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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之城——by樱桃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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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一层的衣裤被丢弃在雪地上,灵仙咬紧自己的嘴唇,将原本冻到发紫的嘴唇生生咬出血来。

当脱到只剩一条亵裤的时候,北风呼啸而过,孩子们屏住呼吸,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虽听得出不过是个少年的声音,却硬是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二哥,是公乘无銮。”其中一个孩子眼尖地说道。

“他来做什么,不是随他父亲远征去了吗。”领头的孩子偏着头,眼珠子灵活地转着,叫人将灵仙挡在身后,笑道:“呀,这不是公乘大统帅家的公子吗,父亲经常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气宇不凡。”

“二公子这么说倒是折煞小人了,公子们在玩什么高兴的,让无銮也加入吧。”无銮道,字正腔圆,一字不漏,不时往那几个孩子的身后瞟去。

月城二公子弥雅也算是月城众多公子中较为出众的一个,仰仗自己的母妃是正室,傲慢不可一世,却独独对这个护城军统帅的继承人有所忌惮。若是他回去将今日之事告知他父亲公乘柏,公乘柏那个人顽固得很,从不讲私情,定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他父亲,就算是身为正室之子,不免也会受到责罚。

“没什么,不过是我们兄弟几个见今日雪好,打打雪仗玩。”弥雅说着,往身后一看,一众孩子均点头连连称是,无銮的气场竟让他们个个不敢轻举妄动。

“哦,这样啊,那几位公子玩得尽兴,无銮还要有些要紧事,先行一步。”说着,便要提脚离去,身后一众孩子正松了一口气,偏他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方才与父亲同去觐见主上,公子们可否见着灵仙,主上正寻他呢。”

“没有,我们怎么可能看见他,你也知道他最不爱和我们在一处。”弥雅说着,看着无銮确实走得远了,伸手抹了抹额头,深冬的天,竟是出了一身虚汗。

“灵仙,灵仙昏过去了。”一个孩子惊慌失措地叫道。

弥雅转过身,看见一群孩子中间,只着一条亵裤的灵仙蜷缩成一团,大雪几乎将他小小的身子都覆盖了,脸色苍白得叫人心惊,看来气息全无。弥雅吓得后退了两步,急促的呼吸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是谁失声喊了一声:“快走!”一群孩子便跑得没了踪影。

灵仙只觉得自己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很温暖很舒服,几乎就要这么一直沉醉下去,再也不要醒来,可又有什么力量支撑着他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刚毅的少年的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脸,不会忘记他看自己时那双清明的眼。

月城十二年,公乘柏在一次远征中战死,年仅十六岁的无銮继承了统帅之职。灵仙与无銮日渐变得亲密,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甚至有民间流传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传得最多的便是灵仙为求自保,在兄弟间占得一席之位,用分身之术笼络了新统帅。

“仙儿,你知道外面都在传我们么?”无銮一柄长剑险险从灵仙腋下掠过,灵仙一个回档,身轻如燕。

“是么,都传了些什么?”灵仙的一招一式虽都是无銮亲授,但他天资聪颖,知道无銮的剑术太过凛冽,不适合自己,故而将剑术稍作变动,便自成一体,正好柔以克刚。

无銮不知何时已近了他的身,一句看似玩笑的话拂过耳际,“传我们是一对儿。”

灵仙流畅的剑招忽而一滞,不偏不倚正横在无銮的脖子上,“这样的胡话你也信。”

“仙儿,要是我真喜欢上你怎么办?”无銮不但无惧灵仙的剑,反而故意挑衅似的把脖子凑得更近了些。眼下,只要灵仙稍稍那么一划,神勇威武的少年统帅便即刻命丧当场。

“不练了,搅了兴致。”灵仙收了剑,背过身去径直走了。

虽然两年来,灵仙勤于练武,但他无论怎么练,却仍看着柔若无骨,身段肌肤较之月城最美的女人还要媚上三分,看着他远去的背景消失在纷飞的梅花下,这月城上下,恐怕只有公乘无銮最清楚,这人的性情比他麾下最勇猛的将士还要烈上三分。

