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九溪被小七弄醒,还没睁开眼睛,他就知道糟了──他被冻住了,身体完全感觉不到寒冷,而且感觉不到的不只是寒冷,他现在什么感觉都没了,这具身体好象不再属于他,不要说动动手指头,连眼皮都没办法睁开……
再一检测,林九溪心都凉了:他没了知觉,可他的身体正在运功,是的,运功的是他的身体而不是他本人,根本不由他操控!
结结巴巴问小七: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七:如你所见,你冻僵了,身体正在自救。
林九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怎么会这样?
小七:很简单,寒涧太冷,你呆的时间又太长,如果你是个普通人,现在已经死掉了。但你不是,所以当你的身体发现情况危急,它就抢夺了控制权,自行运功抵挡寒气。
林九溪想要痛哭:小七,七七,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小七郁卒:我说,我也要睡觉的好不好,寒气又不是只对你一个人有影响。而且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没那么无聊,会24小时监控你。
沉默片刻,林九溪认命:好吧,不说这些,现在怎么办?要不,你接管身体?
小七:没用,现在我根本接管不了,就算接管得了,这具身体也一样不听我指挥。
林九溪:那我们怎么办?
小七:等人来救,或者……
林九溪:或者什么?
小七:或者走火入魔后再被冻死掉。
林九溪一声悲鸣,怎么这么倒霉!
林九溪叫苦不迭,他明白自己的状况非常糟糕,小七没有夸大其辞,如果不能及时收功并离开此地,他面临两个下场:一,走火入魔;二,走火入魔后再被冻死。
可是,怎么离开得了?
现在是什么时间?他三点钟进洞,打坐36周天又喂食3小时,而且还睡了一觉,已经快半夜了吧?这种时候,谁会到这个破山洞来?……林九溪有种想要大哭的冲动。
小七比较镇定:等吧,等到明天早晨发现你不见了,他们就会想起这个山洞。
林九溪沮丧万分:我不在乎等,可我的小命在乎啊。
小七:没那么严重,你进开光期半年了……
林九溪:4个月。
小七:4个月跟半年差不多,反正你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如果明天发现你的时候你还没被冻死,越成岭要费点事儿,但不至于救不活。
听小七这么一讲,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们救我是不是要用丹药?
小七:肯定。
林九溪:天,又得花钱,我没钱。
小七(估计给气乐了):你先关心关心你的命好不好!你以前不这样……
林九溪:我以前也从来没有缺过钱!
小七无言。
正要继续斗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略一愣神过后,两个灵魂欣喜若狂:老天终于开眼了,他们终于有救了!
这种时候,就算进来的是魔王也不至于更倒霉了。
听脚步声进来的只有一个人,但是说话的却有两个声音。
“你放开我,滚开,放了老子……”
“哈,跑出来几年,连这种话都学会了。”
“要你管,滚开,你松手……”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到洞里,林九溪立即明白了为什么只听得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另外一个太强了,要不是他现在真的跟个死人差不多,要不是此人的心思正放在被他抓在手里的另一个人身上,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揪出来。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只听强悍男人道:“我放开你,你不准再逃跑。”
“哼,我为什么要逃跑?我想通了,我又不欠你的,我干嘛跑?”
林九溪小七同时一惊:是石南。
刚才离得远声音低,而且可能是受了惊吓,石南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现在平静下来,声音也恢复正常,居然是懒人石南。
只听石南又道:“我不想跟牧家有任何关系,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走吧。”
男人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准备一辈子躲越家?”
石南:“为什么不行?”
男人冷笑:“你就不怕他们当你是奸细?”
石南的声音满不在乎:“我一个修行八年都进不了融合期的笨蛋,我能爬多高?就我这样,能偷到什么情报?越家人没你想的那么笨。”
男人默然,想来是默认了石南的理由,很快又道:“好,就算他们不会当你是奸细,以后我们两家如果发生了冲突怎么办?你是站在越家还是站在牧家?或者你也不在乎被他们当成筹码,用你来威胁牧家?”
石南大笑,就象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筹码?我?……大哥你太看得起我了,牧家会在乎我的生死?我这种废物牧家恨不得……”
“小石,不要说自己是废物,”男人生气地打断石南,然后貌似正在努力地控制情绪,放缓声音道,“不要说自己是废物,你回家里来,不能修行还可以做其它的事情……”
“不错,我在别的地方的确可以做其它的事情,就算是在越家,我以后也可以到他们的药场打工吃饭。但回到牧家,我就是一个废物,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废物,好象给我一口饭吃都是天大的恩赐,我不回去……”
石南正说到激烈处,声音却突然断了,石洞里一下子安静异常,只有寒涧轻轻流过的声音。
林九溪几乎要喜极而泣:是不是被发现了?石南,好兄弟,你终于发现我了,对不对?
