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凌晟睿已经走到楼梯拐角了，方若辰急了，赤红着眼晴怒吼道：“凌晟睿，你他妈再给我走一步试试？你把老子害成这样，现在打算逃了？我告诉你，没门！你今天要走出这家医院，我让你后悔一辈手！”
凌晟睿终于不再无视他，转过头，眼神冷漠的看向他。
方若辰内心咯噔一下。
第三十章：绝望
方若辰看着面如冰霜的男人，欲言又止，他原本以为凌晟睿还会像以前那样软弱，可是没有，这次男人似乎一下子变得强硬了许多。
方若辰脑中盘旋着无数话语，有威胁的，也有安慰的，唯独没有道歉的，他本来想说的，可是一看到凌晟睿那冷漠的眼神，他却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凌晟睿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下了楼。
方若辰急了：“你给我站住！”
在方云逸的搀扶下，方若辰匆匆赶到楼梯口，却空无一人，凌晟睿早已走远了。
恶狠狠的瞪着楼梯拐角处的墙壁，方若辰眼神冷到极点，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楼梯扶手上，力量之大，甚至连铁制的扶手都在微微摇晃。
“我去把他追回来吧。”方云逸有些不忍的说，方若辰本来就没醒几天，身体依然很虚弱，如果再出什么事，估计又要元气大伤。
方若辰没有转头，冷冷的说道：“不用了，到时候我自己亲自去找他。”
虽然对凌晟睿心中有愧，但是此时的方若辰心中除了愤怒就只剩下失望，凌晟睿的态度太过于冷血，他几天前就醒了，之所以假装昏迷，是害怕凌晟睿以后不再到医院来，本来他是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招博取男人同情的，可是最终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自己似乎把凌晟睿越推越远了……
方若辰只感觉无力，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在试图改变凌晟睿对自己糟糕的印象，可是却总是弄巧成拙。
或许，温柔和忍耐并不是个好的办法……
＊＊＊
凌晟睿仿佛失了魂一般走在大街上，周围擦肩而过的路人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个目无焦点的男人，纷纷避而远之。
凌晟睿脸色苍白，走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身上最后一点钱都用来买充电器了，而现在却根本没地方可用。
周围车来车往，凌晟睿走了太久，有些累，于是在路过一个公园的时候停了下来，坐在公园角落的一条长椅上略作休息。
因为是傍晚，公园里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凌晟睿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天空很蓝，清澈剔透的就像一块水晶，凌晟睿微眯着眼睛，突然想起德维特。那个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人却很好的外国男人。
那人眼晴的颜色比这一片天空还要蓝……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呢？凌晟睿还记得，当时他们本来计划好的行程突然被打断，德维特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具体原因也没透露，只说接到紧急任务。凌晟睿喜欢那次旅游，一直希望还能再继续下去，他觉得遗憾，以后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考虑很久，凌晟睿决定先回自己家。
虽然关世杰曾经让他短期内不要和凌皓见面，但他还是觉得，毕竟是父子，再生气也不能连面都不见吧。他起初是想到周翊的公司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毕竟他和周翊的关系还是个秘密，他贸然跑到那里去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在天黑之前，凌晟睿到了家。
站在门前，他伸出手，始终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敲门。旁边走出来倒垃圾的邻居用警惕的眼光上下打量他，凌晟睿冲她尴尬一笑，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人是关世杰。
在看到站在门口的凌晟睿时，他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关世杰走出门，反手关上门。
“我是回来看小皓的。”凌晟睿垂下眼：“我已经有好几年没看到他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毕竟是父子，他恨了我这么久，也该够了。”
关世杰听了，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我不这么认为。”
凌晟睿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
关世杰推推眼镜：“他好不容易才走出内心的阴影，习惯了独自生活，你这个时候回来，你让他怎么习惯？”
凌晟睿感觉很内疚：“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他的。”
“怎么补偿？”关世杰冷冷问道。
凌晟睿哑口无言，该怎么补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觉得，你已经没必要再回来了，他自己也说不再需要你，所以你以后还是别再来了吧，我是不会让你见他的。”不想和他再说下去，关世杰转身，开门。
凌晟睿诧异了：“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不让我和小皓见面？”
