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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瓷一别——by俗念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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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生的温润,声音也是极为温柔。

那高个子男人,也就是曹缊之嘴里的敏之,伸出右手直接将挂在曹缊之身上的谢安逸后领拧住往后扯,嘴角裂开坏笑,说道:“我说小尾巴,有段日子不见,你这是功力又上一层楼,成了狗皮膏药了。赶紧放手,你长得越发珠圆玉润了,你表哥可挂不住你了,要不,你挂我身上来?”

谢安逸被他扯的直往后仰,抽出一只手朝着他挥过去,扭头怒瞪他,骂道:“呸,谢敏之,你不止嘴巴毒,身上也毒得很,我可没那胆。赶紧放开本少爷,小心我打剁了你的猪手~~我数到三,一……二……哥,你让他放开我呀……”

“敏之,你别逗他了。”

谢敏之一撒手,谢安逸立刻报复的放狠话:“谢敏之,我饶不了你,等我闲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小尾巴,你哪次不是这样说。”

“去去去,我现在没工夫理你。哥,这是韩舸,韩舸,这是我表哥曹缊之。”

曹缊之对着韩舸抱扇一礼:“韩公子,不才曹缊之,幸会。”

韩舸还礼寒暄一番,猛然想起遇见谢安逸那日,他便是拿着自己说是谢敏之,将众追兵忽悠走,他记起谢安逸曾说谢敏之武功高强,看这精气神,怕也十分了不得。

他们回来的就晚,没说上几句,谢义山便差人来唤,于是四人移步到饭桌上。瞎子都看得出谢安逸与曹缊之感情要好,繁文缛节皆不顾,当着谢义山的面,曹缊之长曹缊之短的乱叫,他爹谢义山也不管他,不知是不是习惯到麻木了,只是拍了拍左手撑着下巴坐着的谢敏之的肩膀,笑着问他些日常琐事,稍后说不打扰他们年轻人,自己出去了。

曹缊之一来,谢安逸便抛弃了天天表心意的韩舸,自己挪了凳子紧靠着曹缊之坐着,没骨头似的歪在他身上,嘴里全是埋怨,什么你怎么又瘦了、你怎么还不成亲。

等菜都上齐了,谢安逸果然践行他要让谢敏之吃不了兜着走的诺言,只见他下筷如飞,团团转的布菜,将鸡鸭鱼身上的最好的地方往曹缊之和韩舸碗里扒拉,至于那些鸡屁股、鱼鳍部位,他板着一张关怀备至的脸,稳当当的往谢敏之碗里挑,在谢敏之斜视的目光里嘱咐他多吃点。如是一顿饭吃下来,饭桌上刀光剑影,全是谢安逸和谢敏之你来我往的抢菜或是拌嘴。

晚饭过后,谢安逸笑盈盈的拉着韩舸说他今晚要和他表哥好好说话,坏笑着问韩舸是不是庆幸雀跃,终于能得个清静。韩舸抿着嘴笑,没说话,看着谢安逸转身走远,无声的说了句:“安逸,后会有期……”

第二十八章

目送谢安逸出了院子,韩舸慢步回房带上门,一个人走到桌边静静坐下,没了谢安逸,房里瞬间冷清下来,韩舸十分不习惯。

他独自撑着下巴坐了会,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离去,可能今生再不相见了,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暗淡的悲意,脑子里竟然全是谢安逸,初见面时纨绔子弟的模样,帮自己包扎伤口时安静温柔的模样,带着自己大街小巷乱窜的孩子气模样,扑在自己身上耍赖撒娇的模样,早起没睡醒迷糊呆头鹅的模样……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偶尔嘴角掀起露出自己都不曾的发觉的笑意,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坐到亥时,约莫大伙都睡下了,韩舸起身准备就此离开,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折回去取来纸笔,留了张算不得书信的纸条,其上所书:

安逸:

与君相识,实乃韩舸生平之大幸。

打扰多日,不便久留,勿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山水处,自有相逢时。

——韩舸留字

他本来还想写上不久战事便起,让谢安逸早做撤离打算,念头一生,冷汗乍出,不到攻城日,这消息便只能止于赵频心腹之口,而今自己竟然有告诉谢安逸的打算……这谢府,真是一秒都多呆不得了,他放下笔压住纸条,转身朝向开着的窗户跳出,提气一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韩舸离开谢府后,并未离开临洮城,他心里极乱,一路飞跃,最后停在城中一片树林的枝桠上,在上面坐了一夜,任露华慢慢升起浸湿他的衣衫,他觉得有些东西,悄然之间,如同这缓慢积攒生成的露水似的,浸入了他的内心……

