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嗜骨的寂寞,这些才是那些人类真正的考验吧。这嗜骨的寂寞,在生前就像空气一样萦绕在身旁,人
群中的寂寞。身边全是白雪起伏,向东方跃去,干冷的风吹起衣摆、鸦发,松鼠的的积雪无法承受着轻
微的振动,掉落下去与地面的雪白融为一体,却惊起树下刨雪的驯鹿,积雪下的啮齿动物沿着不知通向
何方的通道四处逃窜。
太慢了,用纯正的阴气凝结成阵图,灰色的光华流转其上。狰狞的犬首从泛着红光的阵图中央显现,出
现在眼前的是拥有三个头颅的怪物,狗一样的巨大身体上覆盖着黑红的毛发。跨坐在其宽厚的脊背,抚
着它光滑的额头,告诉它目标,拍拍温度很高的粗壮脖颈,三头犬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走吧。”暗红
的血线延伸而去,成为雪原上唯一的色彩。
身下绵密的长毛柔软厚实,躺在上面很惬意,“Blood,,帮我找到和我打赌的那个小丫头。”Blood是
它皮毛的颜色,我从地狱将它召唤而来,需要给他一个而常用的名字,不过地狱三头犬不是西方那边的
东西吗?按理说不应该会召唤出来啊,它黑色的眼睛像在满月之夜打开蚌壳,吸收月华的黑珍珠,温驯
的大块头是很可爱的。三个头颅还会争风吃醋,他的三个头拥有不同的思维,中间的冷静沉稳,左边的
头凶暴,右边的头温和。它们共用一个身体、一个名字,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贴近它的耳朵。“要小
心点,不要让小丫头发现。”
Blood巨大的身体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三个大头转过来温和地看着我,微
笑着用抚摸作为奖励。三只很开心的眯着眼睛,黑黑的一条弧线,仿若微笑。北极熊?这丫头还挺能想
的,魅惑了那头熊,野生的北极熊十分强悍,在她的魅惑直通面前,只要是拥有灵魂的生物就难逃一劫
。小烟波骑着那头熊,还真有些像纳尼亚传奇里的那个小丫头,都是小丫头,不过,这个小丫头比较漂
亮。
拍拍Blood中间的头,“为了我的隐形眼镜,一定要比她先到。”两边高大的松树变成一片一片的残影
,安心地闭上眼睛,忠诚的灵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伙伴。隐形眼镜到手了,但是,意外,总是出现在意
料之外。
遇到麻烦了呢,眼前皆是鹅绒般的绵密雪绒,轻盈地飘落。伸出手掌,雪花轻柔的落于其上,不需多时
就已是铺满了手掌。周围的温度更低了,雪花在我的手中安然无恙,垂下手,那一团雪绒在碰触Blood
之前便化为缕缕青烟,气化了。远处渐渐有一人行至前方,全身雪白,在被雪花模糊的视线中,与漫天
雪花一样色彩的她却在这一片斑驳中异样的鲜明。这是雪女,吗。示意Blood先回去,这种时候可没有
它的用武之地,可这个家伙居然坐在那,三个头全望向我。“你这么大个子,我可抱不住。”贴上它的
大头,鼻子是和普通犬科一样,凉凉的。“回去吧。”临走前还蹭蹭,我还不知道,原来地狱三头犬是
这么爱撒娇的大型犬只。
“雪女?”对方对我的问话毫无反应,我从Blood身上下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那里,没有动过。白色的
和服是与周围雪花同样的莹白,冰白的长发到达腰部,传统的日式发型。不愧是雪女,连眉毛和睫毛都
是雪一样的颜色,确确当的是冰肌剔透。娴雅地立于雪地,足下木屐在柔软的雪被上未留一丝痕迹。最
美的地方是她的双眼,两颗经过精心切割的天然钻石,闪烁着周围的冷光,烨烨生辉。
雪女的眼睛不应该是蓝色的吗?这个莫非是变异品种,是核辐射,还是化学污染啊?不会是暴走了吧,
正想着,远处低眉顺眼的雪女缓缓抬目,顿时眼前只剩那双嵌着钻石的双眼,脑中一片空白。脸颊刺痛
