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这也算客栈？什么鬼地方啊！”站在空旷的前厅，看着四周陈旧的摆设，高飞有些气闷的抱怨道，带着没睡饱的恶劣心情，他对这间简陋的客栈十分的看不顺眼。
“匾额上不是有写么，”洛疏宇闻言，有些不耐烦的回道，言罢，似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也不由的眉头微皱，低声自语道：“不过，倒还真是个鬼地方。”
“怎么，你来过？”高飞一边四处‘巡视’，一遍漫不经心的问道，在他看来，这家所谓的‘乌龙客栈’，还真是半点儿招揽生意的意思都没有，他俩都在这前堂站这么久了，连个出来招呼一下的人都没有，一副随时都在‘歇业中’的样子。不说那粗陋的内外部装修，就冲这服务态度，他也绝没有再来一次的冲动了。
洛疏宇看了高飞一眼随口回道：“这家倒是没来过，不过，苍州地界儿其他几家还是去过的。”
“别的地方也有？”高飞闻言指着那陈旧的木桌椅，吃惊的看向洛疏宇：“都这样了，还能开开分店？”
洛疏宇闻言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没办法啊，谁叫苍州就这么一家客栈，这往来行商不来这里……”，说到这儿，他似乎也有几分迟疑，自语道：“对呀，还真是挺奇怪的，你说，咱们苍州这么一块儿风水宝地，怎么也不见别家来开个客栈什么的，就这乌龙客栈一家开得到处都是……”说到这里，洛疏宇猛地一顿，高飞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却见对方正十分吃惊的望向自己的身后。
高飞见状，连忙回身，却见那幽暗的长廊里，远远的走来一个人……
昏暗的内室照不清他的面容，不过那暮气沉沉的感觉和那沉重而迟缓的行进方式还是表明了来者年纪不轻了，随着他的慢慢走近，木制的地板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四周一阵诡异的沉默，高飞只感觉四周的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了很多，不由得屏住气等那人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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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前引路的褐衣老者，高飞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直到现在，他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这突然出现的老人让他同洛疏宇好好的惊悚了一把。
很显然，这位老人就是高洛两人久侯不到的‘店小二’了，虽然对方大的有些过分的年龄让他同这个职业很不匹配，不过那苍老的面容却是同这间处处破败陈旧的老式客栈莫名得的契合。
有些无聊的跟着老人向客栈的里间走去，高飞不由得打量起身前的人来。虽然，对方身上深褐色的麻衣把他的肌肤遮住了大半，但还是掩不住那密集而狰狞的伤疤，最显眼的一道直接从颈部延伸向后背，像是要把人劈成两半一般，模样十分骇人。
看着这密布的伤口高飞只觉着头皮发麻，虽不知对方这浑身的伤疤因何而来，但很显然，它们并没有给老人带来太多困扰，只看对方那挺值得腰板和稳健的步伐就能清楚的判断出来，这就叫‘老而弥坚’吧，高飞不由的暗自感叹道。
不过，赞叹归赞叹，对方那过分直挺的身躯还是让高飞看的有些别扭，只因那种比直看上去很不自然，让人感觉就像是在长期固定模式的训练中不自觉形成的，就像是站惯了军姿的人——等等，军姿，高飞觉得自己似是抓到了什么，这当他要继续想下去的时候，却见那老者猛地停了下来。回身看向高洛两人，老者指了指身边的木门，用喑哑的声调不急不缓的道：“天字二号房。”言罢，也不待两人回应，十分不负责任的转身离开了。
“喂……”看着潇洒离去的老者，洛疏宇扭头就要把对方叫回来，却被高飞一把拉住。
“算了，”对上洛疏宇问询的目光，高飞用一副息事宁人的口吻说道“他不是已经把咱俩带到了吗，你还想要怎样。”凭直觉，他不愿意与那老者产生冲突。
“可是，好歹是谈生意，总的有人上壶茶吧……”洛疏宇见状也不再坚持，但还是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洛兄想喝什么茶，这乌龙客栈里可是没什么好茶叶”，一个温雅的男声忽的插了进来，高飞转眼看向来人，却是那赶牲节上遇到的卢大兴，只见他正从那天字二号房中退出来。
洛疏宇见了他，很是熟络的凑了上去，有些埋怨得道：“你把我们请过来，好歹在门口迎一迎吧，让我们在外堂等了那么久，真是不够意思！”
那卢大兴闻言也不恼，先是冲高飞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后，才对洛疏宇道：“是兄弟我怠慢了，不如用我们商会珍藏的‘极品铁观音’招待两位，权当赔罪如何。”言罢，一脸征询的看向洛疏宇。
洛疏宇闻言，不由的道：“喝茶有什么意思，还是喝酒……嘶。”被高飞猛地踩了一脚，洛疏宇生生把后半句话咽到了肚子里，他回过劲儿来，不由的怒眼看向高飞。
无视洛疏宇袭来的目光，高飞不疾不徐的对卢大兴道：“客随主便，卢兄按自己的意思办就好。”
