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王支着下巴看他走来，眯起眼道：“阿月，我醉了。”
风追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还没喝上几杯就醉？南郡王的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南郡王趁他走到身边摆碗筷，突然出手将人往怀里一揽，笑嘻嘻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风追月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惊得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紧搂着不放。风追月忍不住想：明明小时候那么瘦弱的一个人，怎么长大了力气居然变得这么大了？
“王爷！！”
“别动，”肩上传来某人闷闷地声音：“就让我抱一会儿吧！等我回江南就没机会了。”
像触动了某个机关一样，原本还死命挣扎的风追月忽然安静了下来。
南郡王双臂环过他的腰，胸膛紧贴着他的背，头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叹息：“好温暖啊！小时候每到冬天，阿月就会像这样抱着我。我体质虚寒怕冷，每到冬天都会冷得直发抖，可是每次阿月这样抱着我，我就会觉得温暖得不行……”
风追月沉默半晌，忽然轻叹一声，侧过身来摸摸南郡王的头，温柔地笑道：“明明小时候个子又矮身子又虚，真没想到现在居然长得比我还高，连武功都比我好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南郡王呆呆地看着风追月近在咫尺的笑脸，眼中墨色渐浓，终于忍不住凑上去热情而温柔地吻住那肖想多年，魂牵梦萦的双唇。
风追月下意识地缩了下，便不再挣扎，静静地回应属于他的温柔。
院子，冰天雪地的世界。
“站……站住~”莫默冷得声音都变调了。拜托！他可是连厚外套都来不及披就冲出来的耶！哪像某人，身上那件大氅一看就温暖得不行。
皇甫瓒停住脚步，依然没有回头：“莫大人还未训完？”
莫默皱皱鼻子，觉得很是委屈。自己被冻得牙齿都打颤了，难道他就听不出来？他要听出来了……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似的。
“你……你……靠！你是白痴啊！快把你的大氅脱xia来给我！我都快冻成丰碑了！”
皇甫瓒失笑，终于转身大步走到某个瑟瑟发抖的可怜虫面前，张开大氅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包了个严实。
“瞧瞧你这样，哪里把自己当臣子了？”皇甫瓒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莫默被冻得通红的鼻尖。
莫默努力站直身子，甚至还踮起脚。皇甫瓒见他动个不停，好笑地问：“又怎么啦？”
“皇甫瓒，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皇甫瓒见他瞪着眼一脸不甘，忍俊不禁道：“问这个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莫默立马讪笑道：“没，没什么。”不行，以后要多喝牛奶！
点点白雪飘落，纷纷扬扬。
莫默望着这银白的世界，喃喃道：“下雪了……”
皇甫瓒没有回应。
莫默疑惑地看向他，却刚好迎上他逼近的唇。莫默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自己，直到冰凉的嘴唇紧紧相贴，逐渐火热，才缓缓闭上眼。
风中纷扬的雪花，在黑夜里闪烁着荧荧的白光。
墨绿色的大氅里，包裹了另一个温暖如春的世界……
第五十一章：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皇甫瓒回宫去了，南郡王去了褒太师家。莫默从风追月那儿讨来了个红包，就拉着他去西门府，除夕夜不回去吃饭已经被骂得臭头了，大年初一再不去串门肯定得遭殃！
虽然莫默真的很不想回这里来了，不管是因为西门嘉俊还是皇甫瓒。
被强留着吃了顿饭后，莫默和风追月一人拿着一封红包离开了西门府。街上少了很多商贩，却多了很多小孩在放鞭炮，看着也很热闹。
“莫默，好像从未听过你提起家里人，过年过节，你就不想回乡？”
莫默踏着松软的雪，望着天边道：“不知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师父？你还有别的师父吗？”
“嗯，我是师父一手带大的，我无父无母，与师父生活在一起，就是你们常说的相依为命吧！”
“那你为何不回去看看他？”
莫默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泣血石，叹道：“因为这里还有人需要我，我回不去。”
风追月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莫默斜眼看他，“你在乱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风追月干咳一声，道：“我什么都没想。”
莫默忽然露齿一笑，眼睛贼亮贼亮的，神秘兮兮地问：“你老实说，昨晚你和南郡王在屋里干什么来着？”
