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梯门开了。」仇离用肩膀顶他。
「喔……」
电梯里的其它人正在等他们，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们是否要进电梯。
杜青才知道自己失神了。
杜青在乘电梯的时候，就思考过了。
决定还是恢复以往当朋友时的相处模式，那是他熟知且习惯的方式，并且揣踱仇励应该也是希望回到以往的那种感
觉，不然仇励不会说出要像以往一样一起去玩那种话。
所以他只能小心缜密地隐藏住自己的情感。现在他只庆幸，庆幸自己还未对仇励说出任何表白的话语，不然，很可
能连回到过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当然知道，就算自己表白了，仇励也还会当他是朋友，因为他晓得虽然仇励压根儿就不是同性恋，但仇励却满维
护同性恋这类人，所以也不会对自己不假词色。只是如果自己告白了，仇励对他自然也不会像以往那般亲热了吧…
…
一进客房内。
房里的床，只有一张超大尺寸的双人床。他本来就是订单人套房的。
仇励丢了行李就往落地窗走。
杜青用以往与仇励说话的方式，朋友间的轻松语气说了：
「喂，我看你还是听我的回台湾办公，你玩一个月也玩够了吧。」
「才不要！哇！有阳台耶，看得见海岸山脉耶！」仇励开了落地窗一脚跨出去。
「喂喂喂，老板说的话你都不听啊？信不信我开除你啊？」杜青把自己的行李丢进衣柜。
「温哥华有什么好玩的？这时后来温哥华玩，冷死了！」落地窗外的温度冷得仇励一身抖。
「我只会待在温哥华一两个礼拜，然后就去惠士勒滑雪。」
「滑雪？！」仇励听到滑雪就冲了进来：「你怎么昨天都不提啊？不然我也把我的全副武装带来。」
一想到昨天，杜青心一缩，心想：你昨天什么话都不说，我总不能一直演独角戏吧。但杜青仍不动声色，笑着说：
「干麻跟你说？说了，你一定叫我先帮你扛着你的全套滑雪用具，等你收拾行李，带你一起来。我就是要你回台湾
工作的，疯了才会跟你提起我来滑雪的事。」
仇励脸上的笑拧了。杜青真的决定不要他了吗？不然为什么不让他跟？他们以往一直都是一起做任何事的……
仇励突然想到，他回到美国一个月后杜青才来，而不是马上、立刻追着他到美国，甚至在这一个月内，也没打过任
何电话到美国找他。在在显示，杜青根本没那个意思要和他在一起了吧？而且杜青一来他们家就只交代工作，连朋
友之间简单的问候或闲聊都没有，这根本是想摆脱他。难怪他昨天交代完工作，就急着离去。
现在杜青竟然摆明了不要他跟着去玩，要他回台湾工作……
杜青第一次，第一次拒绝让他跟着。
仇励好难过。
「你真的要我回台湾工作？」仇励垮着脸问。
杜青以为仇励的不开心是因为他没机会滑雪，便在心里叫嚣着，我要你跟我在一起！可是他不能说，说了，仇励又
会逃开吧，连朋友都会做不成的……只好努力忽视仇励的落寞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强笑着说：
「对啊！不然我不在的这两个月，谁在公司主持大局？」
心好痛……阿杜不想让我留在他身边……
仇励眼眶红了。
杜青看了心里一阵慌。
仇励缓缓走到自己丢在门口的行李边，拖拉了行李，打开门。
压下胸臆间的难受，轻轻地说：
「好，我回去。祝你玩得愉快。」
轻轻的，门被关上。
杜青心酸得想追出去，一起脚，却又硬生生地止住自己的脚步。不能追！就这样公事公办，私底下还是好朋友就好
，这样就好……
心里凄凄然的，没有仇励的假期，绝对是孤寂悲惨的。
6
站在电梯门外等电梯来，仇励频频回头看1205房那扇紧闭的门，期待那们会被打开，期待那个人走出来告诉他：仇
励，你还是跟我去玩好了。让他可以回到那个人身边，像以往一样……一直在一起……
电梯到楼的指示灯响了。
仇励难过地犹豫着要不要踏入电梯。
再等五分钟！再等等看他会不会出来叫我别离开！
仇励在电梯边，对又开又阖的电梯门置若罔闻，只专心地看着1205房方向。
到底等多久了？仇励不知道，只晓得等到难过、心冷了。
电梯门又在他眼前开启。
终于，心灰意冷，步入电梯。
带着行囊，飞回美国，隔天回台湾。
「老大！你回来了！」Eddie 大喊。
一进办公室就被 Eddie 吓一跳，仇励像看着 Eddie ，不懂他干麻那么兴奋。
「你吃错药啦？像个猴子一样。」仇励笑骂。
「呜……老大，你就不知道，过去一个月我简直就生不如死啊！」 Eddie 夸张地哭着一张秀气的脸：「老总把你的
工作都丢给我，还天天给业务单位施压，逼出多出以往三倍的业绩，所有单位为此超时加工。他自己一天到晚工作
，所有人就得跟加班，不然没办法消化工作量。我就更惨了，还得处理你的工作，被压榨得快变人干了。你不觉得
我瘦了吗？」
仇励看看他，他一点也没瘦下来嘛！竹竿似的身体，还比仇励出国前多了点肉，比较好看了。
不过 Eddie 倒是去剪了个很不错的发型，整张脸的线条看起来被修成瓜子脸，难怪他自己觉得瘦了，真是岂有此理
。