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对小皓有些过度关心了，但是凌晟睿一直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朋友，对小皓照顾得很好，但是刚才从关世杰口里说出的那些话，让他觉得难以置信，对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关世杰倒也不拐弯抹角：“我说的是实话。”
他转过身，眼神不善的看着凌晟睿：“就算你回来了又能怎样？至少也要处理好和那些人的关系吧，如果某天那些人突然冲上门来，对小皓说出你和他们的关系，小皓会有什么反应你想过没？”
凌晟睿哑口无言，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他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正和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再做小皓的父亲？
颓然的垂下头，凌晟睿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一步步的离开。
关世杰看着他失落的背影，眼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强忍住没有开口，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很过分，但是一想到凌皓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他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虽然这只是他为自己的行为找的借口……
走出小区大门，凌晟睿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灰暗，没有温度，没有色彩，荒芜一片。
他开始怀疑，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在乎他，最靠近的几个男人几乎都把他当成玩物一样对待，欺骗他，玩弄他，甚至强暴他，现在，就连他唯一在乎的亲生儿子都已经把他排斥在外。
没有人需要他。
没有人真正在乎他的感受。
除了周翊……
可是连唯一对他温柔的周翊，也都是使用手段才将他留在身边的。
凌晟睿为自已觉得悲哀。
或许，死了就是最好的解脱。
凌晟睿茫然的看向道路中央，车来车往，不远处，有一辆明显是超速的小汽车正在飞速驶过来。
凌晟睿看着它靠近。
车头灯很亮，很刺眼，凌晟睿却毫无所觉。
鬼使神差的，凌晟睿在车子离他只有几米远的位置时，突然走了过去，拦在了道路中央。
闭上眼睛，他等待着接下来的重创。
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与此同时，他的手突然被抓住，冷不丁被往后一拉。
在汽车撞上凌晟睿的前一刻，他被拉出了危险区域。
凌晟睿愕然的往后看去，关世杰的眼镜在车头灯的照射下亮的吓人，他铁青着脸瞪着凌晟睿，拳头攒的紧紧地，他在极力忍耐，没有将拳头挥向凌晟睿。刚才他看凌晟睿神情不太对，不放心，于是追了过来，没想到刚好碰见凌晟睿冲向那辆车子。
“你TM找死啊！”还没等他说什么，差点沦为驾车肇事犯人的司机打开车窗便骂开了：“你想死也离我这里远点，老子的车不是用来给你自杀的！”
关世杰十分淡定的扫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这条线路限速行驶的吧，你刚才超速了，就算他是自杀，你也逃不过法律责任。”
他这么一说，年轻的司机明显有些心虚了，语气软了下来，骂骂咧咧了几句便猛踩油门，一溜烟的跑了。
关世杰只是对着车尾冷笑一下。
把凌晟睿拉到路边，关世杰的语气冷到极点：“你刚才是在自杀？”
凌晟睿看着他，表情茫然。
关世杰皱眉，他最看不惯这男人这幅表情了，总是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
“老实说吧，要不是因为你是小皓的爸爸，我刚才绝对不会拉住你。”关世杰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补充一句：“只有没用的人，才会想到寻死。”
凌晟睿背靠着路灯，苦笑一下：“是啊，我是很没用，所以也没必要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关世杰顿了一下，反问他：“难道你想让小皓变成孤儿？”
凌晟睿垂下眼帘：“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关世杰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出事实：“其实我说的那些是骗你的，小皓一直都很在乎你，他很想你。”
凌晟睿苦笑：“不用安慰我了，他的个性我很清楚，他一定恨死我了。”
“……”
关世杰突然觉得头疼，本来说编那些话是想独占凌皓的，可是现在，好像惹了大麻烦了，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脆弱到这种地步，受了打击居然就寻死觅活的，要是男人真的出了什么事了，那他就简直成了凌皓的杀父仇人了。
“算了，你还是先回去再说吧，小皓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关世杰说。
凌晟睿摇摇头：“不用了，我没脸见他。”
两人僵持不下，关世杰只好无奈的说道：“那我打电话叫周翊来接你吧。”
凌晟睿表情十分麻木。
因为不久前帮周翊打过官司，关世杰对周翊的事情略知一二，他知道凌晟睿和他在一起，也知道他私人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关世杰表情严肃的对电话另一端的周翊说了凌晟睿的情况，眼睛也一直死死的盯着凌晟睿。
好在凌晟睿已经冷静下来，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恍惚，但也没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在说了一段时间之后，关世杰将手机递到凌晟睿面前：“周翊要和你说话。”
凌晟睿抬起头，看着他手中的手机，犹豫着，没有去接。
关世杰有些不耐烦，强行把手机塞进他的手中。
“喂，大叔，你还好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周翊温柔的声音，有些紧张，听到他的声音，凌晟睿的心立刻柔软了不少，凌晟睿低声说：“周翊，我好难受。”
