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唐彩吃完饭后给唐哲打包好盒饭便先走了。临走之前她还特意跟我说让我多看着点沈一方和穆白，不要让他们起冲突——不得不说，女孩子在某些方面的第六感的确是天生敏锐。
沈一方见穆白脸色不虞而我神色如常，只稍一想就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
“师兄，莫非被盗号的……就是穆先生？”这时，沈一方恢复了商业化的礼貌性微笑，对穆白的称呼也起了变化。
“不好意思，本人天性谨慎，自己的号不仅绑了密保和手机，连将军令也没能少。”穆白也对他微笑，但字里行间里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挑衅。
“师兄，对于我公司给你和你的朋友们所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抱歉。”沈一方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认真地看向了我，“——但我还是之前那一句话，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你们在游戏里的虚拟财产决不会受到半点损失。”
穆白听到这句话差点直接站起来，多亏我先一步料到了他的动作，直接在桌下面按住了他。
“沈一方，我之所以会答应和你一起吃中饭，一是因为三三在我不好拒绝，二则是因为我和穆白都觉得有必要跟你好好谈一下。”瞥穆白一眼提醒他不要冲动，我看向沈一方，正色道。
“师兄，你请讲。”见我表情严肃，沈一方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网游这种东西，不论它是免费还是收费，一个人想要玩得好玩得高端的确是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装备武器游戏货币之类的确是游戏者们最为重要的虚拟资产。”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慢慢说到。
“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我们从来不去碰触玩家账号身上的虚拟财产。”沈一方对此表示赞同。
“可是沈一方，装备没了可以重新刷，游戏币没了可以重新赚，被这样盗号的人只会哭天抢地一两天而后便重新振作，但你们‘仁慈’的盗号所造成的后果……却远比被这样盗号要严重得多。”我猛地抬眼看向他，眼神冷然。
“……师兄，我不明白。”沈一方与我眼神相对时震了一下，随即露出不解的表情。
“简单点讲，就是你们这种所谓‘善意’的做法其实是彻底黑掉了被盗号者的人格。”我揉揉额角，接着说下去，“打个比方，如果你盗了别人的号又要在不让对方有任何虚拟财产损失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的号被盗了，你会怎么做？”
“尽可能地在游戏里反常，让其他人发现我被盗号了。”沈一方想了想，回答。
“没错，理论上讲应该是这样，可是实际上呢？”我笑了一下，靠到椅背上，“实际上，即便你突然有一天反常地杀死了游戏里的情侣、朋友或者兄弟之流，别人也不会以为你是被盗号了，他们只会开始对你破口大骂并进而怀疑起你这个人——如你所说，绑定密保的账号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盗的，即便你说这只是在提醒别人安全插件潜在的漏洞，可毕竟大家都还没有这个概念，所以根本不可能往这方面想。换个角度讲，这样一来你所谓的‘提醒’也就失去了前提条件，除了被盗号的人自己知道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会相信他是被盗号了。”
“师兄，你是想说我们这样做没有意义吗？”沈一方沉默了一阵，接过话去，“不，你错了，只要有人、哪怕只有十几个人或者几个人知道有这么一种盗号的方式，那么它很快就会为广大玩家所熟知，所以……”
“——沈总我觉得，你可能真的只有IQ高于常人。”不等他说完穆白已经被气笑了，于是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穆先生，你什么意思。”沈一方也没生气，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你根本就没听明白阿麟的话！”穆白敛了笑，冷声道，“玩网游跟玩单机不一样，网游的乐趣就在于结识志趣相投的朋友认识同进同退的兄弟——值钱的东西丢得再多也可以一点一点重新刷回来，可是朋友之间的信任丢了可就怎么样都没法补回来了！沈一方，我知道你不明白我们对网游的感情，可你就不能想想有人冒充你伤害了你身边所有人之后却要由你本人来面对他们时的心情和感受吗？”
“可是，这真的只是游戏而已。”沈一方表情无奈，言语间依然充满了不解。
穆白这次直接站起来就往外走，我没能拉住他。
实话说，我也不想拉。
“沈一方，我们只想告诉你，天盾继续这么搞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你们是希望被盗者以后给‘椒图’说话，但被这么恶心过的人不一定还会有心情继续玩网游；你们需要的是市场，而不是亲手把你们的潜在客源永远掐断！”我也站了起来，果断转身去追穆白。
“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说不通的人啊！！！”走着回公司的路上，穆白彻底爆发。
