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东西就上齐了，苏正宇两筷子肉扔进锅，“我不让你了啊，你自己动手。”
其实苏正宇恨不得直接喂到姜旭嘴里，但他知道那样干的话甭想让对面那人吃饱，所以只能身体力行。
姜旭倒也没多说，直接动筷子，但他第一筷子的目标居然是豆腐，眼看豆腐要下锅，苏正宇啪一声用自己筷子夹住，“你别逼我往你嘴里喂。”
姜旭一脸纯良，疑惑不解的看着苏正宇，俩人的筷子就那么跟锅上驾着。
“先吃肉！”
“哦，可你不已经放了？”说着姜旭夹了一筷子肉放倒自己碗里。
苏正宇看着瞬间锅子里除了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和偶尔冒头出来的葱段之外就剩下姜旭刚才放的那块豆腐了。
愣了几秒，突然有一筷子肉在眼前晃了晃，苏正宇想都没想就张口咬住了，再看姜旭，笑眯眯的。
苏正宇白了一眼，但跟着也乐了。
不都说一笑泯恩仇么，更甭说这俩起根儿就没仇，桌上东西扫荡到一半的时候，就变成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夹一筷子了。
吃饱了，俩人往回溜达，肚子里有食儿身上就暖和，所以不紧不慢。小胡同里黑灯瞎火，苏正宇就起了贼胆儿，先是挎着姜旭胳膊，姜旭看了一眼，由着他了，苏正宇立马再接再厉，四下一扫，迅速在姜旭嘴上吧唧了一口。
这回姜旭有点儿慌，怎么说这也是公共场合呢，不过苏正宇一把捂上他眼睛，“放心，没人。”然后，这次这一口吧唧的时间就长了点儿。
等回到姜旭的小屋，苏正宇抢先一屁股坐床上，“你还打算走吗？”问题回到最初。
“你让我走吗？”姜旭挨着苏正宇坐下。
苏正宇摇头。
“那就不走呗。”
“好，那我今天也不走了。”苏正宇顺坡下驴，往后一仰，结果“砰”的一声，后脑勺磕墙上了。
姜旭那小破单人床没他想得那么宽啊……
姜旭给他揉着脑袋，叹着气，苏正宇心不甘情不愿的吭哧，“算了，我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
从姜旭那回来，苏正宇失眠了，要想的事儿太多，是让姜旭另租房还是干脆搬过来？他卖糖葫芦虽然挺好但总跟城管打游击不是办法啊。他现在连个手机都没有，联系起来太不方便了，自己平时有演出也不能天天两头跑啊……人虽然是被自己堵住了，但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啊。
第二天挂着黑眼圈到单位，被郑立诚那小子逮住调侃，苏正宇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直到中午休息，突然想起来郑立诚好像说过家里有个亲戚是工商的，于是拽着郑立诚：“走，我请你吃饭！”
“啊？这是哪出儿？”
苏正宇也不解释，点好菜，按住了郑立诚，“我问你，你们家是不是有人在工商？”
“是啊，我舅舅么。”
“办一个个体工商户的照麻烦么？”
“怎么意思？您了要下海？”
“我下海能干吗？我一朋友。”
“哦，不费劲，有正规经营地址就行。”
“地址啊……”苏正宇有点儿发愁，姜旭就是因为没有固定地方才被城管抄的。
郑立诚托着腮帮子看着姜旭，“哎我说，你那朋友是不是卖糖葫芦的？”
“是啊。”苏正宇本能的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你最近除了糖葫芦就没念叨过别的。”饭菜上桌，郑立诚也不客气，捡着爱吃的往嘴里塞，“我回家细问问我舅，你让你那朋友准备着。”
026.
