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雅治从没对他这么凶过，皇子淳吓得傻傻放开手，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见他放手，辛雅治更委屈了，咬着牙扭头往外走：“不见！”
皇子淳呆呆地看着他走出去，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辛雅治走到外面，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追出来，气得眼睛都红了，“皇甫淳！臭小子！绝交就绝交！本公子不稀罕！”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七十九章：诡异算法
因为生皇甫瓒的气，加上嗓子受损，莫默一天都没进宫，可真到晚上还不见宫中有人来寻他，他又睡不着了。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自己都这样了，皇甫瓒却漠不关心，心里就说不出的委屈。好不容易在黎明前不久有了点睡意，却马上被人喊醒。憋了一肚子的火刚想趁机骂个痛快，那人道：“大人，你今天要入宫受封的，您忘了吗？”
莫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作为新科武榜眼入宫受封的大日子，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换衣服进宫。
今天真是个难得安静的日子。这是大圣王朝满朝文武共同的想法。
平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没一分钟安静得下来的莫无闻像哑巴了似的，从进宫到等候殿外，都一声不吭。其他文武三甲都热烈地交谈着，只有莫默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打瞌睡。
“莫……大人？”
莫默不耐烦地转身，在看清是荀未昌后，立马抖擞起精神，撑大眼睛道：“啊，是你啊？”相比起脸上灿烂的笑容，莫默的心脏更加诚实地跳动着：这个人是魏常浔，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当年自己背叛的兄弟，是要杀自己报仇的仇敌，是强暴自己未遂的危险人物！！
一回想起当年魏常浔意图对自己霸王硬上弓，莫默的双腿就不住地打颤。
荀未昌听着他沙哑的嗓音，心里说不愧疚是假的：“你的声音……”
明知故问！莫默暗地翻了个白眼，表面上笑眯眯道：“上火，回头喝罐王老吉就行了。”
“？”荀未昌目光复杂地盯着他。
“唉！你说现在是什么世道，有些人明明没什么本事，却能靠着姿色爬到咱们头上，真是世风日下啊！”
莫默和荀未昌同时回头看，说话的正是和黄柏炎聊得起劲的新科文状元。大约三十来岁，额宽体胖，穿着大红衣裳，看上去像只穿着嫁衣的猪。
旁边的文榜眼朝莫默瞟了一眼，原本还带着不屑的眼神立马变成惊艳。
荀未昌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莫默心里痛恨自己失了声音，要不然就凭这几个书呆子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黄柏炎幸灾乐祸地看了莫默一眼，新科文探花站在一旁对莫默投以同情的目光。
莫默回之一笑，文榜眼和探花瞬间直了眼，惊为天人。那个有着书生几分清高看着却色咪咪的文榜眼惊叹道：“顾盼回眸，胜却人间无数；惊鸿一瞥，沧海巫山不复。”
文探花呆呆地点着头，梦呓般道：“翩若惊鸿，翩若惊鸿……”
荀未昌气得脸色发青，莫默眨巴着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着下巴沉思：他们在说什么？
文状元冷笑道：“妖狐媚子，惑世害人。陈兄楚兄小心被勾了魂去。”
荀未昌忽然冲上去揪住文状元的衣襟，恶狠狠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莫默怔住。
文状元吓得冷汗直冒：“你……你休要胡来！这可是在金銮大殿之外，只要你敢动窝一根头发，保……保准你人头落地！”
荀未昌冷笑道：“那你就试试！”
眼看着有侍卫过来了，莫默急忙走过去拉开荀未昌，趁没人注意，一脚踩在文状元的脚面上。“嗷！”文状元哀嚎一声，痛得弯下腰。
莫默掐着嗓子紧张地问：“状元爷，您怎么了？您不舒服吗？”
文状元带快哭出来了：“脚！脚！你的脚！”
莫默低头一看，佯装惊讶道：“哎呀，状元爷的脚怎么跑到我的脚底下去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说着，用力一碾，文状元叫得声音都变调了，莫默才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的脚。
“怎么回事？”两名天字御林军侍卫走过来问。
莫默回过身对他们笑了笑。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立马拱手道：“参见莫大人。”
其他人都怔怔地看着，文状元的表情尤其精彩。
莫默冲他们摆摆手，道：“没事了，下去吧！别惊动了皇上。”