韩舸沿路留下记号,第二日傍晚阿相便寻过来,一番乔装打扮,韩舸也扮成行商的布匹商家,住进了阿相所在的客栈。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住的天南地北,连行业也是不同的,阿相是贩卖香料的小贩,白日里毫无交集,不动神色的找着临洮的薄弱处,都无功而返,秦望昭出奇的厉害,将临洮城的防御布置得铜墙铁骨一般,韩舸两人愣是没找到缝儿,不过从偶尔巡街的官兵来看,军纪严明、整齐划一,一不恃强凌弱,二不收受贿赂。韩舸心里敬佩,也不知秦望昭用了哪门子手段,带出来的官兵都胜人一筹,作为对手,秦望昭无疑是千百度难寻的。

两日试探都无果,是夜,韩舸换了一身夜行衣,准备趁着天黑,看能否上得了城楼。他在夜色的掩护下,找了一处守备交接的地点,凭着高超的武艺,借着飞爪和换班的官兵相互问候的时机,悬在城墙壁上,壁虎似的,慢慢往上爬。

就在他快要靠近城楼口的时候,他正上方头顶的一个守卫说道:“哥们儿,听说了没,大人今天一掌将吃饭的桌子拍了个四分五裂,知道为什么吗……”

另一人接话道:“动静那么大,我当然听见了,至于为什么,哥几个还真不知道,我可从没见大人这么大脾气,诶哟,大人沉下脸,真叫一个可怕啊~~~”

“可不是么~~~我当时站在他旁边,吓得喷嚏都硬生生的憋住了,愣是不敢打出去,可痛苦死我了。”

“别说你什么喷嚏了,倒是快说,大人是生哪门子气呢?”

“嘿嘿,还能有谁能刺激到我们大人,不就是谢府那金贵的小少爷么……”

韩舸挂在墙壁上,不想却听见了谢安逸的名号,这临洮城,谢府的少爷不在少数,可搭上秦望昭,那就只剩谢安逸了。韩舸立刻绷起神经,支起耳朵,他才走了三天,谢安逸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就听城楼上那位仁兄接着装神秘卖关子的说道:“哥们儿,你知道吗,谢府那要命的小少爷,留书出走了,连小厮都没带,说是独自闯江湖去了,诶哟我的娘诶,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穷折腾么,那少爷咱老见着,细皮嫩肉、肩不能挑、五谷不分的,天天笑眯眯的挺讨人喜欢,要是路上有个打劫、贩人的,可怎么办罗……”

第二十九章

头顶的兄弟还在滔滔不绝的猜测娇贵少爷谢安逸的悲惨下场,韩舸人稳稳当当的挂在城楼墙壁上,心却乱了,谢安逸长的不错,手无寸铁又没有防身的本事,若是到了人烟稀少的僻静地,指不定……

韩舸心烦意乱,控制不住的将离家的谢安逸往头顶那位兄弟描述的下场上靠,满脑子都是谢安逸惊慌失措的脸,完全静不下心去翻墙头,只能轻手轻脚的滑下城墙,青烟似的消失在夜色里。

韩舸停在一幢房顶的翻檐角,对面正好是一家挂着“酒”字的小酒坊,昏黄的灯光透出来,还未歇业。韩舸叹口了气,翻进地窖偷了两壶陈年花雕,丢了两块碎银,折身回了檐角,倚靠着屈膝坐下,拍开一坛仰天畅饮,任急流的酒水湿了前襟,一口酒浇进喉管,火辣辣的烧起来,却总也烧不走心底那点担忧牵挂。

韩舸抱着酒坛将头靠在飞扬的羊角上,仰着头盯着点点星光的天幕,明天会是个好天气,谢安逸最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往那条破落的乞丐巷子钻,透亮的日光下,他眯着眼睛笑开怀,总是有种让自己心动的力量,没有原因就能跟着笑起来,怕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傻乐。

