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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如斯——by___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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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冷瞥他一眼,侧身往里靠的时候,凉凉道:“每晚都踢被子的是你。”

笑容僵在脸上,月析柝能听到哗啦碎裂的声音,干笑两声,道:“天热了……”

见离冷不再说话,专心看书,月析柝心一横,厚着脸皮往床上挤,缩进被子的时候在心底默默忏悔:果然不能说师兄坏话,白天要是再得意忘形一些,今晚就没的睡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几次梦到被野狼精缠住摔下云层。

月析柝在清晨的微光中醒来,徘徊的清冽香气比往常浓了些,颈后有温热的气息,一起一伏……瞬间全身都僵住了,月析柝猛一转头,正是鼻尖对鼻尖,离冷俊美绝伦的面容生生在他眼前。

“哎呀——!”月析柝连滚带爬地呯一声坠地。

月析柝痛得龇牙咧嘴,可也就是这么一摔,他惊讶地发现方才离冷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诧异得结巴:“师师师、师兄,你、你你你……”

“你昨晚踢了六次被子,那样比较好睡。”柳叶般的眉眼带了些微不满,离冷转过身。

月析柝张着嘴巴在地上吹了很久的晨风,最终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下楼了。

一整天,月析柝都没对妖颜说一句离冷坏话,反而开始天花乱坠地夸,直把妖颜说得困惑不已,问他昨天的月析柝和今天的月析柝是不是同一个……

结果,当晚的情形更糟。

“师兄你你你、你干什么!”月析柝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离冷一手绕过被子圈在他腰际,淡淡道:“我不想再帮你盖被子。”

“……这样太麻烦师兄了,不如换个办法?”月析柝小心翼翼地提议,“天不冷了,踢掉也不会着凉了……”

“你经常把被子踢到我身上。”

“……啊……”月析柝眼角抽搐。

“你睡回去,或者,把自己捆起来。”

月析柝只得应道:“师兄,这样最好。一直以来,劳烦你了。”忿忿地含泪入眠。

月析柝渐渐觉得他变成了离冷抱在怀里的枕头,起先只是环着腰的动作逐渐变成搂到胸前。每天早上都红着脸醒过来,面对离冷那张不若平日冷淡的俊美容颜,月析柝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留鼻血了。

他屏住呼吸轻轻掰开离冷的手,鬼鬼祟祟地下床梳洗。跑到门外才忍不住狠抓了一把头发,这算个什么事啊!为什么他要做贼心虚地溜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了啊!?

月析柝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心烦意乱地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最近这两天实在诡异得紧,妖颜老是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发呆,月析柝几次摸脸都发现脸洗得很干净,没什么奇怪。

虽然他自认长得很好,引来旁观也没什么。可一来妖颜已经有了太师叔,二来他们已经成了好朋友,他想来想去都无果。

吃完早饭,妖颜忽然跑来说,未时到客栈最西面的房间。月析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囫囵应了。

再偷偷摸摸溜回客房,月析柝也不懂自己为何摆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一进门,冷冷的声音响起:“随我去芝薇山谷。”

月析柝一怔,道:“啊?去那里做什么?”

“救人。”离冷边说边朝他迎面走来。

月析柝摸了摸鼻子,转身跟着下楼,皱着眉琢磨起离冷的话来。步出客栈,月析柝猛然想起前日在镇上看到的告示,张老爷家千金为山中精魇掳去,重金寻能人异士将小姐就回。

“师兄怎么知道张小姐被抓到芝薇山谷去了?”

