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想让他带走他,这个念头叫嚣着让他不顾一切。
如果,如果他不怕他的威胁,他真的会刺下去吗?莫涯愧疚的看着阎狱喉上那一处伤口,知道自己下不了手。还好骗过他了。
将阎狱放到地上,莫涯起身奔向旁边的林子,他知道虫族肯定有留下人在附近守望,要快些找他们来救阎狱和盗虻。
盗虻让数名侍卫远远的守在林中,这边的事情他们只看到沙石飞走林木崩摧,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莫涯一边跑一边喊,他们急忙迎出来随着莫涯过去,将受伤昏迷的盗虻和阎狱抬到躲避的地方救治。
还好虫族擅长医术者很多,他们二人的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
盗虻先是受了邪气爆发的冲击,然后挨了它一撞,肺腑受伤一时气血翻涌才昏了过去,经过救治很快就醒了,只是还不能动需要静养。而阎狱的伤就重得多,阎契打在他后心那一拳让他脊椎内脏肋骨都受了伤,后来他一直死死抱住阎契,挨了不知多少下拳脚,现在全身没受折损的骨头没几根,内脏更不用说,吐的那些血就够吓人。虽然治疗的虫族说他只要静养就会好的,但是他一直昏迷没有醒来。
莫涯守在他的身边,摩挲着他身上缠绕的绷带,心里抽痛。
“他会没事的,你不要太着急。”盗虻坐在旁边,忍不住安慰他,一说话肺腑就痛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盗虻,”莫涯看着阎狱缠绕着绷带的脖颈,声音里透着不安,“他的喉咙是我刺伤的。”
盗虻惊讶的看着他。
“我……我不想让阎契带走他,所以我……我用他的生命来威胁阎契……”
莫涯垂着头,头发遮住了脸盗虻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听他的声音沮丧的像要哭出来了。
“我觉得自己很可耻。我也许比不上阎契,我在他昏迷时用他的生命做威胁,而阎契为了他放手离开……如果他醒来知道这些……会对我寒心吗……”
“你不让阎契带走他,是对的。至于用这样的办法,也只是因为当时你没别的办法,他知道了也会明白你的。”
盗虻恳切的开导他,可是莫涯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心里总觉得愧疚,无论如何他怎么会用他的生命来威胁阎契……
“你在这里,让他们好好照顾他。”莫涯起身,“我要回地府。”
“你……”盗虻看他往林中走去,着急的起身结果扯动了内伤痛的跌坐回地上。
“你别担心。”莫涯转头看着他,“我不会有事的。他们抓走了那个女人,那女人也许是蛇族和阎狱有关系的人,我不想她出事,如果阎狱现在醒着,也一定会回去找她的。”
“可是你自己回去不安全。”盗虻不放心他自己行动。
“不要紧。”莫涯似乎心里有主意,“我回去之后,会和你保持联系的。照顾好他。”
盗虻还想要劝阻他,可是他离开的样子那么坚定,让他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他就像个倔强的孩子,在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选择了不依靠,一个人前行。
莫涯从黄泉九层潜行进入鬼界,躲在一栋屋子的墙后,看向空中的地府。
他选择了鬼界里最安静的时候潜进来,现在除了偶尔巡逻经过的几个鬼差,再不见任何鬼影。
在这个阴间,站在阎狱这边的人没有几个。他现在想要一个人找到被抓回来的那女人,根本没可能。好在,还有一个会帮助阎狱的人在这里——师爷。
他必须潜进地府,找到师爷。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师爷似乎一直乐于帮助阎狱,让阎狱和阎契相争。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任由阎契占据上风的。
仔细看了周围没有鬼差经过,莫涯纵身跃起直接飞进地府前殿正门,侧身躲在大厅内的廊柱后面,紧张的喘息。
他不知道阎契现在在哪里,他不能冒险,如果没找到师爷先遇到阎契,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有个不太好的下场。
这时候正是深夜,只有偶尔几个仆从从大厅里走过,莫涯瞅准时机溜进大厅旁师爷的议事厅。
他不知道师爷的住处在哪里,也不敢贸然到处找,最安妥的办法就是躲在议事厅,等师爷天明了来这里时再见他。
几个侧身前行,没有惊动任何人,议事厅的门就在前面,莫涯心里窃喜这一路的顺利,一个纵身奔进议事厅,迎面撞到了不知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在安静的前殿里回荡。
“什么人!”几个侍从听见声音跑过来。
莫涯摔倒在地上,听见他们跑来了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结果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手掌按在了刚摔碎到地上的瓷瓶的碎片上,忍着疼痛莫涯起身抢在他们赶来之前跑出议事厅。
如果这时向殿外逃走,他还是来得及全身而退的,但是莫涯毫不犹豫的冲向前殿深处。如果这一次打草惊蛇逃走了,他再想要潜进来就难了。
