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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蓬寒——by衣满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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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骨看到的没错,刚才步月就是逃命的奔出客栈。他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从前几天就开始了,每当离京城进一步,步月的心就紧一下。直到了今日,终于踏在了京城的土地上,步月觉得自己十分不对劲。他感到慌乱,一口气憋在心中怎样也出不来。他把这些都认为是自己对即将所做大事产生的兴奋。可他也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京城让他感到压抑,他想逃走,可无形中的一个网束缚着他,他动也动不了,就像一具玩偶,任人摆布。
他在走之前曾乞求杜义词将京城家中的地址告诉自己,却被回绝了。他如今站着这里也不可能去拉个人就问"XX家原来住在哪里?"轻者,被他问得人瞪他一眼扭头就走,严重的,说不定还会将他送押入官府。他心里明白,步溟渤能光天化日地进行抄家,这认定是朝廷要犯,谁会让他去那片禁地,谁会帮助他去那片禁地。
漫步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京城,他对这街道是如此依恋,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带着身体向前走。管不了这么多了,步月什么也不去想了,任由着自己的两只脚交换着向前。
终于停下来了,步月置身于一座豪宅之前,十分气派却又透着无限的悲凉,他目光向前,死死的盯着那门口,刚刚闪过一袭白衣身影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死寂。步月的心从看到那个身影就开始痛,一点一点的,他没有办法控制。他缓缓抬起头,心中紧张得要死,然后他看到了那张青面獠牙的匾上金光流体的两个字"步府"。步月的眼睛再也没离开过那两个字,心好像也平静下来。他望着望着,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粗,用手按住了胸口,那里好像已不再是他的,越跳越快,不按住好像就会蹦出来一样。步月觉得自己的目光被那两个字深深地吸住了一样,怎样都无法移动,直到盯着的两眼发胀发痛,流下了泪来,他还是动不了,额头渗出了一滴滴的汗珠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跌在衣服上,浸湿了好一片。
突然,步月感到那一袭白衣又映入眼帘,他感到自己终于能动了。转过身,没了命似的疯狂地跑着,一心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找个温暖的角落躲起来。
"爹,盈儿的弟弟要来京参加科举考试了,这几日我们就不能常回来了。"
"嗯。"
身后两人的对话,顺着风,被远远的抛在了步月的身后。
步月一口气冲回了客栈,进了房间,他将门闩好,钻进被窝。
心还很痛,泪水像抑制不住的洪水这会全部泄了出来,已经浸湿了一大片被角。他努力闭上眼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可一切都不听从他的命令。步月在床上蜷成一团,不光心痛,他感到手臂上的伤口也像要炸裂开一样,血想向外涌。他用力箍紧全身,他怕稍稍一松手,身体就会破裂。
为什么那个豪宅令他感到如此恐惧,却还是抑制不住想走进去?为什么那袭白衣令他感到如此温馨,脚不由自主地向要靠近?为什么这京城的繁华令他感到如此厌恶,一心想回到安静的江南?为什么明明怕得要命,却从心底感到一丝兴奋?
步月蜷在那里,想得脑子都要炸了。
渐渐的,疲倦了,睡着了......
第二日清早,步月起来,他用冰水敷了敷红肿的双眼,虽然心里感到不安,感到烦躁,但他还是对端着早点进来的人保持了以往的微笑。
"少爷,吃吧。"骨骨将早点放在桌上,退出门时看了步月一眼。
就这一眼,步月浑身一颤,将拿起了的包子又放了回去。那一眼让他感到害怕,他害怕骨骨知道一切。
门外的骨骨冷冷一笑,他对步月昨日的行程了如指掌。
第十一节
"请问是段少爷吗?"
听到敲门声,轩儿过去将门打开,只闻门外之人就问了这么一句。
烟柳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事吗?"
"我家小姐请您上府上一聚。"
烟柳笑了,"等到科举完后,我自当上门拜谢。"
那人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烟柳望着他的窘样,手一挥,"轩儿,送客。"
"娘也真是的,这么快就让姐姐和天楚哥知道了我的动向。"烟柳坐在那里自言自语。
劳累了一天的夜晚,睡起来格外香甜。
一夜无梦,烟柳醒来的时候,轩儿已经将早点送到了他的房中。烟柳慵懒地穿着衣服,轩儿走到窗前支起窗叶,这里正好对这客栈的后院,这是虽是清早却也有三两人在院中习武。
"啊--"轩儿喊了一声。
烟柳穿衣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怎么了?莫不是你看到鬼了?"