可傻乐,也是要有福气的人,才乐得起来的。

韩舸接连灌了好几口,直着眼睛想,谢安逸会离家,一大半的责任,得归在自己这个伪装成江湖人接近他的敌国人身上。谢安逸这呆子,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带够盘缠,是否吃过晚饭,是下榻在小客栈里,还是蜷曲在荒旧破庙里,是新交友人结伴,还是孤身一人独行,他娇身惯养的,此刻一定蔫吧的紧……

韩舸陡然止住思绪,心惊的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想的全是谢安逸如何,却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辅佐赵频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是韩舸多年来的信仰和追求,此刻却比不上离家走江湖的谢安逸的安危重要。难不成谢安逸天天追着自己说喜欢,自己就真中了他的邪……

那夜韩舸喝的酩酊大醉,跄踉着扑回客栈,洗漱都没有,直接倒头就睡客栈。第二日浑身酒臭的醒过来,唤来小二送趟热水,待开门,又是玉树临风的倜傥公子,下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两碟蟹黄包。

阿相下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夹着的包子悬在半空,撑着下巴脸朝窗外发呆的哥舒翰,半晌不动。哥舒翰自来张狂洒脱,又是光棍一条,极少见他记挂忧心,眉头拧成这幅模样,连自己下来了都没注意到。

他有心事,阿相想着,便出门装模作样的去看香料,他和韩舸这个有恃无恐的可不一样,做戏做全套才是他的风格。他一上街,便直觉韩舸的心事十成与此相关。

今日市集不同寻常的热闹,告示贴了满大街,挤成一团的百姓指着墙上的的画像指指点点,阿相泥鳅似的滑进去,告示上那张画像,笔墨虽简,却极其传神,可不就是那日满下巴血迹游进哥舒翰房里的谢家小公子么,这等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可着劲儿瞎折腾的纨绔子弟,阿相自来看不起,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谢安逸不见了正好,最好在他们达成目标离开临洮之前都不再出现。

韩舸近几日心浮气躁,阿相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当晚他们成功的潜上城楼,却恰巧与一脸肃杀的秦望昭碰了个正着。

第三十章

多日以来,韩舸深知城楼的交接时间,今晚不知为何弥漫起大雾,两人借助这天时,找了西墙拐角的地利,成功的翻上了城楼。不过雾色太浓,上去了以后也看不大清。两人谨慎的慢慢摸向前,一路所见,与一般城楼布防没什么区别,大概是安定时期,秦望昭隐藏了军队和设备,城里的布置,估计也是这样。两人明白此趟混进城是白搭一趟,对视一眼,沿着原路偷偷摸回去。

刚退到拐角,韩舸迅速贴在墙壁上,示意阿相照做。阿相凝神一听,一队整齐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两人屏住呼吸。

韩舸突然伸手将阿相一把推出去,雾色里一道黯淡的银光袭来,带起破空的气流急速流动,闪电般至面门。韩舸来不及拔剑,一扭剑柄平着挡住急速刺来的一剑,只听一声细碎的轻吟,剑尖带着力道点在韩舸剑柄上,撑着这瞬间的空档,韩舸矮身侧滑出一步,弃了剑柄抽出剑身,不再背靠这墙壁,虽然后背大开,但不至于避无可避。

这里只有一个秦望昭,韩舸粗着嗓子喝到:“你先撤。”右手挽个剑花,脚尖点地提气朝秦望昭掠去。韩舸功夫路子偏向沉稳,不走轻灵,于是惯常使刀,他幼时没有一个固定的名师,大杂烩似的到处辗转,遇着机会了就学一点,他天资过人,自己琢磨着,也小有成就,不过看不出来路就是。他两手握剑向下一劈,分明是将韧性十足的剑身当着大砍刀来使,居然也有些开山裂石的威力。

秦望昭武学造诣并不比他低,他师承名师,四岁即开始习武,只是他这人没什么攀比的欲望,练武达标便休,师傅说让练100下,他绝对不练101下,若是勤奋如韩舸,现在怕是更加厉害。秦望昭也两手握住剑,微偏过身体侧移一小步,,自左下向右上斜挑起剑身,韩舸劈下来的一剑砍在剑身上,然后顺着下斜的角度滑下去,被秦望昭轻易化解。

