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南吹声口哨：“司徒家算是栽了……对了，你说的那个地方……”
“那件事我们见面再谈，你帮我多打听一些情况……”
又讲了几句，林九溪挂断电话，看着小七的手机号发了一阵呆，最后，什么也没做，转身回房。
大雨在临晨三点左右结束，早晨五点钟，林九溪离开家，淌着齐小腿肚子深的浑水走到长途汽车站，所
幸公路没有被淹，中午时分安全抵达省城。
下车后他在车站附近找了家店吃了一碗面条，然后打车直奔本地区最大的家具批发市场──刘叔是做家
具生意的，他的一系列倒霉事件正是由这个批发市场的“大发家私”开始的。
“林先生，很抱歉，你说的这个人早已经不在我们公司工作，而且，这件事我们年初就跟公安机关讲清
楚了，你有问题应该去找公安机关而不是来问我们。当然，如果是公安机关想要重新调查，我们公司也
会全力配合，毕竟犯罪分子用了我们公司的名义进行诈骗，我们也希望把他逮捕归案……请问林先生，
你有公安机关出具的证明吗？”
“我早说了，我不是警察，我是接受了受骗人的委托前来调查这件事的。”林九溪看着对面一口一个“
公安机关”的花瓶女秘书，笑了笑。
女秘书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淡然道：“那就很抱歉了，我们不和公安机关之外的机构打交道，我
们老总也很忙，没有时间接待你。”
林九溪露出一个“我明白”的笑容：“你们老总见不到，那么这个人呢……”
女秘书一脸严肃：“很抱歉，工作之外你想要找他的话，与本公司无关，但你不能占用他的工作时间。
”
林九溪脸色阴沉了下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女秘书，女秘书被他盯的浑身发毛，皱起眉正要开口喝斥他的
无礼，却见对面的年轻男子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然后，烟灰缸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变成瓷粉，又一
点一点的自他的指间渗漏出来，落到茶几上，很快推出一个小小的瓷粉堆……
“不要以为你们可以一手遮天，那个人，我肯定是要找的。”面无表情地扔下这句话，林九溪起身出门
。
女秘书盯着茶几上的瓷粉堆，一动不动，两分钟之后……“啊啊啊……”，女秘书的尖叫声响彻整个“
大发家私”。
这个时候林九溪已经走得远了，听见叫声耸耸肩，他也不想惊吓佳人，无奈时间有限，必须快刀斩乱麻
……所以，抱歉了。
“大发家私”规模不大，信誉却是一直不错，去年底，刘老板跟这家公司签了合同，交款后对方送货，
没想到送货的汽车却在中途失踪了。刘老板找到他们，对方却说跟他签合同的那个销售经理在此之前就
已经辞职了，公章也是伪造的，至于刘老板所说的合同是在“大发家私”的办公室签的，当时是上班时
间，还有一个职员在场，对方一律不认账……公安机关查了几天，没找到那位消失了的“前销售经理”
，案子不了了之，几十万货款打了水漂。
吓唬完“大发家私”的女秘书，林九溪阴魂不散地在家私城转了几个小时，一直呆到下班时间，然后盯
上了那个据说是“没有看见刘老板签合同”的小职员。
这人发现林九溪跟着自己，刚开始义正严辞，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要报警了”，看林九溪不为
所动，他上车林九溪上车，他下车林九溪下车，一直跟到他住家附近……终于，这一位濒临奔溃，站街
上给林九溪作揖打躬：“我只是一个小职员，混一口饭吃不容易，你就饶了我吧……”
“我也是个小职员，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你要谅解。”林九溪笑的非常灿烂，边说边随手把手边的拱形
铁栏杆压成了U字形。
看着立在街边的式样奇特的铁栏杆，小职员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汗珠子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往下落，他睁
大眼睛死瞪着那根变形栏杆，足足看了半分钟，最后一咬牙，满脸豁出去了的表情。
“晚上九点钟你到我父母家里来，我有东西给你……”
86.尘债尘了
林九溪没挪身：“为什么要等到‘晚上九点’？”
“我……我有老婆啊……”
“这跟你老婆有什么关系？”
“哎哟，我说大少爷，我晚回家半个小时我老婆都要念叨……”小职员貌似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帮你
跟我爸妈打个电话，你九点钟过去，他们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林九溪微笑：“听上去很合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跟我一起过去比较好，而且，不是晚上九点，是现
