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或者说，是我预料到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的。
唐风打不赢凌笑这是肯定的，所以他们两个分出胜负是迟早的事；可是穆白沁澜对欧阳如墨蝴蝶这边却是毫无疑问的持久战，因为两边都有冰心两边都是技术流，等他们分出胜负来我估计都能睡一觉起来了。
“墨白，要打你们就到别处去打。”几分钟后凌笑揍趴了唐风，转身开口。
“……你们既然来了，能不能先听我说完话再打架？”我叹了一口气，接着凌笑的话道。
“你真的是老大？！”唐风还躺在地上，却第一个在当前频道敲出了话来。
“阿沁蝴蝶，你们谁拉糖糖一把，都78级了还赖地板……真难看。”我看着唐风的尸体，有些无奈。
沁澜只顿了一下就立即开始七星唤魂，蝴蝶见她动了便放下了抬了一半的手。
唐风随着凤凰展翅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坐下来休息，却仍是锲而不舍的问：“老大，你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只是想说清楚一些事情，倒是你们，总这么在意我的话……这游戏也玩得太累了点。”我笑了笑，道。
“你以为你这么一走了之当了甩手掌柜，我们就不累了吗？”沁澜波澜不兴地道。
“沁澜，我知道不声不响地离开是我的错，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不过是提前一点离开了而已……”我沉默了半晌，接着道。
“这并不是你的错，你自己清楚！”沁澜打断了我的话。
“……”这件事，说到底连我自己都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出来。
对于欧阳如墨，我已经早就没有了之前那么强烈的不解和愤恨，而且我回来的本意也不是要搅了大家的游戏生活；对我来说重回游戏只是想看看他们，仅此而已——虽然再次和沁澜欧阳如墨他们相遇，是我从没想过的意外。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把我离开游戏的真相说出来，一旦公布，那么就不单单是欧阳如墨可能被逼出游戏这么简单了……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一朝覆灭的感觉，我尝试过，现在沁澜也知道了个中滋味，我不认为还需要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去体会。
——“当初让言麟退出游戏的那个人是我，因为我在他跟凌笑单挑的关键时刻偷袭了他，导致他在势力战时被凌笑击杀当场。”
就在我还在斟酌如何说明当时情况的时候，欧阳如墨却突然开口了。
话一出口，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立时呆愣当场。
第十一章
欧阳如墨的脑袋昨天是刚被门夹了还是被刚车碾了？
——这是我在回神后脑海里唯一闪过的话。
我知道他很多时候都认死理一根筋，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没智商：我迟迟不肯说话的原因他用膝盖想也该想明白了，这个时候他自曝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发泄的途径？还是特意为了在我面前被千刀万剐以给我个交代？
开什么玩笑！
“哈，你还挺带种的，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承认呢！”沁澜反应过来，立时冷笑。
“黑子，你……不可能啊！”唐风不可思议地看着欧阳如墨。
凌笑、阮默白和蝴蝶和酒这时都没有动静，似乎是在静观其变。
“害言麟退出《天下贰》的的确是我。”欧阳如墨沉默一阵，继续道，“当时，我最后一刀爆出了言麟的永恒，而且……我拆了它。”
这句话刚刚敲出来欧阳如墨便瞬间黑白。一阵光华绚烂逐渐散去，我知道除了凌笑与蝴蝶和酒，其余人都动了手。
“欧阳如墨，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忍心这样！”沁澜踩在他的尸体上，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歇斯底里的味道，“你明明知道他为什么在乎那枚永恒！！”
欧阳如墨不说话。
“黑……欧阳如墨，我们真是看错你了！”唐风语气沉重，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老大那么信任你，他说过只要是你我们就可以无条件信任——可是你呢？你这都做了些什么！”
“欧阳如墨，要自己删号还是被我们杀出服务器，你自己选。”阮默白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够了！”我敲出血红的两个字，止住了他们的痛斥和责问。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当前频道一片静默，他们都在等我的下文。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敲字——“黑子，告诉我原因。”
欧阳如墨依旧不说话，好像真的死在了当场。
“不要装死，我有知道原因的权利。”我突然有点想笑，因为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我这个当事人来得淡定。
“你还问原因？！”沁澜冲到我面前，一副“你脑袋坏掉了”的气势，“这家伙关键时刻给你背后捅了一刀啊！他背叛了你的全部信任啊！！”
