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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薏——by红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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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断了这念头,缓缓从那人身边绕了过去。第三日,仍是如此。

到了后一日,他忍不住早来了一刻,恰巧逢上那人醒着。有意放缓了步子,他想了一想,上前招呼道,“今日可有

收获?”

第十七章

“今日可有收获?”

那人抬头见是他,怔了一时方回转过来,浅笑着回曰:“前日多谢兄台费心提醒。”

他有些雀跃,想那人恍惚的样子,原来还是记得自己的。

“敢问兄台可是喜好垂钓?”

“这‘兄台’‘兄台’的可是拗口,在下怀袖,敢问阁下尊姓贵名?”

“不敢,景佑吾。”

见此人落落大方,景佑吾心下更添几分亲近之意,遂又问,“怀袖兄日日在此……”

一语未竟,却见那怀袖讶异道,“哟,还真上勾了。”

回头一看,果见那钓勾上下浮动,怀袖一抖手腕,拽上来一尾小鱼,可他旋即又摘了那鱼放回水里。这回倒换景佑

吾讶异了,“这却又为何?”

怀袖道:“它本就未曾长大,岂不可怜。况我在这里又不是为的钓鱼,只不过是避开闹世喧嚣,钓一钓那如水的心

境罢了。”

景佑吾听这话中大有意思,因想这人果然有些趣味,又问,“敢问怀袖兄……”

“打住。”怀袖又一声截断他,“再用敬语我可走人了,受不起。”

“好好,那怀袖你是做什么的?”佑吾笑道。

“生意人而已。”

“噢?那是做什么生意?”

“既云‘怀袖’,自然是卖扇子的。”

“这……”佑吾有些无奈,“你这岂不是挑明了说,这名字是假的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何以不愿示之真名?难不成是有隐情?”

“非有隐情,交情未至。”怀袖正眼也不瞧他,只是问什么答什么,态然自若。

见他这样干脆,佑吾倒愣了,半晌大笑三声,连声道好,“你这人我景佑吾交定了!愿酒楼一叙,不知有幸否?自

然我请客。”

“不巧得很,之后便不得空闲了。”

“那明日?”

“少不得腾挪一下了。”

佑吾又是大笑,“那好,就约在东四条大街鸿宾楼见!”

又闲言少叙,两人方就此别过。景佑吾上了马飞驰而去,却不见,独留溪边的那人唇角弯起一抹笑容,一双眼险些

要潋滟了这一湖的波光。

鱼已上勾。

次日,至鸿宾楼下,怀袖抬头去看那牌匾的工夫,早有伙计迎出来,请到楼上临窗的包厢,桌上已摆满了美酒佳肴

,佑吾只管坐着将大手一挥,笑道:“请。”

怀袖并不让过,只一撩衣裳坐下,两人临风把盏,好不畅快。只不过,怀袖渐渐地并无多话,倒像是佑吾在自顾自

的东扯西拉些没要紧的事情,大谈些诸如谁家有好戏,谁家有美婢,又是谁人家得了奇珍,谁人家出了异闻云云。

眼见着怀袖只是淡淡的,不过略应和之意,佑吾搜索枯肠也再寻不出什么话来了,于是便将话头引到他身上,“不

知你的店开在何处,哪一日我也去瞧瞧,我正缺两把好扇子呢。”

“哪里还有店面,这京城之内寸土寸金,此回不过是家父派我来哨探哨探,看有无生意可做,若不成,仍旧回老家

去。”

“噢?你家是哪里?”

怀袖忽然抬头一笑,直恍得佑吾一个愣神,就没听见他说的话,只得又追问:“什么?”

“我说,我家在楼城。”一面说着,仍是低头吃茶。

佑吾却盯着他猛瞧,心下直忖度,这明明一副寻常人模样,才刚那一笑,却又像是有异样的光彩从那双眼迸出来。

再去细细回想,竟又是两泓婉转的秋水,直弄得他心神一荡。可这如今再一看,却又仍归那寻常的样子,敢是自己

吃醉酒迷了眼不成?

正胡乱想着,怀袖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也转过头来,他躲闪不及,赶巧又听闻外面一阵嘈杂,故借此站起身来走

出那楼台之上。

“哟,这可又是王侍郎家千金小姐坐的轿子,还是老样子这么吵吵嚷嚷的。”

“看你倒很是熟识的样子。”怀袖也跟着走出来。

佑吾像是又想起什么得趣儿的事,靠在栏杆上一面笑着,“那个刁婆娘在我们这儿可是有名的,美则美矣,那行事

做风却一点不叫人爱怜,娇纵蛮横,还扬言非皇亲国戚不嫁。只可惜皇亲国戚看不上她这样身家背景,有恋着她美

貌的她又看不上人家,所以到如今已熬成二十四岁的老姑娘了。可这两天,真真是大暑天里刮起了西北风,这位大

小姐居然到庙里去还愿,还说是去求姻缘。我和南王府里的冯二早约下了赌,谁输了谁掏银子请月满楼的梅娘来单

唱一个晚上。我赌王卿燕这愿还不到三日就得作罢,我就等着抱得美人归呢。如何,到时你也来,咱们拿了他冯子

轩的银子享乐,管叫他气死过去。”

怀袖随口一问,“这王小姐怕也是芳心暗许了罢,只不知能降伏她的又是哪路贵人?”