“谁叫他……从来都不玩游戏呢。”我苦笑，叹了口气。
“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这绝对不是玩没玩过游戏的问题！”穆白闻言，立即冲到我面前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表情看着我，“——这臭小子绝对是EQ有问题！我都那么明显地比喻了他设身处地想想看能死呢？！能、死、呢？！！”
“你对我喊也没用，那个设身处地想想看能死的人又不是我。”一手按住他的侧脸将他推开，我继续往前走，“有空纠结这个，还不如下午做完手上的工作回游戏问问看糖糖那边的进展——今天是第二天，要是再没什么进展你的技术帖就该出山了。”
“说的轻松！”穆白抹了把脸，快步追上我跟我并肩而行，“你能保证几个人相信我的技术帖？虽说我有IP对比的截图，但是……”
“截图不能放出来，绝对不能。”不等他“但是”完，我就一口否决了他的话，“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这起盗号事件并不单纯，那你的‘罪证’就更加不能泄露出去——你记住，无论情况多糟糕你都只能给出技术帖和查实结果；至于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这一点暂且不管，反正言麟已经不在游戏了，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洗白糖糖和风雅。”
“但你毕竟还在游戏，万一这事真摊你头上了，以后你在游戏里遇见他们又要怎么说？”穆白对我的说法持严重怀疑态度。
“穆白，你认识我这么久了，难道真觉得我会是个忍气吞声的主？”我看向他，微笑。
“……从欧阳如墨的事情上来看，是。”穆白打量我片刻，点头。
我被这么噎了一下，只好正色以对：“只有时间拖得越久才越有利于我们找出这个跟我们同城的盗号者，毕竟之前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都在我们这一带——只要我们肯耐着性子查，总能查到一些关于盗号者的蛛丝马迹。”
“阿麟，持久战不好打，而且我下周就要飞法国了。”穆白立即表示此方法不可行。
“走一步算一步吧，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去麻烦一下可爱的三三。”我摸了摸下巴，坦然道，
“……你是说？”穆白稍微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有资源就要利用，而且更巧的是，唐哲也正好是个跟我们三观相近的好青年。”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走快一点——我们真的快迟到了。
第三十六章
晚上回到家里登陆游戏，我一眼就看见了煌焱等人刷在天下频道的质问。
然后，沁澜、叶君等与唐风相熟的ID也不停地出现在了天下频道。内容无非就是对他们的质问进行解释和为唐风辩护。
看到这个情况我就知道自己不用问了，唐风那边肯定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欧阳如墨在线，他照旧第一时间组我进队。
“怎么办，糖糖已经彻底郁闷了，他都快被月牙那群混蛋刺激得准备删号了！”沁澜在队伍频道里敲了一串“撞墙”和“掀桌”的表情符号，看得出来她现在确实极度郁闷。
“糖糖会冷静下来的，毕竟删号除了越抹越黑之外什么意义都没有。”任君行接过她的话，继续道，“——更何况，为一个有争议的九天碎片删号也未免太蠢了些。”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糖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黑子谁还能比他跟一根筋固执到死啊！”沁澜继续敲“掀桌”的表情。
“……喂。”欧阳如墨对这种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的话题感到非常无奈。
“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明天怎么给煌焱那群家伙们一个解释。”叶君敲了个“叹气”的表情，“关于绑定了密保还被盗号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啊……不仅没人会信，恐怕还有不少人会说风雅护短，而且护短的理由还这么弱智蹩脚。”
“你们为什么只从盗号这方面想呢？也许开糖糖号的人是有他密保的人也说不定啊。”见他们如此冥思苦想，我不禁苦笑，随即敲出了一行字。
队伍频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小梓忆，那是不可能的，糖糖的密保才不会随便给人呢。”过了半晌，沁澜对我说。
“阿沁师姐，谁都不会把密保随便给人的。”我回了她一个“扯脸”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让我肃查势力里有糖糖密保卡的人？”叶君也敲出了一行字。
“其实，会做这种事的人很可能并不是那些还在游戏里的人。”我快速地做着回应，“毕竟这种事无论时隔多久总还是会有被查出来的那么一天，只敢用别人的号来黑人的人肯定不是个想要看见自己因为这件事而被逼出游戏的人。”
“你想说什么？”任君行沉默半晌后问，他显然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个人建议，糖糖这件事可以从他那些已经不玩游戏的朋友和近期行为略有反常的朋友里查起。”为避免意指太过明显，我故意加大了一点范围。