「你去剪头发啦？果然去把那头稻草给修掉啦？设计师不错唷，给我介绍介绍，能把你大饼脸修成瓜子脸，技术超
人啊！」
仇励虽然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是想着杜青的。
难怪刚才进公司时，觉得公司的气氛像战场一样，充满紧张感。杜青干麻抢钱抢得那么凶啊？难道是故意要给自己
多一点工作，让自己没时间跟他厮混的吗？又涌上一阵难受。
为什么心里的难过就是停不下来？
仇励的脸色越显凝重。
听了仇励的话，不满地鼓着腮帮子的 Eddie 一看到仇励的神色，便不敢造次了。印象中，仇励的脸色从来没这么难
看过。
「老大，我是在凯莎剪的头发。我朋友剪的，他是在法国学成归国的资深设计师唷。你要去剪的话，我帮你预约。
」
「好，谢谢。工作吧！工作量不是大得吓人吗？再光哈拉不做事，我看我们都得住在办公室了……」
Eddie 喃喃自语：「上个月已经这样了……」
「什么？」仇励没听清楚。
「没事！」
压下沉重的心情，仇励挥挥手要 Eddie 去做该做的事情：「去把上个月的所有事情整理整理，等一下进来汇报。」
坐进自己的办公桌，开始翻看眼前堆积如山的签呈。
「好的，老大。」
汇报的结果，仇励终于知道杜青为什么说那种会过劳死的话了。
他所接到的工作量，简直是要把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当成四十八个小时来用。公司又不多加人手，难怪全公司的人
忙得日夜颠倒，全都以公司为家。
这样，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跟着杜青一起出去玩了。
阿杜，你就是要抽离掉所有我们能相处的时间就对了……
仇励心里那滞闷怎么也叹不出来，憋在胸臆间疼痛。
※ ※ ※
仇励一进凯莎的门，柜台小姐询问了他的名字，就通报设计师。设计师本人出来迎接他。
「嗨，你好，我是 Luc ﹙法文音：律克﹚。 Eddie 的朋友，他跟我提过您，您是门罗娱乐事业的总监……」
仇励猜这男人跟自己差不多年岁吧，很帅的一个男人，跟裘克绍同类型的，只是裘克绍看起来精致华丽，而这男人
却显得很有英气，举手投足间有贵族的气势。是因为他留法的关系吗？
「是，叫我仇励就行。」
「那仇励，先帮您洗发，等一下我们再来讨论您想要的发型。」
「好。」
「你之前这个发型很不错啊，为什么想换？」 Luc 坐在仇励身后可以调整高度的高脚椅上，用手拨弄着仇励刚洗干
净的头发。
「想大幅改变心情。」仇励对镜中望着他的人无奈落寞地笑了一下。
Luc虽然专注在仇励的头发上，但却彷佛了解仇励所经历的，便开口轻声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
这促使仇励正色地看着镜中人，心里迅速窜起异样的感受。
「我在东方人里，没见过你这种发质，你还是第一个我碰到有西方人发质的东方人。发质很好，很适合做各种造型
。所以，你想做什么样子的，我们都可以试试。」
他研究完仇励的头发后，冲着镜中仇励的倒影笑了笑。
仇励回台湾一个多月以来没办法舒畅的心情，因为 Luc 的笑，而淡了……脸上也开始有了真心的微笑。
仇励原来的玩笑本性开始流露，用开玩笑的语气掩饰地说着自己的真心话：
「你觉得把我弄成什么样子后，可以连你这样的帅哥都吸引，你就帮我弄成那样。」
Luc 怔了一下，然后他爽朗的笑声流泻了整个沙龙。
「没问题！」
结果，Luc 的功夫确实顶级。仇励自己都吓一跳。他自己看起来好象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超级模特儿。
仇励顶着新发型，穿越沙龙，走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教所有男女移不开目光。
「满意吗？」
仇励很愉快，他好久没这种心情了。
「非常满意！我该怎么谢你？！」
「常常来看我，光顾我的生意就可以。」 Luc 大笑着说。
「那怎么够！改天你放假，我请你吃顿饭吧！」仇励游说着。
「我们交交朋友吧，不用请来请去的。」 Luc 绽放着迷人的笑容，让仇励有点晕陶陶的。
「好，就你一句话。」仇励豪爽地笑了。
「你如果要自己整理头发，在家里洗完头发后，吹干，然后像这样，用手稍微往后拨一拨就可以了。」 Luc 帮站在
自己身边、与自己一样高的仇励往后拨了拨头发。
「谢谢。」仇励的心暖暖的。
Luc 送仇励到门口，从柜台拿了张他自己的名片，与仇励交换名片。
「有空时，或想整理头发，就常过来。」 Luc 拍拍仇励的肩膀。
「嗯，那我们就保持联络。」仇励也回拍了下 Luc 的肩膀。
「OK！」
走出凯莎所在的大楼，仇励满心的愉悦。
过往的行人，无不多瞧他几眼的，让仇励又更佩服 Luc 的功夫了。
连过了马路，要去开车回公司，都能碰到星探来询问挖掘，仇励心里大呼不可思议。
看来 Luc 这顿饭是一定要请的了，得好好感谢他。
7
仇励三天两头跑凯莎找 Luc 帮他弄头发。