卢大兴微笑着看着两人的互动，闻言点了点头，又对两人道：“家父就在屋里，两位请进吧。”言罢，倒出了进门的位子，自去准备茶水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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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推开木质的大门，高飞抬眼朝屋内望去，这天字二号房唯一值得称道的应该就是它尚算充足的光线了，放肆的阳光从那大开的窗子照射进来，把屋内的情景照得一清二楚。只见，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一个中年男子正俯身在桌案上，专心的看着手边的一叠文件。
似是听到了动静，那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待见到高飞同洛疏宇两人，他从容的一笑，把手边的文件往旁边一放，指着身边的木椅，温声道：“坐。”
第50章
“要我们入伙？”洛疏宇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卢老爷。
“正是如此，”卢老爷把手中的品茗杯往桌上一放，微笑着道：“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这——”洛疏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卢老爷道：“我还以为，您是想买我们的手环呢……”
“那手环是很不错，”卢老爷闻言，接过了话头道：“样式独特不说，售卖的时间、地点选得也好，最难的的是还懂得宣传，”看着满脸喜色的洛疏宇，卢老爷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却是没打算买它们。”
“为什么？”听了卢老爷的后半句话，洛疏宇有些愕然的问道。
卢老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和声道：“作为商人，老夫追求的只有利益！无利可图的事情，老夫又怎么会做呢？”
“这手环卖得那么好，怎么会无利可图呢。”洛疏宇闻言，眉头一皱，很是不认同的道。
卢老爷闻言，笑了笑，正要回话，却见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高飞出言道：“卢老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的生意太小，利太薄，不值得您做。”
卢老爷闻言，赞赏的看了高飞一眼，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看着仍有些不服气的洛疏宇，卢老爷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我‘远山’商会专营绸缎布匹一类的买卖，像手环之类的小物件，虽然偶尔也会捎带一点儿，不过，那也都是价值不菲的金贵之物，”看着陷入沮丧中的洛疏宇，卢老爷继续打击道：“说起来，这一趟生意下来光成本就不下千两银子，若是全都用来做那些只有几分纯利的东西，老夫怕是会亏个血本无归啊，而且——”
“而且，”没等卢老爷出言，高飞接过话头道：“我们的‘手环’之所以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完全是因为赶上了‘赶牲节’这个特殊时段，要是到了别处，恐怕也值不了几个钱了。”
“不错……”卢老爷并没有因为高飞频频打断他的话而生气，倒是眼中的赞赏之色又深了几分。微顿了顿，卢老爷有些感慨的道：“我们商行自成立至今已有五十余载，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全靠不断的吸纳人才，”说道这里，卢老爷看向高洛两人，诚恳的道：“所以，老夫真心的希望两位能够加入，”随后，又保证道：“两位一旦入社，老夫必会全力提携，绝不会让你们吃亏。”言罢，卢老爷便拿起桌上的杯子品起茶来，也不再多话。
高飞知道，对方是留时间给他们考虑，不过，经过昨天的一番交谈，他心中的主意已定，现在却是不会轻易改变了。
摩挲着手中的釉色极佳的品茗杯，高飞眼中的坚定之色一闪而过，抬眼看向卢老爷，就要出言。却见洛疏宇抢先道：“真是对不住了，这大考在即，我过几日就要去族学复课，怕是不能加入了。”
卢老爷闻言，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但还是很有风度的道：“也罢，人各有志，既然洛小哥心意已决，老夫也不免强。”言罢，又转眼看向了一旁的高飞。
对上满脸期盼之色的卢老爷，高飞有些歉然的道：“很抱歉，在下恐怕也不能加入。”
“哦，”卢老爷闻言，虚应了一声，压下心中的失望，正想着出言挽留一下，却见高飞又出言道：“对于此事，在下也觉得很遗憾，不过，却是心意已决，卢老先生不必再劝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先生今天特意请我们来了，也不能让您白做这个东，在下却是想在这里，同您谈一笔生意。”
卢老爷闻言一呆，待待过神来，看了高飞一眼，淡淡的道：“却不知岳小哥想同老夫做什么生意？”
“就是这个。”只见高飞从怀中取出一个绸布包，从容的道。
“这是何物？”卢老爷看着放在桌上的绸布包，有些好奇的对高飞道。
高飞也不回话，小心的打开绸布包，把里面类似布匹的东西取了出来，在卢老爷并洛疏宇惊讶的目光中，把那‘布匹’小心的摊开——于是，一副栩栩如生‘海棠映春图’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看着桌上的绣品，卢老爷脸上露出了些感兴趣的神色：“小哥想同我做刺绣的生意？”