郑立诚都问清楚之后，苏正宇开始挠头了，唯一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经营地址，人总不能给个占道游商发营业执照啊。
想来想去，苏正宇想到了凤鸣，他们自己也卖零食，能不能给姜旭收编了呢？
给陶然打电话，陶然说给他垫个话，但还得他亲自去跟师父谈，行不行都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说了算的。
虽然没准备，但苏正宇还是请了假，奔了凤鸣，跟陶然的师父谈，用不着虚的，而他也确实急。
结果刚到胡同口，就看见一辆城管监察车开了进去，心说不好，赶紧往过跑，但人腿哪儿跑得过四个轮子？
这会儿正是学生放学的点儿，是姜旭每天下午的第一个销售小高峰，围着他三轮不少学生和学生家长，所以他虽然看见城管的车了，但怕伤着人，也没往常收得那么快，这一耽误，兵临城下，再跑已经来不及。
苏正宇这边紧跑几步，眼看车上下来的人按住姜旭的三轮车把，“刚才我们过去的时候警告过了吧？”
姜旭没说话，平时警告完了就不来了，谁想到今天杀了个回马枪呢？但姜旭手也按着自己三轮车的车把，吃饭家伙儿，不能轻易放手。
这会儿，苏正宇已经潜伏到群众堆儿里了，眼看着这次城管动了真格的，他急中生智，假装自言自语：“人卖糖葫芦吃饭，不偷不抢的，怎么了？好几天没买着了，今儿来了还赶上这么一出！”
他这话立马得到了旁边两个孩子家长的附和：“就是啊！我们家孩子就爱吃这家的糖葫芦，你说我们排半天队了，这叫什么事儿？天天的那么多该管的不管！”
苏正宇一看有门儿，赶紧再接再厉，应和的也越来越多，干脆有脾气冲的直接冲着城管喊：“你们有本事抓坏人去啊！欺负卖糖葫芦的干嘛？”
准备抄姜旭东西的城管很无奈的解释：“抓坏人不归我们管，我们现在查的是无照商贩占道经营。”
人家干的就是这工作，而且姜旭还两条都占了，虽然在苏正宇的挑头下，大伙儿都指责城管，但不解决根本问题，看架势，今天姜旭和他的家伙事儿都得跟车回去，该没收的没收，该接受处罚的交罚款。
苏正宇急了，倒不是非跟城管对着干，而且人家按规矩办事也不应该给人找麻烦，但今天不是要跟凤鸣的老大谈正事吗？姜旭要这么被带走还怎么谈？
也没工夫再想办法了，绕到姜旭身后，瞄好了路线，然后拽着姜旭：“跑啊笨蛋！”拉着人撒丫子就跑。
姜旭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多年跟城管你进我退你抄我躲的遭遇战已经培养出了听见“跑”字身体就能条件反射的调动起来的机能，所以跑得甚至比苏正宇还快。
这情况最没想到的就是城管，这是哪一出啊？
人跑了，就剩下三轮车和没卖完的糖葫芦，拉回去吧，扔在路上不像话。
主角都没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散了，苏正宇这才拉着姜旭回来，拍着胸口，“你平时老得应付这样的情况？”
姜旭还想着自己被没收的车和东西，“其实他们也不是非抄，我求求情应该……”
“行了，别舍不得了，我问你这种情况是不是经常发生？”
“松的时候两三天来一回，紧了一天两三回。”
“那你次次都求情啊？别想你那三轮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姜旭看看苏正宇，“那好歹也跟了我两年了。”
苏正宇挑了挑眉毛：“你跟辆三轮儿倒是挺有感情的啊？这两年你可都躲着我呢！”
得，不小心趟了雷区了。
“不是，你不让我向着糖葫芦大亨的目标努力么，欲先工其事必先利其器不是？这东西都没了……”
“得了，得了，吭哧什么呀？想象怎么补偿我这几年吧。”苏正宇瞟了姜旭一眼，“比起那些东西，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哪个大亨是见天被城管追着跑的？”
“这年头就地方值钱啊……”姜旭也不是没找，但是一个菜市场的固定摊位一个月还不少钱呢，更别说是门脸儿房，再说糖葫芦也不能在菜市场里卖啊，那卫生环境就不行。
“你觉得在凤鸣里头给你个边边角角的地方行吗？”
“那敢情好了！可人家凭什么给我地方啊？”开始姜旭眼睛直放光，但接着就觉得不可能。
027.
