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心急
胤禔首战告捷，皇帝龙心大悦，身为皇帝新宠的大阿哥隐隐有与皇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捷报消息传于京城，这样的消息便在私下流传开来，胤礽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理会。胤禛与胤祉适时的暗中向胤礽表示自己的态度，胤禟就没这么含蓄了，跳脚大骂，既觉得皇阿玛不该宠二哥的死对头，又觉得大阿哥抢了他二哥的东西，为此大抱不平。而胤禩自良妃处知晓了这事儿，也仅仅是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略带怜悯的看了惠妃住所方向，得罪了他那心眼小的不得了的二哥，大阿哥能善了？这俩人两世不和，这辈子似乎二哥也努力过，不过……不对盘就是不对盘，自胤禔听信了惠妃及明珠的撺掇，就注定了他最终的结局。皇阿玛会废太子？看这冰释前嫌的爷俩十几年都腻歪在一块儿，怕是没这可能了吧？
索额图安慰胤礽莫要担心，康熙爷未将明珠带离京城，一方面因为他主持科举考试，另一方面恐怕就是皇上也不愿让他在胤禔身边为之掌舵，皇上还是最疼爱太子的。胤礽本就未曾放于心上，康熙早就跟他写信解释过好几遍，这时也只是勾唇一笑，谢过了索额图的好意。索额图见太子不骄不躁，心中更是满意几分。“太子殿下，你最近在朝堂颇为照顾李光地那小子啊，恕臣直言，他可不是什么好的。”索额图想起早就想要提醒太子的话，连忙说道。“胤礽自是知道的。”胤礽点点头，这人先承情与索额图，前些日子又跟明珠搅到一起，连朝中臣子最基本的信义也没有。一朝为官，不管你是好是坏，对同僚应礼遇，待上级应谦恭，若加入党派之争，也该自始至终。这是暗地里的规矩，可这李光地可是一条也没遵守，傲没有罪过，得罪了其他臣子，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一个有用之人罢了，等没用了，胤礽自然是留机会给诸位大臣，跟他好好的‘叙旧’。”慢条斯理的说着，胤礽喝了口茶。话语里不经意间带出的冷意令索额图心中‘咯噔’一下，他又接到太子似笑非笑的目光，更是直冒冷汗。这才想起来，平日在康熙面前胤礽的温顺几乎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人都忘记了，这太子是康熙爷手把手教出来的，又时时聆听太皇太后的教诲，怎会没有些铁血手腕，怎会是好糊弄的主儿？！“索大人，你一直站在胤礽这边，胤礽很感激，其实皇阿玛也知晓你跟明珠的一些事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哪个朝臣没点儿见不得光的事情呢。看在我的份上，皇阿玛不会动你。这人呐，只要不在关键的事情上糊涂……这一世荣华，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有我在，就有索大人的安稳，话已说到这份儿上，你也该明白吧？”胤礽把玩着茶杯，淡笑着说道。“这是自然！老臣自当鞠躬尽瘁，为皇上和太子效力。”索额图在胤礽将古井无波的目光投向他时急忙表态，胤礽这才满意的将目光移开。
直到索额图离开了东宫之后，才恍然觉得松了口气，那样一瞬间，他似乎又见到了当年那位踌躇满志却又懂得收敛的皇上，所有人在他面前只是可以用来厮杀的棋子罢了……神色复杂的往回走，这样的太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个好抉择，自己完全控制不了他，甚至将被他制的死死地，可是……且不提根本没有其他选择，纵然有，他也相信自己略有异心就会在顷刻间被帝王与太子的雷霆手段给覆灭。皇太子重情，可前提是对他忠诚，否则这温顺的猫随时会变成饥饿的豹子。叹了口气，索额图也知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爷，您吃些点心垫垫肚子，过会儿可能还要忙哩！”小洛子端着一盘看上去就很有食欲的点心上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嗯！小洛子真乖。”正在沉思的胤礽扯起个笑容，在小洛子脸上摸了一把，换来小洛子略带羞涩的一笑。