“南石你给我站住,可能有危险……”是石南大哥的声音,从道理上讲,发现林九溪的应该是这个人。
石南显然没有听从他大哥的指令,声音在林九溪的身前响起:“我的天,是林九溪!……林九溪你怎么跑这个地方来了?你怎么了,是不是……”
林九溪没法睁开眼睛,除了声音,他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也不知是不是石南伸手摸了他,就听石南急急的道:“哥,你快帮帮他,他走火入魔了……”
“哼,融合期都没到就跑这种地方练功,自不量力。”
“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帮帮他呀……”
石大哥无动于衷,跟他面对石南时的语气完全不一样:“我为什么要帮他?他既不是我朋友,又不是牧家子弟,何况还偷听了我们的话。你不是不想回去吗,他死了你更安全。”
石南大急:“他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偷听……”
“他这个样子也有可能偷听,小石你必须记牢,凡事不可行险。”
林九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又不是他想偷听的,就因为这个狗屁原因这个狗屁男人就见死不救,气的他直想破口大骂:这么冷血,难怪你弟弟不要你,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石南这次貌似真的恼了,道:“大哥,我很安全,无险可冒,他是我朋友,你帮帮他……”
石南大哥冷漠回答:“你答应跟我回家我就救他。”
山洞中一阵静默。
林九溪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被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逼疯了──声音是他联系外界的纽带,现在连声音都消失了,连这唯一的纽带都断掉了,这种感觉让他抓狂……幸好,石南用一声冷笑打破了静寂,纽带再次接通:“大哥,你以为我怕公布我的身份?我这就去药校找人帮忙,到时候就说我是牧家牧南庭的弟弟,看看丢的是谁的脸!”
顿了顿,又听他的声音响起,“林九溪你听得到我,对不对?你听好,我现在带你回药校,就二十多分钟,你给我挺住了。”
林九溪正在猜测石南是不是准备把自己背回去,却听他大哥叹了一口气,道:“南石你住手,我救这个人……”
还来不及高兴,洞外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随及传入耳里:“既然越某在此,又是我越门弟子,就不劳牧兄您动手了。”
林九溪一怔过后暴怒,竟然是那个卑鄙、无耻、无耻之极的……越成岭!
越成岭你个混帐王八,光顾着自己看好戏,也不管老子都冻成冰棍了……
20.修行狂人
林九溪这次冤枉越成岭了。
越家镇和小望山是越家的地盘,有人在越家的地盘上追捕越家弟子,如果行动利落或者还瞒得过去,但石南是牧南庭的亲弟弟,知道他哥不会伤他,有持无恐,更兼他在此生活了八年,十足一只地头蛇,滑得跟泥湫一样,一次次地从牧南庭手上逃脱,两个人一追一逃一直闹到半夜……这么长的时间越成岭都还发现不了的话,他这个校长就当得太失职了。
越成岭一路追踪而来,牧南庭修为不及他,但也到了金丹末期,再加上对方的身份敏感,他不想靠得太近,也没有用灵识探察,所以当石南叫破林九溪名字的时候,他也是大吃了一惊的──谁会想到这个时候洞里面还会有人?
所以越成岭并不是在外面看好戏,浪费的那几分钟,也用来思考要不要与牧南庭碰面了──是装着毫不知情、还是现在就把一切都摊开,哪一个比较好?……他的父亲大权在握,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引发严重后果,所以他必须把方方面面的因素考虑进去。有些时候,有个厉害老爸也并不全都是好事。
进入山洞之后,越成岭来到林九溪面前,先喂了他一颗丹药。这个时候的林九溪跟具僵尸差不多,没办法吞咽,他用手在林九溪下颚上轻轻一提,丹药滚落入肚,然后又用右掌抵在林九溪胸口,输入真气引导丹药进入经脉,半分钟过后,林九溪有感觉了。
起初是那种身体又回来了的感觉。林九溪清楚地感知到丹药被越成岭的灵力催化成丝丝缕缕的暖意,飘散进他的经脉之中。然后,感觉就变得不好了,非常非常的不好了──他的经脉开始发痛,片刻功夫,痛的要命,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象是被浸在了刺骨的冻水之中,还有无数的针尖正在阴狠地刺扎着身上的经脉,痛入骨髓……林九溪大叫一声,竟是生生给痛昏了过去。
等到悠悠醒转,林九溪发现自己正在天上飞,准确的说,是被越成岭挟在手臂下面,飞往药校。
是的,越成岭没抱他没背他,而是把他挟在右臂下面,就象挟一个枕头一样,轻松自在地在天上飞行……
林九溪的脸立时绿了──拜托,他虽然不高,好歹也过了1米75好不好?被人这个样子夹在胳膊底下,当他是玩具娃娃吗?