对于能不能把姜旭塞进凤鸣这事儿，苏正宇心里也没底，所以老远看见陶然来了就迎上去，才要开口，发现旁边还跟着搭档，犹豫了，求人的事儿还是少节外生枝的好吧？
倒是方文辉，看了看苏正宇和姜旭，然后冲着苏正宇：“陶子同学是吧？”
苏正宇点点头，嘴角有点儿小抽搐的瞄了一眼陶然，桃子？陶然撇过头，假装没看见。
方文辉又拍了一把姜旭，“吃你那么多糖葫芦，都不知道你是陶子同学的朋友。”
“你别自来熟了，去看看师父师叔到没到。”陶然准备把方文辉轰走。
“到没到你们也进屋聊吧，跟这儿戳着多冷？”方文辉干脆把仨人一起往园子方向带。
陶然无奈的叹口气，拉着苏正宇：“也是，去后台吧。”
苏正宇拉上姜旭，“哎，你没进过凤鸣吧？”
姜旭摇头，他哪儿有这份心情啊？
“那你不错，第一次就直插腹地，我还是托你福呢。”
听苏正宇这么一说，姜旭有点儿愁得慌，咱可还有正事儿呢啊。
进凤鸣大门的时候，小保安在门口，本来要跟进门的陶然他们打招呼，但一看姜旭跟在后头，还被苏正宇拉着，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老姜？”眼神颇有点儿担心。
苏正宇抢在姜旭之前拍了拍小保安的肩膀，“放心。”
小保安心说什么我就放心？所以眼神还是追着姜旭，姜旭冲他一乐，表示确实没事儿，小保安虽然还理不清这来龙去脉，但也就放心了。
可苏正宇不干了，凑到姜旭耳边：“以后你少冲别人瞎乐！”
姜旭猛一下没反应过来，侧头看苏正宇，眼神一对上突然悟了，想笑又莫名的觉得耳朵根发热。
本想回一句：小醋缸！但被陶然和方文辉的两声“师父”“师叔”打断了。
唐仕宏冲他们点点头，“来啦。”
陶然凑过去，“师父，我跟您提那事？”
唐仕宏摆摆手表示了解，然后冲着苏正宇跟姜旭问：“你们有没有兴趣说相声？”
俩人还真被问愣了？怎么茬儿啊？
黄云怀在唐仕宏后头轻轻踢了一脚他师哥的椅子，“先办孩子跟你说的事儿。”
其实看师父师叔这态度，陶然就知道没什么问题了，但姜旭和苏正宇不知道啊，特别是唐仕宏刚才那么一问，所以这会儿看师父大人站起来，俩人都紧张了。
唐仕宏直接走到姜旭跟前，都不带犹豫的，“地方有，但你卖得毕竟是吃的，入口的东西不能含糊。”
“这个肯定……”姜旭想着该怎么说明一下自己这个糖葫芦虽然是三五产品但绝对保质保量。
“有没有现成的我们尝尝？”唐仕宏替他出了个好主意。
唐仕宏的意思很简单，我吃了，没事儿，那别人吃了也没事儿。
可：“这……”姜旭犯难了，那点儿家当这会儿都在城管大队呢，别说现在没有，就是明后天都不一定有。
唐仕宏本来没以为这是个问题，徒弟都垫话了，而且平时也不是没在门口看到过大伙儿都围着买，要说老百姓摆东西，最实在，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大伙儿都认自然也差不了，可怎么还为难了呢？
苏正宇知道姜旭吭哧什么，拍了他后腰一把，“你就直说吧。”
“我的家伙事儿刚才都让城管抄了，这一半天从新置办也办不齐。”
“嗨，我以为怎么了呢，那趁着置办东西的功夫就把照也办了吧，地方就门口票房旁边那空地，行吗？”
姜旭完全没想到这就成了，“您不还没尝呢吗？”
“等你开张那天再尝也不迟啊。”
“太谢谢您了！”苏正宇跟姜旭俩人异口同声，然后对着傻乐。
唐仕宏心情也挺好，看着这俩孩子，“我说，你们真不考虑考虑来我们凤鸣？”
黄云怀这回直接过来把师哥拉走了，“你看上这俩孩子也别吓着人家啊。”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给他师哥帮腔呢？
028.
