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田易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就是需要你给我鼓个劲。”
“啊?”严君被那股子热气弄得浑身不自在,思维自然更加迟钝。紧接着,耳边的热气却离开了,嘴上随即被一样柔软
又温热的物事撞过来,轻轻叼住。
他立马全身都僵硬了。
田易倒也没有深入,过了会便松开,只好整以暇看他的反应,看他傻愣愣的,内心恨不得拍桌子狂笑一阵。这时他才拍
得严君回神,道:“便就是这样,若这样做了,我大约能不紧张,好好考了。”
严君面上跟打翻了染料铺一般,忽青忽白隔会又变红,沉默良久,他就如田易所料,还是点了头。
八月初九这日终于到了,早起用过安东尼特意备好的饭,看了眼打包好的物品,田易拿手朝严君招了招。严君先是一怔
,继而省悟那事原来是真的!心里天人交战半晌,他才在田七好奇又狐疑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田易顺势掩上门,狭小的空间内便只有他们二人。要真说起来,严君对于这事也不是没怀有期待。要换了其他任何人,
他不一拳打过去才怪,可田易不一样。
“昨儿说好的,给我鼓个劲,阿君,主动些?”
“……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严君被他的话给噎得差点没翻白眼,再一想又觉得无所谓,反正结果一样,何必拖拉?
于是反倒是田易吓了一跳。
严君果真一步向前,不管不顾地吻了过来。
还是极轻的接触,或许因看得太重,反而无法随心所欲,只在唇上流连一会他就打算挪开。但田易哪会准许他如此,当
下就反客为主,舔咬过来。
严君只发出一声“唔”,剩下的语声,全都被淹没在了两人相叠的双唇中。来自那人的劲道并不重,动作自始至终都轻
柔至极。
待到一吻结束,严君忽然觉得可以相信这人对自己也有意。
两人才出去,田七就看了看他们,问道:“严少爷你脸怎的红成这样?莫不是这天太热了?既然热,为啥还要进屋关着
门说话?”
田易原本只想旁观,可被严君一眼瞪来,还是出声解救道:“好了,我该出发了,不然就晚了。田七你拿东西,我们走
。”
天才蒙蒙亮,路上已满是行人与马车,清一色全是考生,因寻常人等这时禁止上街。没用多久,车子就到了府城东边的
贡院。贡院大门外约两丈的地方开着道辕门,所有考生均在此处集结。卯时一到便是三声炮响,随即又是三声,这时大
门方才缓缓打开。
见田易同其他人一道进去被人搜检,严君觉得自己比那人更紧张些。他这一紧张倒是没什么,只是又问起田七东西可准
备的妥当。田七也知道该怎么应付,一耳进一耳出,只不理会。
这搜检十分严格,被折腾了个够方才能进入号舍。对了号,田易心下一宽,这号舍显然是老号舍。沿着长长的胡同进入
,能见到每间号舍前都有兵丁值守。与其他人一样,田易也给号舍来了个彻底的清洗。比起旁人,他的速度可要快得多
了。接着再把门帘挂好,拿出考卷看了会,心思却不知不觉到了别处。
这两年多亏了严君,家中宽裕许多,不然无论是门帘号顶抑或其他用具,花费只怕都难以承受。想到严君他手指便一动
,忍不住抬起摸了摸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有早上那人的触感,那副谨小慎微又不得不主动的无奈模样也闯入脑中。
他微微一笑,想来自己也有优势。旁的考生少有谁能有他这般的好身体,大部分定然也不会做饭,连着三日都吃冷食干
粮,会舒服才怪。安东尼寻来备好的小炉子派上了用场,做饭烧菜都管用,再说还有蛋糕。虽说依然疲惫,但此前考试
时无论是紧张还是别的感觉,这一回竟真的全然没有。
章六五:错过
在外头的严君始终没能得到田七的回答,心下更是忐忑。方才他也瞧见被兵丁搜检后有夹带叉出来的考生,衣衫不整得
就比一丝不挂好上一丁点,其苛刻程度简直不下于坐牢。他便一会想田易别又跟之前一样考试恐惧症突发了,一会又想
大家有没有百密一疏忘了什么要紧的物事影响考试……搞的旁边田七接连看他好几眼,心想怎的严少爷显得比自家少爷
还紧张?