在……”说话间，他的右手再次抚上栏杆，这一次，栏杆从U字形恢复成拱形。
“小职员”面如死灰。
小职员的父母住在城郊，一个很普通的住宅区的某栋住宅楼的三楼，夏天日头长，他们赶到的时候天色
还没有黑尽，林九溪站在楼下看了看，房间里面留了两盏灯，还有电视的蓝紫彩光映在敞开的窗玻璃上
，很普通的一户市民人家。
二人走上三楼，这一层的楼道灯坏了，楼道里面一片漆黑，林九溪刚摸出手机准备用手机亮光照明，一
个硬梆梆的管装物已经顶上他的后脑勺，低哑的声音响起：“进去。”
房门没锁，林九溪被枪指着脑袋进到房间，眼前是乱糟糟的客厅，乱堆着杂物的沙发，吃剩的饭盒，无
处不在的空啤酒瓶……很典型的一个黑社会窝点。
小职员飞快地从地上拾起一根绳子把林九溪绑了个结结实实，握枪的男人这才放开他的脑袋，左手拿了
林九溪的手机狠狠砸在墙上，紧跟着右手肘狠命地击在他的胸口，林九溪痛的一声闷叫，弯下腰去。
“我操，你TM给我小声点，你敢乱叫就让你脑袋开花！”持枪男人居高临下地瞪着林九溪。
“小职员”显然不太欣赏这种暴力美学，连忙站旁边对着男人点头哈腰：“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
我……我就回去了哈……”
持枪者很是看不起这种胆小男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下巴一仰。小职员接到“快滚吧”的指示，暗自
吁出一口气，慌慌张张摸出房门。
小职员刚一离开，卧室里走出一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持枪男人连忙关上窗户，走到沙发背后
站定。
林九溪看着这两人，眼睛眯了眯，耀武扬威握着枪扮保镖的，正是夜总会的看场人罗六石，而那位黑着
脸坐在沙发上装酷的，则是他的老同学宋斌。
罗六石对林九溪心有余悸，看他眯眼心内一跳，赶忙紧了紧握在手上的手枪，重新充足胆气，冲他低吼
一声：“操，你当老子怕你……宋哥，要不要先揍他一顿出气？”
此言极合宋斌心意，他从沙发上慢慢站起身，又慢慢走到林九溪面前，黑道大哥的架子端足，然后，猛
地一脚踹到林九溪的肚子上。
“听说你学了几招三角猫的功夫，手底下很硬……MD，有多硬？有枪硬吗？你倒是让老子开开眼界啊…
…妈的还敢留长头发，你以为你是东方不败啊……”
这人一边咒骂一边死命地踹林九溪，林九溪给他踹到满地乱滚，他们两个一个骂一个惨叫，声音都不小
，罗六石极为老练地把电视音量调高。
宋斌一连踹了七八脚才停下，然后他抓住林九溪的头发拎起他的脑袋，四目相对。
他只以为林九溪这时候去了半条命，不昏也要打抖，没想到林九溪眼睛清亮，眼神中毫无惧意，甚至还
有力气问他问题。
“宋斌，果然是你。去年你骗了刘叔的款，今年春天又偷了他的货，还烧了他的库房……你跟刘叔无冤
无仇，你的心怎么那么黑……”
“嘿嘿，林老九你搞清楚了，害死他的人是你，他要不帮你林家，我还不知道有这一号人……他不是喜
欢管闲事吗？好啊，老子成全他，让他到阴间去当大侠！”说完话，宋斌狠狠一巴掌打在林九溪脸上，
眼睛中闪耀着快意又恶毒的亮光。
林九溪嘴角流出鲜血，却不见半分狼狈，突然，他冲着宋斌灿然一笑：“宋斌，你信不信，你会有报应
的……”
“你是不是说我要下地狱？没关系，要下地狱老子一定先送你下去。”
宋斌说完话，非常黑道的酷酷一笑，然后一把把林九溪扔到地上，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刀尖对准备林九
溪大腿，一刀刺下……正在此时，突听得一阵喧哗，宋斌的匕首一下子顿住，侧耳倾听。
喧哗声来自楼下院子，声音太大了，竟是从楼底一直传到三楼，传送进紧闭着的窗户里面。
仔细一听，楼下传来的竟然是警方喊话：
“三楼的歹徒，立即放下枪，你们被包围了……”
听清喊话内容，不只宋斌罗六石，就连林九溪都是一愣，心里面大骂真TM是个脓胞，不敢一脚踢开门进
来抓人也就算了，还连远程狙击手都不会用。居然这个样子跟歹徒谈判，要是碰上个死硬分子，明年今
天就该是他的祭日……
幸好，他是林九溪。
宋斌一怔过后再也顾不得林九溪，扔掉匕首马上就想趴到地上──昨晚上罗六石打电话给他通报，说林
九溪让他查出他宋斌偷走家具的人证和那批家具的下落，他当时就动了杀机：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再
让他查下去，迟早把他送进监狱，麻烦的是，这个人会武功，一个人可以轻松干掉三个，这个敌人的存
在，对他是个很大的威胁。正好，林九溪单身来到省城，一刀把他杀了，再找个避静地方埋尸，找不到
尸体，他就只是一个失踪人员，这个国家十四亿人口，失踪的人多了去……不过，杀人灭口的前提是没