虽然老两位的话让苏正宇和姜旭有点儿不知所措，但地方有了着落，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来了。
可过程好像太容易了，俩人现在也不知道该干嘛好，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拥抱一下以示庆祝？在人家地盘儿上总是不合适。
陆陆续续其他人也来了，后台热闹起来，陶然看不下去这二位立着当背景，“你们俩别跟着杵着了，等会儿人齐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以后也算得上同事了。”
正拉着吕辰进门的魏垚耳朵尖，听见新同事几个字就满屋子寻么，瞅见苏正宇和姜旭之后，跑到两人跟前，转头问陶然，“师父收新徒弟了？”
“以后不知道，现在还没。”
“那哪儿来的新同事？”
陶然冲苏正宇使了个眼色，让他自己介绍，苏正宇赶紧接过话茬，拍拍姜旭，“主要是他，以后他就是被凤鸣正式收编的人力糖葫芦生产线了。”
听见糖葫芦三个字再看姜旭，魏垚脑袋里立马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啊，你是一只在门口骑三轮车卖糖葫芦的？你们家糖葫芦真好吃！”
“那以后就多关照吧。”
“必须的！吕辰你听见没？以后天天给我买糖葫芦啊！”这后半句魏垚就是冲他大师哥说的了。
“这都是自己人了，想吃就吃呗。”
“那不行，他买的好吃~”魏垚说着还冲吕辰挤眉弄眼的问，“是吧？”
“是！”大师哥无奈却宠溺的回答。
……
等后台人齐了的时候，也差不多开准备晚场的演出了，陶然本想让苏正宇他们跟后台听一场，苏正宇开始也觉得这机会太难得了，可慢慢的，后台一对儿对儿的搭档都各自找地方对活去之了，苏正宇突然坐不住了，跟陶然交代了两句，拉起姜旭就走。
“怎么了？你刚才不还两眼放光等着开场呢吗？”姜旭想不通这又是哪一出。
等出了凤鸣，苏正宇突然停下面对着姜旭，“你今儿跟我回家吧。”从语气上看，这是一个祈使句而不是疑问句，所以也不需要姜旭的回答，说完之后拉着姜旭手就往路口走。
“小宇？”
“不许说不去！”
“不是，怎么了好好的这是？”
“哪儿好好的？你看看人家凤鸣后台，人家不过是搭档，那气氛都比咱俩看着热乎！”合着苏正宇这是被小小的刺激到了。
听苏正宇的抱怨，姜旭突然一把把人扯进了路边的阴影里。
“你干……”嘛字还没出口，姜旭就亲上来，好一会儿才放开，然后咂巴咂巴嘴，“不干嘛。”
看着姜旭那样儿，苏正宇突然觉得邪火上窜，瞄了一眼旁边，有个七天连锁酒店，“也甭回家了，就这儿吧。”说着，冲着酒店招牌一努嘴。
姜旭虽然知道苏正宇愣，但没想到这小子如今还是这么愣，但看着苏正宇一点没玩笑的脸，还挺不好意思，“别闹了，我不没说不跟你回家么。”
“那就赶紧的。”蹦到路边，招手打车，可这条小路上车还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