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好身上的衣服,我瞪著猛盯著我肚子瞧的奥雷尔问:「如果我不跟你走,你会怎么做?」
他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般笑了起来,收回视线看再度看向我的脸:「你真可爱……你只有一个人,力气还这么小,我会
怎么做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不是吗。」
「你为什么这么执著于我,明明还有其他听话又乖巧的人类不是吗?」说这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唾弃自己,什么时候,我
也把其他人类当成是可以买卖饲养的物品了……
偏偏,德亚土生土长的人类就是货真价实披著人类外表的动物……
只有我一人是个真正的「人类」,所以奥雷尔才会如此执著于我,其他德亚人才会对我另眼相看。
如果我不是德亚唯一的「人类」的话,其他人对我的态度还会如此关注吗?如果我不是稀有的黑发人类,艾尔多还会注
意到我将我带了回去,我与他之间,还会产生那样深刻的爱情与羁绊吗……
不可能。
如果我只是一个与其他德亚的人类没有两样的金发蓝眼之人,我就不会遇上这么多是非,更不可能与艾尔多相遇,也不
会遇上伊夫利特这样一个特别的神官治愈师。
人常说内在重要,有好的内在胜过外在的容貌,可是如果没有特别或是良好的外在,谁还会在第一眼过后进而想去了解
你的内在?
如果我没有特殊的外貌,我有比任何德亚人类都聪慧的头脑又有何用,如果我不是黑发黑眼,今天谁还会多看我一眼…
…
咬著唇,内心突然涌上的想法就像荆棘的鞭挞,刺的我伤痕累累,血流如柱。
「我就是要你,除了你之外的人类,我一个都不想要。」
「只因为我是黑发黑眼的人类吗?!」我忍不住拔高声大喊,内心的感情波潮起伏不定。
如果我没有这样的外貌,你们是不是连一眼也不会看向我?更别提停留在我身上关住我!
鼻中一酸,眼中也传来热辣酸疼的感觉,我吸吸鼻子,抑制住眼中即将制造的水滴。稳定心绪,看著奥雷尔与亚修斯越
发相似的容貌,哑声开口:
「奥雷尔少爷……如果你只是要找一个稀有又乖巧的宠物,那很抱歉我一定会让你失望,因为我……不喜欢当一个乖乖
听话什么思想都没有的『宠物』,我跟你走你一定不会好受,相对的我也不好受,所以……」
「所以让你走,回到艾尔多爵士身边是吗?」奥雷尔打断我的话,语气听不出异状的平静无波。
但这样平静的语气,在这种时刻却显得异常诡异。
我无语的看著他,他也不再说话,面无表情的直视著我,我们就像是在较量谁先移开视线就输了似的无言两相望。
最后是他迈开了脚步,上前对我伸出了手,我反射性的往后退却依然被他给一把抓入了怀中,一晃眼,我整个人就像麻
袋一样的被他扛在肩上,一头长发瞬间倾泄而下。
「放我下来!奥雷尔你根本一点都没有变!放我下来呜……!」
「安静!」奥雷尔一掌拍向我的臀部,虽然他没用多少力气,但这种行为还是使我羞愤,他果然还是与以前一样,在他
眼中我到底只是个用来打玩的人类宠物。
在他面前,我连一点基本的人权都不配拥有。
「放我下来,我讨厌这样,奥雷尔……」肚子被顶的十分不舒服,头也开始发晕,我紧抓著奥雷尔的衣服,语气逐渐转
弱。
头好昏,好想吐……
一阵天旋地转,我又再次感觉到双脚站立于地面上的稳定感。
「真拿你没办法,怎么一下子而已脸色就这么苍白?」
晕茫的脑中感觉到他温热手指触碰在我脸上的触感,我眨眨模糊的视线定神一瞧,才发现他过于接近的距离——我竟是
被他抱在怀中,他一手揽著我的腰,一手脱下手套正抚摸著我的脸颊。
「你……」过于暧昧的距离以及动作让我有些尴尬,我想推开他,他却反手将我抱的更紧,在我挣扎当中甚至还在我脸
颊上落下一吻。
前方传来数道口哨声,被压制反绑住的盗贼们个个露出轻挑的面容,那个首领朝我与奥雷尔吹哄:「原来德尔克拉家的
少爷也看上这个人类啦,不过,人家美人看起来不想跟你啊是不是?」
他的手下们跟著他的话一齐哄堂大笑,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没开口出声,就听见奥雷尔冷冷的声音说:「掌嘴。」
一旁压住那个首领的护卫立刻左右开弓,一连赏了他好几个巴掌,啪啪啪——打在肉上的声音听的我毛骨悚然。
等到护卫停下手,那个首领的脸颊也被打成红紫一片,嘴角还擒著血迹。
他朝我笑了笑,下一秒却痛的嘶牙裂嘴:「啧,真痛。贵族的大少爷就是这样娇气,连赏人巴掌都还得藉他人之手。也
是,我这样的贱民怎得劳驾您尊贵的『玉手』……」
「想死的快一点,就尽管用那张肮脏的嘴继续发言。」奥雷尔语气冰冷。