“是。”
两名侍卫退下后，其他人都很有默契地一致保持沉默，也不敢再多看莫默一眼了。文状元虽有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地退到一旁。
“传——新科文状元古皖，榜眼陈启生，探花楚世杰；武状元荀未昌，榜眼莫无闻，探花黄柏炎觐见——”
文武三甲呈两列纵队进殿，莫默对这地方已不再陌生，比起其他人的小心翼翼，他看上去更像是来参观的旅客。感觉到有人看他，莫默凭感觉回视，果然和萧景夜目光相遇。
莫默对他眨了下眼，咧嘴一笑。
萧景夜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甫瓒的声音自上传来，平静之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凛然气势：“免礼平身。”
“谢皇上。”
莫默忍不住抬起头朝上看，意外地看见皇子淳笔直地站在皇甫瓒的右侧。皇甫瓒居高临下，自然也注意到在一众发顶中忽然抬起的某张熟悉的脸孔。
皇甫瓒的目光在那张脸上流连不去，一时之间竟有些痴迷了。所有人都等着他说话，他却在出神，殿上文武百官都屏住呼吸，惶惶不安地站着。
皇子淳侧身看了皇甫瓒一眼，干咳一声。
皇甫瓒回过神来，神态自若道：“几位都是在此次武文试举中位列榜首三甲之人，也都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才。今天原本是受封仪式，但在此之前，朕有另一事要说。”说着，看向一旁的皇子淳，道：“这是朕的皇儿，皇子淳。朕想从你们之中选出一人当他的老师，并封他为……太傅。”
这下子，满朝轰然，群臣骚动。
除了事先早有所料的莫默，和对此事漠不关心的荀未昌外，其他候选人都震撼住了。
太傅，官拜正一品，统领满朝三省六部，教导太子学习从政，将来辅助太子登基，其地位不在摄政王和太师之下。此等殊荣，是所有学者穷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
吏部尚书赵平迟疑地走出来道：“启禀皇上，皇子淳虽贵为皇子，但终究并非太子，太傅一职恐怕……”
皇甫瓒淡笑道：“册封太子一事尚早，但授封太傅一职却刻不容缓。褒太师年事已高，朝中需多个人来帮太师为朕分忧解难。太师，您说呢？”
褒太师拱手道：“皇上所言甚是，老臣已过花甲之年，万一有个闪失，也好有人帮着皇上打理朝政，老臣就是走也可以走得安心一些。”
“诶，太师休要讲不吉利的话，”皇甫瓒担忧道：“上次太师无故昏迷，可落下什么毛病？下朝后朕让闵太医去您府上走一趟吧！”
“谢皇上恩典，老臣感激涕零。”
仇麟在一旁冷眼看着。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怕褒太师再像上次那样出现意外，无人接管朝政。找个太傅，不就是想牵制他的势力，防止他只手遮天！
岳长白站出来道：“皇上，朝廷内外大小事务，有太师和摄政王帮着皇上处理，绝对出不了差错，太傅一位非同小可，还是需要从长计议为好。”
皇甫瓒看向仇麟，道：“摄政王既要操心朝政，又要管制兵权，实在辛劳。以后朝中大小事务，交由太师和太傅处理便可。这样摄政王以后就可以专心于军兵之事了，你说是吧？摄政王。”
仇麟目光犀利地回视，冷笑道：“皇上圣明。”
皇甫瓒笑道：“那好，皇儿，就由你代替朕考考新科文武三甲，看看其中到底有无人选可担当太傅一职。”
皇子淳拱手道：“是，父皇。”
这下子群臣更加惊愕，皇子淳不过十来岁，这可是选太傅不是选玩伴啊！
皇子淳挺直腰杆走下龙台阶，道：“虽然常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是既然各位想成为本皇子的老师，那就要让本皇子心悦诚服。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本皇子擅长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皇子淳负手而立，从容笑道：“来人。”
莫默怔怔地凝视着他，刹那间眼前的皇子淳与少年时的皇甫瓒重叠在一起，同样的少年老成，同样的气势凛人，同样流着皇族血脉，同样有着君临天下的威仪。
如此气魄，与生俱来。
很快，喜乐带着几个人捧着个托盘走进来。
皇子淳道：“将东西发给他们。”
众人一看，顿时傻眼了，托盘上放着的都是一些算术的工具。
“本皇子擅长算术，所以也要在这方面出题考考你们，看看哪位与本皇子志趣相投。当然，这只是本皇子的嗜好，与能否当上太傅一职关系不大，各位不必紧张。”
古皖道：“在下对算术一门学问也颇有研究，《易经》《九章》、《周髀》等古典算经在下也曾通读过，皇子殿下请出题，。”
莫默拨着手中的算盘，心想：要是考九九乘法表，那我岂不是古代算术界的鼻祖了？
荀未昌对面前的算术工具视若无睹，直接道：“在下只是名武夫，对算术一门学问一窍不通，就不参考了。”说罢，直接走到最后面。
皇子淳点头道：“还有人放弃的吗？”
众人道：“请皇子出题。”
“那好，”皇子淳转身对众大臣道：“各位大臣不妨也试试？”
大臣们忙拱手道：“皇子请。”
