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狱火从他手心窜出,瞬间点燃了两人的身体,就像他说的,化作灰,死在一起。
黄泉九层是兰生建的,结界坚固不可撼动,唯独阎王血脉是破结界的利器。
莫涯站在以前黄泉九层所在的地方,突然觉得也许兰生并不是一点不在意阎王,不然又何必留下这样一个法门?
“想什么呢?”阎狱从他身后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想,你那个院子没了,咱们就在这里重新建一个吧?”
“怎么要选这里?”
“这里北靠黄泉,东靠轮回河,以后哪个鬼肯孝敬我,我就让他去轮回,得罪了我的,就丢到黄泉里,哼哼……”
“……”
“嗯?不好么?”
“……好。不过,我本打算和你去虫族密林居住,鬼界太复杂,日子恐怕不安静。”
“嗯,有点道理……那就这里建一个房子,再去林子里建一个房子,两边轮着住!”
“……”
“喂,你现在可是地府的老大哎,难道多弄几套房子也不行?”
“我不是老大,阎王还有一位长子。”
“从来都没来过,谁知道是什么人,肯定对地府也没什么兴趣。”
“我也对地府没兴趣。等阿大去将石像封印到东海底之后,地府就交给他。”
“东海底啊……你说岚衣非要去守着石像,在海底她活得了吗?”
“自己选的路,别人管不了。”
“唉……这里盖豪宅吧?”
“嗯?”
“要五进的大院子!要好几十间的房子!”
“……你打扫的完就行。”
“为什么是我打扫?!”
“我是主人,你是小厮。”
“啊?!二狗你……”
不远处,野猪用獠牙戳玄裳玩,玄裳跟傻子似的,还沉浸在幻觉里痛苦不已,野猪哼哼冷笑着又戳又踩。
“哼哼哼,醒醒笨蛇!这就是你说猪笨的报应。那两个人在那边叽叽咕咕,没劲的很。等老大回来,你猪大爷就回人间找兔子去了,等你醒了想报仇也找不到我!哼哼哈哈!”
啧,俗话说,报应不爽,又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数月之后,莫涯在一个乌漆抹黑的夜晚,把对他动手动脚的阎狱踢下床之后,趁阎狱还没爬起身,从树屋的三层跳下来躲进了二层玄裳的房间,惊讶的发现玄裳不见了,桌上留一张字条,字丑的像用脚趾头拿笔写出来的——
“人家终于从幻觉里醒了,想上去找你们报喜,却赶上你们要做那喜庆的事。啧啧,真不爱看你们那个你侬我侬的劲儿。我去人间找野猪报仇去了,顺便瞧瞧他的兔子。”
——正文完——
番外1
【出场:天香,呆子(再来),莫涯(阿摸),阎狱,浴桶鬼,等众人……】
时年……,摇头,这俩故事年代都是“无可考”……
其时,地府被毁已过将近一年,衙将阿大暂理地府诸事,鬼界多处已经重建的颇为齐整,地府前后殿也在空中原位置重建,仍旧由四条粗铁链系住。
关于一年前那场大战,鬼界有不少说法,都是从当时少有的几个幸存者那里传出来的。
据说啊,那一战是昏天黑地,三衙将拼了性命也敌不过那邪物。后来一起祈祷天上仙界相助,仙界特派一头神猪来助战。那神猪非常威武好战,在大战结束后犹自意犹未尽,将一个黑衣妖孽又戳又踩到不成样子,直到衙将阿大回来后,交代完仙界的指示才翩然离开。
据说啊,当时战斗陷入僵局,三衙将拼死救出了被邪物附体的三公子阎契。可是三公子那是大仁大义啊,眼见无人可胜那邪物,竟是豁出了自己姓名将邪物封印在自己体内,自此化作了一尊石像。这石像啊,大战之后由三位衙将护送送上了仙界,放在天门外震慑妖物。
据说啊,一个妖孽化作了天仙的样子,那个道行高深啊,打了个喷嚏就让地府毁了一大半。当时真是穷途末路了,阎狱虽然是二公子,法力高深,可毕竟不如三公子血统高贵纯正,面对这种困境一点办法也没有。唯一的指望三公子又化作了石像,唉,真是让人感慨无量热泪盈眶啊。就在这种时候,咱们阴间的帝王,最强之人——阎王,出手了。阎王和那妖孽本是宿敌,千年未曾分出胜负,当时刻不容缓,阎王毅然牺牲了自己,和妖孽同归于尽,都烧成了灰。
唉,父子二人都是如此热血英雄,阴间自大战之后一直传颂着阎王阎契父子的赞歌,闻者无不落泪。就连阎契化作的那石像,也有不少妖鬼照着阎契的相貌做了大大小小的石像放在家里祭拜。
据说啊,阎王第二子阎狱,自愧于大战中没有出力,大战之后就领着贴身小厮远离鬼界隐居起来了。
据说啊,阎王长子几千年没回阴间了,大战之后回来溜了一趟,说了句“这破地方”就走了。
据说啊……
“喂!”穿粗麻布短褂的少年跳起来竖眉瞪着在那津津有味讨论传闻的马面,“休得胡言!”