首领再度笑,却因为脸上的痕迹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可怖:「这张肮脏的嘴刚才可是吻过您怀中那位小美的人脸与手的
呢。」
23
腰部被奥雷尔抱的生疼,看来他是动怒了,现在我只希望那个不怕死的盗贼首领能够赶紧住口。他不要命,我还要命,
我可不想下一秒就被奥雷尔的蛮力给扯断脊椎骨。
「你能逞口舌之快的时间也只剩现在。」奥雷尔放开我被摧残到生痛的腰,改拉住我的手转头对护卫说:「把这些人绑
到马后方去,等会一一给我好好伺候。」
再度看向那个首领,奥雷尔表情严峻,口气冷然:「你最好现在就想好说词,是谁指使你们前来,就算你不说或是有任
何一句谎言,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吐真话。」
我被奥雷尔拉著走,经过那个首领面前之际,我见到低头的他带血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同时间,眼角似乎捕
捉到他被绑至后方的手,以及快的速度张开后又再次紧握的小动作……
「嘶嘶——」
前方无人看管的马匹忽然踢踏高声嘶喊,在眨眼不到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往前爆冲!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乱成一团,从马高声嘶喊到冲至我眼前几乎不到五秒钟,我瞪大眼睛,就这么看见
一匹蜥蜴头镶著山羊角的怪马直扑我面前——
「夜临——」
耳边爆出一声呼喊,眨眼间,我的眼界满是银白色的光芒,身体随之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中……几乎是同时,猛烈的撞
击力道从前方大力袭来,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海啸猛力拍打席卷而起的孤舟,随著剧烈的浪潮翻滚而升,然后从高处直直
落下……
「少爷——」
「奥雷尔少爷——」
上方爆出一道道高喊的惊呼声,伴随著一道狂笑不止的声音夹杂于狂风中。才过一会,所有的人声早已消逝在耳边急速
呼啸的风声里,再也听不清。
刮人生痛的狂风中,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周围簇拥的温暖,以及一颗同样股动不已的心跳震动……
放下一堆枯树枝,我拍拍手上沾上的木屑土屑,坐下拨弄著烧的正旺的火堆。
草堆上躺著的人传来微弱的呻吟,我丢下手中的树枝起身,只见奥雷尔脸上透出不寻常的潮红,额际冒出点点汗水,我
心头一紧,赶紧拿起一旁的只剩半截的手巾用雪水沾湿放置于他的额头上。
好烫……
底下的肌肤传来烫人的热度,我摸摸他的里衣,不是完全干燥的干爽感,早被身上的汗水给浸的半湿……这样下去病情
会更严重。
当机立断,我解开他里衣的扣子将半湿的衣服脱除,火光的映照下,奥雷尔白皙却带著肌理的身躯,点点的汗水覆盖其
上,反射出珍珠般莹润的光泽。我没有多看,用另一半的手巾沾了雪水专心给他擦身,再拿起一旁放置的外衣给他盖上
。
完成这连串动作后,我起身走至洞口深吸了口气。这时才发现原来我方才一直是处于呼吸不顺畅的状态。
并非是对他有什么特殊感觉,而是我自己心中的那份疙瘩,反映在身理上所造成的下意识反应。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
昨天,我掉下了山崖,但不是一个人。
我奇迹似的没有因此身亡,身上甚至没有一点伤痕,因为那个连同我一同坠崖的人用身体护住了我。
睁眼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烟雾弥漫积雪遍布的地方,晕茫的脑袋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堂。直到见到身旁躺著的银发男子
,他紧闭著双眼,带著血迹的胸膛上有著生命象徵的起伏,当下我所感受到的情感与理性的冲击波,简直无法用任何言
语去形容。
奥雷尔……他救了我。
为什么?
曾经那样虐待我,甚至是强迫侵犯我的人,为何在那样突发的一瞬间,会不顾一切地选择用他的身体来护卫我?
我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只稀有的人类宠物罢了,为何他要做出几乎危及自身安危的举动来保护我?难道只是下意识做出的
行为?
这个「下意识」的内头的所蕴含的动机又是什么?
