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床边，果然是有短消息。
“我在你宿舍楼下，快下来。有事跟你说。”
看见是曹杰的手机号码，我也顾不得背书了，拿了外套就跑了出去。身后是小吴的叫喊：“你干什么去啊？”
曹杰站在不远处，样子有些忐忑。我知道他这么晚找我肯定有事。
“曹杰？”我喊了一声，发现他一见我竟露出了一种松了口气的表情，于是连忙走近他。
“你来了啊？不发意思，这么晚把你叫出来。”
“你没事吧？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客气了？”我是真的有些担心他了。
“在你学校里走走吧。”他突然说着，然后径自往前走。
很少见到他如此专制，他的背影就告诉我他有心事。我跟了过去。
他的侧面有些紧张，眉间是小小的山岳，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曹杰为某种决定犹豫不觉，或是揣测自己真正心意时
都会有这种表情。
我没有先开口，只是陪着他漫步，等着他主动对我说。我曾自称是他最好的聆听者。他也默认了。所以现在应该是
我发挥功效的时候了。
“你总是这样，在我最乱的时候，看见你就好像安心了很多。”许久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让我受宠若惊
的感慨。
我不知如何应对，应该有些羞涩吧。
“有件事想跟你说。”他停下脚低头很孩子气地玩弄着脚边的石子。“今天下午俞倩找我一起吃饭，她说，她和现
在的男朋友分手了，想要和我复合。”
很自然地我对俞倩这个名字感到怨愤，不是没想过，但我仍旧免不了要怨恨她让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太猛。曹杰会
跑来跟我商量就说明他将这件事看得有多慎重，不也正说明他有多在意俞倩这个人。他终究是要属于一个女人的。
“我——没有给她回答，但——”
“为什么不答应，你们本来就相互喜欢，在一起不是很自然的吗？她那么漂亮，那么迷人，为什么不答应。”我负
气地说着违心话，我知道不应该怪曹杰，他会来找我商量，只不过是认为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当然不会知道他
过来找我说一句鼓励的话，对我来说有多么残酷。这下子我能明白杨晓鸣的心情了，明白自己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
表现对另一个人的爱，是多么痛不欲生的事。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昏黄的路灯让我的视觉出了问题，竟然让我感到曹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那么僵硬那么尴尬
。怎么可能！他应该高兴才对，我说出了他心底所想的事。
“当然是真的！你来不就是听我说这句话的吗？要么，这种私事，你大老远的赶过来跟我说干嘛？！”
我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看来内心的嫉恨已经泛滥了。曹杰似乎被吓到了，他的脸色竟然有些苍白了。“……不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过来找你，我是想让你帮我决定，但不是……”
“我已经替你做了最好的决定！所以，就这样吧。”我的指甲抠得掌心生疼，但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让自己不至于
奔溃。
“你是认真的……”曹杰皱起了眉头。
我轻轻点头，快点结束吧。我不想让他更讨厌我了，我今天太失态了，我需要一个人独处，我需要冷静。
“……你混蛋！”
曹杰的指责刺痛了我的耳膜，伤透了我的心。我只是态度恶劣一点他就受不了了？这就是朋友吧，他曾和俞倩吵得
那么激烈现在他不是还原谅了她？
我伸手隔着衣服纠住自己胸前的挂坠，曹杰转身跑开前的样子让我没来由的感到委曲。他凭什么生气？真正痛苦的
是我……
曹杰，我的嘴型在说这两个字，却没有声音。
我又哭了，又在一次陷入了自我厌弃之中。
第19章
“瞿鹿你考得怎么样？”
面对同学的发问，我只是有些无力地笑笑。我考得很糟。但是目前对我而言好与不好一点也不重要。
昨晚因为自己无聊的嫉妒，因为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我与曹杰不欢而散。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后悔了。
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
昨晚到早上，不知多少次看着手机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按键。
一想到局面可能回复到上次的不了了之，我有些心慌。可是就是无法提起勇气去向曹杰道歉。
“瞿鹿！瞿鹿！你的手机在响。”
暮然回神，向身边的同学歉意一笑。我拿手机的动作有些打颤。我还是有点希望曹杰会主动联系我的吗？希望他会
想要挽回我们的关系？
看到提示上不是自己期望的那个号码，我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接听，“喂？”
