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君摇头感慨:“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
所有人都开始翻装备,这种时候,防毒面具才是王道!
悲催的是,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装备是出发前随机分配的,如今看来,指挥部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一半有对一半无,如此的不公平,让没有防毒面具的
人面临两条路:放弃,或者抢别人的。
已经有人开始抢夺防毒面具。很斯文的抢法——厮杀。
顿时梁上君的心都凉了。他攥着手里的防毒面具,心里五味杂陈。
他蓦然想起纪策的话:“整个战场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什么信仰什么使命早就不存在了,除了本能,你还能抓住什么?
”
还没有人向他挑战,他一时懵了,就这么看着他们在他的面前互相残杀。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去拉架:“你们他妈的干
什么!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他的愤怒让士兵们停顿住,但也仅仅是刹那,有人站出来说:“12号,我们不是战友,我们是敌人。”
12号是梁上君的参赛编号。
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上尉连长,可是这一刻没有人会听从他的号令。对于他们来说,他现在只是12号,是他们的敌
人,也许,还是最仇视的敌人。
他们不是你的兵,他们不是你的战友,他们是你的敌人。梁上君强迫自己这样想。虽然他们想要到达的终点是一样的,
都只是想要胜利而已。
但是在胜利之前,他们更想要的,是活着。
梁上君结果了两个跟他抢防毒面具的人,然后被尤禹和周凯拉进洞中。
洞穴蜿蜒曲折,好在并没有多少岔路,经过防毒面具净化的空气味道十分古怪,他们在黑暗的地洞里狂奔,就好像身后
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
那时候他们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信仰什么使命早就不存在了,除了本能,你还能抓住什么?
别自欺欺人了。光的另一面必然有暗。想要活命不是过错。
无论梁上君多么不甘愿,他终究体会到了这种矛盾。
在此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特别障碍区。
雷区的排雷工作必须保质保量地完成,遗漏一个扣2分,两个扣10分,三个及以上判为本阶段不合格,触发爆炸一个直
接出局。
这对侦察兵来说并不算太难,很大一部分人通过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在令他们神经紧绷的排雷区尽头,是更加令
他们神经紧绷的烈火区。
梁上君到了这里立刻皱起了眉头。看着滚滚浓烟在树林间冒出,还有火苗在不断地生长壮大,他的心情简直恶劣到极点
。呛人的烟雾迷了眼睛,火辣辣地疼痛,炙热的空气钻入鼻腔,带着浓烈的焦炭气味。
这样的地方,这样看不清方向,无法呼吸的地方……火光灼烧着记忆的神经,梁上君闭了闭眼,努力摒除脑海中那些不
合时宜的画面,惨淡地笑笑,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在这个地段的半空中还悬挂重型运输轮胎。它们在浓烟和热火之中摇摆,不时地向他们的头上、腿上、胳膊和躯干上撞
去。在视物能力几乎降为零的时候,他们只能靠听声辩位。
闭着眼,轮胎临近时传来的风声清晰可闻。
应该没有问题的。梁上君心里这样想,但总有一点不安。他分析自己为什么不安,除了这种给他带回恶劣记忆的处境,
还有什么会让他如此不安。
再度让过一个轮胎,他突然醒悟——是呼吸!
这个区域里满是杂乱无章的呼吸声,那是因为他们这些参赛者体力消耗巨大,然而那些平稳的呼吸是怎么回事?有另外
的人在附近!埋伏!
要死了!这什么比赛!梁上君暗骂。
果然,还没有完全通过烈火区,就不断有子弹和爆炸物在他们身边擦过。这下大家真的一点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
完全自顾不暇。
枪击和爆炸接二连三,梁上君能听见周围的人被击中的声响,他自己的躲闪也只能算是堪堪保命,闯过来的所有人都是
跌跌爬爬地奔出考场,带着一身的火药星子。
……这是比赛的第一阶段。
第一阶段结束之后,他们剩下的人立即投入到第二阶段的考试中,向主考官展示自己的战斗技能,使用反坦克火箭筒、
榴弹炮、机枪、自动步枪、手枪、狙击枪等射击武器,迅速而准确地击中目标。
极度耗费心力的射击只是个热身,随后他们跑到一个放置无线电台零件的桌前,迅速将其组装起来,并与指挥部取得联
系,报告自己已经完成指定任务。同时分别接到新的命令,投入到“解救人质”的强攻行动中。
这时候一连和七连的家伙们兴奋了:“维纳斯!维纳斯!为了维纳斯!”
