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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调色板 下——by繁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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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天泽帮他把车门锁好,隔着黑色的窗户望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儿生离死别的味道后,才慢慢的走了。

昨晚胡搞的下场就是他走路的时候后面疼的要命,也有点儿低烧,只是不明显,却十分困倦。

他一路走一路做记号,默默的沿着那条坑洼不平的石子路走了一个多小时,举目不是森林就是荒原,连一片水迹都没有,走的越远,天就越暗,灰蒙蒙的,甚至像要下雪了。

如果……如果真下雪了,他们的好处就是有水了,坏处就是可能冻死了,路天泽默默地计算了一下下雪的优劣势,最终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期盼下雪还是不下雪了。

进退维谷到这个地步,也算一种极致的悲哀了。

他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玩意儿从前天开始就没电了,他昨晚放在砖头上冻了一宿,现在还是冰凉的,据说寒冷能回电,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管用。

他举目四顾了一会儿,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感觉信号应该不错后,把电池又卸了下来,重装了一遍,他常年折腾电器的经验没有浪费掉,手机被打开了,虽然电格还是微弱的随时会断。

信箱里滴滴答答的,未接电话的提示也一个接一个,路天泽想都没想,就按照排在第一的未接电话反拨了回去。

手机滴滴答答地响了一会儿都没人接,路天泽一边暗骂一边祈求,希望赶紧有人来接。

“喂,是谁?”

感觉等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边才有人说了一句,路天泽压抑着心中的咆哮,快速地说:“我是路天泽。”

他只讲了一句话,电格就滴滴拉拉地响了起来,是提示自动关机的,他也顾不得别的,大叫一声:“森林!”

手机再次挂了,路天泽郁闷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刚才打给谁的,刚才兵荒马乱的他也没听出来是谁。不过会给他打电话的不多,老爸?秘书?季扬?

不会是艾斯吧……路天泽想,觉得这要是真相,自己真是衰到家了。

他想了想,把电池又卸出来,用牙咬了咬,顿了一会儿又用力踩了几脚,放进手机里,结果这个欠揍的货居然真的又开了。

这次他吸取教训,开机就拨110,言简意赅:“救命。”

然后心满意足地等了十秒钟后手机自动关机了。

要是时间太短无法定位或者电话被当玩笑电话处理了,他也只能认命了。

路天泽想,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这地方真是人烟荒芜,居然走了七八里路,一个人都没有,甚至除了森林什么都没有,就是当荒地处理着,水田什么的都看不到踪迹。

他担心苏末的状况,又走了半个小时还是回头了,看来走这条路是不通的,明天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后面疼的要命,他走了一个上午又累又倦又困,回去的时候几乎走不动了,还差点在七拐八绕的小路上迷路,所以颇花了点时间,回到车那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你怎么起来了?”路天泽远远的看着苏末扒着窗帘往外看,眼神空洞又茫然,像个孩子,可怜巴巴的,不禁奇怪又郁闷,匆匆跑过去把门打开,“还烧吗?”

他摸了一下苏末的额头,触手一片灼热,似乎比早上的时候还要热了,不禁更加焦心:“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全部清点完毕了,食物倒是能撑个三四天,但是水却只有一瓶矿泉水和两罐罐头了,在苏末发烧缺水的情况下,一天都支持不下去。

“你……你怎么回来了?”苏末盯着他,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亮了起来,且亮的惊人,隐隐的居然有燃烧起来的趋势,“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路天泽拿了水过来喂他,有点儿奇怪:“没有啊,我去找路了,喂,喝点水。”

他摸摸苏末的手,用下颌抵住苏末的额头,忧心忡忡:“喂,你还在发烧啊,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苏末拒绝喝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还是小小声地重复:“你为什么不走。”

“你还在嘛,我怎么会走?”路天泽不以为然的回答,“快点喝水,喉咙疼不疼?”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最后一颗糖,还是艾斯给他的,一颗奶油薄荷糖,他吃过一次,甜甜凉凉的,剥开塞在苏末嘴里。

“我以为你走了。”苏末嘴里喊着糖含含糊糊的说,眼睛湿漉漉的,“我还在想,我做的梦终于成真了。”

他看着路天泽,有点儿不好意思,面上一片水迹:“我老做梦,梦见我们在森林里面,被藤蔓缠住了,你把藤蔓砍了走了,我想追你,但是怎么也走不动。”

这个……是烧糊涂了吗?路天泽想,也太脆弱了吧。

他想了想,还是摸摸苏末的头发:“不会啦,我会跟你在一起的,一直拉着你。”

苏末居然摇了摇头:“你还是走吧。”

“我走不动了。”苏末软软地说,“你没有找到路对不对?不然你会带东西回来的,这里面太荒芜了,我想起来了,我那天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人烟。”

是啊,也不知道你到底跑到哪个异次元空间来了,路天泽淡淡地想。

“好了,喝点儿水吧,喝完了睡觉,我再出去看看。”