风追月面色一僵，寒风刮红了他的脸，他不自在地别开眼道：“没什么。”
莫默用手肘蹭着他的胸口，笑得极其猥琐道：“说嘛说嘛，害羞什么……”
忽然，风追月一把将莫默推开，莫默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莫默原先站的地方落下一个酒杯，摔碎在地，香醇的酒渗入雪地里，消失不见。
“谁啊？谁乱扔东西了？阿月，把他抓回去严刑拷问！”
风追月望着楼上倚栏而坐的黑色身影，微微眯起眼。
莫默“呸呸”地吐出几口雪土，才从地上爬起来，气匆匆地嚷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给小爷滚出来！”
“莫大人，新年初一就咒别人死，似乎不太好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熟悉的语调。
莫默抬头，熟悉的黑色着装。
“我说萧景夜小朋友，你上幼儿园时老师没告诉你不要随地乱扔东西吗？”
萧景夜对他举了举酒杯，道：“我以为以风总捕头的身手可以轻松接下那杯酒。”
“你别以为扔杯酒就可以引起我家阿月的注意！你这招过时了……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风追月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站住！”莫默瞪着风追月僵直的背影，磨牙道：“你刚刚是故意推我的？是不是？”
风追月干笑道：“一时情急嘛……”
“风、追、月！”
“我突然想起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一会儿六扇门见！”
“你个缩头乌龟！给我回来……”
楼上的萧景夜一脸兴味地看完这么一出闹剧，悠悠然地啜了口酒。
过了一会儿，莫默就“噔噔噔”地跑上楼来了，一过来就喊：“萧景夜你请客对不对？那好，老板，给我一壶竹叶青，再来一碟牛肉。快点！”
萧景夜懒洋洋地乜了他一眼，道：“莫大人还是这么不客气啊！”
莫默忽然认真地问：“景夜，你过完年几岁？”
萧景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二十八。”
“咦？居然和阿月一样，长了我十岁，那如果我给你拜年的话，你会给我红包吗？”莫默眨巴着眼期待地看着他。
萧景夜莞尔一笑：“风追月给你红包了？”
“他是我哥，肯定得给。”要不是得避嫌，他多想去找丁凯讨红包啊！
“萧某与莫大人非亲非故，又为何要给你红包？”
莫默细想了一下，不甘地撇嘴道：“也对，那算了。”
萧景夜的脸色一沉，瞥了莫默一眼，没有说话。
店小二送上酒和牛肉，离开时却因盯着莫默看得过于出神，一个不慎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莫默：“……”
萧景夜阴阳怪气道：“莫大人好强的气场。”
莫默摸了摸脸，嘀咕道：“或许我需要一个鬼脸面具……”
“容貌是天生的，莫大人不必过于自责。”
“我哪里看上去像是在自责了？”
“……是我多虑了。”
“还有，我已经被革职了，你别口口声声叫我莫大人啊！”
“大人听不出我是在暗讽吗？”
“……”莫默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发狠地嚼。
扳回一局的萧景夜显然心情很好，为莫默倒了杯酒后，说：“其实大人被革职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平息了某些谣言。“
“如果由我来解决，我不但可以平息谣言，还可以把那个造谣的混蛋拉下水！可惜……不过没关系，可以留着以后用。”
萧景夜看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知他又在打坏主意，无声一笑，萧景夜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听萧某说件事？”
“说吧！客气什么？”
“前些日子我去摄政王府，听见郡主说要选你当郡马……”
“噗——”莫默一口竹叶青直接贡献给大地。
萧景夜似笑非笑道：“看来是真的了……”
“乱讲！我跟媚儿那小丫头怎么可能……摄政王就没有给她一大嘴巴叫她清醒一点？”莫默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仇麟暗杀。
萧景夜慢条斯理地啜着酒，道：“你放心，善宁郡主可是王妃，褒太师还有太后的宝贝，主公也很宠她，断然不会出手打她。”
莫默扼腕道：“真是的，溺爱孩子是不对的。像这种情况，就该把她关进柴房饿她个三天三夜才对。”
萧景夜：“……”
“后来呢？仇老贼怎么说？”
“主公说她贵为郡主，应该找人中龙凤当夫婿，而不是找一个……骗子。”
“靠！”莫默气得拍桌道：“妈的，他才是骗子！他全家都是骗子！”
萧景夜慢悠悠地接下去道：“主公有意将她送入后宫，取代李皇后的位置。”
“李松儿？为何？李松儿不是他的义女吗？”
“终究只是义女。”
莫默默了一下，又追问道：“王妃同意？我觉得王妃和她老公不是一路的。”
“你猜对了。听说王妃将这事跟褒太师说了，褒太师把主公骂了一顿。褒太师的意思，好像是想将郡主许给南郡王。”
“噗——”又一口竹叶青献给大地。
