓了。可如此却也说不通,若果是这样,特特地买了来,为何又弃了它在这里不顾?

念及至此,他抬起头,拿眼往外围一撒,十几步开外果有一人坐在树根子底下,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再走两步细

瞧,竟是闭了眼睡着呢。

他不禁好笑,过去唤了两声,“这位兄台?”仍是不醒,只得又摇摇他的肩,方见他懵懵然睁开眼,却仍是目光无

神,只一个劲盯着自己瞧。

他只好指指远处,“那边的钓竿可是兄台的?这么放着若叫人白捡了去,岂不便宜他?”

但见那人揉了揉眼,舒开筋骨,这才起身道,“好容易得空出来混一混,不想竟睡过去了。”因又问,“几时了?

他愣了一愣,只得向天上望望,“想是有午时了。”

那人听了,慢慢地向河边走去,收了鱼竿,口中咕哝着,“也该去了。”说着,真就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只留下

他立在原地,直摸不着头脑。

次日,他仍是同往常一样到湖边散心,却不料又遇见那古怪之人,同样又是那般姿态。他本欲上前叫,想了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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