"没......没......"轩儿赶紧将头撤了回来,"我只是想到既然上官小姐和步少爷已经知道了您的地址,若他们亲自来,也由不得你不回去。"
"就算是姨娘和姨丈亲自来了,我也不会回去。"
轩儿望着烟柳起身洗脸,并为朝他这里忘一眼,不由松了一口气,眼睛偷偷的扫过窗外,院中静静无人,一定是自己看走眼了,怎么可能是。轩儿在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
"你就在这好好呆着,今日我要去好好逛逛。已经有好多年没来过了,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烟柳说完还不等轩儿回话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哎呦--"
刚走出门,却没想到在不宽敞的过道中和迎面之人撞了个满怀。烟柳一把拉住差点被他撞倒的公子,鞠了一躬以作歉意,"实在对不起,在下心太急,没有看路。"微笑的抬起头,表情在一瞬间凝聚住了。
站在烟柳面前的人,纤细的身段,柔顺的秀发,也许因为刚刚练剑,也许因为刚刚收了惊吓,双颊微微透着红色,轻轻地喘着气,眼睛清澈的一望便看到了底。
"不要紧了,步月并无大碍,公子无需自责。"说完转身对着另一边说了一句话。
烟柳这才猛然注意到他身边还真这一名少年,正凶狠的望着他,然后两人绕过他向更深的过道走去。
"少爷。"
烟柳听到叫声,猛然回过神来,身旁的轩儿正用极为复杂的表情望着他,然后,他就任由轩儿拉着,回到了房间。
"少爷,他是......"
烟柳没有回答,用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心这会又如同大海的波涛上下翻涌。那个逝去的影像,那个三年来只能在梦中见到的倩影如今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才承认邑儿已经死去这个事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他如何承受得了。
"少爷,他可是清晓?"轻声的小心翼翼的询问。
烟柳忽然想到那人手中拿着的剑,那人望着自己清澈的不带一丝波澜的双眸,那人刚刚冷冷的话语,他摇了摇头。
"邑儿不会武功,邑儿不会不认得我,邑儿不会那样冷淡的对我说话。"
过了许久,烟柳莫名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像似在回答刚才轩儿的问题,更像似在说服自己。
"骨骨,你可认得刚才那位公子?"步月因为骨骨背对着他,所以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认得。"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真的不认得?那位和你刚才的目光那么凶狠,活活的要把人家吃了似的。"步月从未见过那样的骨骨。
"真的不认得。"骨骨听到步月的担心松出一口气,转过身,望着步月,"因为他撞了少爷,万一少爷有什么,我怎么像杜老爷交待啊。"
步月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嘛,不用担心了。准备一下吧,我要看书了。"
望着轩儿退出了房间,步月终于不用再辛苦的装着轻松的微笑了。那人是谁?步月在心中不停的问着自己。他摸了摸胳膊,那是刚才那人扶着他的地方,感到好温暖,好有力,就像自己一直寻找的那样失去的东西一样。他又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那个白衣人,他想逃又想去亲近,而这个人却让他很想去接近很想去了解。想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心就有点点痛,许久许久以前在记忆中好似也有这么一双温柔的眼一直望着自己,一双有力的双臂保护着自己。为何那双眼就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这一切又都是什么呢?步月的脑中一团乱,他觉得这应该是在自己的记忆中的,可就是怎样都想不起来。
身后,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一只白鸽向南方飞去。
第十二节
"少爷,您真的要去?"
"怎么?有何不可?"踏出了门槛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不是,只是少爷明知他不是,为何又要......"
"真的不是吗?"烟柳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走了出去。
他也在不停的说服自己,他不是邑儿,他要让自己已承认的事实不动摇。可为什么就是拗不过,想看着他,静静的即使一句话不说也好。想听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是那样让自己悸动。或许他真的是,或许他只是同邑儿长得很像而已。无论怎样,想同他交谈的心情是不变的。
"请问旁边可有人?"
转头,望着那人的微笑,步月就这么点了点头。
"我叫段烟柳。"
"苏步月。"轻轻的,声音很小。
"以后可以叫你步月吗?"
红着脸点了点头,"段公子是京城人吗?"
"叫我烟柳就好了。我不是京城人,只是以前来过几次。"
"......"张了张口,那声"烟柳"卡在嗓子里,就像有什么在拉车,怎样都叫不出来。
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无奈的笑笑,很温柔的拍了拍他,"那就叫我段大哥吧。"
"嗯。"虽然回答着,但感受到烟柳掌心的温暖,步月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这样吧,为了上次那事我向你赔罪,明天带你去逛逛京城吧。"烟柳微笑的等着他的回答。
"好。"
"少爷!--"
"怎么了,骨骨?"步月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这个没有敲门就冲进来一脸怒气的人。
"少爷,您不能和那位公子再来往了。"
"为什么?"
"骨骨认为他对少爷有企图。"
"是吗?有什么企图?"步月突然来了兴趣。
"这......这......骨骨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总之,少爷还是少和他来往的好,您这会上京的任务忘了吗?小姐还在家中等着您呢!"
"我知道啊,所以我正在看书,现在这可是你来打扰我啊。"
沉默了许久,骨骨转身离开了。门,是被很用力的关上的。
真的是有什么企图吗?果然这样,我倒十分想跌进他的企图中。步月这样想着,突然一惊,责怪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走在京城热闹的街道上,步月没有了上次的不安,他边走边看,听着烟柳在耳边十分耐心的讲解。
"步月是哪里人?"
