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沉稳的，又透着几分神秘。
在此之前舒楼已经吃过了点心和水果，他还吃了烤肉，现在饱饱的被一堆柔软的垫子包围着，格外舒服惬意，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拉了拉身上的今年秋冬墨风华给他订做的第十八套衣服，舒楼搓了搓小手：“我睡不着。”
“你可以和我聊天。”
“我不知道要聊什么。”舒楼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被墨风华宠坏了，越来越习惯直话直说，顺着自己的意思走。
“那么你想我做什么呢？”如果有熟悉墨风华的人听到国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说了这样的话，估计会被吓一跳。
“我想喝点酒。”
“好，但是不能多喝，会醉的。”一如既往的，墨风华答应了舒楼的要求。
“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墨风华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第十五章：七夜传说（下）
墨风华打开了旁边的一个格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盛满了红葡萄酒的水晶酒瓶，瓶身下肥上瘦，表面是菱格子状的水晶，红色的醇香液体在瓶子里显得十分诱人，听说这酒是商队从海外运进来的，珍贵又稀少。
墨风华拔开了瓶塞，给舒楼倒了半杯的葡萄酒。
酒液入口带来一股酸甜的滋味，伴随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十分的可口。
上辈子自己的酒量还算不错，舒楼就多喝了几口，不过他忘记了一个小孩子的身体是很难耐得住酒劲的，这不，才喝了半杯他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随手拿了一个柔软的垫子放在了舒楼的旁边，墨风华一手穿过舒楼的膝下，一手放置在身后轻轻一抬就把这小家伙给抱了起来，让舒楼半靠在垫子上。
这服务好啊，比五星级大酒店还体贴周到。
小嗫了一口葡萄酒，舒楼想了想，最后抛出毫无责任感的三个字：“随便吧。”
明明就是他想要听故事，结果又不告诉对方想要听什么类型的，“随便”两个字就把一切烦恼和问题推给了墨风华。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低垂了眼眸，国师轻声问道。
“应该有吧，你是修仙之人怎么还问我这问题呢。”脑袋一偏就靠在垫子上，舒楼望着旁边的男人，心里想的却是墨风华的师傅是怎么样的一个大美人能让这家伙惦记到现在，怎么都感觉有点杨过和小龙女的味道。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模样算是将“眉目如画”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舒楼才不相信没有各色男女想着办法的想要在国师身旁得那么一榻之卧，但这四年里，他的确没有看到墨风华对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露出那么一丝一毫的心动表情。
平静的过分，以至于都有些少了人的味道。
如果不是绝情冷情，那就是专情至极了。
听了舒楼的回答，墨风华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有那么一些回味的感觉。
“那我就和你讲这世界上一个神的故事。”墨风华微笑着说道。
“嗯嗯，你讲吧。”小手一挥，舒楼把一个抱枕塞进自己怀里抱着，这一脸惬意的小模样活生生就是一只酒足饭饱的小小雪狐，缩成一团，怪可爱的。
眼里笑容渐渐加深，墨风华稍微朝舒楼挪了挪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只是记忆里的那个人缩水一样变小了而已。
“有这样一个神，他不喜欢惹麻烦，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晒晒太阳睡睡觉，对凡人的称呼也经常不太好，总是一口一个‘傻兮兮的凡人’，因为他的不问世事和对凡人爱理不理的态度，人类们都不太喜欢他。”
“有性格。”小脑袋点了点，舒楼说道，“然后呢？”
“然后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神灵在人间都有他们的塑像，唯独那个神没有，可那个神也不在乎，人们并不知道，有时候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或许就是神。”
眼皮一抬，舒楼问道：“说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神叫什么名字，神神神的我分不清。”
没有动怒，墨风华浅浅一笑，说道：“这个世界有七个神，有七个魔，七神所建立的世界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中土，而七魔所建立的世界，就是中土北方的魔都。我所说的神在众神中排名第七，据说他诞生在黑暗之夜，所以有一个名字叫做七夜。”
“那不是和我的名字一样？”舒楼眨眨眼睛，听到这里的时候来了兴趣，睡意也不是那么浓了。
“因为七夜之神和其他几个神不太一样，所以愚蠢的凡人们偶尔也会拿他开玩笑，用七夜比喻无关紧要的人，你父亲用‘七夜’作为你的名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突然很想揉一揉对方的头发，墨风华做了和记忆里那男人一模一样的动作。
轻轻的，揉了揉舒楼的头发。
第十六章：一夕之变
七夜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神，那么作为七皇子的他，在皇帝的心里也是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了？
舒楼会怎么想？伤心？生气？
别搞笑了，他才没有那么无聊，会因为一个人否定了自己的存在就感到伤心生气，那个什么皇帝不在乎他，他眼里还没有那个皇帝的存在呢。