离冷扬手一指,月析柝扭头,正见左边告示牌。

告示换新,上说前日有人接了去救小姐,只探到那精魇将张小姐带去了芝薇山谷,狼狈地回来将消息送到就跑了。于是张老爷急急提高赏金,重新贴出告示。

月析柝上下打量那一大笔赏金,自言自语说:“莫非老天也知道我们囊中羞涩?这才派的好事吧。”

这回张老爷显是不愿再有差池,每有人扯下告示便再让家丁贴上新的,反正这一带的官员也没了。

待月析柝和离冷抵达,芝薇山谷前已聚集了一班人,举剑贴符之人比比皆是,摩拳擦掌地往里冲。

第五章:(下)

芝薇山谷是阴气极重的鬼魅之地,甚少有生人可入得其内,只技高一筹的道家侠士或心术不正之辈方才可进,邪魔歪道自当不论。

当即便有不少人被妖力生生弹飞三丈,落于远处,剩下几个也敛了跃跃欲试之态,谨慎地走进芝薇山谷。

月析柝与离冷不曾进过此谷,却也听长老师伯提及几回,当下一见,果是妖魔鬼怪所聚的瘴疠之地,暖春世界谷内依旧覆着皑皑积雪,银白一片,分外沉寂。

倒有两个小道士嚷开了:“上回我和师父来,分明不是这个模样!”

“郑兄说的是,在下也记得并非这般样貌。”

后头有个老道沈声道:“看来栈门所言非虚,贫道先前还以为是无稽之谈。”

“道长,什么无稽之谈?”月析柝回身恭敬一揖,破感兴趣,旁边两个小道士也齐齐发问。

老道摸一把胡须,眯着眼道:“去年白露时节,芝薇山谷召开式微大会。栈门派出弟子前来歼灭夭邪,不想这式微大会已被他人捷足先登,据说杀得一干二净。究竟何人所为,至今仍是不得而知。”

“杀得一干二净?!”那被称作“郑兄”的小道士吃惊地捂住嘴连连倒退数步,引来几个不屑的眼神。

另一个小道士不可思议道:“师父所说,式微大会为众妖集会,这恐怕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吧……”

老道略一颔首,感叹道:“不管是何,此狠辣手段确实可怖……不说了!救张小姐要紧!”

话毕,两个小道士忽地反应过来,抱了抱拳就拔腿朝谷底跃去,后头十数人也纷纷散了开去。

老道跟着他们走了一段,忽地一抱拳,头也不回地往谷底奔去:“小兄弟,承让。”

谷底传来乒乓刀剑相撞声,月析柝伸长脖子一瞅,只见几个持剑的年轻人与一团黑雾缠斗到一起,一前一后共两团。

那老道直直向下冲,快要碰上黑雾时,扬手一张符整个人纵身扑了进去。

月析柝吃了一惊:“师兄!”

“无妨。”

离冷话音刚落,砰一声炸响,两团黑雾化作嫋嫋青烟,那一干持剑人淅沥哗啦趴了一地,刀剑飞出半丈远。两个小道士站在外头目瞪口呆,此时才明白中了精魇诡计,缠进黑雾中自己人与自己人打得不可开交,仰仗了老道一符,方能逃脱幻术。

月析柝不由对那老道刮目相看,眼角往上一瞥,忽见那缕缕青烟在峭壁上结成白烟,堙进雪幕中看不真切,急急翻身跃下,惊道:“小心!”

比他更快的是离冷的剑,一道飒然剑气劈向白烟,未触到郑姓小道士毛发,白烟遽然被打散,发出一声哀鸣。

“啊!”郑姓小道士也惊惧地大叫一声,提起手中剑便是一通乱舞,刷刷几道剑光挑起无数积雪。

其余人皆未看清这来势,都举了剑握了刀乱砍乱劈,层层积雪被数不尽的刀剑斩成一场漫天飞雪,间或夹杂道士们唤出灵符咒术,五彩斑斓,好不热闹。

月析柝被雪花狼狈地砸了满头,本欲前去至住暴躁的郑姓小道士,不料那小道虽胆小如鼠,手上功夫却是不差,接连几个逼人剑招,将他退了回去。小道士又召出一串五行相生的符咒,直把场面搅和得更乱,打得适才几个没来得及捡回兵器的人满地打滚,还缚住了几个道士。

待郑姓小道士停下来,一干人已被打得人仰马翻,唉哟唉哟地躺在地上直叫唤。

唯有老道、月析柝、离冷和他还安安稳稳立着。老道和月析柝都被风尘卷得头发杂乱,离冷站在圈外,冷冷看着。

“郑兄!你果然不曾骗我!”被雪埋了半身的小道士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郑姓小道士大惊:“你你、你怎么了!”说着就要去扶他。

“且慢!”老道忽然爆出一声。

郑姓小道士惊吓地顿住,月析柝也被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才发现周围雪地升起淡淡白烟,正绕成一圈将他们困在里头。

“刚才的乱斗惹恼他们了。”老道说完,一甩拂尘,袖口飞出数张符纸在空中排成一列。

郑姓小道士白了脸,手足无措地抱着头大喊:“我刚才把符都用完了!怎么办!!”