“瞿鹿吗？我是杨海城啊。”
“你好，有什么事吗？”竟管竭力克制我的声音听来依旧有些沙哑。
“你还好吧？”
不明白他为何做此一问，我淡淡地回应：“很好啊。”
“这就好，你的声音听起来让我觉得你在哭泣。”
真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吗？杨海城能轻易说出我心中真正的趋向，是不是应该说是他比别人来得敏锐呢。“别开
玩笑了，你找我究竟什么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太大出入。
“这样的，这个周六想要你到我家里来玩。”
“我，我可能不大方便。”这种情况下我哪里来的兴趣去别人家作客。
“你先别拒绝我吗。那天是我生日，我没请什么人，找吴坚商量，平时不管我的事的他直接就点了你的名，你就来
吧，我们都挺想和你聚一聚的。”听到吴坚的名字才想起他们是一对恋人。我有点羡慕吴坚，他可知道他的恋人为
了满足他的意向正在竭力邀约一个并不太熟的人。
“瞿鹿，怎么样啊，答应我吧。大家热闹一下啊。”
“……好吧。那你约个时间吧。”
“我叫吴坚过来的时候顺便去接你吧，你们手机联系。”
“嗯。那还有什么事吗？”
“就这样了，周六见。”
“嗯。”收起电话我呼了口气。忽然一个想法窜入脑中，既然是杨海城的生日那会不会见到曹杰呢。我有些害怕见
到他对我负气的样子，有些害怕看见他身边已然站着俞倩。但除却之些偏偏还有一种非面对他不可的念头，只有这
样我才能有机会主动向他表示示弱。我不想再回到那些和他形同陌路的日子。我会试着去克制自己对他的爱意。去
接受他身边存在的女人。哪怕只是朋友，我也想陪在他身边。
谁叫我的感情已然浓烈到没他不行的地步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妥协。
哪怕只是朋友也好。我在心底千遍如此提醒着自己。
“不好意思，让你等很久了吧。”看见校门口站着的吴坚，我加快了脚步。
“没什么。倒是你，你看起来有些没精神。”我看着向面露关切之情的吴坚，这个青年总让我感到我们两个人的性
格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他也和我一样爱着一个男人，可是他比我幸运太多，至少他得到了爱人同等的回应。
“我没事的。我们快走吧，别让杨海城等了。”我克意敷衍。
“好吧。我的车在那里。我们走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那晚充当这两人激吻背景的红色跑车，“原来是你的啊……”
“什么？”
“没有。快走吧。”我不想让他知道当时我看见了什么，不仅是怕被他们讨厌，而是怕自己会造成这两人的危胁。
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不难理解，这种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像不疑有它，他温和地向我微笑。那笑容印在我眼底，不明竟理地便被视作了一种宽慰。
“你们来了啊，正好赶上我做的超级水饺。晚上，本大厨再露一手强的给你们见识一下。”杨海城穿着与他的身高
极为不附的围裙，有些滑嵇．看起来仍旧是十分热情。
我被他拉扯着拖进了房间，身后跟着吴坚。
客厅里只坐着一个人，没有别人只是他一个，曹杰。我不由松了口气，为不用看见无数次在想像中出现的俞倩依偎
在他身边的场面。
“曹杰，瞿鹿来了。”杨海城大声叫着正在摆弄遥控器的曹杰。还没准备好面对他的我有些慌了。但却不能责怪杨
海城，他是不可能知道我和曹杰不久前那么糟糕的不快的。
曹杰转过头只看了我一眼，又专注于电视了。
他的表现让我感到尴尬和失望。没想到他是一点缓和的机会都不想要，他这样的漠视又叫我如何去向他求饶呢。从
未想过一向大气的曹杰会又这样不坦诚的表现，而且旁边还有其他人。一时间我无所适从。
“去那里坐吧。”吴坚过来拉我，好像没看到刚才那一幕一般。
杨海城亦然。“再等一下就可以吃中饭了。”看着他兴冲冲地跑向厨房，我开始有些狐疑了。
客厅里只有一张四人沙发。所以我只能和曹杰坐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当中夹着吴坚。有几次我想主动找些话打破我
们之间的僵局。但曹杰紧崩的侧脸是如此默声，我所有的声音都哽咽在了喉中。
那晚上心里的委曲又涌了上来。他竟这样专横一点都不给我余地妥协。可是对于那个甚至和他分手的俞倩，他却念
念不忘。就因为我是朋友，所以他也许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重视我。
我不想去怪他，因为爱他，所以努力我劝说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已，却让我感到如坐针毡。
“开饭喽！”杨海城端着放了四碗水饺的大托盘走了出来，看起来却十分轻松。
“不等其他人了吗？”我站起来帮他去端，想逃开和曹杰之间的气氛，想阻止自己自艾自怜的念头。
“其他人？没了啊。我就请了你们俩。我不是说了没请什么人嘛。”
“啊？”我疑惑地看着笑容满面的杨海城，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20章
“瞿鹿我想跟你说点事，我们到房里去说好吗？”
