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等人共同逼迫浮月山庄交人,以至于武林众人尽皆围攻山庄,其中有奸邪之徒趁机杀害柳家满门,唯有幼子柳葆
芝存活,被掌令使救回光明教中,又成为封行云教主之养子。如今教中纷争又起,柳葆芝回到中原重新取得《天魔
经》,虽阁下已经继任为教主,却恐因此而坐不稳,因而不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耶律鹄大笑道:“听说飞花公子乃是举人出身,果然是个伶俐人。这一番说辞乍听倒也合理,若不是本座晓得些底
细,只怕也就信了。只可惜本座倒可说些公子未听过的——当年寻回教主独子与《天魔经》原本是该顺顺当当的,
然而柳家惹祸上身却并非单是因武林中人贪图武林秘籍这样简单的缘故。柳家先辈固然是守信之人,多年不曾忘记
与师友的约定,然而他家的后人却未必个个一心一意。柳家第三四代中,唯有柳腾龙不能习武,故而看父亲重视两
个兄弟,心中常有不甘,教中《天魔经》送到柳家之后,他便多了一份想要窥视的心思。若要独享《天魔经》,则
须得借助穆教主的独子。当时为掩盖教主独子,柳腾龙便匆匆结婚生子,虽然对外说是两年间各得一子,实则乃是
一年半不到就齐全了。为了掩人耳目,柳腾龙新婚之居所并不在山庄内,而是另置了别处,对外只说是温书考状元
。三年后他借口应试, 令妻子携两名孩儿回来住下,分别取名柳蕴芝与柳葆芝。柳家人都只道大的孩儿便是掌令使
送来的,小的那个是柳家独子。柳继果然忠厚人,将柳蕴芝视为己出,尽心培养,而柳葆芝则因体弱,一直习文。
”
燕轻裘笑道:“教主说的这些,与在下晓得的,也差不了多少啊。”
耶律鹄充耳不闻,继续说道:“然而谁也不曾料到,柳腾龙将教主的儿子与自己的孩子调换了一个顺序,柳葆芝当
做了柳蕴芝,柳蕴芝则当做了柳葆芝!”
这话轻轻说出,却好似重重地打了一个闷拳,不单是燕轻裘,周围的人也大骇。燕轻裘怒道:“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两个孩儿一大一小,怎么调换得了?况且长相皆不相同,又怎么瞒得过去?”
耶律鹄笑道:“常人想起来当如是。然而穆教主本就相貌堂堂,柳家也并非丑怪,小孩子相貌未长开,又能差到哪
里去?况且长得爹不像娘不像的孩子多了,只要父母认定,旁人又怎置喙?再者,教主之子当年是夫人因伤早产的
,本就不足月,而后来柳腾龙为了隐瞒实情又用秘药刻意令其生长缓慢,所以等他两岁时候,与一岁过半却结结实
实的柳蕴芝比起来,有些高低差异也不大引人怀疑。后来说柳葆芝年幼体弱习不得武 原因便在于此。”
燕轻裘想起当年武林传闻,竟与他所说的吻合了。
耶律鹄继续道:“后来柳蕴芝深得柳继喜爱,柳继不愧为守信之人,为不负所托,虽不知道是自己嫡亲的孙子,却
仍将毕生武艺倾囊相授,还特意打造其筋骨,使之成为少年侠士中极有前途的一个。柳腾龙对爱子如此成就也甚为
满意,自觉弥补了多年的遗憾,然而他始终不放弃寻找《天魔经》,妄想爱子成为天下武功第一人。”
燕轻裘越听越心寒,虽然听来匪夷所思,然而耶律鹄讲得如此从容周详,竟不像临时杜撰出来的。
耶律鹄又道:“那名掌令使将穆教主独子送来时,言道:教主将《天魔经》藏在某地,而寻找地址则用一地图封在
孩儿的襁褓内。柳腾龙当年曾不顾柳继严令,将那襁褓中的地图描下,自己前往寻找,然而却一无所获。他细细地