由于那时的训练实在是刻骨铭心,他们现在将所有的人质都当做自己的美神,为了她心甘情愿付出所有精力。但他们万
万没有想到第二阶段的结局会是这样。
纪策、程营、团长,三个大叔级人物一人叼着一根烟,翘着腿作为人质在“被困地点”等着他们,每个人面前还有一碗
刚泡好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面对那几个奋勇冲杀进来的参赛士兵们——
团长一脸惊讶对程营说:“他们怎么这么快就……”
程营一脸疑惑对纪策说:“他们怎么这么快就……”
纪策一脸无奈对团长说:“禁欲太久,欲求不满。他们过于激动了。”
三个首长叫他们稍等一下再“救”他们,然后开始淡定地吃泡面。
士兵们在解救完“人质”之后一个个捶胸顿地,涕泪横流。问他们怎么了,他们只说:“没什么,蛋疼。”
第三阶段。
这是梁上君本人最期待的阶段,也是整个比赛中时间最短却最惨不忍睹的阶段。
地狱12分钟。
原则上在这12分钟里,参赛者将分4轮,每轮3分钟,同4位对手展开徒手格斗,并且这4位对手全部是“栗色贝雷帽”的
拥有者。
当然,之前程营他们就讨论过,伽蓝没有那么多“栗色贝雷帽”,唯一有这标签的只有纪策,于是必须有其他的陪练者
。
伽蓝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会教训人的,纪策钦点了三个人做陪练:二连连长徐毅,五连连长蒋成云,七连一排排长,
鲁达明。
这三人的格斗术是全营相当牛掰的,加上他自己,他们四个人,将去轮流玩弄比赛中剩下的14个人。
整个人的体力和精神力都在涣散,梁上君到达第三阶段地狱赛场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得到双腿在发软。
仰头看去,他的目光定格在指挥台上的栗色贝雷帽。
他凄惨地笑了。团长耍他们。
明明说好的,到时候会有新制的栗色贝雷帽作为他们中胜利者们的战利品,然而此时此刻,他们都注意到,那里只有一
顶帽子。
伽蓝不屑搞山寨版的名牌。那顶真正的栗色贝雷帽,那顶绣着中俄国旗的贝雷帽,只能颁发给最终最强的胜利者。哦错
了,是暂借给最终最强的胜利者。
那时候梁上君还不知道,团长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纪策做了一个承诺。
一个赌注般的承诺。
第二十八章
累,累得要死了。
汗水浸入了眼里,一阵涩疼,视野在水光里显得模糊。身上的负重虽说已经解了大半,但那么些泥泞粘在衣服上,也够
他难受的了。
腕骨隐隐作痛,想是之前伤到了关节。口腔中有些锈味,吞到喉咙那儿腥中带甜。梁上君抬手擦掉额头和嘴角的血汗,
立在格斗场上,一身挺拔。
四个陪练分别对战参赛者,不论参赛者的状态怎样,必须打满三分钟。
第一轮跟梁上君对阵的是鲁达明。
因为是自己带的兵,他对他的招数套路多少了解一些。要在平时跟他打打,取胜定然没有太大问题,关键他现在这样体
力透支的状态,不知道能不能在三分钟里搞定他。
鲁达明一见是自家梁连手就软了。虽说他很喜欢跟梁连切磋,有事儿没事儿也常找梁连PK一把,但是不是现在这种状态
。他看得出来,梁连已经吃不消了。
第一拳是梁上君先出的,他不能再拖下去,速战速决才是节约体力的王道……
直到哨音响起,他还是没有把鲁达明击倒,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就是制服他的双手,然后借机让自己缓口气。
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这一轮过去,紧接着是二连的连长徐毅。
几个回合下来,梁上君基本知道徐毅最擅长的是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的每一拳都是冲着要害去的,就算不能
一击取胜,至少可以让对手失去还手能力。
梁上君自己走的也是这一路,可惜他现在别说一招制敌,就算徐毅把空门让给他打,他都未必能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
判断是否留下的标准不是获胜,而是站着。在第二轮结束的哨音响起的时候,还能站着的参赛者已经不到五人。
被淘汰的人多半受了不轻的伤,最重的那个断了两根肋骨,被抬走了。周凯吐出一口血,血里混着一颗牙,尤禹的右胳
膊脱臼,当啷着在他身侧。
第三轮开始时,尤禹一上来就不行了,他的手臂无法出力,自然是构不成威胁,这一轮与他较量的是纪策,他直接被打
倒在地。纪策仍然不停手,按照规定必须打满三分钟,一秒都不能少。尤禹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了,他只能本能地护住
头,然后咬着牙挨打。
梁上君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与他对战的蒋成云也是个狠角色,此人出手非常地快,而且非常地重。一拳打在人的身上
就能内伤,之前那人的肋骨就是这么断了的。
准确地说,梁上君也已经不能打了。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身体中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休息。他几乎放弃了进攻,光是躲闪,格挡
,防守就耗去了他所有的精神力。而他知道还有第四轮,他也知道,第四轮他将要面对的是纪策。
那个人渣。
这一轮结束,剩下三个参赛者在场上:梁上君、周凯、还有个一连的小家伙。
最后一轮,开始。
跟纪策交手不是第一次了,梁上君很清楚纪策的风格。
他的风格很让人郁闷——刁钻。越是了解他就越没有办法凭“知己知彼”来与之对抗,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按套路出牌。
自从上次狙击训练对战之后梁上君就深深地知道,跟这个人打,任何的预测都是无效的。
梁上君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很闷。
纪策的出招在瞬间就到了他的眼前,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然后抬起胳膊格挡。他用肘击纪策的腹部,被让开,再打
,再被让开。
他自己都知道,速度太慢了。不能跟他硬碰硬,梁上君侧身让过纪策的一记侧踹,与他拉开距离。
三分钟,他想,只要坚持三分钟就好。
可是纪策不会给他喘气的机会,他欺身上前,一脚蹬在梁上君的膝盖上,登时让他跪地,梁上君身子一矮,凭着经验顺
势滚到一边,还没等他回过身来,纪策又把他拎起来,一拳、两拳、三拳,砸在他的肚子上。
梁上君忍受着内脏被撞击的痛楚,他努力睁开早就肿了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充满杀意的男人。放弃挣扎么?这个人这
么狠,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打死自己。放弃么?放弃么?