“是，也不是。”高飞闻言，有些含混不清的道。
待细细的查看了整幅刺绣后，卢老爷斟酌着道：“图样明秀迤逦，手法婉约细致，却是有别于北地的织物，应该是出自南方人的手笔吧。”言罢，一脸问询的看向身边的高飞，
“老先生眼光独到，这副绣品，是由翼州织工所制，却是出自南人之手。”高飞见状，立马回道。
卢老爷闻言，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笑道：“东西确实不错，老夫出价二十两，如何？”虽是疑问的语句，但他却是用的肯定的口吻。
“老先生先不忙开价，先听我一言。”高飞闻言，立马道。
“你且说。”卢老爷平和的道。
“我手中这样的的刺绣还有几十件，这次却是想全部转给卢老先生……”
“有这么多？”卢老爷闻言，有些吃惊的自语道，沉吟了一会儿，对高飞道：“这么多货，若让老夫全部吃下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价格上恐怕就……”
高飞闻言立马道：“老先生切莫误会，在下只是想把它们放在老先生的商行中，由您代为售卖，不管最后能不能卖出去，在下都会付给您相应的定金，老先生尽管放心。”
“小哥就这么确信，老夫能把这么多绣品全都卖掉？”卢老爷闻言不由得着看向高飞，有些奇怪的道。
高飞闻言，正色道：“是，在下对卢老先生的商行很有信心。”
“哦？这是为何？”卢老爷闻言，兴致盎然的道。
老先生且听我娓娓道来，只听高飞不紧不慢的道：“在下也粗读过几本书，对我开元疆域还是有些了解的，我苍州所在的位置，却是极为特殊，南接云州，西临北疆，若是能把这些绣品贩到北疆去……
“按我开元律法，外域与云州皆禁通商贸，小哥不会不知道吧。”卢老爷打断了高飞的话，直言道，显然，他认为高飞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行者无疆，这天下间，有哪里是行商不能去的。”高飞对卢老爷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摩挲这手中的茶杯，轻声道。脑中回想着那锦绣坊掌柜的话，抬眼定定的看向对首的卢老爷，从容的道：“即然要做生意，咱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先生连那云州秘制的南苗抒锦都能贩进来，区区几块儿刺绣又怎么会运不出去呢。”
内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卢老爷深深的看了高飞一阵，终是展颜，爽朗的道：“好个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岳小哥这么说，老夫也不扯这些幌子，不错，老夫的商队不但能去云州，北疆，就连更远一点的地方也能去的，不过……”卢老爷说到这，话锋一转，道：“这北疆人用刺绣装点门面的可是不多，老夫却是没有小哥这般的自信啊。”
高飞闻言，暗中松了一口气，看向卢老爷子，笑着道：“谁说在下是要把它们当作卖刺绣卖出去的呢？”看着卢老爷眼中的疑色，高飞不紧不慢的道：“在下卖得是头巾？”
“头巾？！”
“不错，”高飞断言道：“在下想让卢老爷代为贩卖的就是这些做工精美的‘头巾’。”
“卢老爷仲愣了半晌，吃惊的看向高飞：“你的意思是……”
“就是如此，高飞截口道。”那北疆在下虽没去过，但对那里的地理条件却是有些了解，那里地势偏高，日照强烈，人们出行要是不慎就会被晒伤，”不知为何，高飞脑中闪过了那个在狱中见到的，被晒得像黑炭一般的神秘男子，挥散脑中莫名的思绪，高飞继续道：“我想那北疆外域虽然不如内陆富足，但家资丰盈之人，应该也不算少，因而，这些头巾绝不会缺市场，卢老先生您看呢？”言罢，高飞看向了陷入深思中的卢老爷。
过了好半晌，卢老爷才叹息般的道：“岳小哥好心思啊。”
“这么说，这生意是能做的咯？”看着卢老爷的神情，高飞也有些激动。
“不但能做，而且能做的很大。”卢老爷似是想到了什么，低语道，转眼看向高飞：“小哥真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商行？”看到高飞眼中的决绝之色，卢老爷有些遗憾的道：“既如此，咱们就先谈谈这生意的事，承蒙小哥这般信任，老夫就接下这单生意，不过，细节方面，咱们却是得再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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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乌龙客栈出来，高飞长舒了一口气，同卢老爷讨价还价，让他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感觉。一转眼看向身旁的洛疏宇，高飞却不由得眉头微皱。向用手肘碰了碰跟有些深思不属的洛疏宇，高飞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洛疏宇闻言，笑着看向高飞道：“没什么，只是觉着阿岳你这么厉害，我……”
“得，又开始妄自菲薄了。”无视对方眼中的异色，高飞自顾自的道。言罢，又转移话题道：“我说，你那么喜欢经商，为什么不加入商队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