“我觉得我母亲一定是把皇帝给甩了，所以他才会那么无聊把气撒在我身上，而且皇帝一定是个无能又小气的男人，不然怎么会和一个孩子斗气，有够无聊的。”舒楼并不怕这话被皇帝听到。
他有眼睛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有耳朵可以听到别人的谈话，他虽然目前是个孩子但心智已经成熟很多年，国师和皇帝并不是下属和上司的关系。
因为把“七夜”这个名字赐给他的皇帝无疑是个心胸狭窄的家伙，墨风华大概还看不上皇帝，也难怪当初在王都的时候，面对皇帝，国师一点也没有低头顺从的模样。
墨风华笑了笑，没有否定舒楼的话，他继续说了下去：“你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同样的，七夜之神更不是无关紧要的神。谁知道呢，这样的一个被人们认为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神，在魔都和中土大战的时候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杀死了七魔中的六魔。”
“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舒楼问道。
眼底涂抹了一层暗色，墨风华安静地望着舒楼，慢慢开了口：“因为没有人知道是七夜摧毁了魔都六魔，他和魔都六魔一起葬身在魔都与中土相接的无尽深渊里，而其他的六个神继续享有着人类对他们的顶礼膜拜。”
“哎，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不公平。”
人类的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没想到神仙的世界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大家也就是彼此彼此了。
揉了揉鼻子，舒楼打了个哈欠，听着听着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墨风华掀起了车窗的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他在最后也只是无所谓的笑着说了一句‘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总要有人站出来，或许七夜是个怕麻烦的人，甚至在一开始都没有想过要站出来，可最后站出来的人，也还是他。
“一直都没有变啊。”浅浅一笑，墨风华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舒楼身上。
他倒宁愿，七夜真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神。
……
……
睡了一觉醒过来舒楼就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风宗，准确的来讲是风宗山下的一个小镇。
听墨风华说，学习法术的人可以结婚生子并且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但是家人不可以进入风宗，所以风宗的人大多都是把家里人安置在山下，久而久之的就形成了一个小镇。
父母是仙法师，并不意味着后代一定可以成为仙法师，所以在镇上你也可以看到有开旅馆的，因为每年风宗都会招收学员，这个镇子和其他小镇没什么不同的，也有酒馆和卖武器的店，看起来还挺热闹。
墨风华一行人安静的来到了小镇，没有人知道这个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马车里坐着的会是中土王朝受万人敬仰的国师。
马车轮子碾压在道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是在马车里舒楼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颠簸，虽然他打开马车车窗的时候明显听到了轮子碾压道路的声音，这小镇的道路并不算平整，他也不会奢求一个看起来有些中世纪味道的世界会有柏油马路。
清晨的小镇透着青草的味道，早起的人们站在黎明的阳光下互相有说有笑，商人们已经站在店铺门口打开了门面，正弯着腰不知道忙活着什么。
“饿了吗？”马车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夜没有睡的墨风华问道。
舒楼觉得墨风华没有睡不是因为对方脸色不好，而是对方的衣服太过于整洁干净，没有一点褶皱的痕迹。
在马车里吃过了早饭，墨风华似乎并不急着就带舒楼去到风宗，而是在小镇外通往风宗的路上散步起来。
小短腿走起路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别人走一步他得走上两三步，幸好墨风华走的很慢，所以舒楼完全可以追得上身边男人的步伐。
黎明的阳光从他们的身后斜射了下来，将他们面前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舒楼的记忆里，风宗是一个和火宗风景不同但同样美丽的地方，火宗的后山上满是如同火一样的红色枫叶，一到了秋天就是漫山遍野的火红，风一吹就像是烽火燎原一样时常带给人一种心灵上的震撼。
而风宗呢，山上是绿树成荫，还有着极为稀有的竹木，流水潺潺，透着宁静。
但风宗和火宗最大的不同在于，风宗的驻地不是建盖在山上，而是在山的上方，通过一个仙法阵悬挂在空中。
四年的时间足够他把风宗逛个遍了，就连那个仙法阵他也去看过，就位于风宗的大广场正中央，因为魔力太过于强大，自然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屏障让人没有办法接近。
那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屏障外面往仙法阵里面倒，然后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气流像是弹簧床一样把他轻轻弹起来，虽然风宗的门徒经常因为这个而看他不顺眼，不过因为墨风华什么都没有讲，所以也没有人会去责骂他。
舒楼记得当时还有人私底下说他是纨绔子弟，他其实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做一个纨绔子弟好啊，好吃好喝好玩的，但没过多久他就再也没有听到有人说他是纨绔子弟，就连之前称呼他纨绔子弟的门徒也被调离了风宗。