“说起来,这人倒确是贵人,却不是皇亲国戚,所以我才说这是件奇事。此人就是当朝宰相连城。只不过可惜的是

,人家连大人早就说定了林太傅的三小姐了,啧啧,那可真是一位温婉佳人呐。况就算没有林小姐,那张家李家又

是曹家的小姐都在后头排着呢,哪里轮得上她。”佑吾说得一副兴致高扬,忽然又叹起来,“唉,说着人家的艳遇

也是无趣,走走,咱们接着喝。”

转身行了几步,却仍不见身后人跟进来,又扭回头问:“怀袖?”

“……啊?”

见他有些懒懒的,佑吾也不觉扫了三分兴,因问道,“怎么了,这半日光是我说了,你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就先回

去歇着,哪天高兴了咱们再出来。”

“那真是多谢了,改日我请你罢。”

又闲坐一会儿,见无事,二人便各自散了。

第十八章

一路发着呆,也不想回客栈,怀袖只在城内乱逛。一时又是苦笑,口中喃喃着,“这算了什么……”

自己想打探的消息没打探着,反听了一肚子不想知道的东西去。

正没个开交,忽被人拽住了手臂,回头一看,却是自己随行的护卫。

“主子,您这半日不回来,我们等不及便自己出来寻了。”

“……主子?别混认了人,我可不是你主子,你主子现如今要忙着办喜事呢。”他自己说完了倒先一怔,察觉到自

己话中半含的酸意,又是一叹,“罢了,我也不好拿你使气的。”

却听见对面略低沉的声音道,“这绝无可能。”

他回过头,直直地看了好半天,而对面的人也只是一直默默垂着眼。

千百句话绕在心头,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是自己太过不信任他了么?不,他不相信的是这个世间。在这样世间,没有谁能,亦不能去信谁一辈子。比起相信

,他学到的更多是猜疑。只是现如今,他又学会了想要去相信一个人的心意。

摸摸胸口,那是早已回来的心。那温暧与跃动,都只为一个人而存在。傻么?既然傻过一次了,不妨再傻一次。

“回去了。”

回到客栈,门口多了不少等着要房间的人,怀袖只扫过一眼便往里走去,不想却叫店小二拦了下来,皱皱眉,他回

头看向老板。

“这位公子,都是客人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下来京赶考的人渐多,我们这儿以往就是收容考生惯了的,这眼

见着房间就要不够了……”

话未说完,便见掷过一锭银子来,那老板立刻满脸堆上笑,招过小二来,“好生着请公子回房去,沏壶好茶,再问

好了公子晌午想什么吃。”

怀袖早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一个人进了房,随手倒碗茶也只是搁着,照旧发起呆来。

赶考么……

这一晃十来年也便去了……

“莲薏,我都瞧见了。”

“瞧见什么?”

莲薏袖了手儿,倚在门边上笑着。

握了握微颤的两手,落霞咬牙说道,“你今晚约了连城不是?你俩个商量着要私奔了不是?”

“哟,这话可轻易说不得。你又没证据,怎好混赖人呀?”莲薏一面笑着,一面随手拨着长发,又是理理衣衫的,

全然没个在意。“先不说我会做私奔这等蠢事,我又为何要跟了那姓连的呢?”

落霞却不答话,反低了头幽幽叹一声,“当日你阻我,到头来我才明白了,你原也是喜欢他。”

莲薏这时才见神色一凛,半晌离了门去,“进来说话罢。”

看他掩了门,劈头就是一句:“你要如何?”

“这话该是我问着你才对,你们当真要这么干?这十有八九要被抓回来,到时可是要一并打死的。”

“你这可是在关心我呢?”莲薏托了他的下巴,眯起眼笑得直叫那小孩儿脸红心跳,“放心罢,我才不会胡涂到去

私奔的地步。”

“可你这连银两都包好了是要做什么?”

莲薏心下一动,这孩子竟有如此心细,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去,万一敌对起来可是对自己不利,且看他是怎么说

“权且给他几两银子,直打发他出去就完了。”

“这……”落霞略一寻思,顿时惊得瞠目结舌:“你你……你不是要给他银子送他去赶考罢?!”