皇子淳缓缓道：“刚刚父皇提到说摄政王掌管兵权一事，那么我就围绕行军打仗提个问题。假如现在有敌人来袭，摄政王派人去查敌情，派去的人只打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并写了封密函回报。密函上是这样写的：不清敌军人数，只知敌军分小股军时出现过状况。一队小股军一千人，剩余十五个人；若每队小股军一千零五个人，则比之前少了两个分队余三百二十个人。根据这封密函，请你们算一算，敌军大约有多少人。”
皇子淳转身看向仇麟，浅笑道：“假如遇到这种情况，敢问摄政王该如何是好？”
仇麟面色微变，但很快镇定道：“如此含糊之人的密函，定然不可信，本王当然是将此人抓来严刑拷打，定要他吐露实情。不过本王的人绝对不会如此愚昧，皇子不必为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实情担忧。”
皇子淳一笑置之，眼中的轻蔑不容忽视。
仇麟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
大臣们都对这个问题议论纷纷，古皖等人更是冥思苦想。皇甫瓒高居上位，也对这个奇怪问题皱起眉，他不知道皇子淳为何会出这样一道题，不禁担忧地看向莫默。
此时莫默的表情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呆滞。
这种题目……听着怎么耳熟？难道这不是一道活生生的……方程式应用题吗？
而且还是中学水平？！
皇子淳见莫默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抽搐，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以为他不会，急忙走过去道：“莫大人不必担心，这不是决定太傅人选的重要考题。”
莫默笑得像抽风：“可以改成重点题吗？”
“啊？”
莫默一拍手道：“笔墨纸砚伺候！”
所有人都投去惊愕的目光，皇甫瓒缓缓站起身，紧张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在地上铺上大张的纸，皇子淳见莫默整个人趴在纸上，迟疑地问：“需要哪些工具？”
“不用，这题很简单。”
文武百官看到这架势，都情不自禁围上来。皇甫瓒站在上面，看不见下面被淹没在人堆的莫默，不悦地对身边的郭公公道：“让他们让开，挡着朕了。”
郭公公尖着嗓子道：“都让开，你们如此成何体统？”
文武百官立刻呈扇形让开，皇甫瓒慢慢走下来，站在扇形开口处，道：“开始吧！”
莫默清了清嗓子，提笔道：“假设我们设这个军队的总人数为X……”
“啊？什、什么死？”
莫默翻了个白眼，在纸上边写边说：“就是假设是个叉叉，设小股军分为Y队……”
“歪队？”
“……”
莫默无语地在纸地右上方写道：假设军队总人数：X人；小股军：Y队；减去：—；加上：+；等于：=；乘上：；除去：。然后用汉字写一到十，又在每个相应的汉字下方写上一到十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什么符号？”皇子淳感兴趣地蹲在莫默身边歪着头问。
“你们可以把这些符号当成数字的代号，方便我书写。首先，你说一个小股军一千人，剩余十五人；那么就是X—1000Y=15……”
“等等，”古皖道：“这个乘上是何意？”
“啊？”莫默苦恼地抓着头道：“你们没有乘除法的吗？”
皇子淳摇了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发亮地盯着他。
“就是啊……二乘以二等于四，四乘于四等以十六啊！没听过？”
褒太师捋须道：“可是积算？”
“差不多啦！最烦古文了。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来就拉倒。”莫默继续道：“知道我写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众人面面相觑。
莫默抬起头，见皇甫瓒就站在对面对着他笑，昨晚憋的气立马翻涌上来，脱口就道：“皇上可明白？”
众人的目光立马投到皇甫瓒身上。
皇甫瓒知道他还在气他，轻叹一声，道：“根据你写的代号，就是说总人数减去设定的众小股军所拥有士兵人数，剩余十五个人？”
莫默撇嘴道：“皇上不愧是皇上，理解能力真是跨时代。”
“跨时代？”
莫默继续低头写：“没什么，现在解题。然后说若每个小股军一千零五个人，则有一个小股军只剩三百二十个人，且比之前少了两个分队。也就是：X—1005（Y—2）=320。”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在所有愁眉苦脸的大臣中一眼锁定眼神乱闪的摄政王，道：“摄政王可明白？”
仇麟正听得头昏脑胀，忽然被点到名字，不知为何有种回到学堂被先生提问的感觉，不由紧张起来：“啊？这个……这个……本王自然明白。”
莫默笑眯眯道：“哦？那你给大家解释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鬼画符一样，能看得懂才有鬼！
“岳尚书你说。”仇麟干脆将身边的岳长白往前推了一下。
岳长白苦着脸支吾道：“这个……”
皇子淳板着小脸孔道：“孔老先生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装懂，实在有辱斯文。”
仇麟和岳长白皆是面色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