胤礽随手拿起块点心，眼角的余光瞧向小洛子，心中嘲讽一笑，前些日子他特意光明正大的宣布小洛子成为他的贴身太监，还有意无意的向惠妃道了谢，赞扬她管理自己宫人有方，为东宫教养出这么好的一个贴心人儿。摆明了挑开小洛子曾经侍在惠妃身旁，若将来小洛子出了什么岔子或者犯了什么错，首先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大阿哥及惠妃。宫里哪有傻子，看惠妃略带僵硬的笑容，也暗中猜测这是不是太子对大阿哥获宠所做的先手防范，由此揭开大阿哥与太子之争的开端。不管如何，小洛子却成了明珠一行人不但不能动，并且还要保护好的人，就算是嫁祸旁人，在这宫里真的深究起来，也没有什么能瞒得过皇帝……明珠虽心中对胤礽极为不满，表面上也得恭敬的请个安，他倒是真没想到，这太子竟会为了一个区区的奴才如此大费周章。
这件事胤礽不想多提，但无疑也是为小洛子带来了不少好处，在宫里，势利之人多的去了，身为太子爷贴身侍者的他，就连敬事房的总管见了也得谄媚的叫一声‘洛公公’。见小洛子被那么多人热情以对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胤礽倒觉得有趣……
刚咽下了口中的点心，就有八百里急报送到了他手中，眼瞧着送信之人眉眼中的紧张，胤礽脸上也不禁有几分凝重。快速的打开，半晌无声。小洛子担忧的看向几乎将那密奏攥的不成形的胤礽，也不敢吱声。“宣旨下去！带上所有太医，跟我前去战场与皇阿玛汇合！立刻！”胤礽寒声冲传话太监说道，“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统统叫来！谁敢迟来，官降三级！”说完他快步跑出东宫，向慈宁宫冲去。东宫的侍者都愣了一愣，待到见不着了太子的身影，才急急活活的都忙了起来。
“皇昂古玛嬷，保成要去找皇阿玛，您不要拦着我。”胤礽急的眼眶都红了，看着老神在在的孝庄，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保成，你皇阿玛瞧见你这样担心他，一定很开心。”孝庄欣慰的摸了摸胤礽的头，“哀家知道你的忧虑，但保成，你是太子，坐镇京城才是本份，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许离开。还是说你想抗旨？你皇阿玛可是嘱咐你要在京中守着的。”
“保成宁愿受皇阿玛将来追究抗旨之责，也要前去！否则寝食难安。万一皇阿玛有什么事儿怎么办呢！皇昂古玛嬷，您一向疼我，就准了保成的请求吧！有您在，谁敢捣乱！”胤礽跪在地上磕头，攥紧了手才不让自己太过于紧张。孝庄看着胤礽真快急哭的样子，心软了，她又何尝不担心自己孙儿的安危？也罢！“保成，一切小心。有哀家这把老骨头在，京中就乱不了！”不再说别的，孝庄阖上了眼睛假寐，胤礽听了，大喜，连忙谢恩后又冲了出去。“这孩子……”待到胤礽跑远了，孝庄无奈的笑笑，脸上有着难掩的欣慰之色。
“皇阿玛患病，我作为太子必须要前往，你们身为朝中大臣，也到了该顶起责任的时候！我已拜托太皇太后坐镇朝中，你们往常怎么办事，如今还是照常！这天乱不了，皇阿玛也定会龙体无恙！给我收起那些小心思，若是敢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到普通百姓耳朵里，我定会唯你们是问！别以为你们个个都是干干净净！你们做过什么事儿收过多少钱我和皇阿玛都一清二楚！皇阿玛念旧，不愿多事，我也一样，你们都老老实实的便好，可要是你们谁敢在这段时间里生事，我这太子定不会饶过你们！是想抄家还是流放？”胤礽疾言厉色，一通言语劈头盖脸的浇下来，都让那些大臣们有些懵，这是他们平日温润如玉的太子？
“索大人！明珠大人！京中之事靠你们了，若有大事，向太皇太后请示。”最后嘱托了两句，胤礽便前去太医院。而还站于原地的那些大臣们都暗自抹了把汗，现在这种状态下的太子真是得罪不得。曾经还在担心太子太过温和，没有皇上的霸气，可现在瞧瞧，果然不愧是皇帝一手教导出来的……