仇励都会与 Luc 约 Luc 下班前的时间，排最后一位，然后等 Luc 下班去吃个宵夜或去酒吧喝一杯。
会常常去找 Luc 是因为跟 Luc 相处时，自己才笑得出来，心情才能不那么低落。
仇励反而不会去找祉谕、方皓他们，因为他们太清楚自己与杜青，一定会察觉自己与杜青之间的不对劲，在被追问
的状况下，自己绝对愉快不起来。
而且有时候，切身的事情，人们甚至不会选择对亲密的好友说。因此，他不想去找死党们。
他只是想暂时拋开杜青，不要一直想着他，不要一直陷在自己被拒绝的痛苦中，所以他来找 Luc 。
两人来的这家酒吧因调酒声名远播而拥挤，里面已经没有座位，多数人都站着靠着栏杆听音乐聊天。他们两人就站
在吧台边喝了起来。
「你很闲啊？都不用陪女朋友。」 Luc 笑问，拿着 Budweiser 喝了一口。
「我……女朋友不理我了。」仇励想到杜青，那个人一去加拿大就不曾打电话找他，甚至连一通电话回公司问一下
公司的情况也没有，杜青是真的在躲他。想到就郁闷。
「为什么不理你？我都把你整理得这么称头了。」 Luc 开玩笑。
「他在加拿大，看不到。」仇励闷得把杯里剩的纯威士忌全喝光。
「你很爱她？」 Luc 看仇励这么难过，也不再打哈哈了，关怀地问他。
「我爱他。」仇励又买了一份双倍威士忌，「其实，我心里那个他，不是女的，是个男的，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党。
」
仇励第一次对外人承认自己的性向，转头看着 Luc ，想在他脸上看到鄙夷的神色，可是 Luc 脸上却只有凝重与不
舍。
仇励在希望什么？他只想藉由暴露自己的同性爱恋，让别人鄙视他，让他能约束自己，别再去触及同性，让自己再
度禁绝自己的任何想望，回去过以前的日子，不受排斥地活着，包括不受杜青的排斥。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杜青拒
于千里之外了，这难过不是工作、或再交个恋人就能排解的。杜青……是他最好的朋友啊！他不要失去他！
仇励轻笑。自嘲地问着 Luc ：
「你不觉得恶心、排斥吗？」
Luc 叹了一口气：「爱情是毫无道理可循的。既然我也是渴求爱情的人，为什么要排斥，为什么要觉得恶心？」
仇励定定地看着 Luc ，逐渐笑开：「如果他是你就好了。」
Luc 眼里有些东西在闪动着，缓缓才说：
「我佩服你，对一个才认识几天，不是太熟的朋友，有这种勇气说出来。」
仇励低笑着， Luc 要是知道他是怀着怎样忐忑的心情说这个事情，大概就不会佩服他了。
「我只是没想到， Luc 你竟然能接受。」
「我在法国有很多这样的朋友。他们对爱执着的程度，也像一般人一样，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们很少人是在追
求一辈子那么长的关系的，每段关系能维持三个月以上，就已经让人称羡了。」
「我有一票死党，全部都是 gay ，跟另一半的关系，稳如盘石，到现在没有一对分手的。」
「好羡慕……」
「我深藏在内心的希望，我从没正视这个希望，希望跟阿杜试过以后，也能进展到那种程度，可是，是我的奢望吧
……阿杜显然没办法接受跟我从至交好友进一步成为情人，所以他……」
仇励说不下去了，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情绪也开始奔流，从没打算流泪的泪腺像是水栓坏了，不停冒出水来。
Luc 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仇励因流泪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倚近仇励，顺着仇励宽阔削瘦的背部轻抚着。
感受到来自于 Luc 的温柔，仇励那郁闷了两个多月的难过心情，像有了抒发的管道般狂泄，尽管他拼命忍着泪水，
泪水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Luc 伸出左手臂拐住仇励的颈子，额头贴着仇励的额角，左手一直轻抚着仇励的后颈，对着仇励的耳边轻柔地说：
「仇……能流泪就流泪吧，让他随着你的泪水流走，别再想他了。」
仇励听了，眼泪流得更厉害，埋首贴近 Luc 颈间，尽情索取杜青无法给予的温柔。
「我不想……失去他……」
「我知道……」
「我和他可以不必……成为……情人……当朋友……就好……」
「嗯……可以的……当朋友就好……」
「我别无……所求……」
「嗯……」
Luc 试图抹去仇励满脸的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干。他知道，知道仇励正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难受全都发泄出来。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