寻了所有蛛丝马迹,都不曾如愿,便猜测或许《天魔经》随幼儿来中原乃是骗局,渐渐地淡了心思。然而柳蕴芝在
江湖上创出了名头以后,某日有光明圣教的人来到柳家,说是教中大局已定,要迎回穆教主独子并圣典《天魔经》
。柳继当然是愿意的,然而柳腾龙心中却又起波澜。从那掌令使口中他猜测《天魔经》果然还是要着落在这孩子身
上,便不能让掌令使接回去。为了留下孩子,同时悄悄除去前来的掌令使,他竟将消息泄露给了唐家姑爷的肖春笛
,意在借其之力动手,允诺事后共享《天魔经》。孰料肖春笛贪念更盛,想的是将柳家众人一齐灭了,好在武林上
闯出更厉害的名头来,遂又广发信函,语焉不详地暗示柳家不但收容’魔教妖孽‘,还可能藏有教中至宝,最终引
来了白道武林围攻浮月山庄。”
耶律鹄见众人已经呆若木鸡,便顿一顿,继续说道:“柳家在此危急之时,本要死战,但是司马家出来做说客,所
以得以暂缓。此刻柳腾龙却约肖春笛见面,一来责备他泄露风声,二来想携自己长子与教主独子偷偷离开。孰料他
们这次碰面竟教留在庄中的那名掌令使窥视到,于是掌令使便奔去寻找真正的教主独子柳葆芝,想带其离开。肖春
笛为阻止事情败露,一路追杀,引发庄内一片混乱。柳家人一个月来连续鏖战,本就不支,这样一来便敌不过了。
正在这时,司马彻寒又身穿夜行衣,想要潜入山庄内暗中搜寻,不料柳家早就乱作了一团。他与肖春笛碰上,心知
决不能拖延到第二日早上,否则一切败露就完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柳家上下全部杀死。肖春笛用毒而不用暗
器,司马彻寒用刀而不用剑,正好隐蔽了身份。”
燕轻裘遍体生寒,想不到真相竟如此不堪,他忍不住问道:“那么那掌令使何在?他那晚就没有参与屠戮么?”
耶律鹄哈哈大笑:“那掌令使自然是在的,他若不在,柳葆芝怎么活得下来?只不过他杀出重围之前,手刃了引出
祸端的柳腾龙,还杀了几个家丁而已。”
燕轻裘追问道:“这些事情,阁下如何知道?这般言之凿凿的,却也不过是空谈!”
耶律鹄摸一摸胡须,却转向了慕容哀:“是不是空谈,慕容左使应当是晓得的,因为二十年前来柳家迎回教主幼子
的掌令使,便是本座。”
燕轻裘双耳中嗡嗡作响,不由得回忆起当年谣传浮月山庄之事时,确有人说那魔教来人高鼻深目,一副胡人相貌,
如今看来与耶律鹄也正相符。他心中大震,又信了三分。
慕容哀从耶律鹄开口起,便不曾说话,一张脸上若盖了个面具,一丝变化都看不到,即便相熟如燕轻裘,也猜不透
他此刻在想什么。
耶律鹄笑了一笑,又对燕轻裘道:“飞花公子,你这位大哥虽确实名叫柳葆芝,当了柳家二少爷,但真真就是本教
前教主之独子啊。你信是不信?”
燕轻裘闭口不言,只盼慕容哀开口辩白,然而那人竟不瞧他,而耶律鹄更得意大笑:“既然飞花公子不信,本座就
让你看一个实打实的证据吧。”
随即双手垂下,铮地一声,袖口中滑出一对尺许长的钢爪,不偏不倚地套在手背上。
第五十章:魔刀乍现惊全场
这还是耶律鹄首次亮出他的武器,让人不由得吃惊——
这爪乃是用精钢打造,尖端弯曲,滑出以后便有机括牢牢地锁在手腕和手掌上,燕轻裘只是听闻一些手法诡谲的杀
手用过,却未曾见谁当做正经兵器一般地使出来。因为钢爪倒长不短,又牢牢地束缚在手上,进攻时不能过远也不
宜近身,若是教人用锁链长鞭等制住便难以脱身,实在不是个好用的物件。
然而耶律鹄竟能用它,必然有过人之处。
燕轻裘忽的又想到,耶律鹄整个是胡人相貌,莫非竟然与波斯的暗杀团有些渊源?