“诸位大人，我们还是去安排下吧。皇上和太子都不在，咱们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索额图笑意吟吟的拍了拍神色晦暗不明的明珠的肩膀，笑容满面的率先离去，其他的大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也摇摇头离开了，他们今日真是长了见识……有朝一日太子登上皇位，怕也是个手段非凡的主儿，选择与这样的太子对立，明珠和大阿哥可真是不占什么优势啊……偷偷地瞧几眼走在众人后面一言不发的明珠，几个大臣不禁幸灾乐祸了起来。
“太子爷，”太医院的院长恭敬的请了个安，指了指一旁略有些拘束的两个外国人说道，“臣看了奏报，上面描述皇上得的病怕是寒热重症，这两个人是法国牧师，他们拥有最新研究成功的治疗寒热西药，不妨一并带上吧。”胤礽仔细瞧了瞧他们，沉默一会儿后点头，“带上吧，我们赶紧启程，皇阿玛的病一刻也拖不得。”
出了京城，胤礽更加不再掩饰心中焦急，快马加鞭的往前线营地赶去……皇阿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明明上辈子只是小病小恙，为何如今会这么严重？！早知如此，保成怎么也不会单独留在京城的……别出什么事儿，不然保成会生气的……保成还等着看你如何打动我呢……
42、以身试药
当胤礽见到卧于病榻上的康熙时，已经是疲惫不堪，强撑着而已。但眼见着康熙陷入昏迷，他哪里还顾得上歇息呢！连忙叫跟着他赶来的太医上前诊病。也是那些太医可怜！太子赶路跟不要命一般，饶是他那样身子骨硬朗的都快支撑不住，更不用提他们这些老骨头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误了治病的时辰谁也担待不起。休息是没可能的了，太子爷这尊大神还眼神冷飕飕的站在他们后边呢……只好略一休整便上前强打起精神来为皇上看病。
许是因着病情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拖了太久，情况很是难办，几个太医商议了很长时间也束手无策。一直在一旁监督的胤礽，瞧他们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令这些老太医不禁都个个冒起了冷汗。最后，当初提议将那两个洋人带来的太医院院长略一犹豫，还是上前向胤礽请示，“太子殿下，不知可否让那两个洋人一试？”胤礽沉默了少许时间，嗓音也有些嘶哑，“这么说你们治不好了？要你们这群吃白饭的有何用？！”“请太子殿下息怒。”太医都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说道。
“好吧，反正你们也医不好，不如就这样试试吧！”胤礽叹了口气，想起前世所知，那些洋人确实对于某些病症有着独到的治疗手段，也只得尝试一二。那两个法国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儿，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向胤礽提议服用他们的西药。“这简直就是胡闹！”胤禔刚巧风尘仆仆的闯进来，听到胤礽答应顿时反对道。“大阿哥，”胤礽一直都懒的叫他一声‘大哥’，康熙说教了几次瞧他依然故我也就作罢了，胤礽冷冷的看向胤禔开口道，“不然怎么办呢？太医没有法子，难道看着皇阿玛就这样去了？你倒是说说看，还有你们，谁有更好的建议？”胤礽心中恼怒，眯着眼瞧向立于一旁本来也是满脸不赞同的随军朝臣及将士。被胤礽的气势一压，众人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胤禔虽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担不起这责任，但明显还是一脸的不信任。
“这样吧，就由我先试服好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先遭殃的也是我这太子！若没事儿，再给皇阿玛服用不迟。”胤礽下决断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太医一听首先就反对，“这药哪能随便吃？就算是试药也不能您试啊，万万使不得啊！”“够了，我意已决，你们听着便可。”胤礽冷哼一声，走到床边，脸上浮现些许担忧之色，“皇阿玛的病情拖不得，而这里，若是找旁人试药，怕是有人心里不服吧……”说到这儿，胤礽讥讽的瞥了大阿哥一眼，胤禔脸色很难看，却也只是轻哼了一声作罢。