人知道林九溪的去向，现在警方都来了，跟故意杀人相比，诈骗盗劫和纵火可就不值一提了，咬死说只
想打他一顿乎呼他一通，谁能判他杀人？
宋斌脑子不笨，想清楚利害关系，马上准备投降。
只可惜他主意打的虽好，林九溪却是不同意的。林九溪一看情形不对，整个人从地上一弹而起，子弹样
猛地撞上宋斌，宋斌给他一撞，奇迹般地由半蹲状态站了起来，扑向罗六石，右手伸向罗六石手上的枪
。
此时罗六石还没有完全清醒，握着枪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看见宋斌伸手，立时把烫手的“碳火”送进
宋斌手上。
然后，宋斌感觉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烯里糊涂地转身，稀里糊涂地举枪瞄准，稀里糊涂地扣动板
机……
“啪”，一声脆响。
宋斌的子弹射向林九溪，林九溪“碰巧”正处于移动之中，又或者宋斌枪法太臭，让他在如此近的距离
也“碰巧”没有射中……总之，宋斌射出的子弹落空了。
再然后，宋斌正要举枪再射，大门给人一脚踢开，惊天动地一声吼：
“全都不许动！”
全都不许动。
何其讽刺，一模一样的吼声，上一次，被吼的对象是他林九溪，而今天，变成了宋斌。
林九溪看着瘫作一团的宋斌和罗六石，在闪光灯的不停闪动中，他突然感觉好没意思。
认真说起来林九溪跟宋斌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两个打了一架，不输不赢，然后宋斌找人“修理”林
九溪，反被林九溪（小七）揍了一顿，可林九溪也被他害进派出所，差点送劳教，这一仗，林九溪输的
很惨。不过，林九溪当时的一腔怒火都是冲那位局长大人去的，宋斌在他眼里就一纨裤，年少轻狂吃不
得亏，人之本性而已，算不得大奸大恶。真正激怒林九溪的是他从医院逃走后，这个小子竟然专门找了
混混在他家附近蹲点，不送他进监牢誓不罢休，这可是想要毁了他的一辈子啊……这个人，太狠毒了！
此后林家被害的挺惨，林九溪报复起来可就半点没含糊，第一个就把宋斌老子给拖下了水。当然，宋家
本来就跟局长在同一利益集团，不用他拖已经在水里面了，不过，如果没有林九溪提供的详细材料，宋
家也落不到老子进监狱财产还被没收的地步。其时正是高考前夕，可想而知，宋斌跟林九溪一样，肯定
是没可能进大学了。不过，宋家在小城好歹有些根基，财产转移出去一部分，而且他家跟涉黑人物有些
交情，正因为如此，他才有能力黑刘叔。
其实林九溪扳倒公安局长这件事完全是在暗中进行的，宋斌不可能知道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宋斌黑刘
叔有一些巧合因素──刘叔暗中照顾林家的事情被他发现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小城纨裤，某位“半黑”
人物给他支了一个招，让他跟“大发家私”合作，正好大发家私有个经理贪污被抓包，他们逼他出面骗
走了刘叔的几十万货款。当时宋斌挺快乐，轻而易举就得了一笔不义之财，他不过十八九岁，对他来说
这笔钱着实不少。没想到事过数月他家里就一落千丈，他自觉从王子一下子变成了青蛙，林九溪却在此
时衣锦还乡，携重礼拜会恩人刘叔……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的愤怒，一气之下，找人偷了刘叔的货。这
种事有一就有二，自以为发现了一条财路，此后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刘叔的仓库。
宋斌并不是全无脑子，何况他背后还有“高参”，如果说诈骗偷劫起始于报复心理的话，那把火却是为
了整垮刘叔。刘叔只是小地方的一个小商人，脑子里面没多少“保险”观念，被偷之后才想起要买保险
，可惜保险其实也不保险，火灾后保险公司说有人纵火，而且很可能是刘叔自己纵的火，至今一分钱没
赔，生意就此给彻底搞垮了。而在刘叔四处筹钱想要保住生意的时候，他通过中间人放了贷，成为刘叔
最大的债主，宋斌打的主意就是直接接手刘叔在小城已经小有名气的家具生意──他并不是真正的黑道
人物，也不准备一直跟着黑道人物混，花了这么多心血，就是想着借家具生意开始，慢慢把生意做大，
重振家业……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不想又是这个林九溪，阴魂不散地又回来了，而且还怀疑到了
他的头上，等他弄到证据，岂不是一切心血都白费了？……所以，此人对林九溪恨之入骨，仇恨到甚至
想要杀人的地步。
林九溪他们一行人被带回警局，同行的还有那位打着哆嗦的“小职员”，此人一下楼就被抓了。
这件案子轰动一时，据新闻报道，公安机关一直在关注刘叔被骗一案，得到线报后当机立断，神勇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