只见耶律鹄将钢爪交叉,嘶嘶地拉出刺耳声音,突然一个腾跃,若大枭一般冲上半空,对直了慕容哀扑下来。
慕容哀冷冷一笑,拔剑一横,只听得一声锐响,钢爪交叉架在了快意秋霜上。
然而更奇的是,那耶律鹄若一根立柱,垂直地倒立在长剑上,那钢爪刺向慕容哀面颊,令他不得不片头避过。耶律
鹄大喝一声,发力下沉,慕容哀虽臂力惊人,也不得不腾出左手,向上撑住,勉强是扛定了。
这般怪异的发招,莫说燕轻裘,即便如司马彻寒等一类年长者也见所未见。
此刻慕容哀陡然发出一声喝呼,双手陡然撤力,接着往后一退,破了耶律鹄下坠之力。不曾想耶律鹄身子虽然倾倒
,双手却反而打开,钢爪一翻,将剑刃锁在两爪合拢的尖头处。慕容哀眼中一寒,随即侧身,重新抓紧剑柄,向右
横抽,硬生生地将快意秋霜从钢爪中救了出来。
耶律鹄身若胡旋舞,双爪交叉在胸前,连续几个转圈,若鬼魅一般从慕容哀身前旋到了背后,钢爪伸出,只扑他背
心。
慕容哀左手拿了剑鞘,也不转身,反手一挡,刚好拦住了这一击。耶律鹄见不中,几个筋斗翻出了两丈远。
此刻燕轻裘已经看出,耶律鹄果然是使的波斯功夫无疑。波斯那边历来是重外功不重内功,而从他方才的那几下来
看,必定也修习了内家功夫,这般结合,倒真的算得上是兼容并蓄,两两相辅了。
耶律鹄站在青石板上,离燕轻裘不到三丈,却突然转头来对他笑笑,道:“飞花公子,你可曾看过慕容左使的’魔
刀‘?”
燕轻裘愕然,却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耶律鹄叹道:“你该早看一看才好!”
话音刚落,慕容哀已经将剑鞘与剑身合一,绷紧了面孔朝耶律鹄袭来。
耶律鹄磔磔怪笑,举手相挡。他身法与中原关外的许多武艺都不同,极像一条蛇,柔韧、阴毒,那钢爪就是毒蛇口
中的牙,偏偏又是极为灵巧警觉。无论快意秋霜怎么样削、刺、砍、挑,他都先行避过,然后以胡旋身法转向剑刃
的,而手中钢爪与起先动作一致不同,总是一攻一防,一个粘着快意秋霜,一个便去抓别处。
燕轻裘渐渐看出,慕容哀几次截住钢爪,欲用内力震断,然而耶律鹄并不与他硬碰硬,一旦受制,立即撤走。而钢
爪所指的,乃是慕容哀之背心,若说耶律鹄是有意伤他,看上去却不像在全力相杀,这样的情形,着实有些诡异。
燕轻裘正在纳罕,只见慕容哀动作忽然加快了一些,似乎也防着耶律鹄偷袭后背。然而耶律鹄何等老辣,见慕容哀
已觉察,冷冷一笑——
他原本在慕容哀前面,此刻忽然双手挖向对手双目,慕容哀立刻举剑横挡,耶律鹄趁势将钢爪在剑上猛然一搭,借
力翻身跃起,一下子落在慕容哀背后,那钢爪直划在衣衫上,拉出几条破口,接着左右一分,扯下两大块布料来。
接着他又翻出三丈,大笑道:“穆少主,这三十年来背着的《天魔经》,也该亮出来见见人了!”
只见慕容哀衣衫破开一个大洞,整片脊背袒露在亮堂堂的火光下,一柄血红的弯刀赫然出现在众人眼里。只见那刀
自右边琵琶骨直下,延伸至左腰,极是宽大,约占了背上大半皮肤,然而似乎纹得甚为粗糙,弯刀的形状不规矩,
边缘也不整齐,倒像是用朱红草草画上去的,又像长得骇人的胎记,更像一大片皮肉才教剥了去,还没有长好。
众人倒抽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想到以前传闻:原来这“魔刀”名头果然来自于此处。但这样一片纹身,又怎说是《
天魔经》?