"苏州。"说之前,他犹豫了一会,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回答哪个好。
"苏州可是和杭州并称啊,只可惜我没有去过苏州。我们杭州的西湖真的很美,下次你来杭州,我带你去。"
步月的眼前浮现出了西湖的美景,顺口说了一句,"我去过。"
"去过?什么时候?"烟柳有点惊异。
步月一下也愣住了,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去过的呢?自己不是从小在京城长大,遭到了大难,被接到了苏州,怎么会去过杭州呢?但刚刚眼前确实浮现了一张十分清晰的西湖的画面,而且好似还有一丝甜蜜涌上心田,也就不由的回答了。
没有得到步月的回答,烟柳也不再问了。一个小小的计划在他心中形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步月紧紧地跟在烟柳的身后。身边是越来越熟悉的街道,越来越熟悉的房屋。步月停了下来,一把抓住了身前烟柳的胳膊。
"怎么了?"烟柳回头,看到步月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也在不住的颤抖。
"咱们回去吧。我不想去那边。"
烟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满意的一笑,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步月低着头,双唇紧闭,慢慢变得惨白。
烟柳没有紧逼,过了许久,才温柔的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不清楚,就是不想过去。就好像那里有一个黑洞想将我吸进去,我越是想逃,身体越是往那边靠近。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里就感到心痛,是我从未有过的恐惧,但又带一点点的兴奋与激动。"
步月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像只用了一口气似的,现在正在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将手从烟柳的胳膊上放了下来,但周身还是在不住的颤抖。渐渐的,颤抖越来越厉害,最终变成了抽泣。
烟柳走上前一步,一把将步月楼入怀中。步月没有挣扎,反而像得到了什么安全保障似的,放心地失声哭了出来,好像有好多好多的委屈,好像积展了许久许久。很长时间过去了,步月还是没有停下哭声。烟柳就那么站着,抱着,他心里明白了一些。
又过了一会,步月终于停了下来,他离开烟柳的怀抱,看着烟柳胸前湿嗒嗒的一片,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关系,我们回去吧。"烟柳拉起步月的手,转身向客栈的方向走去,他什么也没问。
步月任由烟柳拉着,他什么也没再解释。
"少爷,您不想吃点什么吗?"轩儿终是放不下心。
"不了。"烟柳头也没抬,过了一会,"轩儿,过来,坐下。"他知道,轩儿还没走。
轩儿走了过去,坐在烟柳的对面。从刚才回来,烟柳就一直坐在那里,不说不笑,一脸愁容。
"是他。"
莫名的一句话,轩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怎么可能,少爷不是说不是吗?如果是,当年是怎么......"
"我今天带他去逛京城,就想着带他到步府。可还没去他就停下了,他说有无限的恐惧袭上心头......"
"那少爷准备怎么做?"
轩儿望着烟柳说完这话向后一靠,不再说话。没有得到回答。轩儿退出房间,他知道呆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回应。
"还能怎么做,邑儿又不认得我了!"烟柳自语,带着无尽的伤感。
第十三节
"步月。"
正在上楼的人显然一惊,将手中的剑递给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极不情愿也迫于无奈拿着剑走了。
时间太早了,整个客栈此时并没有多少人活动,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高一低,谁也没动,谁也没开口。
烟柳显然感到,自从上次带了步月逛京城,近些日子,他就总在躲着自己。烟柳每天都可以听到步月从自己门前经过那轻微的脚步声。然后,他总是披了衣服倚在窗边,欣赏着院中步月练剑的身姿,十分精湛的剑术,估计就是自己也没把握胜他。一直到他收剑,消失在院中,接着又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几次,烟柳都想推开这扇门走出去,装作偶然相遇的样子微微一笑轻松地打个招呼。可当他的手已经放在门闩上准备推门的时候,他听到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加快了频率,又渐渐远去,最终消失,这就像在逃离他这里。烟柳放下了手,没有推开。不光清晨,就连平日吃饭,步月也已经不再出房门了。在其他时候,好不容易遇到了,烟柳总是刚想上前打招呼,但对方一发现立刻转身就走了。烟柳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折磨,他终于推开门叫住了步月。而今天,他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步月站在楼梯的中央,他只抬头看了一眼角他的人,便垂下了眼睑,不再看他。空空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很不自在的不知如何摆放。他知道这回是躲不掉了。这些天,步月不是不想见烟柳,他是害怕,害怕与烟柳在一起的那种感觉。那种安心,那种幸福,那种奢望,都好似是自己一直极为渴望的。与烟柳在一起的那种无忧无虑,渐渐的让他忘记了此行目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既相继续同烟柳接触,又害怕这种持续下去的友情。他最终选择了逃避。他期待着每日清晨的不期而遇,但又怕见到烟柳时不知所措的自己。站在人群中,看到他望着自己兴奋的表情在自己转身离去时瞬间瓦解,心好痛,他也不想离开。可真的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想亲近的感觉越来越深,终于在被叫住的时候,那惊讶下掩饰住一丝喜悦,又因不想被对方觉察而迅速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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