好在随着时间推移,辕门之外的马车逐渐离开,四周也清净下来。那种坐立不安的心绪方才慢慢平复,这时他却意识到
田易终于不在身侧,自己能静下心来仔细考虑更多两人间的事了。
此次从家中往武昌府这边来,他自是压根未曾料想会得到这么个两情相悦的局面。说是惊喜,其实也不尽然。毕竟之前
没有考虑过的方方面面,好象一夜之间全成了需要面对的东西。
便是他都听过,古代有句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田易父母的确早已不在,但还有个长辈成伯,就算是孤身一人
,也未必不会有这方面的压力。若真有那天该怎么办?若田易要去成婚该怎么办?田易想没想过这些事?乱七八糟的心
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直到田七让车夫往回走,他才稍稍回神。看着窗子外头往后移去的画面,他忍不住苦笑,想着还
是等田易考完再说。
然而等第一场考试结束田易出来,那副疲惫得几乎脱力的模样,让严君哪里还顾得上这回事?他却更没料到,这一拖,
就拖到了三场考试全部结束。
接了田易回来,严君勉强按捺着满心焦躁,见田易眼下比第一场考完时还不如,便决心让他先休息好了再谈其他不迟。
只是……眼睁睁看着田易竟跟自己都没说几句话却突然把安东尼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悄声嘀咕了好一会,严君心里头就
一阵不舒服。哪怕他明知安东尼首先是自己的朋友,其次才与田易来往。
仿佛察觉到了严君的心思,田易向他露出一个颇为抱歉的笑,才在安东尼离开、田七去送客之后,拉他到身旁,捏了捏
他的掌心,但也没做解释,最后只道了一句,“等我睡会起来再说。”他并非不想告诉严君,但一方面那是方才他回来
途中无意所见,并不确定,另一方面他想着弄清楚了再给严君个惊喜,当然最关键一点是他现下真的……好困。
“……迟早睡死你。”
被严君这话弄得一愣,却也知他不过是嘴硬,田易好笑的摇了摇头,忽而飞快地凑近在严君嘴角轻轻偷了一个吻,才嘿
嘿笑着进屋上床躺下。
留了严君在原地愣怔地摸了摸嘴巴,有些着恼地冲进屋里想给他一下,却见他已安然入睡,这才哼一声,反倒替田易把
外头的衣服剥了,换了被单盖上。
田易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捏着还残留有几分酸涩的肩膀,套了件布衫他就往外踱。
才出门便见田七迎面过来,只叫了一声,小书童已屁颠屁颠地奔到近前,“少爷您可算是醒啦?严少爷给你备了些吃食
……哼……”他埋怨地咕哝,“还都不准我动!”
田易闻眼立时笑眯了眼,“自然不许你动,那可全是我的。”
“少爷你啥时候变得这般小气!”
“反正你也不爱阿君做的菜嘛。”
“……可那又不是菜!”田七总觉着自家少爷的笑容里仿佛别有含义,一时间却分辨不出,想了想又问,“少爷您考得
如何?”
“……能不能别提这个。”说到这田易就想踹田七一脚,回想这九日,哪怕没有从前的紧张,他也有些心有余悸。当然
再想一想那些身体不如自个健壮的考生,他才勉强答道,“还成吧,比上回好。”说着他又揉了揉睡得有些僵硬的脸,
问道,“阿君他人呢?”
“严少爷有事先回去了。”
“嗯?回去?”田易马上住了脚,看向浑然未觉继续朝前走的田七,手臂一伸就把他给捞了回来,“说清楚,回哪里去
?湾里?”
“对,啊,也不对,是回县里。”田七便将这几日的事情一桩桩的讲给他听。
原来严君做的那些并不合他们心意的餐点,到了武昌府后,却得到安东尼以及许多胡商以及他们家人随从的喜爱。那些
来自外域的人不光是长相同他们差别颇大,似乎连口味也有莫大差别。更叫田七惊讶的是,在武昌府还有好些本地人,
竟觉着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很好吃!这段时日,严君一直都在安东尼的帮助下与其他胡商来往商谈,最后决定共同开铺
子贩卖西餐。
“严少爷说这叫共同投资!然后他们就得处理县里那间与秦家合作的铺子,还有些其他事情。安老爷说怕夜长梦多,就
催他赶紧走。说是……说是要在秦家收到消息前把一切都处理好,免得那边狮子大张口。因此早几日就催着严少爷走,
只是严少爷想等您回来,硬生生拖到了现在。这回是安老爷的商队实在等不下去了,今日一早,严少爷还是匆匆走了。
那时候啊,您可还睡得正香!”
田易虽有些遗憾,但了解完整件事,却也不免为严君感到高兴,“这样也好,阿君一直都望着能有间自己的铺子,现在
虽说不全是他的,倒也比之前那样好,又能把那些东西做给合适的人吃,这样也算是如了他的心愿。”
田七拧着眉毛思考起另一件事,“少爷,你说那些东西真那么好吃?”下次严少爷要是再让自个尝,要不要先别赶着拒
绝?
田易瞥他一眼,“你自己看着办。”
“……少爷您越来越无情了。”
“……你这些日子到底跟着海克干了些啥,他不是带你去窑子里了吧?”