“阿沁，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应该知道原因。”我苦笑，不得不安抚沁澜。
“阿麟，就是因为他你的‘巴山夜雨话春秋’才灰飞烟灭的，你还心平气和问他原因？！”而站在一旁的阮默白，立刻也一副“你吃错药了”的语气质问我。
“……你们所关心的从来只是巴山夜雨。”欧阳如墨突然敲了一句话，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说的什么话！”唐风立即顶回去，“——巴山夜雨本来就是老大的心血！”
“与其说它是言麟的心血还不如说它是你们的心血，是你们最重视的东西。”欧阳如墨继续道。
我心里猛地一突。
“难道在你心里巴山夜雨就不是最重要的？难道在你心里，我们历尽艰辛共同建立起来的势力就不是最重要的了吗？！”沁澜快速地瞧着字句，似乎是在借此宣泄心里的愤慨。
“那不一样！”因着这句话，欧阳如墨也激动了起来，“你们在乎巴山夜雨，可当年——包括我自己在内——又有谁真的把自己全副精力放在了势力管理上面？——如果没有言麟在，巴山夜雨早就成了一盘散沙！”
“……这就是你逼走言麟的理由？你就这么想看巴山夜雨楼起楼塌吗？”当前频道沉默了片刻，阮默白接过话去。
“巴山夜雨楼起楼塌与否对我来说，根本没有言麟重要。”欧阳如墨争锋相对。
“对，是没有言麟重要——是没有把言麟整出游戏重要吧！”阮默白气急，语气急转直下。
“……穆白！”我密他一声，可他根本不搭理我。
“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他离开游戏，即便我拆了永恒。”欧阳如墨继续敲字，“言麟之所以玩太虚本来就是因为他性格散漫讨厌麻烦，可他偏偏能力不错又不会拒绝人，所以当时势力成立他众望所归被推为势力主后也就没提出什么异议——但自此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欧阳如墨的这段话出来，一时间竟没一个人出言反驳。
包括我。
之前他一说大家最重视的是巴山夜雨时，我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他当初这么做的想法。讲不通就做，不管对错先做再说；欧阳如墨啊欧阳如墨，你这个人啊……如果当时我没那么冲动，如果当时被爆出去的不是永恒而是一件血衣或者其他，如果事后我能够站在他的角度、从我们这么多年来并肩作战的经验上冷静想一想……也许，事情早就能够明了解决了吧？
对此，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老成员里有几个会帮着照应新人？有几个会为国库里的公用物资奔波？又有几个会体谅言麟的难处愿意主动帮他处理一下势力纠纷？！”认识欧阳如墨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知道他也可以这么滔滔不绝。
“即便我们当初真的没有尽到老成员的职责，你也不能那么对老大啊！”唐风憋了许久，爆出一句。
“如果言麟不心灰意冷，他怎么狠得下心来离开巴山夜雨！”欧阳如墨答了唐风的话，“而且实话说，当时我也没想到竟然会爆出永恒……”后半句他没有敲出来，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想说正好拆了永恒效果会更大——有时候我真的会想，这家伙跟我到底是他神经太粗还是我太放不开，永恒是可以随便这么玩的装备么！
“是啊是啊，他都心灰意冷地狠下心来离开游戏了！”阮默白瞬间爆发。。
这下，欧阳如墨沉默。
“……我也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过了不知多久，他才重新开口。
“不管怎么说，你这么做就是错的！”沁澜在尸体上面狠狠地跳了两下，表示不予理解。
“我说，你们当真就不想听听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见他们一时半会是没人开口了，我终于有了自己的说话时间。
“老大你说，”唐风第一个表示聆听，“要杀要剐我们听候差遣！”
“阿麟，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就这么算了。”阮默白对我这么长久的平静态度产生了怀疑。
“你说。”沁澜则踩着欧阳如墨，转向了我。
欧阳如墨很安静，而凌笑与蝴蝶和酒继续保持“离魂”状态。
“我不恨黑子。”长吁一口气，我决定开门见山把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当然，要说一开始就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不在乎我也不可能删号；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不再在意这件事了。阿沁、糖糖、默白还有蝴蝶，你们玩游戏也好认识黑子也好都这么久了，应该跟我一样了解他的性格，而且也清楚‘朋友’这个词的定义——不管黑子做过什么，第一，他的出发点从来都是为我；第二，我离开后他待在游戏里除了挂机等我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再做，这两点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可以说明这个人依然可以被当做是朋友，不是吗？”
“……说白了，你就是打算这么算了。”阮默白哼了一声，却没有过激言辞。
“老大，你……”唐风喊了一声，感慨莫名。
“你……会回来吗？即使删了号也可以让客服恢复的，毕竟你是全服排名前20的太虚道士。”沁澜慢慢离开了欧阳如墨的尸体，看着我。