有心要挣扎,可他们正在天上在天上啊……越成岭掉下去没事,他掉下去会是个什么样子?想都不敢想啊……这可是他的第一次飞行,本来应该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的,没想到就这么给糟蹋掉了……
不敢动手就动口,林九溪就校长大人非常不人道的做法提出强烈抗议:“成岭师兄,你师弟好象是个大活人呢,是不是换个比较人性化的携带方式比较好?”
越成岭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笑:“什么叫比较人性化?你又不是我女朋友,难道还想我公主抱?”
林九溪立时闭嘴。
被越成岭公主抱?……他宁肯跟公猪亲嘴!
小七怒了:林九溪你要跟公猪亲嘴不要拉上我……
转眼来到宿舍上空,林九溪再次感叹:什么叫差距?这就叫差距啊!他全速奔跑都要26分钟,人越大师兄5分钟就飞到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错啊,恢复得这么快。”越成岭把他挟进屋扔到床上,又道,“我给你服下的是蕴含丹,它可以暂时包裹住你体内的寒气,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运功把寒气驱赶到体外;二,把寒气转化为真元。第二种比第一种困难很多也痛苦很多,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把寒气转化成真元,明天早上到办公室找我。”
第二天早晨五点,林九溪很神奇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喂草(自打开始“养草”,晨练就靠边站了)。
昨晚上越成岭随口扔下的那道选择题把他害惨了。以他的个性,肯定选二,那条破寒涧害他差点送命,怎么也要收回点利息,对吧?何况越成岭还挂出了一个大大的红苹果:“到办公室找他”。没的说,肯定有意外收获!
结果……于是……很不幸地……林九溪被寒气折磨了整整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中他跟寒气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一个要围剿收编,一个要突围逃跑,战况激烈,而作战地点又正好在他的经脉之中,林九溪一会儿给冻得直打抖,一会儿又痛得直冒冷汗,情状之惨烈可想而知……所幸苦战三小时后寒气被收服,他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生命力堪比小强的小林同学又已经生龙活虎了,喂完冒牌仙子吃罢早餐,晃到二楼去找越成岭。
越大校长照例是白衣潇然,看他进门也没多惊奇,取出一页纸放到他面前:“这是你今后半年的修行计划,看看有没有问题。”
林九溪拿起纸一看,满脸黑线:“你让我天天到寒涧打坐?”
死了一次还不够吗?当他是猫,有九条命?
越成岭点头:“不错。知道你昨晚为什么会被冻僵?”
林九溪疑惑,不是他在寒涧边练功又呆的时间太长了吗?
越成岭摇头:“不只那么简单。以你的修为确实经不起过于浓烈的寒气,但那是征对普通寒涧而言。山顶那条不同,它的寒气中携带了大量的灵气,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无益也无损。你昨天的错误在于,你不该在山洞里输出真元,寒气之所以长驱直入,就是因为你耗光了所有真元,没有办法抵抗。”
林九溪点头表示受教,越成岭讲的有道理,他确实不该在洞里喂草。不过,既然他现在无法从寒涧受益,还进去练个啥?
越成岭了然一笑,抱臂靠到窗前:“你进药校有两个月了,说说你对修行的理解。”
林九溪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修行人引导真气在经脉内游走,是为了锻练经脉,让经脉通过与真元的一次次冲撞而变得强大。这种改变积累到一定程度,经脉就会发生质变,变宽变强,从而突破人体的种种极限。”
越成岭听罢笑了起来:“你是想用科学来解释修行?呵呵,时代变了,看来我们修行人也要讲科学了……你说的不错,修行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改造经脉突破极限,我让你到寒涧打坐,无非是为你增加一点外力帮助。昨天你收服的那些寒气,严格说来,是寒气中携带的灵气,而你把它们收为真元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一个强行锻练经脉的过程,所以我让你去寒涧,不只是打坐,你要一边打坐一边尽可能地把吸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真元,明白了吧?昨晚你也试过了,过程绝不轻松,要毅力要心性,还要有脑子,千万不能蛮干。”
林九溪哑然。他倒不担心吃苦,昨晚上是有点惨,不过还没惨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根据越成岭这页纸上的修行计划,第一个星期每天60周天,以后逐步增加,昨天下午他打坐36周天就受不了了,他该不会又被冻僵吧?
越成岭很明白他的顾虑,眉头一挑,眸中笑意点点,道:“好孩子有糖吃。对于记录被打破的那一天,我也是非常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