当晚,有人声称看见新统帅进了月城最大的烟花之地水色坊,一夜未归。

说来也奇,雨水向来稀少的月城在那个晚上竟是下了一整夜的雨,芭蕉都被压弯了,雨水敲打着亭台楼阁,叫人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灵仙的房子不过是偌大的月城宫中一个偏殿,清冷破败,有时候甚至会渗雨,例如今夜。雨水的嘀嗒声吵得他无心睡眠,一颗心焦躁不安,焦躁到连平时庭院里的一丁点声响都能惊动他,可此时他却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直到那个人破窗而入。几乎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便将他手脚就着撕碎的衣衫布条敷在床头床尾,蒙了眼,嘴里也塞了布条。漆黑的夜里,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肉体与肉体之间的淫靡摩擦,那人肆意的抚摸玩弄。他的神经始终未曾松懈过一分一毫,将那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刻入脑子里,他要记着,就像他如今仍然记着那些个曾经欺辱过他的丑恶嘴脸。可他怎么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他只知道第二天雨停了,晨曦的阳光似乎要彻底暴露他似的,毫无顾忌地射进小屋里,手脚已经被解开了,睁开眼,满眼满眼都是肮脏的白浊以及刺目的鲜红。纤细得可怜的腰杆两侧满是淤青,全身上下遍体的痕迹大肆宣告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灵仙闭了眼,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嘴唇早已被咬破了,嘴角挂着血,鲜艳夺目。

一连几日灵仙都没有去统帅府,府中有侍女悄声议论,“你说,灵仙公子怎么不来了,是不是统帅得罪他了。”

“我看是他自己不敢来了吧,你不知道,前一阵子,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多厉害。”

“统帅呢,今天怎么没有瞧见。”

“谁知道啊,不是说马上又要远征了吗,统帅怎么又不见了。”

……

“仙儿,你开开门,见我一见。”无銮已在灵仙的小屋前站了两个时辰,只是门内却仍旧没有一丝动静。风儿簌簌地吹着,花瓣落了一地,无銮伸出手,一片花瓣便到了他手心里,安详得很。仔细看那脉络纹理,手心里的花瓣像是活了,张开嘴对着他笑。抬起头时,那些花瓣仿佛全活了过来,变成同一个人的脸,怵目惊心。

“你怎么来了?”忽而有声音从身后传来。灵仙似乎刚练了剑回来,洁白的额头上点点汗渍。

“来看看你。”无銮道,拿出巾子就要为他拭汗。

灵仙却无意识地躲过去了,“去屋里坐坐么。”

“不了。也没别的事,就想来看看你。现在见着了,也该走了。”无銮将巾子收紧在手中,“昨天主上下了令,远征,三年,你等我。”

说完,无銮便走了,踩碎一地落花。

三年后无銮凯旋归来,从星城的手中夺回了原本属于月城的土地。月城城主拖着病重的身躯,赐予他一字并肩王的封号,赏美女珍宝无数。

一眼看去,大殿之上,却独独少了灵仙的影子,低贱的出身让他不能也不会出现在这大殿上。

月城十六年春,落英缤纷,彩蝶飞舞,月城城主亲点的药师被秘密请进统帅府。

“还有多长时间?”无銮面色凝重,原本未及弱冠的脸看来竟生生多出几分沧桑。

“回统帅,过不了今年冬天。”

“是吗。”悠长地吐出一口气,无銮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淡开来。

月城十六年冬,月城之主病危,统帅公乘无銮发动叛变,率领精锐部队不费吹灰之力攻进主城,二公子弥雅及其亲信,一个不留,惨死在叛军剑下。

灵仙被急招入宫,封护城军统帅,诛杀叛军。

“你来了。”沙场上,两军对垒,无銮一身黄金铠甲,头盔下一双眼笑得温和,在这肃杀的沙场上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为什么?”灵仙咬着牙,眼前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依稀前一晚还与他对月当歌,把酒言欢。