,还好不会出汗,在这种地方,肯定会被冻成冰雕的,摸上那道细长的伤口,狂风带着雪花呼啸而来,
轻柔的雪绒有如刀锋。这种疼痛真是讨厌,同样类型的对手,不妙啊,时间太长的话,就真的变成“僵
”尸。
第二十章
抓住一片雪花,以它为媒介由冰雕成的长刀,线条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部分。刀是杀戮之兵,现在杀
敌是它存在的唯一条件。砍下她的头,遵守我对惜羽的约定,好好地回到他的身边。脚下发力,激起一
堆雪,如锋一般的雪花没有什么作用,任何障碍都不能阻止我的脚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对不起了,雪
女。手起,刀落,那双钻石之瞳光华一转,美不胜收。“止。”雪女的声音是冰一样的气息,瞳孔猛的
收缩,她居然会言灵。一瞬的停顿在战斗中就会成为致命伤,不过显然从开始雪女小姐就不想痛下杀手
。
冰棱穿过腿部肌肉,疼痛并不明显,那种彻骨的冰寒麻痹了神经,可是受伤的腿部肌肉已经不允许我站
起来。“哼。”闷哼出声,女人还真是狠心。好痛啊。细长的冰柱穿透双腿,而我就像只卑微的小虫被
钉在地上,挣扎也是徒劳。冰冷的气息从伤口慢慢渗透,好冷!刺骨的冰寒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棋
差一招呢,雪女小姐。”
巨大的冰锥在头顶形成,刺破空气。空气的尖啸被风雪淹没。暗笑一声,雪女小姐,你输定了。控制柔
韧的腰带缠住冰锥,掷向纹丝不动的雪女,抓住长刀紧随其后,要快一点结束才行。“止。”冰锥停在
雪女眉间,分毫不动,言灵很强,但怎么说我也是从唐朝活到现在的老头子,小姐你还嫩了点。撑起身
体,双腿已经麻木了,冰柱上粘着丝丝皮肉,不痛,一点感觉都没有。前方的雪女终于有了表情,那应
该是惊讶吧。剔透的长刀停顿在空中突然动了起来,直直刺向冰锥。沿途刀下雪花化一为二纷纷落下,
咔,长刀击上冰锥发出清脆的响声,碎裂的寒冰与雪女瞪大的双眼相互辉映,碎冰落下,凝结成为半透
明的囚室。
这种程度她很快就能突破,从腿根处撕下长裤,灰白的双腿伤痕累累,伤口狰狞的外翻。真难看,伸出
食指从脚尖缓缓滑至腿根,以阴气凝成的寒冰覆于其上。如同金属一样的光泽,将这冰之长靴映衬得如
同铠甲一般。悬浮于雪地之上,冰制的囚室纷纷碎裂,雪女愤怒的眸是最美的宝石,她如此危险却又是
如此美丽,但她今日势必陨落。
双脚自然地垂下,右脚猛地跺下,寒冰相击声音清脆,在这风啸中格外清晰。“霜华之舞。”轻轻地道
出这支舞的名。轻舞长袖,墨发飘飞,舞毕,目之所至,一片晶莹。只要在我的领域中,除非比我强大
太多的言灵师,否则都是一群无力的普通人。雪女失去言灵的力量便不足为惧,光滑的冰面折射着周围
的光线,层冰中似有云雾缭绕其中,同样苍白的人影映在冰面,顷刻间边随雾氲飘忽、扭曲。拎起新凝
结的长刀,再次冲向那个无声的雪女,刀气刺破了她的衣襟,这一刻,尖啸响彻天空。雪女白发如缎,
滑顺美丽,缠在我的颈子上丝丝沁凉。微微仰起头颅,略带悲悯地望着那张清丽的面庞。若是常人,便
是寻常的妖,这也是可以致命的杀招了。但是,感受着刀锋刺过她柔软的身体,像切豆腐一样的感觉,
对我而言,杀人于切豆腐也没什么不同,该哀叹的是我自己吧。
颈上的发宛如失去了生命散落在我的肩上,滑落,雪女纤细的身体萎顿在地,那样的色彩几乎融入了身
下的冰,仿佛她生来就应该与这坚冰相依相存。握紧刀柄,长刀一寸一寸消融。“雪女,你失算了,我
是死的,不用呼吸。”轻轻地说着,不知在弥留之际的她能否听见,转身离去,不去理会那朵雪莲般的
女人花。“伤。”雪女的声音微弱不闻,周身的疼痛代表了她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击。跪坐在雪女身旁,