然后他笑。
纪策有刹那的愣神,他不会忘记,这样的笑他在鱼海子看过一次。在那张水影斑驳的脸上,与这张鼻青脸肿的脸上,都
一样的嚣张。
砰!
纪策猝不及防,向后退了两步。他捂着额头,一副有些吃惊又哭笑不得的神情。
梁上君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他坐在场地上抱着头,耳朵里嗡嗡地响。
他说:“我他妈撞死你个人渣……我操……疼……我操……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最后一声哨音响起来的时候,他仍死死地咬在纪策的脖子上。
他被人拉开,被人扶住,被人拥抱着祝贺。但他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片红色。
很深的齿印,血液从那个齿印里渗出,顺着脖颈往下流淌,粘腻而狰狞。
那人也不去擦。那人只是看着他。
纪策,看我如同禽兽的模样,你很满意是吗?这就是你一开始的期待是吗?你总是算无遗策,是吗?
在战场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冲锋和拼杀,而是身边所有的战友都倒下,只剩你一个人,你却还要战斗。没有胜算,仍
要坚持。
整个战场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什么信仰什么使命早就不存在了,除了本能,你还能抓住什么?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就不是人了。
野兽们总是这样的,为了活着而拼命。
在唯物主义的世界里,信仰什么的,只有你存在,它才会存在。
纪策说,栗色贝雷帽的授予仪式中,通过考试的军人单膝跪地,从头上取下原来的绿色贝雷帽,然后深情地亲吻得来不
易的“栗色贝雷帽”。起身之后,他们将宣誓:“为祖国服务!为特种部队服务!”
梁上君啧了一声:“忒矫情,我能不亲这玩意儿么?”
纪策笑说:“不行。”
周凯和一连的那个小家伙也通过了,不过梁上君是坚持到最后的,并且总得分最高的人。
从一开始,团长就只准备了一顶贝雷帽,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定下了只有一个“冠军”。
梁上君到台前领了那顶贝雷帽,虽然嘴上说矫情,但他还是很高兴地把它放到唇边碰了下。你看,这帽子质量多好,你
看,这帽子上有祖国和俄国的国旗,你看,这帽子上……
突然,梁上君的表情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攥紧了贝雷帽,手指在帽子的一处细细地摩挲。
他扭过头瞪着纪策。
纪策噙着笑,135度不知道看着哪里。
纪策,你真想好了?这可是属于你的荣誉。
是的团长,我同意将本次比赛的胜利者的名字绣在我的名字旁边。
我愿与那个最强的人一同分享这个荣誉。
仅此一人。
仅此一人。
纪策与梁上君。
触碰着贝雷帽上的名字,梁上君觉得那种热度从手指轰击到了心里。他甚至有这样一种感觉,自己现在难以平静的心情
,不是因为能够戴上这顶帽子,而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在那个人的比邻。
他有点弄不清,这是荣誉感,还是别的什么……
纪策看着那个戴上贝雷帽的家伙,心里琢磨着,这个呆贼确实挺俊的。
脸都肿成那样儿了,还是很不错。
梁上君转过身面对着他,向他敬了一礼,那得瑟的笑容,飞扬跋扈,满是豪情。
他无耻的模样,也是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纪策想。
眼神闪烁,他忽地顿住。
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移不开目光了呢。
是不是……有点糟糕了……
梁上君还是把贝雷帽还给了纪策,尽管上面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但好歹原主人是纪策,他再爱不释手也不能横刀夺爱
。
纪策接过帽子也没说什么,把它锁进了柜子里。
那天早训还没开始的时候,纪策远远地看见梁上君斜靠在苗圃那儿不知道在干什么,正要上前打招呼,忽见梁上君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