“为什么,你不该这么问,仙儿。”无銮大笑道,“来吧,有本事就杀了我。”

灵仙心中猛地一怔,冲入沙场,两人从马上打到马下,剑花飞舞,一招一式都那般相像,却又全然不同。

清脆的一声响划破天际,无銮的剑竟脱了手。“来啊,杀了我,杀了我好好做你的王。”

灵仙睁大了眼,看着他,明明还是那张刚毅的少年的脸,可为什么却越发模糊,再也看不清那双他一心念着的那双清明的眼。手上的剑软了下来,许久没有动静。

“仙儿,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么?”无銮突然说,“侵犯你的那个人就是我。”

剑身插入胸腹,横穿而过。“呵。”无銮顺着长剑一步一步往前走,鲜红而炙热的血液顺着盔甲滴下来,揽过灵仙的腰,将他拉得与自己再无一丝缝隙,干裂的唇凑到他耳下,“仙儿,我喜欢你,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了。”

仿佛就在一瞬间,月城史上最出色的统帅战败,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叛乱由此结束,甚至来不及回想它的开始。

第十四章:逃之夭夭

微微抬首,亚素看向方格木窗。窗外,是一抹纤细的人影,侧面的轮廓犹如裁剪。“若是你肯将黑水晶借于我,我便放了你去找你的小情人,如何?”

沉吟片刻,亚素道:“对不起,你的要求亚素做不到。”

“我不过是想借用一下,用完之后必定完壁归还。”

“灵仙公子。”亚素道出来人身份,顿了一下,“恕亚素无能为力。”

“你!”亚素看见窗外的人影颤颤晃动了一下,继而是轻盈的笑声,“你以为我委曲求全,婉转求欢是为了什么,我灵仙从不把江山放在眼里。”

“无能为力么,告诉你,我可没有黎承昊那么有耐心。”眼中掠过一丝阴鸷,唇角上扬,灵仙将一只小虫从窗缝中放进屋里,“哦,对了,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是月城主,好好记住吧,巫师亚素。”

小虫入了内室,便东嗅嗅西闻闻,直往亚素而去,就在亚素脚边突然自焚而灭,升起一缕青烟,丝丝侵入亚素肺腑。

这厢左裴与褚夜二人正在为如何救出亚素制定最后的计划。左裴用因其父在擒住亚素一事上有功所得的黎王赏赐换了两个价值连城的玉如意,一个珊瑚浮雕,买通了黎王身边一个近侍,得知亚素眼下已不在天牢,而是被转移去了天籁境地。

“天籁境地,那是个什么地方?”褚夜修眉紧锁,他记得亚素被带走那天,从那黎承昊口中好像也有听到这么个地方。

“裴只知那是巫师乌拉为感谢先王所设的一处世外桃源。”左裴道,略一思虑,“国师既是可以从那处逃出,想必乌拉所设结界已破,只是虽说如此,从那天籁境地救人较之天牢却是难上加难。”

“左兄是什么意思?”褚夜忽而拍案而起,言语间似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哦,裴的意思是,天籁境地虽已没了结界,却是机关重重,重兵把守,且从未有人知晓里面究竟是怎样一个布局,国师也不知具体关在哪一处,想要闯入真正……”

“你说,亚素从那里逃出是什么意思?”褚夜眼光犀利,似是要将入眼之物统统烧成灰烬,他忆起黎王那龟孙子似乎也这般说过,竟然用了“逃”这个词,那家伙不是东之国的国师么,既是这般显赫身份,为何,这是为何?