虽然后来很多人都说墨风华是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人，但在舒楼的记忆里，他记得的，也还是那个过于温柔，对他格外宠溺，也有着属于自己伤痛与脆弱的普通人而已。
……
……
七夜皇子诞生之年，中土王朝军队在皇帝与国师墨风华的率领下大败魔都军。
七夜四岁那一年，国师墨风华收了林贵妃的儿子赵全三皇子为门徒，这一年的赵全皇子有十二岁。
同年，七夜皇子跟随国师到风宗居住。
七夜八岁的时候，王都传来皇帝突然病重的消息，国师墨风华带着他抚养的七夜和门徒赵全皇子赶赴王都。
这一年，同样是中土大陆发生剧变并且陷入混乱的关键一年。
国师墨风华突然叛变，一夕之间，曾经被中土大陆子民顶礼膜拜并且视为救世主的男人，突然就变成了和恶魔勾结在一起谋害了皇帝性命的叛徒。
在中土王朝失去了他们最敬仰的皇帝和如同精神依赖一般的国师之后，带给中土子民惶恐的是来自魔都军的肆虐，以及仙法分宗火宗和风宗跟随墨风华的叛离。
同年，年仅十五岁的五皇子赵康登上了王位，成为中土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君王，而他的母亲安贵妃也成为了中土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安太后和赵康皇子在众人的帮助下终于将叛军和魔都军暂时压制住，但也开启了魔都和中土王朝又一次漫长的对抗历史。
夺走了上一任皇帝性命的叛徒墨风华不见踪影，而一直被墨风华收养的七夜皇子则被宽容的安太后留在了身边，一个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应该因为被国师收养过就被定罪。
而这眨眼间，就已经是十年过去了。
十年的时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可以有很多改变。
偌大的王宫里，中土王朝第十六任皇帝赵康正坐在书房里和几个大臣商谈着要事，距离上一任皇帝的逝去以及国师墨风华的叛变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当年魔都军肆虐的伤害依然流淌在这片土地上。
“反叛军一天不除，天下一日不得安宁。”
年轻的皇帝望向说话的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面容严肃里透着威严，长相和赵康有几分相像，这是当初率领众人把赵康推向了王位的安王爷，赵康母亲的哥哥，皇帝的舅舅。
“我同意安王爷的说法，最近我们和魔都的战争局势已经到了一个谁也无法进一步或者退一步的状态，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可以抽出时间来对付这些蛀虫。”
底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发表言论，赵康静静地望着他们，一直都没有插上一句话，他看起来有些无聊和瞌睡。
皇帝？
他只是拥有着一个皇帝的名号而已。
第十七章：十年以后
终于等到谈话结束，赵康迫不及待的就离开了书房朝偏殿的方向走去，
阳光从窗户外投射了进来，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他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上个星期的时候他就和七夜说好了，只要等待开春阳光明媚的时候就一起外出骑马打猎，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身边的随从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赵康，王宫里乃至王都中每一个人都知道皇帝赵康对他的弟弟七夜有着很深的兄弟情，但对于赵康身边的随从来讲，他们觉得赵康对七夜可以完全说得上是溺爱了。
“七夜！七夜！”
赵康匆匆忙忙的跑进了他亲爱的弟弟的寝宫，一边走着一边喊著名字。
作为皇帝的兄弟，在成年以后就必须离开王宫和王都到其他地方去居住，今年是七夜成年的一年，按照惯例七夜必须在成年后离开。
但是去年秋天七夜举行了成人礼，并且被封亲王以后并没有离开王宫，不是七夜不愿意离开，而是赵康和太后安都舍不得这个人，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一直拖延到了开春七夜亲王也依然居住在王宫之中。
前几代的时候，皇帝都巴不得自己的兄弟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死在半路，结果这一任的皇帝和兄弟感情如此深厚，倒是让很多人感到吃惊。
只可惜，赵康几乎把七夜所在的天安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的七夜弟弟，只有最后在书房里翻到了一张写了几个字的纸张：出去走走，勿挂。
……
……
碧草青青，寒冬的冰雪在初春的暖阳里渐渐融化成了滋养万物的水露，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斜阳里，一身平凡的白色袍子，一匹普通的枣红马，牵着缰绳，腰间斜斜挂着一柄长剑，舒楼回过头望了一眼已经离他很远的王都。
宏伟的王都在夕阳的光辉下透着一股威严而雄壮的味道，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安太后收养了他之后待他极好，就像是对待亲生孩子那样，这大概是因为女人天生的母性和善良，也因为安太后出生于书香门第，天生就是一个性格温婉的女人。
十年前，墨风华的叛变给这个天下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同样的也带给了这个皇宫极大的变化，林贵妃因为和墨风华同谋而被杀死在了皇宫里，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同谋又有谁知道呢？
最后的结果，林贵妃死于宫中，三皇子不知所踪，而五皇子赵康则顺利继位。
宫里的事情总是太过于麻烦和烦闷，舒楼发现要想做一个简单的纨绔子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