马面被吆喝的一愣,旋即大怒:“你是何人敢得罪你马爷爷!”
“我……”
少年待要再吵,被旁边黑衣的男人一把扯住了衣领,捂着他的嘴扔到一边去。
男人黑衣黑发,脸上却带着一个银面具,挡住了鼻子往上的部分,一双眼睛透过面具上双目处的窟窿冷冷的瞥了马面一眼。
马面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还想再骂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
阎狱拎着莫涯走开,莫涯扭着身子挣脱开,耸着鼻子冲阎狱哼了一声。
“你听他们都胡说些什么!要不是今天为了我二周年亡祭回鬼界来,咱们还不知道这些说法呢!”
“随他们说去。”
“我最气的就是他们什么都胡说,偏偏那混蛋那句‘这破地方’他们没传错!怎么破啦,怎么破啦?我好几个月的功夫才给咱们盖的新房子,他回来看了一眼就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阎狱撇撇嘴,他那个大哥他一千多年一共没见过几次,一点情分都没有,但是这次这事还真是欠他人情,亏得他的讥讽,让他不用住莫涯盖的那个破屋子——比狗窝好不了多少,就是个好几层的狗窝。
“少生事,被阿大他们看到你我,又走不了了。”
“也是……”莫涯摸摸鼻子,那个阿大真是够死心眼的,让他管地府他就管着就好了,非要让阎狱来管事,逼着他今天要来轮回河回人间烧二周年,都得偷偷摸摸的。
轮回河水静静的流淌着,牛头马面押解着亡魂来这里投入河中轮回转世。
莫涯在岸边坐下,抑制不住欣喜的嘿嘿笑,阎狱怎么看这笑容怎么碍眼。
“就那么想阳间那人?”
“想啊!”莫涯用力的点点头,“别的不算,我和呆在在阳间相互陪伴着过了十年呢!”
阎狱抿紧了嘴,莫涯和他在一起才两年……
“呀……”
莫涯惊呼着看着自己变得透明,下一刻,已经置身在阳间京城那个小院子里。
人间的风是煦暖的,阳光是明媚的,莫涯飘在院子里舒服的伸个懒腰。
院子里,一个男子蹲在院中的一个小土坡前,喃喃自语。
初次见他的人往往被他吓住,两只手和脑袋还有脖子,全都包裹着纱布,只露出两个耳朵,还皱巴巴黑乎乎的,头上没有头发所以带了个帽子,但是帽子底下是个白布包着的脑袋更显得很怪异。
男子的声音听着像是五六十岁了,但是语气却很轻柔。
“阿摸,今天是你二周年亡祭……”
莫涯听着久违的这个称呼,嘿嘿笑起来,我就在你身后呢呆子,可惜,阴间规定不得在阳间现身。
仔细的感受一下院子里的气场,只有呆子一个人,天香不在。
他死了都两年了,天香还没有来找呆子?
看着呆子那一身绷带,莫涯心疼得慌,那么清秀的人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啊……
“你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花生米和小黄瓜,都摆在这里了你吃吧。还有啊,前些天听说东边集市上有一种新的点心,用花生做的,他们说很好吃。娇姐今天去给你买了,你等着吃好吃的吧。娇姐可想你了,你还记得你走的那天,还有你头七那天,还有去年今天你一周年亡祭,她哭的……”再来打个哆嗦,“鬼哭狼嚎的啊……”
院子的角落里,莫涯飘在空中,拖着下巴,对着再来那个方向不屑的呸一声,“呆子,一点长进没有,还教书先生呢……”
男人摸摸脖子后面,刚才那一下凉的很,转头看看,院子里没有别人啊……起身拍拍蹭上灰的衣摆,伸个懒腰,眯着眼仰着脸晒太阳。
“啊!”莫涯捂着鼻子,什么东西弹了他鼻子一下,疼的哪!气呼呼的鼓起脸颊,放开气场感应周围,突然气场碰到一个熟悉的气场,惊讶的呀了一声,随即笑开,看着还在晒太阳的呆子,嘿嘿笑着彻底隐去了身影离开了。
再来溜溜达达的往屋里走去,一进屋,便被桌上那一株草吸引了目光。
方茎,绿叶,红色的果子,周身泛着如月光般朦胧柔和的光彩。
心里泛起巨大的希冀,却克制着自己慢慢靠近,拿起那株草,是切切实实的手感。
猛的转身,那风华绝代的男人,站在门口,斜倚着门边笑看着他。
犹如十二年前,初次相见。
“这么快?”阎狱看着才消失了一会儿就突然又出现了的莫涯。
“是呀是呀,走吧。”莫涯拍拍衣服叫着阎狱一起离开,“人家久别重逢,我留在那看‘春’戏?”