胤礽不再迟疑，取了药便咽了下去。“若是我无事，何时给皇阿玛服用？”胤礽关切的问道。“禀太子殿下，两位洋大夫说明早您若无事即可服用，皇上的病情也拖不得太久了。”太医神色复杂的瞅了一眼太子，嘴角微动，都说皇家薄情，这太子与皇上自古以来关系就十分微妙，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皇上驾崩怕才是历来的太子最期待的……可他们的这位太子……当真可谓是为了皇上不顾自身安危，他们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心中都感慨的很。
这时已是深夜，胤礽遣退了众人，守在康熙床前，亲自照料。没过一会儿，随军大臣前来汇报战事，皇上重病，主事的人自然就成了太子。“太子殿下，噶尔丹听闻皇上重病，集结了军马分两路正向这边赶来，情况有些危机。另外……”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胤礽，大臣有些犹豫的说道，“皇上昏迷前曾写下一份圣旨……说交与太子您……”“你且拿来吧。”胤礽平静的点点头，接过大臣奉上的圣旨，令他退下了。打开一瞧，脸瞬间变得铁青，狠狠地掷于地上，手也攥紧。这哪是圣旨？分明是遗诏！这人竟是这么对自己没信心！真真是气煞他了，亏他还紧赶慢赶的跑来！早知便让他死在这儿算了！
独自生了一宿的闷气，胤礽发誓绝对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第二日清晨，大家都来到大帐中，看胤礽还好好的，只是神色之中难掩疲惫，才松了口气。胤礽一再声明若是出了差错他这太子便以死谢罪才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服侍着康熙饮下药，让他们先行退下去部署营地防御，准备迎敌，自己提心吊胆的继续坐在那儿，顺便将送来的奏折快速翻了几眼，做到心中有数。
傍晚时分，胤礽实在是熬不住了，趴在康熙的床榻边沉沉的睡了过去，以至于当康熙渐渐苏醒时他也没察觉到。
康熙当真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着实是苦笑连连，他上一世虽是也生了病，可没有这回来的如此凶险，浑浑噩噩之时还暗自后悔，没有将他的保成带在身边，若他就这样离世，连保成最后一面也没瞧见，怕是永生永世都不甘心吧。随后就陷入了极冷极热的境地，昏昏沉沉，到后来不省人事。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呻吟出声，意识开始回笼，他竟是活了过来？谢天谢地……他还没有将保成追到手呢……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康熙又歇息了许久，终是有了些力气，努力的睁开干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大帐，眉头微皱。但当他收回目光，无意之中在床边发现的那一人，却是霎时间让他心跳乱了起来。人儿虽是趴在床边，瞧不见脸，可这身形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又是谁呢？！康熙担心自己瞧见的是幻象，试探的抬起有些僵硬的胳膊，手触到了胤礽的发，感受着熟悉的触感，这才敢确定，他的保成竟来到了他身边！一霎那涌入心头的欣喜是无法形容的，康熙不知胤礽为何会来，但瞧见了他，似乎病就全好了，也有了力气，挣扎着坐起来直直的看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清醒的人儿。
“保成，保成……”康熙舍不得让胤礽睡在床边，那么不舒服，而且着凉了怎么办？轻轻推了推他，胤礽却没反应，让康熙担忧了起来，第一次怨恨自己竟然这般力不从心，想要将他的保成抱起来都很困难，康熙咬牙用尽力气才颤颤巍巍的将胤礽抱上了床，抚着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心中大痛。没时间去欣喜胤礽会为了他这般连自己都不顾，满满的只剩下了疼惜与自责，有些干涩的唇轻吻胤礽的额头，为他掩好了被子，才晃晃悠悠的下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