“游戏里的人倒是可以查，但游戏外的人……又能怎么查？”沁澜道。
“游戏外的人，有联系方式就能查。”我接过她的话来，“也不用刻意去问，只要随口闲扯几句带出糖糖的事情看看他们的反应就行。”
“有些人城府很深，这样恐怕根本试不出来什么。”叶君摇头表示不赞成我的办法。
“换个说法，糖糖的密保卡怎么样都只会给他信任的人吧。”我没有顺着她的话解释，而是接着道。
“……对。”半晌，沁澜回了我一个字。
“而这个人数肯定不会大于20。”我一边敲字一边叹气。
“梓忆，如果你想说什么就请直说。”任君行直接了断地敲了句话。
“我只是觉得，查这件事情必须要排除个人感情——有嫌疑的人一个都不能跳过，不管是谁。”我想全天下会鼓足了劲儿使劲黑自己的人，除我之外恐怕也没别人了。
队伍频道再次沉默。
“点我进团。”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如墨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点他申请入团，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团长竟然是阮默白。
于是我立马打开团员列表，只见团里面已经有十几号人了，都是些熟悉的ID。不过没多久，我又被请出了团队。
“小梓忆不好意思哦，我们有事情要谈，所以不能让你呆在团里。”沁澜在我被踢后，立刻在队伍频道里向我解释。
“阿沁师姐，没事。”我回了她个“扯脸”的表情，然后决定先去单刷低级本给我的马攒马粮。
既然组团的是穆白，那他肯定是已经打算把我“卖了”：毕竟都到现在唐风他们都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出下下策也实在不行了。
——不过，他们在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做却不是我和穆白能够预测得了的了。
以我对巴山夜雨众人的了解，他们八成不会相信这事是我做的；但同时他们也有理由相信穆白不会平白无故地黑我，更何况风雅的人也大多和我不熟，所以这个结果肯定肯定还是会被大多数人接受，只是……
只是，风雅会不会拿我出去顶事、煌焱等人会不会接受这个结果那就不好说了。
突然，邮件的标志亮了起来。
我点开一看，发现欧阳如墨寄售了好几样样东西给我。我不解地打开寄售界面，却发现他寄售给我的竟然是一整套莲华。
“欧阳如墨你这是？”我立即密语他。
“昨天晚上弄的。”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其实你不用刻意去刷，反正我们总是要去那几个本的。”我苦笑，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有点……惊喜。
该说欧阳如墨骨子里果然是个好保父，当初在势力里他没去带小号真是十分可惜。
“反正没事。”他继续一贯的简单句。
我不再多言，直接把整套莲华从寄售上取了下来，穿上。
穿上之后，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整个大荒之上很少看见莲华男冰心戴帽子的原因了。不得不说，在我戴着帽子走了好几步之后，终于还是因为抵不住审美的压力而点开了界面设置，在隐藏帽子的选项里果断地勾上了一勾。
刷完14本后我正准备转战21本继续刷马粮间或刷日钻，却发现一个组团申请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出来。
我点开一看，发现是个叫“墨梓卒”的67级太虚，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点了拒绝。
可他竟然再一次对我发出了邀请。
而这一次，我却没有拒绝。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密了我。
——“我知道你是谁。”
他和着“扯脸”的表情，如是说。
第三十七章
“……我好像不认识你。”不确定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斟酌了一下，试探到。
“我认识你就可以了。”他继续敲“扯脸”的表情，没多久我眼前就弹出了一个副本集合的图标。
我点开来，发现是21本的。
“我想你今天也还没刷钻吧？”他敲字的速度不快也不慢，颇为气定神闲。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确定”直接传送到21本门口。
“昨天我运气不好，5人满组却一个钻都没刷出来，”在密集的人群里，我略一搜寻就看见了那个身着六祸套装的太虚身影，“就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靠你赚回点RP了。”
“RP这种东西，靠别人是没用的。”我回以“微笑”的表情。
“——那就试试看呗。”他也微笑，随即便转身步入了幽谷的大门。
对我来说，太虚是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门派。
几年的《天下贰》生涯，我把我所有游戏精力都贡献给了太虚道士，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我几乎完全不了解其他门派的优势技能——我所了解的，都是这些门派的劣势所在，为了让太虚能够在PK当中永立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