这个时候,严君已然顺流直下到了又一处码头。他很满意安东尼提出的法子,说起来有些类似于连锁性质的店铺。由胡
商们投资,在县里开设甜点铺和学习作坊,在府城开设其他店铺,再派学徒来县里学习西餐的制法。当然,若想吃到正
宗西餐,还是得亲自前来。最让严君高兴的,是他不需要离开县城,甚至用不着远离田家。
转眼间几日过去,县里的码头近在眼前。等靠了岸,他与安东尼一道回去取了契书,又全权交给安东尼去同秦家商议契
约的各项事宜。而他自己,则暂且留在家中。好多天不曾在家,此时此刻,严君发现他早已将来到古代后一直待着的这
个地方,真真正正当作了自己的家。现下家中空无一人,只院子里晒了些东西,他估摸着成伯大约出门劳作了,五叔定
然也是如此。倒是长大的小花不知从哪跳出来,扑到他怀里玩了会,又甩了甩尾巴窜走。想着该去地里寻成伯,严君转
身出去。走到一半,他迟疑着停了下来。
“君哥儿!君哥儿!……”
果真是有人在叫自己,严君四下张望一阵,才瞧见一个跟团球似的物体一颠一颠跑到跟前。他倏然皱了皱眉,认出这正
是湾里的族正。
“族正老爷,您找我有事?”田易说见人三分笑,严君便礼貌地笑了笑。
“君哥儿莫要这般客气。”族正亲亲热热地拉了他的手,往另一边带去,“今儿刚回?正好正好,我有些事啊要找你。
”
“有什么事您请说。”
“唉,对我来说还真是麻烦事啊!”胖乎乎的族正张嘴就叫委屈,又挤着眼笑,“不过这事对君哥儿你说,可不麻烦,
你跟我过来,我们到那边去谈。”
“好。”严君也没想太多,毕竟他才刚回湾里。只是族正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立时多了些许警惕。
“君哥儿,听说你在县里搞了间铺子?”
“那不是我的铺子,是秦家的。”
“我可听说那是你和秦家一道开的!君哥儿啊,你果真不愧是成兄弟的晚辈,随随便便弄个吃食玩意就有大笔的钱赚,
好作为,好作为!每个月……只怕有这个数吧?”老头努力伸出胖胖的手指,比了个五又翻了翻。
这族正似乎有些来者不善,严君只推托道:“您怕是听那不怎么了解的人胡说了,那铺子要和秦家分钱,又雇了掌柜同
伙计,虽也赚得些钱,但花费一大就剩不下多少了。”
“君哥儿,你对着自家人还这般藏着掖着可不够意思,咱们往前数上五百年怎么的都是一个祖宗啊!”
“……”严君心想我跟你大概还真不是一个祖宗。
族正自然不知他的心声,突然声泪俱下道:“哎!君哥儿你是不晓得,湾里自去年来花销甚大,收成又差,又遭水灾,
又闹蝗灾,人却越来越多。你看你要有路子挣钱,好歹也分薄些!”
“这……我那铺子是真赚不了多少钱……”
“君哥儿,你可要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便是伸不了援手,也得照应我们!湾里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我说的是真话。”严君仔细端详族正,不认为他的日子真那么糟糕。
见他油盐不进,打完悲情牌的族正立马换了副嘴脸,厉声道:“严君,你是前年端午时来的湾里,我说的可对!那时节
才闹了妖怪,你来路不正,身份不清……”
章六六:早有定计
乡试结束到放榜前的十数日,考生们都不会马上回转,他们要么聚在一处谈天说地,要么相互交游出外游玩,说穿了,
这就是结人脉的一种方式。田易自然也不例外,这宴那席近来都愈加频繁。这日天色渐暗,他带着田七从黎云生住处往
回走。他没有乘马车,毕竟天气稍稍凉快了些,步行反倒更惬意。
见院子已在眼前,田七小跑几步要去叫门,忽地发现身边人没了。往后一看,才见田易在不远处站定,眉心紧蹙,神色
十分难看。
“少爷你怎的了?”田七赶忙往回跑,到了近前立即揪起他的衣服就上上下下看,生怕自家少爷是突然发了啥病。
“我不是生病……”田易哭笑不得地把他到处摸的手拍开,眉头却并未随之舒展,“突然有些心悸,也不知为何,难不
成是有什么事会发生?”
“离放榜还有好些时呢!”
“不是那……”他虽不认为自己在一众考生里能出类拔萃,但成绩应当还过得去,“是另外的……难道是阿君?”
“少爷你就是疑神疑鬼!严少爷能怎么样?安老爷可是和他一道走的。”
“嗯。”尽管应了,田易也知自己不过是敷衍,心里就像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没法放心,“我是不是该提前
回去……”
“吓?”田七吓了一跳,“少爷你在讲什么混话!放榜也没多少天了,之后不是你说还好多事,你总得安置好了才回啊
!”
“我只是说说。”
“这还差不多!”
与此同时,听了族正的话,严君只觉劈头被浇下一盆冰水。哪怕眼下天气尚热,也叫人想瑟瑟发抖。好在如今严君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