月析柝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头也在呐喊,你刚才那股疯狂乱打的劲到哪里去了!

老道挥手之间,符纸齐齐飞向白烟,朝火苗般窜起的雪尘压去。老道眼中一厉,符纸爆出金光,将白焰按了下去,雪尘顷刻崩析作散,诡异地沿着符纸四角又缓慢往上升腾,越来越高,似有连接的架势。

让它连起来就会被困住了!月析柝用力挥出一剑,咄咄剑气劈碎一丛白烟,那符纸立刻得令似地翻身盖上。却只止住一处,没玩没了的雪尘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

月析柝皱着眉瞪着那复又生起的更多白烟,雪尘招摇地慢慢升高,将要搭到一起。

“开什么玩笑!”

月析柝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阵眼花缭乱地舞动,宽大剑背泛出绚丽光泽,银白夺目,倏倏数道射向各方白烟。只听又是一声低低哀嚎,雪中白烟轰地拔地而起,仿若遮天蔽日。

“哎呀!我的天哪!!”

霍然响起一把破锣嗓子的鬼吼鬼叫,随即,雪花漫天。

月析柝哀叹一声,又来了……

砰砰之声轰然四起,符纸统统被不知名怪力弄得金光爆起,裂成碎片,变作数不清的灵符天罗地网般盖下来,附着雪花其上,阵阵嘶吼不绝于耳。

月析柝根本看不清眼前景象,只见一道白光一闪,他方才认出那是离冷的长剑,就被迎面一股骇人气波震到。

那正是离冷的剑法,霸道凌厉,他一剑刺进雪地,大地震颤,浑厚狂吼中,雪上浮现一只通体雪白的貘,仰躺着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视过来。

月析柝一喜,轻松道:“抓到它了!张小姐肯定在不远——”他话未说完,就听得喀嚓一声响。

月析柝堪堪一抬头,就见满天白雪中那高耸峭壁上凸出一雪崖,贴了满身金符,正一点点裂开,积雪劈头盖脸地坠下来。

“我的妈呀——!!!”

积雪悬崖轰隆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将众人全部埋没。

月析柝觉得眼前一黑,莫名想到,下午和妖颜的约会去不了了。

不过他却没昏厥太久,醒来之时躺在一个山洞似的地方,老道满身狼狈地趴在旁边,郑姓小道士歪在一旁,两眼翻白,显是被吓晕了过去。另外那些人叠罗汉样地堆在一起,离冷坐在一边,长剑入地,白亮剑气撑起了结界,挡住了积雪。

“师兄?那个貘呢?”月析柝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被积雪砸得隐隐作痛。

“被他杀了。”离冷看向郑姓小道士。

月析柝满头黑线,不用想就知道这小道士定是一通乱砍弄死了貘。他再定睛一看,小道士身边并排躺了一个姑娘,穿着华贵,眉眼与张老爷有三分相像。

“张小姐?”

离冷点点头,手指洞边雪岩,道:“你把雪劈开,我维持结界。”

月析柝应声,爬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就握着剑劈雪去了。

这一劈就劈了几个时辰,直叫月析柝悔不当初,没在郑姓小道士发疯之前就一剑把人给劈了免得后患无穷。月析柝砍得全身都快要散架,才总算在雪中开出一条道,与离冷陆陆续续把人运出去。又在雪地守了一阵,醒了几个人,他们才一个架着一个地出了芝薇山谷。

月析柝本想等郑姓小道士醒了好好教训一顿,谁知这小道士被雪崩给吓得不省人事,直到最后也没醒来。离冷与其他几个合力将人送回去,月析柝因与妖颜有约,带了张小姐先行回桃花坞。

好容易赶回客栈,已过了申正,月析柝匆匆跑向最西面的房间,还未跑到就大声道歉:“妖颜!抱歉我来晚了!”