那双钻石之瞳依旧令人迷恋,她的血液像清泉一样没有血液的腥气,是啊,雪融化了便是水了,那么温
柔的水。
嘴角涌上点点苦涩,“你把我的身体弄成这样,让我怎么会去向惜羽交代?”她的薄唇小小的蠕动着,
我附身贴耳。“带回任务117号,未完成。”这段话让我久久不能动弹,这雪的精灵竟然是没有思想的
工具,如果是工具的话就应该有主人的记号。移动着视线,她美好的身体覆着素色的和服,全身无一不
净白,那道污黑在这片净白中刺痛我的双目。“冒犯了。”拉开她的衣襟,一列条形码深深嵌在那冰肌
之上,如同货物一样。
抬头望进那双渐渐黯淡的双瞳,那双令我惊艳的钻石之瞳也变得好似廉价的玻璃珠子,明亮不在。抚上
她的双眼,“安息吧,对于你这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掌下冰肌化为点点雪绒,一阵狂风吹来,带走
了她的残躯。目送她离开,看着她与空中雪花不分彼此,翩翩飞舞,这就是自由啊,感叹着。雪女挣脱
世间的束缚,而我,在这个躯壳中不知何时才能安息。是该回去的时候了,不知道隐形眼镜能不能到手
。身下的阵图光华流转,Boold带着地狱的气息出现,回去该说什么呢,迟钝的思想让我久久不得答案
。“惜羽,我回来了。”这句话却不自觉地从嘴中流出,见到惜羽焦躁,温柔的眼,突然觉得好累,也
许在这个躯壳中多呆几年也没什么不好。
林海中空旷的冰面渐渐被雪花覆盖,雪女是自然真正的女儿,从雪中诞生,由于雪中死亡,自然的眼泪
经久不息,大雪连绵。
第二十一章
夜惜羽坐在山中木屋的壁炉旁焦燥的等待,安慰着自己。木材在火中噼啪的呻吟,即使自欺欺人也无法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普通,为什么这么无力。清清单薄的肩膀上压着本应是自己的责任,是自己把他拉
入这种境地的,他的伤,他的痛,这些全部由于自身的无能,无法跻身他们的世界。悲哀疯狂的望着不
远处被子中隆起的人形,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受伤?!深深的痛苦将那眼中的
悲戚全也燃烧殆尽。夜惜羽问着自己,当清清再一次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眼前,你能做什么,答案是,
无。
单手撑住额头,整个人是优雅、冷静的,但眼中的波涛汹涌却已无法掩饰,门外的动静令他不安的心惊
动,却没有想到开门后的结果,是如此。
三头犬宽阔的背脊上是青眼迷离的清清,安抚自己颤抖的四肢,将清清抱下,怀里的声音轻轻的,像小
兽撒娇的磨蹭。“惜羽,我回来了。”他的表情是安适的,闭上双眼的清清令夜惜羽脸上一片阴霾,不
顾门外徘徊不去的地狱三头犬,关上门,将他清瘦的身子放在壁炉前的地板上。清清双腿上如同铠甲的
冰靴碎裂、融化,清澈的水润湿了他蜿蜒的发,丝丝缕缕的散落在地板上,流泻,如同一朵盛放的墨莲
。但此刻夜惜羽已经无暇去欣赏他的妖娆,清清的身体伤痕累累,但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好象,
进入那永久的长眠一样。心中的空洞正慢慢蚕食着他的理智,不安也随之扩散。夜惜羽的双眼几近冥黑
,他知道,力量是这一切的答案。
这一脚很温暖的感觉,这个屋子的味道告诉我,这是个木屋,而且是松木搭建的屋子。取暖燃烧的木材
也是气味芬芳的松木,全身都懒洋洋的,连抬起眼皮都是一种负担,蜷缩身体,温暖使我安心,却也把
疼痛带回了我的身体,全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双腿沉重又有如针扎。即使如此还是不愿睁开双眼,只
是皱了眉头。床边微微凹陷,惜羽的气味飘了过来,他的手掌并不光滑,在脸颊上抚过有轻微的刺痛感
。“脸都皱成酸梅了,还不睁眼吗?”修长有力的手带着属于惜羽的温度传递过来,我不为所动,更加