我吃力的撑起他,受伤昏迷的他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看他身材修长体型偏瘦,却还真有那么点重量,等我好不容易
在银白的山林雪色中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将他放下安置时,早已气喘吁吁,这么冷的天气连汗竟然都出了一身。
我并没有学过所谓的野外求生,但人在险境中似乎就是有种求生的本能,我扛著奥雷尔进入能暂时遮蔽外头霜雪的洞穴
后,接著简单的布置里头,收集树枝生火,用叶子装雪至火旁融水,到外头采集能果腹的食物……
这一切竟做得如此自然顺畅,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这个人是我曾经厌恶的人,但如今与他单独共处一室,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介怀过去与他不愉快的回忆。因为当天晚上
奥雷尔就发起了高热,身上有多处受伤的他,一发起热来就烫的吓人。
幸亏山崖下方有层才刚落下的轻软积雪,减轻了不少撞击力道,否则如今我与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天上相看两相厌,而不
会是现在这种他昏迷我照顾他的异常情景。
看著眼前一片白茫的山林与雪地,在山谷终年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更加虚幻不真实,我觉得自己此刻的心也如同眼前的景
象一样迷茫,看不清也理不清。
脚下一软,我第三次跌倒在雪地中,袖子内的野果也跟著滚落一地。
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摸向肚子,总觉得有种从体内透出的颤抖……大概是胃不舒服吧。
从昨天我就只吃了一点树上找到的果子,要知道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地能找到的食物并不多,我也只从结冰的树上找到一
种青色如樱桃般大的果实,嚐了嚐,果肉十分柔软且不带核,味道是有些涩,但还不算难吃。
奥雷尔是伤者,大部分找到的果子都先喂给了他,剩余零散的我才捡起随便食用了些。
能裹腹就好,如今还能活著呼吸周围的冷空气,用双眼看著一片银白的山谷荒林,我就已经满足。毕竟我还想活著,因
为我相信未来总有一天,能再次见到艾尔多带著我们的女儿来到我面前……
如果说从前的日子是怀念遥远的亲人们,期望自己终究有回地球的那日,那现在,能再次见到艾尔多带著我们的孩子,
笑著伸出双臂来拥抱我,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希望。
……虽然有些可笑的梦幻情怀,但人总要有希望不是吗。
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我干脆坐在雪地上喘口气休息,拢拢随意用衣带绑起的长发,一丝冷风吹过脖子后方让我瑟缩了
一下,不过除了脸颊与手脚之外的部位几乎不觉得冷,因为身上穿的精致长袍有著惊人的御寒保暖效果。
我始终不知道,德亚人究竟是如何将这么轻薄的布料编织成有如羽绒衫似的保暖,这么精巧的纺织技术,连如今拥有高
科技的地球都还不及。
单手慢慢的摩裟著覆部,感受著衣服下平坦温暖的触感,这里寂静的只听的见冷风吹过树枝抖落下细雪的声响,以及我
有些不顺畅的呼吸声。
直到此刻,忙了一个晚上的我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竟是前天才刚生产完毕而已。
24
隔著衣物,掌下的腹部平坦一片,早已不复见怀孕时的隆起圆润,里头那个住了九个多月的小宝宝,在前天早就离开了
我的身体,如今应该正待在她温暖充满奶香的小床上,或是在他父亲的怀中甜甜地笑著……
也或许,是正在有著清冷容貌的神官怀中安睡著也说不定。
我的孩子,我所爱的人,如今他们都不在我身旁。
这个白色的寒冷世界中,我能听见的心跳与呼吸声,只有自己孤独的一人份而已。
……不,还有一人,在不远的洞穴中昏迷躺著,正等著我将捡到的果实带回去给他。
虽然我与他之间,如果可以希望就此再也不要有任何牵连,但我能安然无事坐在这里伤感,全都是他用自身护著我才得
来的。
我不能丢下他。
即使他过往对我所做的一切曾经让我伤痕累累,甚至是失去了一半的光明,但如今左眼早已复明,我好端端地活在这世
界上,他却受伤昏迷不醒,还发著烧,我怎么样也无法丢下他不管。
一恩抵一恩,他救我的情至少要还给他,等我们从这出去之后,两不相欠,再也不见。
养好了力气,我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雪,捡起旁边散落一地的小果实,踩著似乎不会变硬的棉软积雪慢慢回到洞中。
等待瞳孔调整从光亮处移到暗处的焦距后,我被草堆上坐起的身影给怔住。
奥雷尔不知何时醒了,坐在我铺设的干草堆上,碧绿的双眼定定的凝视著刚进洞的我。
走进洞内,我随口问:「什么时候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放下用手上抱著的果实,我从一旁的枯树枝中拣了一把加
进火中,顺便拿了一根树枝慢慢拨弄著火。
奥雷尔没回答我,洞穴中只剩下火燃烧树枝发出的劈啪声,寂静的方寸之地,燃烧的声音就足以盖过我与他的呼吸心跳
声。
我没抬头,却知道他的眼光从刚才就一直胶著于我身上,无形的视线就如同面前这堆火的温度,带著能灼伤人的高温。
看了一下火,转头拿捡起几颗方才带回的果实递给他说:「吃吧,虽然有点涩,但昨天我也是让你吃这个,有总比没有
好。」
他没有接,双眼没移过视线猛盯著我的脸看,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偏头说:「你不饿吗?就算不饿还是吃一点比较好,
你的烧还没全退呢。」
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摊开,我在心中忍不住嘀咕:好你个大少爷,帮你摘果子还要双手奉上送至你手中,贵族架子还真
大!
将果实放在他手上,我继续捡起树枝拨弄著火,他默默地吃著果子,我偶尔抬眼起来时总是能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我
脸上到底是多长了什么?怎么他从刚才就一直大刺刺地瞧个不停,连个含蓄的掩饰一下都没有……
动中只有火的燃烧声,气氛可以说是既宁静又诡异。
「你的左眼复明了。」
不知过了多久,奥雷尔冷不防就这么一句,让我内心突然跳了一下。
他说的是肯定句……这么说,原来他之前有注意过我失明的左眼?我还以为他满脑子只想著要怎么折磨我,没想到他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