“你在开玩笑吧？”南郡王放下酒杯，看着对面的褒太师道：“你真是老来多健忘啊！我记得前不久我才跟你说过，我已经心有所属，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
褒太师笑呵呵道：“老臣不曾忘记，但如果老臣没有记错的话，王爷似乎只是在单相思？”
南郡王得意洋洋地摇着食指道：“不不不，此一时，彼一时。我已经可以肯定了，阿月对我的感情……哎呀，真是难为情啊！”
褒太师对他做作的表情视而不见，道：“你肯定不是你在一厢情愿？”
“绝对肯定！”
褒太师幽幽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老臣也不再勉强。只希望王爷到头来不要再只是春梦一场。”
南郡王眼角一抽，道：“我总觉得你好像巴不得我和阿月劳燕分飞？”
褒太师面色不改道：“王爷多虑了。”
“如果我和阿月最终不能在一起，我就来太师府提亲！”
褒太师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当然！”看着褒太师喜得满脸通红，南郡王慢吞吞地接下去道：“听说你有个孙子长得眉清目秀，很是漂亮哦？”
“……”
褒太师忽然起身拱手道：“老臣祝王爷与风总捕头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南郡王笑得好不得意：“好说好说。”
莫默急匆匆地跑回六扇门，却没见着风追月的人影。直到傍晚，风追月才一身雪一身泥的回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莫默见到他这样，吓了一跳：“你干嘛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我闲着没事，去了趟亡妻的墓地。”
这话刚说完，南郡王就进来了。莫默连忙提高声音道：“什么？大年初一就去亡妻的墓地啊？阿月你对尊夫人真是情深意重啊！”
风追月背对着门，自然没看见南郡王，听莫默这么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想佩慈可能会很寂寞，所以去拜祭拜祭她，也是人之常情嘛。”
南郡王站在门口，似乎是喝了酒，羊脂白玉似的脸醺得通红。他安静地听着莫默与风追月的对话，眼睛里荡漾着粼粼波光，神色有点莫测。
莫默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敢把玩笑开得太大，只好假装刚看到他，道：“呀！南郡王你回来啦？”
风追月一震，回头看见微醺的南郡王站在门口对着他傻笑，赶紧走过去将人扶住，“王爷，你喝酒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南郡王却站着不动，冰凉的双手捧起风追月的脸，痴迷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风追月不自在地垂下眼，才笑嘻嘻地帮他揩掉脸上沾到的泥土。
“阿月，你真像大花猫，呵呵，呵呵……”
莫默张开十指捂住脸，从指缝间露出他又大又圆的眼睛，故作羞涩道：“哎呀！你们真讨厌！怎么能当着未成年人的面卿卿我我呢？”
风追月瞪了他一眼，道：“少说风凉话，还不快来帮忙？！”
“帮忙？不不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阿月，作为朋友，我可以提供点友情赞助，我可以帮你把他放到你的背上去。”
“……”
求人不如求己，更何况莫默显然是打算看好戏的。
风追月抬起南郡王的一只手臂驾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带着他往房间走。临出门前，整个人绵软无力地靠在风追月身上的南郡王忽然回过头来对着莫默挑眉一笑，那眼神，清明得跟雪后的天空似的，哪还有半分酒意？
莫默冲他竖起中指。
屋外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莫默却觉得无比的寂寞。今晚皇宫中会有一个盛大的宴会，宴请满朝文武及其家眷和后宫有地位妃嫔。皇甫瓒逃了除夕夜的家宴，太后已经怒不可遏，今晚的盛宴，他恐怕是无法脱身了。
莫默忽然想起上一次过年，是在苍云寨。不可避免地想起某个遗忘很久的人，莫默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套上棉袄夹背心，戴上雪绒帽，离开空荡荡的六扇门。
莫默正徒步走在街上，觉得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一个人。忽然一声长啸响彻云霄，接着漆黑的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火树银花。家家户户听见声音，都跑出来看，顿时，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拥挤不堪。
“这是皇宫的烟火呢！好漂亮啊！”
“可比元宵节时候的烟火漂亮多了。”
“是啊……”
莫默望着满天的绚烂流光，心情越发的低落。他这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冲动之下，莫默买了一大堆烟花爆竹回到六扇门，一个人在院子里一个一个地放。
“得意什么？小爷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