“好啊。”对于吴坚突然的提议，我立即同意了。
能逃出和曹杰这样僵持不下的局面，我应该感谢吴坚的。另一方面，我心里还有些疑问。从吃饭到现在，我和曹杰
的冷战那么明显，他们两个却像是看不出来一样，而且今天又只请了我和曹杰两个人作客。虽猜不出他们到底是什
么意思，但再傻我也不会去相信这样的按排是误打误撞那么简单。
跟着吴坚走向杨海城的卧室，也许一般人眼中会认为在别人家如此随意的吴坚有些奇怪，但我却了然于心。
一进房间，我却惊呆了。
墙上那张放大的照片赫然就是吴坚和杨海城，他们亲密的样子任何人见了都会明白其中原故。将我带来这房间，难
道以为我傻到看不出来吗？我迟疑地看向吴坚，等待他给我一个解释。
他却只是从容地向我微笑。“我劝过很多次，叫海城不要在卧室里放满我们的照片，他不听，还放大了一张。”
他这是在向我坦然吗？我如坠云雾之中，只有继续沉默。
“老实说，他不大请人到家里来，既使有客人，这间卧室也是禁地。原因是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因为是朋友，我不想对你隐瞒，所以希望你也能对我坦白。”
“什么？”他看我的眼神，一下子让我觉得我们不再相像，那眼神活脱脱就是杨海城曾用过的。
“瞿鹿，爱一个人却无法说出口，很痛苦吧？”
立刻，我知道了他跟我谈话的目地，他知道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也许杨海城也知道了吧。“为什么？”
我不甘心地问。
“为什么知道？”他轻轻挑眉。“从同学聚会那天我和海城就看出来了。你不知道吧，你看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的
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不甘，和悲伤。我们是过来人，所以猜得出来。”
原来，我已经做得那么明显，原来我的感情早就已经决堤外泄了。“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个？”
“我想知道，你想这样子一直维持下去吗？把所有的心事放在心里，却无法去掩饰你满眼受伤的痕迹。你认为你真
的可以承受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我苦涩地笑着，料想这个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我不该干涉你的事，只是因为每次看见你就会觉得心很痛。看着你就好像能听见你求救的声音。杨海城曾经
对我说过。当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时只有两种选择。一就是干干脆脆地离开他，永远都不要再见他。二则是向他坦
白，用尽一切心血去追求，既便是徒劳无功，也输得甘心。会受伤，但那伤口还有结合的希望。他说他没办法做到
前者，所以选择了后者。我当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所以现在说给你听。”吴坚走向我，轻轻抚住我的肩头。那手
隔着衬衫传来，是暖的。
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这种朋友的关心让我不由把所有的脆弱都显现了出来，当意识到满脸的凉意是因为流泪，
我不由说出了深藏在心中，既使在杨晓鸣面前也没有正式说出口的话，“我好爱他。”
“我知道。”吴坚轻轻搂住了我，不含任何杂念，只是单纯的安慰，这让我想起了杨晓鸣拥住我的样子。相较之下
，前者会让我痛，后者却是令我安心。“爱要说出口才会舒服。这也是海城常对我讲的。你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
想要帮你。”
“帮我？你们所做的一切别告诉我是想撮合我们吧。”我叹了口气，“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的情况和你的不
一样。他是那么清透那么明亮，我只要在他身边就知足了，不可以奢望得到他的。”
“你真的这样想吗？爱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只留在那个人身边。爱要么生恨，要么就是产生欲望，独占的欲望。你不
曾被他拒绝过，所以你永远不会恨他，但是你会想要拥有他。这就是人，至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伟大的人。”
被说重心事就是这种感觉吧。我无法反驳，只有重申自己唯一正确的一点：“我们是不可能的，纵使我再爱他，也
是不可能的。”
“如果情况没有那么坏呢。明知你没有希望还鼓动你去追不是海城的作风。事情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会劝你离
开曹杰，到你看不到他的地方去。我们没有，就表示你错了。”
“我不明白。”
“你过来。”他将我拉到门边，对我做了一个静声的暗示。
然后我看着他用很小心的手法打开了门。于是和客厅的阻隔就这么消失了。
厅里有说话的声音，虽轻，仔细听还是能听清的。
我不明白吴坚的用意，只是照他的话做，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