燕轻裘心中自然也是惊诧万分,他虽然与慕容哀极为亲密,却未曾看清过他后背,这时听耶律鹄说了,不由得似有
所感,便朝前走了几步,仔细看向慕容哀背上纹身。此刻那人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正巧朝向火光亮处——
燕轻裘看到红色的弯刀纹身上,有许多细小的黑点,再踏上一步,看得就更清楚了,正是一个个的字。
原来《天魔经》竟然是纹在了慕容哀的背上!这样的异事,真是闻所未闻!地上躺得近的人,眼珠子都瞪得要落出
来了,唐旭更是嗬嗬出声;而肖春笛、司马彻寒等几个,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眼瞧着最想要的宝贝露在眼前,恨
不得能立时扑上去。
耶律鹄见燕轻裘脸上变色,大笑道:“如何,飞花公子,可看仔细了?当年穆教主将独子送到柳家前,就命人用巧
技将《天魔经》纹于其背上,那每个字只芝麻大小。穆教主果然是极其聪明的人,除了亲生孩儿的皮肉,哪里有更
好的藏经之处?”
燕轻裘怒道:“胡说!这么大一块纹身,那柳腾龙怎么会看不到?”
耶律鹄不慌不忙,答道:“飞花公子有所不知,当时用的药水乃是透明无色,嵌入皮肉全然看不出来,然而只需将
调配好的另种药水涂将上去,便能让字迹重新显露出来。那显形药水却只有本教总坛才有,柳腾龙再如何处心积虑
,也想不通这里面关节的,便是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到。”
燕轻裘眉头皱起,仍有疑虑:“不对!若说《天魔经》在大哥背上,他从柳家回到贵教总坛,自然也将经书带了回
去,封行云习练祝融十九式,正是从《天魔经》残本而来,如今经书回归,他在二十年间已经足可以练成叱魂功。
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而阁下想必也会将《天魔经》收入囊中,为何还会等这么久以后追到中原来?”
他心中还有一问没有说出——若《天魔经》真是回到总坛便能够重见天日的,为何慕容哀直到来了中原才最终练成
叱魂功?
耶律鹄渐渐地收敛了笑容,低声道:“穆教主之远见正在于此。虽将《天魔经》纹在了孩儿背上,却又将最后一层
打通的关键字句都藏在了当年包裹孩儿的襁褓上。”
“襁褓上藏着的不是地图么?”
“不过是伪作地图而已。”
燕轻裘顿时明白为何柳腾龙拿到了襁褓,按图索骥却找不到《天魔经》,而封行云和耶律鹄同样拿不到。当年柳继
令柳蕴芝将图背下,然后毁去,柳腾龙必然先复制一份自己藏起来。当年一场混战,耶律鹄虽然能带着柳葆芝离开
,却没有来得及拿到柳腾龙藏起来的东西,所以即便是慕容哀自己,也必须回到浮月山庄旧址,才能突破叱魂功最
高层。
他随即一阵心凉——
如此看来,慕容哀之前便早就有意去浮月山庄。自己与他时时刻刻在一起,唯一离开的时候,正是那除夕夜之后。
他突然消失,必定是找到了柳腾龙所藏的最后那一块《天魔经》,终于练成了叱魂功。却不知道他练成这样的功夫
,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叫了这许久的“大哥”,却不见得真能亲密无间,面前这人莫非还有更大的抱负么?
燕轻裘向慕容哀问道:“大哥……叱魂功,你是从何时开始练的?”
慕容哀转过来看他,眼中毫无波澜,低声答道:“这功夫需要经脉逆转,故而打基础时极慢,十年也不见得有什么
进展,然而一旦突破第三层,便可以进展得几快,最后一关,几天内修成也不是难事。”
燕轻裘胸中宛如破了个大洞,竟发疼起来,面上却木然道:“这么说来,你晓得自己真正身份,也有许多年了。”
慕容哀点头道:“不错,我被耶律鹄带回教中,大病数月,后醒来便见了封教主,他将前后经过尽皆讲给我,并用
药涂了我后背,搬下了《天魔经》,他自己背熟以后便毁去抄本。又因暂无最后要紧关节,便根据前面的自创了祝
融九式。他将我带在身边教授武艺,并允许我自己习练叱魂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