房内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情景:妖颜赤身裸体蜷在墙角,周身皮肤遍缠黑纹,满布青紫,身下难以启齿的地方溢出红白浊液。

月析柝骇得面色全无,手忙脚乱地扶起妖颜,妖物阖着眼没有声息,探到他气息奄奄月析柝才稍稍舒了口气,扯了床单轻轻将他裹起。

木窗还在一开一合地嘎吱作响,月析柝狠狠瞪去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昏迷的妖颜,一咬牙,便将人扛在肩上窜出窗去。

他方才跃出窗不多时,就有一翩翩公子出现,温文尔雅,解燃眉之急。

月析柝的疑虑在看到他手中玉箫的时候打消了,他虽对箫无甚研究,但眼前这九节箫碧玉清透,一观即可知不是凡物。月析柝便放心将妖颜嘱托于他,纵身去追那贼人。

却是贼人没追到,他匆忙之下竟忘记问那公子姓甚名谁,应到何处寻回妖颜。

月析柝巍巍颤颤将此事告知阴辰邪,阴寒凶煞的神色把他吓个魂飞魄散,直到阴辰邪震碎木窗出去好一会,他仍是大气也不敢出,只觉被那陡然浓烈的暴戾之气骇得血也逆流了似的。

离冷回来得有些晚,面上也略显疲惫,月析柝顾不得,只想着快些告诉离冷。他神色懊恼地迎上前去将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颓丧地拼命揪着头发,满脸后悔。

离冷垂了眼睑,半晌方道:“事已至此,便早日助太师叔找到他。”语调些微冷淡,说完起身上榻。

月析柝默然呆坐一阵,灰着脸静静抱了枕头爬上床去。

月析柝一上得榻来,离冷便挥手熄了烛台,似是累倦了,竟也没再看书,和衣睡下,一手自然揽了月析柝到身边,比往日更紧了些。

月析柝空瞪了瞪眼,反是没了前些天的不自在,那手箍在他腰上,带来温温热热的感觉,周身缠绕淡淡清香,他在一片宁静平和中逐渐睡去,出乎意料地一夜好眠。

第六章:(上)

正如离冷所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阴辰邪此后未回客栈,离冷与月析柝第二日退房去寻,于桃花坞树林找见他。无甚过多交谈,月析柝拼命回忆了那名公子样貌,却连个大概也拼凑不出,毫无眉目。阴辰邪自挥袖而行,离冷同月析柝尾随其后。

以蔓蕖江桃花坞为始,此行北至堇理之山、南下昆吾山脉、西抵浮戏之川、东到浚稽山脉,遍布江水流域沿途城镇,山中小邑也不曾遗落,却从未得到半分踪迹。

甚至有时月析柝跑得累极会产生错觉,他究竟是否确实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又或者仅仅是他的臆想。不若如此,为何那公子会如凭空消失般遍寻不得?

时日若飞,转眼初夏四月,月析柝琢磨西行越过浮戏之川至幸水一带寻人,还未提出, 阴辰邪已不见踪影。

阴辰邪和离冷月析柝并非时刻同行,大多时候并不在一起,只住店野宿时堪堪露个面。这回他久未出现,离冷与月析柝找了几日,均是不果。

月析柝立在窗前,遥遥望进幽幽黑幕,小声道:“师兄,太师叔到底去哪里了?”

离冷手握卷书坐于案前,缓缓翻过一页,似未听见话语。

“都是我不好,上次把妖颜弄丢了,这次把太师叔也丢了。”语调听去颇为自责。

书册又徐徐翻过一页。

月析柝猛地想出个主意,眼睛霍然变得亮亮的:“师兄,明天我们分头找吧!妖颜已经丢了,太师叔不能也丢了!”

书页“哗啦”翻空,离冷把书放到案上,道:“你拦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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