“是,又如何?”

“莲薏,你怎么比我还傻?那钱留着往后给自个儿赎身也好啊!”落霞说着都急了。可当他看向莲薏时,却不由得

怔了,那倾国的容颜上是他从不曾见过的苦笑,比起往日里接客时那副艳丽的笑容,却更是真真切切。

“是啊,我这一生兴许就傻这么一回了。”

“你可要想清楚,就算他今年乡试考中,也需得等到明年开春才有会试,更不用说要是考不中,就还要再考,等到

他殿试了,那少说也得三年时间,他要一辈子考不中,你又待如何?”

“那便不与我相干了。”

“怎的不相干?你与他银子,还不是盼着他考上能救你出去?”

莲薏沉默了。他不能说自己这样做,全无一点儿那般心思,可他更明白,即便自己能跟他出去,到那时却又不知是

怎样一个光景了。他更希望的是,那个人不要就这样埋没在了这里,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可以做些什么。

落霞犹在喋喋不休,“……要往好里说,他真的哪天高中了,却又负心弃了你,到时你又怎么说?何苦白赔在里头

。”

“果真如此我又待如何?”莲薏反笑了。

“便不成,逼着他起誓也好啊!”见他这般悠闲,落霞愈发急了。

“这一世遇着了,只管这一世的情,又何必多事扯到后世去?”他反问回去,这下落霞也无话了。

半日才叹道:“真不知咱们两个是谁较谁更傻。”

莲薏轻笑,这孩子倒真是实成。因问他,“我前儿恍惚听说李公子要赎你出去,可是真有此事?”

落霞不禁红了脸儿,讷讷着,“……他是这么说来着。”

“那可不是喜事?”

落霞那儿却垂了眼,“出不出去的,也不知哪一边才是好事。”

“……你这孩子些许时日不见,倒真见成长了。”莲薏也不禁感叹。“我们这样人,很多事就是要看清才好。只是

也不要一味悲观了去,我看这位李公子人倒和善。到底看你自己如何想的?”

“我也不清楚。只是……想在他身边罢了。”

“这就罢了,一时就只想一时的事罢。”

“嗯。”落霞突然抬起头来,诚心诚意地向他道,“你放心罢,这事我不告诉人去。”

“这却是为何?”

“你怎又问起我来……如你说的,咱们这样人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管好自个儿就足矣了。我与你,谁知道又是谁

得了福,谁埋了祸。”

送他出了门去,莲薏自倚回窗前,又想了很久。

直到听见两声轻轻的扣门声。

第十九章

轻轻的扣门声传来,他分明听见了,只是不理。片刻又是两声。

待那人再敲时,他才道,“呆子,门开着呢,我又何曾上锁了。”

方闻推门进来,走了两步却又没了声响。

莲薏回身一瞧,不禁恍住了,“还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么一打扮起来,不知道的还打量是哪一门的贵公子

呢。他们竟没有一个认出你来?”

“没。”来人老老实实答道。

那一个不是旁的,正是连城。也难怪莲薏惊叹了,他成日里都是那一身破衣烂衫的,头发也不束,整日掩着脸面,

好好的一张面皮也依着莲薏,一年到头不洗不刮的,若不是有心人,谁能料到那样一副形容下是这等临风之姿,躲

还来不及呢。

“我交待你的事,都办得了么?”

经他这么一问,连城想起来昨儿晚间他私下里插空跟自己说的:“明日一早,去把这苦差使辞了,还有,出去把你

这脸弄利落了,换身新的,衣裳钱你还有罢?若是不够就拿这个去,余下的晚上到这里来,就说要莲薏,大方些,

抬起头来走路,别抖抖索索的叫人生疑。”“好了什么也别问,做就是了。”

“办是办妥了,可……”余下的还未问出口,就见莲薏走去装衣物的大箱子边打开来,弯腰从最底下翻出一卷银子

来,放在桌上。

“我可是放重利债的,到时不要说你拿不出来。”

连城着实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我要你拿了这银子去参加考试,不过这只够你半年吃穿用度,再多了就要你自去挣了。”

呆愣半晌,连城才张了嘴,可又一个字说不出。

莲薏一声嗤笑起来,“怎么,本就是呆子,这下可傻了。”

“……那你呢?”

心上猛地揪紧了,可他仍是笑着,“你管我呢,我只理论那利钱能不能收回来。”

那边仍是穷追不舍,“你不同我一道走?”

“我不走。”

“那不成,你在哪一处我便在哪一处!”

莲薏咬牙一指戳上他的脑门,“你当真就是个呆子。”说完,一个人赌气坐下,也不去理他了。那连城不知他正气

什么,也怔怔地立在当下。

过了好半日,方听莲薏低声慢慢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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