只能赌一赌,赌他被抓住以前能在这里找到师爷。
前殿左右各有一条回廊连接后殿,这两条回廊又各自连接左右偏殿。莫涯拼命的跑,冲出前殿的后门后直接冲上了右侧的回廊,因为阎契住在左侧偏殿。他直觉师爷的房间应该会在右偏殿,毕竟后殿是阎王住的地方,只能蒙一次了。
就在他快要跑到通向右侧偏殿的路口时,右侧偏殿里的侍从被这边惊动,从偏殿跑出来打算堵截莫涯。
后有追兵前有围堵,莫涯情况危急,跳起想要飞出廊道却没想到廊道的廊柱中间似乎有看不见的墙,他重重的撞上去摔回地上,这时身后的追兵已经快要追上来了,从右偏殿跑来的侍从也快要跑上廊道。
莫涯急中生智,手掌拍到廊道地面上,在地面上迅速凝结上一层坚冰,整个廊道成了一条光洁的冰道。莫涯跳上坚冰,手里结出一根冰柱使劲一撑地向前急速的滑走,那冰柱每在冰上撑一下都用了大力,将那处冰面砸碎,使得后面的追兵不能用这冰面滑着追上来。
莫涯堪堪从右偏殿那些侍从身前滑过,他们中的人向前扑差一点就扑到他身上,但还是慢了一点摔到了碎冰面上。
莫涯一路顺着廊道滑到了后殿,顾不得这里哪是哪,闷着头乱跑。
那些侍卫追到廊道尽头不赶再追,后殿,没有阎王的准许,无论何事不得擅入。
莫涯哪里还来得及看身后有没有人在追,捡着岔路就乱跑一气,这后殿里连个灯笼也不挂,到处都黑的看不清路,莫涯跑的慌乱没看见拐弯过去地上有几级台阶,脚一崴就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滚似乎撞上了什么人才停下来。
惊慌的抬起头,只看了一眼,莫涯就愣了。
一身淡青色长衫的长发男人,手扶着门框,低头看着他。
莫涯看着他,脑中想起一个词来:谪仙。
他的黑发没有束没绑就那样披在身上,随着轻风扬起丝丝缕缕,衬着他瓷一样白的皮肤,黑白的色差营造一种异样的动人。他是莫涯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曾经活着的时候他以为天香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了,但是他比天香多了一种出尘的气质,他不需要笑不需要刻意如何,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心动,视线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怎么?”
屋里传来男人低沉的问话声,片刻后,一头红发的男人走到那人身边站定,看地上的莫涯一眼,皱眉,不耐烦的对着他举起手来,手心一团幽蓝的火。
莫涯慌张的爬起身来,那人抬手拦住了阎王,侧头看阎王一眼。
阎王放下手来,顺势握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
“你是何人?”阎王问莫涯。
“我是……阎狱的小厮。”莫涯这会儿冷静了些,阎王那一头红发标示了身份,“我来有事找师爷。”
那男人这时绕过莫涯向外走去,阎王看着他离开也不阻拦。
“去议事厅。”阎王手一甩,一团幽蓝的狱火飘在空中,幽幽的前行着为莫涯领路。
“谢……”莫涯道谢的话还没说完阎王已经转身回去甩上了屋门。
莫涯赶紧跟上那团狱火,一路走出后殿,走到廊道,那些侍从还聚集在廊道上,看见他由狱火领着走来,纷纷让开路不再阻拦。
狱火一路领着他进了前殿,到了议事厅才消散。
这时已经有侍从上前点起议事厅里的蜡烛然后退出去。
莫涯这才看清,他之前跑进来的时候撞到了放在中央的一个落地瓷瓶,这瓷瓶以前是放在墙角的,不知为什么今晚放到了厅中央,也算他倒霉刚好撞上去。
到了这会儿安心了才发觉手心被割破的地方很痛,抬起手看看,右手手心被割破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伤口里还有几块碎瓷片,血已经流了不少,刚才他又在廊道上结冰,伤口好像受了冻,翻着青紫越发狰狞。咬牙忍着痛,莫涯抠出伤口里那几块碎瓷片,疼的额头上汗水顺着脸流下来从下巴滴落。
从衣摆上撕下一条麻布胡乱包扎了右手止住血,莫涯坐到地上倚着一摞放在地上的文档。
也许是侍从去通知了师爷,过了没多久,就看到师爷伛偻着身子颤颤悠悠的走向议事厅。
莫涯从地上起身,在心里再想一遍之前想好的说辞,等着他过来。
“你找老朽,有何事?”师爷走到他身前停下来。
“阎契抓回地府一个人,那个人和阎狱可能有很大干系,一直帮助他,现在阎狱重伤昏迷,我想就那人离开地府。”莫涯早就想好,事情只说师爷需要知道的,至于那个女人和那个球混在一起的事情,少说比较好。
“重伤?”师爷比较在意阎狱的情况。
“是。不过没有危险,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恩。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蛇族的人。”莫涯紧张的看着师爷的反应。
师爷面上不动神色,只是垂了眼在思考。
“三公子抓回来的人,老朽不方便插手。”
“可是……”莫涯着急。
师爷抬起手来打断他。
“但是,我可以帮你查到那人在何处,如果有必要,也可以保证他的安全。其余的事,等差长回来之后由他自己和三公子解决。”
莫涯早已想过,他也许不会倾力相助,能答应做这些也不错了。
“谢谢。还有一件事,找到那人之后,我要见她。”