阎狱没听懂说了些什么,不过回来就好,少去腻歪阳间那个绷带男人。
“莫涯!莫涯啊——”
莫涯吓得一哆嗦,回头看果然是一个浴桶哧溜哧溜的冲着他划过来。
“跑啊!”
根本不等他喊,阎狱抱起他就开始跑。
“莫涯——别跑啊——找不到你们我还得给阿大当小厮啊——”
时间匆匆匆匆……
从上一次莫涯烧二周年回人间之后,又过了七十八年,从呆子再来死来了阴间之后也已经过了七十年了。
鬼界外围,莫涯坐在浴桶鬼的浴桶边上,踢着腿,撑着下巴。
“怎么还不来啊……二狗啊,你会不会弄错了?他是今天死吗?”
“哼。”阎狱瞥他一眼,不信拉倒。
“这种盼着他早死的心情,真是罪孽啊……”站在莫涯旁边的再来轻轻叹口气。
“罪孽什么?!”莫涯从浴桶上跳下来,打浴桶鬼的脑袋几巴掌然后跑开偷笑,“你不都盼了七十年了吗?要是罪孽的话,老天能放任你被我们收留七十年不去投胎?!”
“要是真有老天在看着,看到我这么期盼,也该被我感动了让他早死些年……”再来对天香活这么大岁数很是不满意,一百一十二岁,你是妖怪啊?
“来了。”阎狱先感觉到了天香的气场,做了鬼还有这么强的气场,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肯定很强,阎狱突然手痒想和他比比看。
“在哪?”再来急得向前跑了几步。
远处,牛头马面牵领着一个人走来,再来紧张的乱了呼吸,紧紧盯着那人。
“呃……”莫涯撇撇嘴。
再来疑惑的转头看向阎狱,怎么会……
“人死之后不一定会以生前何时的面貌做鬼,你是十几岁的样子,他是他死时的样子。”
牛头马面已经牵领着那人到了近前,再来满腔的欢喜这会儿有了点别扭。
“呆子……”
嘶哑的老人的声音。
人活了一百一十二岁,是什么样?
有个大家烂熟在心的比喻——那张老脸就像老树皮一样。
再来一瘪嘴,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哽咽着只有一句话:“天香……咱们快点去投胎吧……”
番外2
天上是仙界,云雾缭绕,灵气充沛之地。
那天门之外一处,生有一株兰花,一棵萱草。也不知是哪年哪月哪方神仙,心血来潮在这里种下这兰花和萱草,随即又忘在脑后不再照看。
也是这兰花和萱草命里该有这福气,种他们的那地方,是每日第一缕日光照射之处,可以说难得的精华之气都被他们所享。
一日日一年年,突然有一天这兰花和萱草有了神识,睁眼看到的最初的东西就是对方。只因这兰花比萱草长得高些,便认作了“长”,萱草为“幼”。
天门外这一处最是安静没有打扰的,兰花和萱草日日吸取精华仙气修行,心无杂念,终于修成了人形,只是修为还浅,只修成了女体。
那萱草既然修成了人形,便有了些浮躁入世的心情,兰花却劝说他,如今修为尚浅,纵使离了这里,到哪里也不过是无名散仙而已,更何况是个女体,不如再勤奋修行几百年,待成了男体再离开。
萱草一直与兰花同生,这世上再没有旁人,如今兰花既然这样说,他便答应了。
所以说,世间万般因果,各种因缘,都是自己种因自己得果,如果不是兰花当日那一分要强的心,又怎么会有日后这许多的事……
“快来站好门卫!”天将吆喝着几个门将,看着他们在天门两侧站好了,又踢打着让他们拿直了长枪大刀。
“今天你们要是丢了天界的脸,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萱草停了调息,探头看向天门那边。
“兰,你看那边怎么如此吵闹?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兰花本来克制自己静心修行不想理会,奈何萱草问他,只好也停了调息。
“阿萱,你总是不能静心。他们吵闹他们的,与你我何干。”
“咱们在这里几千年了,这是第一回那边来了人,我好奇嘛。你看那边那几个,那就是天界的仙人吗?”
兰花看过去,几个天将长得倒是颇为威武,可惜禁不住细看,粗野的很。
“要是仙人都长这样,不到这仙界也罢。”
“哈哈,”萱草笑起来,“是了是了,你我现在比他们好看的多了!我还真是挺好奇的,想去仙界里看看仙人都是什么样子,也想去人间看看,是都长得你我这样呢?还是没有你我好看呢?”
“好看不好看也没什么要紧的。”兰花平心静气,准备继续调息。
“兰……”
“嗯?”
兰花看过去,萱草看着远处竟是失了神,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红衣,红发,走得近了才看到他的双眸也是红色,火一样的红。这天上的仙界,处处白云,处处仙光,处处淡然平和,从没有过这样张扬的红。
他阔步走来,看到装模作样看守天门的几个天将,抿着嘴笑起来,狂傲的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们。几个门将被他扫视一遍,已经有点想哆嗦着后退的意思,被领头的天将每个人踹了一脚又赶紧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