他这是第一次对周翊说出内心的感受，因为害怕麻烦到周翊，以前有什么事他都是压在心里的，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他需要有个人来分享他的痛苦，而周翊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三十一章：温柔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凌晟睿压抑的话，周翊的语气变得很紧张：“关世杰说你刚才有些不对，你碰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凌晟睿看了关世杰一眼，他并没有把自己刚才企图自杀的事情告诉周翊，此刻的他正看着小区大门的方向，有些走神。
如果自己刚才真的被撞死了，周翊会怎么样呢？
“阿翊，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犹豫了一下，凌晟睿开口问道。
凌晟睿说完，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没有回答，很长一段时间过后，年轻男子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我的心也会跟着你一起死掉，今生今世我都只爱你一个人，如果你哪天真的不在了，我的爱也会随之消逝。”
凌晟睿沉默了。
“难道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渡过一生吗？”顿了一下，周翊小声的补充道。
周翊的表态让凌晟睿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对方会大发雷霆的，甚至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可是周翊并没有，而是温柔相劝。虽然知道周翊一向冷静，但是此刻他的冷静和理智出乎凌晟睿的意料。
软威胁吗……
不知道为什么，凌晟睿苍凉的内心，突然涌出一丝丝温暖的感觉。
抿了抿唇，凌晟睿在内心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才也是太冲动了点，于是轻声说道：“抱歉，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没关系。”周翊的语气温柔得难以附加：“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吧，我现在碰到的事情比较棘手，恐怕还要在巴黎呆上一个礼拜，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好吗？”
“嗯。”
“确定不会？”
“嗯。”
“那就好了，呵呵呵。”
周翊低沉的笑声传来，温暖得像阳光，凌晟睿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嘴角勾了勾，他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凌晟睿说。
“那就好。”周翊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对了，你手机是不是坏了？我打给你的时候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给家里也打不通。”
凌晟睿有些不好意思：“呃，我手机忘记充电了，钥匙不小心丢了，所以进不去。”
“……”
电话另一端的周翊长时间没有说话，凌晟睿似乎能够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哭笑不得，满脸都是黑线，不禁有些尴尬。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担心你是出什么事了呢，没事就好。”过了好一会儿，周翊才开口，语调有些怪异，凌晟睿知道，那是因为他在极力忍笑。
“很蠢是吗？”凌晟睿垂头丧气。
“没啊。”周翊笑道：“这是你一向的作风，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吗？”凌晟睿顿时郁闷到死。
想想也是，自己迷迷糊糊的，总是爱丢三落四，或者做出一些少根筋的举动，也只有周翊脾气这么好的人，才会有耐心一直忍耐过去吧，凌晟睿一直想改掉这些毛病，但是却总是失败，他怀疑，自己这是不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到公寓的管理员那里说明一下情况，他那里有备份钥匙，我等下打个电话给他。”
“嗯，知道了。”
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关世杰越来越不耐烦，凌晟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那就这样了，我先挂了。”
“嗯，晚点我再打给你。”周翊说：“再见……亲爱的。”
凌晟睿憋红了脸：“再见，阿翊。”
他本来也想回周翊一句亲爱的，可是那种肉麻的称呼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似乎察觉到这边凌晟睿的窘态，一向正经的周翊也不禁开起了玩笑：“就这样了，没什么其他的表示？”
凌晟睿眼角有些抽搐，假装没听懂他的话：“什么表示？”
周翊笑了：“亲我一下。”
凌晟睿没反应过来：“怎么亲？”
“呵呵呵。”周翊沉沉一笑：“你说呢？”
凌晟睿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难为情……
“哈哈哈，大叔你太害羞了。”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凌晟睿的反应，周翊在电话另一端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先挂了，你先回家吧。”
“再见。”凌晟睿涨红着脸回答。
“再见。”
电话挂断，凌晟睿恍然若失的把电话还给关世杰。
“说完了？”关世杰问。
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凌晟睿转过头，不敢与他对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