依进他的掌中,体会着他的温柔。是我的错觉吧,惜羽的瞳色又变深了些,恍惚地望着他的脸,那好似
一日既往的温柔,“你的那只大狗还在外面呢。”
“戮?”他无奈地摇头,“是大只的那个,三个头那个。”是Blood,原来他还在这个世界,不会去没
关系吗?看守地狱大门的看门犬。“它叫Blood,不小心就召唤出来了。”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只是一
句话就感到了疼痛,惜羽体贴的端一杯水。“可以喝水吗?”在枕头上点着头,他轻手轻脚的拉我入怀
,将水送入喉中,身后是他稳健的心跳。这种感觉就叫做幸福吧,对于我受伤的事他只字未提,脸上依
旧笑着,只是眉间的愁绪无法舒展。惜羽与浩之有一瞬间的重叠,他们唯一相同的,便是都爱着我吧,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惜羽没有言语,只是把我放下,拉拉被子。他的脸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想黑洞一样,吞噬周
遭的黑暗。“不用说对不起这种话,我喜欢你,你只要这一点便好,其他的任何任何都不必去理会。我
喜欢你,所以愿意为你做一切,无论是能做到的还是不能做到的,即使失去这条性命,也要让你快乐。
”他如此高大值得依靠,我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只有微笑,希望它不
会太过难看,惜羽会喜欢的,我的微笑。
“知道吗清清,你的笑从来只到嘴角,从未到达眼底,这个微笑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惜羽隔着被抱
着我,唇上是莲子清甜的气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灰飞烟灭又何妨。便准的小女人心态呢,嗤嗤的笑
着,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但是这却是最真实的想法。
飞蛾扑火,就是为一瞬间的光明,哪怕只是一瞬间也想要接近那美丽的闪耀,牺牲一切的傻瓜的行为。
应为现代的服装对满身是伤的我面前简直堪比刑具,于是惜羽为我找来了几件古装,不仅如此,还加上
一件银狐长袍,像巫师袍子一样的款式,有着宽大得兜帽。
冬日连阳光也是清冷,站在原木的台阶上慢慢地吸一口空气,再原方不动的吐出。雪地中的冰粒在清透
的阳光下闪现着它的光彩,这里安静得很,鸟鸣都不闻,只是偶尔有树顶积雪掉落的闷响。望着蓝得透
明的天空,眯着眼,阳光还是刺眼啊,不过没那么讨厌呢。在这时我才看到木屋的外观,像雪山中猎人
的小屋,由整棵笔直的松树原木从中间劈开,一个一个的叠加,松树咖啡色的表皮粗糙,挂着点点雪白
。坡状的屋顶顶着厚厚的雪,与周围的雪松融为一体,只有小小的烟囱吐着青烟,如若不是者身上的点
点伤痛,我好像在度假呢。
重伤的双腿无法长时间站立,坐在阶梯上,隔着轻薄的衣料掌下绷带的纹路带着粗糙的规律。要早些回
复现在可不是受伤的时候,望着被巨大树冠挡住而变得阴暗的林间,是不是有动物好奇地张望,我也只
能感受他们好奇的视线。Blood收敛了气息,连我都瞒过了,轻轻的呼唤着。“Blood。”血色的高大犬
类出现在眼前,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把自己藏在屋子后面,它的身材可是不比木屋小呢。他看起来
就像一个依赖大人的善良的孩子,格外引人怜爱,他令我想到了戮,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些什么,他离
开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