“去了就别回来了。”苏末抓住路天泽的手,“我不要喝水了,反正我喝了也走不出去,你带着吧,去找路。”

这也算患难见真情?路天泽默默想,真是作孽的后果,他们俩但凡有一个弯一下腰,早点好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总是要到完全失去的时候,才能明白一些东西,活像之前的那些年岁都被狗吃了一样的。

“你睡吧。”路天泽淡淡的说,拍拍苏末的背安慰,“你睡着了我再走,不然你难受。”

苏末拼命拼命的点头:“好,我睡着了你就走,你不要骗我。”

他好像特别怕看着路天泽离开,立刻就闭上了眼睛,眼睫毛抖抖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不是故意的。”

路天泽很安静的点头:“没关系,你慢慢睡,睡着了就好了。”

他默默地看着苏末,心里回忆着离老师说的一些急救,却发现什么用也没有。

他们的东西太少了,除了一个有简单药水的药箱外什么都没有,而那药效里甚至都没有绷带!

如果这会儿是春天也好,就算饥饿和焦渴,也可以摘吃树叶采集露水,等待春雨,而现在这个冬天,连树枝都是光秃秃的,露出一些灰蒙蒙的天空,唯一能期盼的大雪,又可能给他们带来寒冷的死亡。

他想了好一会儿,苏末还是没有睡着,焦躁而不安,路天泽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绷紧与恐惧。

还真相信他会走啊,路天泽简直有点儿无奈了,却也不想点破。

“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他想了想,“童话故事听吗?”

苏末顿了顿,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你直接走吧,我把眼睛闭上,看不到你背影就好了。”

“我除了童话故事什么也不会说,你知道的,我不怎么看书。对了,你出国那段时间,我看了几本你留下的书,但是已经忘记了,我不喜欢悲伤的故事。”

苏末还是小小声的:“那你说你的故事吧。”

路天泽把手撑在脑后,一边回忆着刚才回来苏末趴在窗户上湿漉漉的眼神一边在记忆的缝隙里拖拽着回忆,他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也有个男孩这么看过他,在窗帘后面,黑色的眼睛像葡萄一样水汪汪的,蓄满了泪水,在帘幕后面委屈的看着他,白玉一样的耳朵小小的,精致的像一枚玉石,所以他便总觉得那是个女孩子。

到底是在哪看到的呢?

他小时候交好的人就苏秦,长得秀气的像小姑娘的男孩子也就是苏秦,可是他不记得苏秦曾经那么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过他,苏秦不喜欢哭,苏秦也讨厌有人说他像小姑娘,会追着他打几条街。

可这记忆总不能是凭空来的吧,他有些茫然,费力地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不好吗”

“好,那我给你讲我的事情。”路天泽匆匆回答,想了一会儿。

“你知道么?其实我很讨厌去医院,也讨厌那些药,味道闻了我就难受,有时候还想吐。”

苏末点点头。

“其实我超讨厌喝牛奶。”路天泽抱怨,“但是老要喝那个,像个奶娃娃。对了,你喜欢不喜欢吃菠菜?我告诉你我对那玩意儿过敏,一吃就浑身疙瘩,你说怎么会有人对菠菜过敏呢?我还以为这个已经够奇葩了,结果我有个同学居然会对鸡腿过敏!”

他笑了起来,有点儿得意:“我们学校没到月底就会弄一顿鸡腿大餐犒劳我们,她每次都把鸡腿给我。”

他说了一会儿,苏末终于忍不住了:“她哪里是对鸡腿过敏,她那是喜欢你,让给你,全班那么多人,她为什么单单给你?”

“咦,你怎么知道的?”

苏末叹了一口气:“我们初中是一个班的。”

“是吗?”路天泽疑疑惑惑,想想他确实跟苏末好像是一个班的,不对……连小学都是一个班的吧?

太诡异了,他之前总是记不起来他跟苏末很熟,明明他们是一个班的,但是好像就是不认识,可能初中的时候讲过一两次话,还是为了值日安排什么的吵架。

苏末果真是彻底的小透明,路天泽想,自己花了多少年才记住啊。

这么说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苏末的啊!路天泽想了很久,觉得这真是一件让人难以回忆的头痛事,也就放弃了,毕竟纵向看那都是三十四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四年啊,他们居然认识了那么久,一个正常人的一生啊,够等到一树花开看子孙同堂了。

“好吧,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路天泽想了又想,决定再挖掘点别的出来,“其实我挺喜欢你以前送我的那只狗的,叫树枝,你记得的吧?”