左裴被褚夜的眼神怔住了,但很快便镇定下来。聪明如他必不会单纯地以为褚夜只是亚素身边的一个小侍童,他只知道,无论他是谁,眼下都不宜讨论此人的真实身份。此刻,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似乎随时会摧毁一切的强大气场让他不免犹豫着开了口,“国师在来到东之国后不久,便被殿下软禁在天籁境地,如果裴没有记错,已有十年。”

怪不得,怪不得,在那人向自己索要手环无果执意要赶至东之国,一时情急便拿出黎王的名号威胁他时,那过于平静的反应。在与那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总算让他得到了一些不错的讯息,其中之一,便是巫师亚素每每越是表现出平静的表情,那就表示越是不平静。

“左兄,请继续。”褚夜吐出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冲动和怒气强压下去,不着痕迹地恢复到一贯洒脱不羁的样子,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什么?”左裴尚未从褚夜带给他的惊诧中恢复过来。

“你的计划。”褚夜道,笑着做了一个恭请的姿势。

“失礼失礼。”左裴尴尬道,继续将他的计划细细告知褚夜。

亚素被劫似乎发生在一瞬间,当这个消息传入黎王的耳朵里,黎王的愤怒差点将前来传告的侍从劈成两半。当黎王气势汹汹领着一队精锐部队来到囚禁亚素的阁楼时,不禁大骇,那劫走亚素的人竟然震塌三尺墙壁,将亚素连同金刚锁链一并劫走了。

“金刚锁上百斤,贼人必不能走远,给本王追。”黎王大喝一声,精锐部队即刻分做两帮人马从出王宫必经的两条大道上疾驰而去。

“呵呵。”与黎王一同前来的灵仙突然掩嘴笑道。

“你笑什么?”黎王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有好戏看咯。”灵仙娉娉婷婷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下摆,袅袅娜娜地离开了,转过头来娇俏一笑,“黎王殿下可别忘了答应我什么,人归你,水晶归我。”

从将亚素救出那个牢笼,褚夜便发现亚素的身子有些不对劲,确切地说,是非常不对劲。一向冷冰冰的亚素为何会热乎乎。

“夜兄,国师身上的锁链乃是灵铁打造,非一般人能解,殿下的大军恐怕顷刻就会赶上,不如暂且去郭老那里避一避吧。”左裴说着,便上前与追随他的几个贴身侍卫交代了几句,侍卫们领命后往不远处的一处茂密丛林行去,眨眼便消失在暮色里。

见褚夜眉头紧锁,知他是心中顾虑,拱手道:“夜兄请放心,他们几个乃是裴最信得过的兄弟,定不会泄露你我行踪。”

褚夜点点头,不管那几人是否能成功引开追兵,或者一旦被擒能否抵抗得住黎王的严刑拷问,在出发前夕,他便秘密联系了查克,这世上唯一能信的,除了他自己,便只有这一个了。

月辉星光之下,褚夜抱着昏昏沉沉,神智似有些不清的亚素向着郭家院飞奔着,左裴跟在他身后,越发觉得此人身份不凡,恐怕与黎王殿下不相上下。

到达郭家院时,已近凌晨,黎王的追兵应当是被拖住了。郭家祖孙早得到左裴的通知,正提着莲花灯笼在门口迎接,速速将褚夜一行人带至宽敞的密室中。褚夜将亚素平放在软垫上,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为何看来破破烂烂的郭家院会有密室。

“爷爷,那是谁,为什么那么美的人全身都绑着锁链?”郭萍扯了扯郭老头的衣袖,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小手颤抖着,粉嫩的小脸又惊又怕。

“瞎说什么,这几位都是贵人,什么锁链不锁链的,走,跟我下地去。”郭老头将孙女的手拽紧,训斥道。

郭萍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却并不愿离去,现下躺在软垫上的那人真正好看极了,让人都舍不得眨眼,她只想近点再近点看个够。抬头瞧见郭老头从未有过的严厉神色,极不情愿地被郭老头拉走了。

或许是因这密室内温暖的烛火,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亚素缓缓睁开了眼,动了动身子,轻吟了一声:“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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