兵器交接然后迅速分开,两人你来我往的过起招来。大雾里瞧不见招式对决,只听见源源不断的兵器声。韩舸人在险境,心里却十分畅快,这种高手不是随处可见的,这虽然不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对决,好歹也是全力以赴,他压住秦望昭的剑身,抬起右腿朝着秦望昭膝盖踢过去。

阿相已经退至城墙边缘,吹了声口哨然后跃下墙头,他武功不如韩舸,轻功却胜他一筹,几个起落,人就不见了。

秦望昭格住韩舸踢过来的一脚,借力飞起另一只脚踹在韩舸小腿处,韩舸生受了一脚,只觉骨头都被踢碎了,他抽开压住的剑柄,知道这不是好智斗勇的时候,他还有任务在身,撤退才是正道。他猛一挥剑逼退秦望昭,转身提气朝着城墙跃去,不妨被赶来的秦望昭一剑砍在后背,他虽然反手拿剑格挡,护住了后背,右肩上顿时平开肉绽。

韩舸运气飞纵,秦望昭也不急着追,他早知道城里有潜进来的探子,早就做好安排,比起潜上来的这两人,他更担心的是离家五六天了毫无音讯的谢安逸,他站在城墙上望着韩舸的背影,只说了一个字:“搜。”

第三十一章

这临洮是决计呆不下去了,韩舸和阿相决定今晚就走,通往西原的西城门绝对已经被秦望昭封锁,两人商量好往陵国内地走,先避过风头再回西原。

两人换了衣衫简单收拾一番,商量好在东城的树林会和,为避嫌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客栈,阿相先走一步。

阿相拉住马缰绳等在城东的树林,不出半个时辰,韩舸背负一长条包袱,出现在不远的小道上。两人一会和,便快马加鞭往东城门奔去。

城门已近在眼前,此刻正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两人按照原先的计划弃马翻城楼,东城的守卫比起入境的西城门要松散许多,两人悄悄攀上城楼,阿相抓住绳索沿着墙壁滑落,韩舸蹲在城墙角落握着绳索,头却不自觉的扭回去,看向临洮城的一个方向,那是谢府的所在。这么多天了,寻人的告示依旧还在,谢安逸这呆子,现在在哪,是死是活……

韩舸深拧着眉,英俊的面容绷出一道忧虑的神色,他虽然一直刻意忽视,可担忧依旧如影随形。好几个晚上,他都梦到谢安逸满身是血的回头对着自己一笑,那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谢安逸灵动的脸庞上的一种沉重表情,哀痛、凄凉、绝望,却又有种解脱版的欣喜,韩舸每次惊醒的弹坐起来,胸口压了千斤巨石般喘不过气来,隐约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残留,韩舸捂着胸口清醒过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那只是一场梦。他第三次在同样的梦境里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上午都没有出门,躺在床上直愣愣的咒骂谢安逸,他凭什么阴魂不散的连他的梦都来搅和,凭什么让他坐立难安、担忧牵挂至此,骂道没话了,再捡着想谢安逸的可取之处,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得出谢安逸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不太一般的结论。

韩舸确实有些怕,他怕在现实里见到梦里那个画面真实的上演,这个想法让他很是焦虑上火。这种陌生的情绪自他开始独自漂泊流浪开始就再也没有泛起过,他不在乎活着,也不怕死,孜然一身无所畏惧。可今时不同往日,谢安逸钻进了他心口,人不在眼前晃悠,影子却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的出没。

手里猛然颤动三下的绳索示意着阿相已经成功落地,韩舸摆摆头,将谢安逸缠人的身影甩出脑海,抓住绳索一个翻身人就挂在了墙壁上。阿相在黑夜里耳听八方,眼睛还时刻关注着悬在绳索上往下滑的哥舒翰身上,眼见着离他就剩一个人的高度,阿相一口暗自舒的气吐到一半,城墙上的哥舒翰却定在头顶不再下滑。阿相顾不得上下礼仪着急上火的小声喊道:“哥舒翰,还不快下来。”

韩舸挂在绳索上,眼睛盯着城楼的灰色条形砖,轻声说道:“阿相,你先走。我……还要在临洮呆一阵,要是没有去寻你,你找个合适的时机自行回西原,我办完事自然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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