但是当时他讨厌苏末,所以毫不客气的把狗扔了。

苏末嗯了一声,路天泽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儿尴尬,于是又想了一个。

“诶,你知道吗?”路天泽慢慢腾腾地说,“我爸养了一只猫,叫感叹号。”

苏末好像终于有了点睡意,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们四个男人住在一起,你知道的,都懒得打扫啦,于是我买了一个机器人吸尘器。”路天泽好像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那玩意儿其实吸尘一般,但是对毛发特别敏感。”

他笑得得意洋洋,半个侧脸都软化了下去,真是英俊的无可匹敌,连乱七八糟的胡渣都显示出一股狂野的性感。

“感叹号身上当然都是毛啊,所以整天都追着感叹号乱跑,弄得家里鸡飞蛋打的,感叹号常常被它追的四处逃窜,有一次甚至跳掉了马桶里……”

伏在肩膀上的人渐渐没有声音了,呼吸也慢慢地平缓了下来,路天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BOSS?”

没有人回答他,路天泽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闭眼准备睡觉。

他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了,就这么着吧,如果运气好,他们获救,如果运气不好,他们一起挂掉。

既然一起死过一次,那么这次又有什么好怕的!

人,总有一些牺牲了都想守住的东西的。

100:相濡以沫

路天泽觉得他还算有条理,用的东西也不快,但是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还是弹尽粮绝了,除了两块饼干,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在此期间,他尝试了往不同方向找路,找水源,但是一者因为自己身体也不舒服了,走不远,一者因要不断的回头看苏末,所以总也没有收获。

山穷水尽之后,却再也没有办法折腾了,何况他也烧了起来,要不是强制撑着,早倒下去了。

“今天新年啊。”路天泽低声说,他现在必须低声,他这两天就喝了几口水,喉咙干涩的几乎冒烟,现在每吐一个字,都像从嗓子眼里往外挤血滴子,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带着血。

苏末开始是跟他讲话的时候多,路天泽还要劝他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后来苏末直接就是昏睡的时候多了,偶尔睁开眼睛也是迷迷糊糊的,烧的滚烫,路天泽数次怀疑,这样下去苏末大概就算活下来了,脑子也烧坏了。

他把药箱里的酒精翻了出来,给苏末擦了额头,擦了腹部大腿,开倒是略微管用点,但是酒精很快就用完了,他想冷敷,又舍不得水,只好把自己的手按在冰冷的车上,在外面吹个十分钟,懂得像冰块一样再去摸苏末额头,帮他降温,如此反复了半天之后,他自己也不可抑止的烧了起来。

苏末偶尔清醒的时候,思绪还是比较清楚的,开始还劝着路天泽走,后来见路天泽如此也懒得说了。

路天泽那么倔强骄傲,说话都是掷地有声的,说了陪他,就绝不反悔,苏末自己都苦笑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他喜欢的这点路天泽始终如一的贯穿了下来。

“你说的嘛。”路天泽哼了一声,“我唯一的优点啊,贯穿始终,你喜欢吗?”

他只是随便应着,勉强调整了一个姿势,打开了窗户,现在他们浑身滚烫,再也不怕冷了,伤口太多,热度也太高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路。”有一次苏末醒的时间特别长,正是午后,路天泽刚正在研究对面树枝上有几根树枝,其实饿的头晕眼花,身上也是滚热的,“你说,我们要是真死了,他们会知道吗?”

“我们俩会抛尸荒野吗?”

路天泽皱着眉头,困难的讲话:“不知道,不过都死了,你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那你说,我们会不会再回到过去?”苏末的眼睛晶亮,还含着几分微弱的希望,他之前一点也不怕死,但是发现路天泽铁了心不走后,居然有了几分生气,升起了几分求生欲望,“上次也是冬天,也是我们三十二对不对?”

他昏迷的时候,路天泽把全部水啊罐头啊饼干啊都喂给他了,所以他嗓子倒是不错,这会儿还温温润润的,跟路天泽沙哑到破碎棉絮般的嗓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路天泽还是看车顶,这个动作现在是他最爱的动作,半梦半醒,储存最后那点力气:“不知道。”

苏末失望地哦了一声,继续锲而不舍地讲话:“对不起,连累你了。”

“没关系。”路天泽心平气静地回答,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兴趣,“路是我选的,你不用感到抱歉。”

苏末歇了一会儿,又大叫起来:“小路小路,你恨我吗?”

简直是末期狂躁症,跟打了鸡血一样的,路天泽想,觉得苏末很搞笑,又觉得很悲哀,他想,死亡终于要降临了。

苏末现在这种精力充沛的状态,大概是临终的昙花一现了吧。

他摇摇头,又想了想,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尽管他喉咙痛死了。

“我害过你一次,你害了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苏末靠在他身上,瘦的厉害,居然没有水肿,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也不知道他那么久的睡眠都睡到哪去了,好在声音倒是正常的,还是软软的:“好。”

现在好安静了吧,慢慢等着一起挂掉吧,路天泽疲倦的想,谁知道安静了没有两秒,苏末又叫了起来。

“小路,小路,我唱歌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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