师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有把握找到她?”莫涯不放心的追问。
“哼,”师爷冷哼,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如果我说没有,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后面是一间储藏室,你可以藏在里面,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莫涯走向一边的侧门,又对他说了声“谢谢”才进去关上门。
这里就是存放文档的那件屋子,没有烛火没有窗户,只有通向议事厅的门缝里透进来一点点光亮。
莫涯靠着一个架子坐到地上,渐渐放松下来。
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从虫族飞回来,他一路不休息还是用了一天多的时间,这两三天的疲惫紧张到了这时才放松下来。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酸楚疲累,好想睡一会儿。但是还不可以,莫涯拍拍自己的脸逼自己清醒,对师爷也不可以全不防备,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不可以。
在黑暗中很难保持清醒,思维很容易分散游走,精力无法集中。
莫涯不停的迷糊着睡着然后又很快的醒来,一直这样折腾着,不知过了多久,师爷推开门进来喊他,他才打起精神跟着师爷离开这里。
外面仍旧是黑夜,莫涯猜测这大概不是他闯回来的同一个黑夜了。
师爷一路领着他在鬼界的街巷间穿梭,街上一个鬼也没有,巡逻的鬼差远远看见师爷都恭敬的让路避开。
一直走到了一条小巷上不起眼的一间小院门外师爷才停了下来。
这个院子被设下了很霸道的结界,隔绝气息声音,当然也不让别人随便进入。
但是师爷显然已经都安排好了,他们刚到,岚衣就开了院门,迎他们进去。看到莫涯的时候,岚衣眼里闪过一丝不快,然后又恭敬的低下了头。
师爷停在院子里指着一间侧屋示意莫涯过去。
莫涯匆匆走到那屋外,回头看师爷和岚衣都站在院中没有过来,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里,墙上钉着两条很粗的铁链,铁链下面各有一个铁钩,铁钩穿过她的琵琶骨,将她吊在空中。血顺着铁钩流出滴落,将她一身黑衣染成斑驳的红色。
听见来人了,她慢慢抬起头来,脸色惨白。看清来人是莫涯之后,弯着嘴角笑起来,虚弱却语气轻快的说:“哟,你倒惦记着我呢……”
第三十二章
屋里,墙上钉着两条很粗的铁链,铁链下面各有一个铁钩,铁钩穿过她的琵琶骨,将她吊在空中。血顺着铁钩流出滴落,将她一身黑衣染成斑驳的红色。
听见来人了,她慢慢抬起头来,脸色惨白。看清来人是莫涯之后,弯着嘴角笑起来,虚弱却语气轻快的说:“哟,你倒惦记着我呢……”
莫涯看着她现在这么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应该一直是春风得意的,风流妩媚的,没点正经胡说八道的……低下头不看她,她还是无耻的。莫涯没办法忘记被她掌控着,戏弄着,被她……
“呵呵……咳……”她从莫涯神色的变化里猜到他在想什么,想笑却喉中一口血呛上来咳了好一会儿喘过气来。
“你……”莫涯看她咳的快上不来气,不由自主的走近她几步想要帮她顺顺气,可是手伸出来了没碰到她又垂回了身侧,“……你要紧吗?”
“死不了。”她还在微笑,好像痛的难过的都不是她,“你找了那个老头子,他们现在不方便解决我了。咳咳……也算你救了我一命。直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哟,好会算计,我刚说你救了我的命,你就要问‘一些’事情了?”她笑的没一点正经样子,“你可别问一天一夜把我累死了。”
莫涯嘴角抽抽,他刚才竟然还觉得她挺可怜……
“不会的……”
“三个问题。”她抢着说话打断他,“我保证这三个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涯忖度着,只要她真的能说实话,问三个问题比得到三百个假答案好的多了。
“好。”
刚才说了这么久有点没力气了,她笑着点点头等莫涯问问题。
“你和阎狱有什么关系?”莫涯先问最想知道的。
她一挑眉,眼里精芒一闪,刚要开口莫涯拼命挥着手抢着说:“不对不对,刚才这个问题不对,我重新问!从蛇族归附地府到现在,你都做过什么?”
问完了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莫涯擦擦头上的汗,刚才她要是说一句“血缘关系”,或者“没有关系”,他这一个问题不是白费了?
“你……你要累死我?”她苦笑。
“就说和阎王还有阎狱有关的部分吧。”莫涯也有些过意不去。
“唉……傻子偶尔精明起来真能要人命……”她无奈的摇头,“蛇族归附地府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后来蛇族密谋谋害阎王抢占地府,我也什么都没做。再后来,阎王灭蛇族,我和全族被一起送去地狱,要被推进地狱的时候,押解我的鬼差把我偷藏起来,后来我做了很多人的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