“你们会怎么对黑子？”我没有回答，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
“还能怎么对他？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对他？这个一根筋的笨蛋……笨蛋！”面对我的问题，沁澜又炸毛了。
“哈哈……”只要沁澜不针对欧阳如墨了那么其它人异议也就不大了，于是我转身看向凌笑，“凌笑，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凌笑顿了一下，反问。
“别告诉我你跟默白说这件事只是因为你背不住黑锅了，那不可能。”欧阳如墨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剑誓天下的事情了，“你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事情，所以现在该你给我一个交代——不，或者该说，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第十二章
凌笑没有接过话，阮默白却抢先开口了。
“阿麟你什么意思？”阮默白的字敲得迅速而简洁，我似乎都能看到他电脑前那张忿忿不平的脸，“——你觉得凌笑就活该替欧阳如墨背这个黑锅吗？”
“默白，没有谁觉得他活该背这个黑锅，虽然我对他始终没有说出欧阳如墨一直心怀感激。”我叹了口气，“不过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才心甘情愿背这个黑锅的？剑誓天下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你认为根本原因是什么？”
阮默白沉默。
穆白在生活中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即便他有时性格比较冲动；只要他能静下心来想一想，他绝对不难想出凌笑当年为什么要默默背着这个黑锅一路走下来。
“……因为剑誓天下打垮了势均力敌的巴山夜雨话春秋，甚至让整个巴山夜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沁澜一字一顿地敲出来这段话后她立即退了剑誓天下，并对欧阳如墨施展了七星唤魂。
“都是当年的旧事，重提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笑，试图让我的轻松自在感染已经开始刷状态开龙阵的沁澜和唐风，“阿沁糖糖，不要冲动，现在跟剑誓天下起冲突着实没有必要——我只是想知道，时隔这么久，你为什么还要把旧账翻出来。”最后一句话我是冲凌笑说的，因为现在这个才是重点。
——我没有秋后算账的嗜好，巴山夜雨连同言麟的身份都已经成为了历史，我还没有蠢到再把自己陷进那个烂泥沼里去。
“你觉得我的目的会是什么？”丝毫不顾忌一言不发蓄势以待的沁澜和唐风，凌笑越过阮默白，在欧阳如墨隐身的同时站定在了我面前。
“知道我就不问你了，”我看着他，绚烂的红翅膀与75世界套交相辉映，“你现在还有什么可图的？”
凌笑就这么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好像突然掉线了一样。
可他并没有突然消失，2分钟过去了，他依旧不言不语。
就在我快失去耐性准备让沁澜他们一起撤了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因为默白说你回来了。”他慢慢地敲字，于是我果断密阮默白。
“……你。”我只打得出一个字。
“我错了。”阮默白回得也神速。
“我回来了又怎么样？你总不会傻到以为我是回来澄清前尘旧事的吧？”对于凌笑，我只能说我了解他又不了解他，因为有时候他会做些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不会想的怪事、怪想法。
“我只是想至少再见你一次。”凌笑的打字速度不快，据说是因为他们势力无论势力战也好下本也好战场也好都是语音交流，不过在我看来他估计只是因为现实当中习惯以这样的语速跟人说话所以不小心牵连到打字速度而已。
“见我做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我可不认为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着——除了这些旧友，我已经一无所有。
“我——”
凌笑一个字刚打出来，我瞬间陷入黑暗世界。
“……擦。”
闭上眼睛试图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我忍不住爆了粗口。
下一秒凌笑的意图就将揭晓，结果我的好奇心却被这突如其来不知是跳闸还是停电的意外事故给全部断送，换成是谁都会忍不住爆粗口的。
不过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今天晚上收获还是不小的——至少，欧阳如墨没事了。
想起欧阳如墨刚刚说的那番话，我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偏偏被他那种宁愿所有事情都烂透在自己心里的闷骚性格搞得如此复杂，不仅害我删号还害他自己一直被内疚自责困扰得不得安宁，换做是我我大概也不会再玩这个游戏了，至少不会再在这服呆着——可是欧阳如墨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却硬是等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