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会把眼前的尤物们吃干抹净。
纪策慢悠悠地说:“你们好好爱抚这些枪吧,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折腾她们,任务是摸清所有枪支的结构,明确每个
弹簧每颗螺丝的位置,做到闭着眼睛也能组装好的效果。现在开始。”
士兵们第一次这么积极地冲上去,为了任务,不顾一切。
梁上君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守着他们,手里拿了个魔方消遣。纪策自个儿体能训练回来,看见他无事一身轻的样子,
嘲讽道:“哟,梁连你这谱摆得真大,要不要我给你泡壶茶端来?”
梁上君道:“朕不渴,有劳爱卿费心了。”
纪策气极反笑:“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不做体能训练了?”
梁上君手指飞快地运作着,把那只乱七八糟的魔方拼好,检查了一遍后满意地笑了笑,说:“我还很年轻,体力好得很
。”
“是么……”不置可否。
梁上君转移话题,指了指那些还在与枪支们奋战的兵:“他们都很兴奋啊。”
纪策哼了一声,竖起一根手指:“看着吧,一天以后,就不是这么个德行了。”
梁上君说:“那是因为他们都太年轻,比我们都年轻,所以他们的精神力往往会不够集中。”
“他们必须学会对一样事情保持高度的关注,必须做到对自己的枪长情,因为在战场上最值得他信赖的战友就是手中的
枪。”
“这话你该对他们说。”梁上君没有忽略那人在说长情这个词时眼中的暧昧,那种对枪的依恋的感觉,他也懂。
纪策摇头:“还不到时候。”
梁上君突发奇想,把手里的魔方全部打乱递给纪策:“喂,纪策,你要不要玩玩这个?”
纪策瞄了他一眼:“我没玩过。”
“很简单,你只要能够对它保持高度的关注。”
“……”纪策无奈接过魔方。
“打个赌吧,明天你要是拼不出来,到时候就由你来给他们示范那些个枪械的拆卸和组装,你要是拼出来了,就由我来
做示范。”
“敢情你知道我要拿你开刀,刚刚在这一直练习灵活度啊,怕什么,我相信你能示范得又快又好。”
梁上君做摊手叹气状:“纪策,你知不知道,你每叫我示范一次,我就会被他们纠结而愤怒的眼神视奸一次。”
这里要强调一件事,纪策每次都用梁上君的成绩作为合格的标准,自从射击集训开始,在同志们还没有摸到枪之前,在
一系列体能与反搜索训练中,已经有24名成员被淘汰,全部是距离梁上君的标准太过遥远而被扣光了分,现在他们都在
回原部队的路上。所以梁上君说自己被视奸,绝不是无稽之谈。
“那是为他们好,我给他们示范的结果会更加惨不忍睹。”
“我知道。”梁上君看着他的兵,那些年轻的莽撞的生命,“可是被更加严格的标准淘汰,才是真的对他们好。”
纪策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拼魔方这样的事,即使运用了再大的关注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把这种失败归罪于
自己的空间几何思维没有被开发。
但是他不是一个会认输的人。他是纪策。
所以第二天摆在梁上君面前的,是一个完美的六个整面的魔方。梁上君尽管很不甘心,但是他不得不认输。
梁上君站到那群自以为自己已经很牛掰的士兵跟前,对他们说:“拿起离你们最近的枪,在我喊开始之后,用你们最快
的速度把它给拆了再装上,最后一名扣五分。预备——”
所有人举枪待命。
“开始!”
卡啦卡啦的声音响起来,梁上君掐着秒表直摇头。就这速度,等他们把自己的枪搞定,够好几个敌人爆他们的头了。
梁上君指着最后一个组装好了的瘦猴:“你,扣五分。”
然后他开始给他们做示范。
秒表丢给纪策,在纪策的一声开始之后,梁上君噼里啪啦地动作,手指的速度几乎出现滞后幻影。枪在他的手中仿佛不
是一个高精度的机械,而是他的一个玩具,或者更确切地说,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可以自由地活动这一部分的关节
,准确而迅速。
从拆分到组装,他仅仅用了8.91秒的时间,
于是纪策说:“以8.91秒为标准,明天的这个时候,无法达标的人,超过2秒扣一分。”
士兵们没话说了,全都开始废寝忘食地练。
梁上君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掂量着手里的魔方:“你怎么做到的?”他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在没有接受指点之前,琢
磨了两天都没能琢磨出来,这纪策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无师自通了?
纪策飒然一笑:“简单啊,把外面的纸片撕掉重新贴一遍不就行了?”
有人看见梁连长一个踉跄,把头磕在了墙上。
他咬牙切齿:“纪!人!渣!”
第三天。
很多人一夜没合眼,一直在倒腾手中的枪,有好几个都被锋利的零件划破了手指,梁上君在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甚至
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他没有理会那些沾着血的纱布,一进门就说:“预备——”
“开始!”
今天的声音里少了很多杂音,也不再像昨天那样杂乱无章,梁上君满意许多。
看得出来周凯确实对枪械很了解,他是动作最快的,花了10.03秒,在纪策规定的2秒误差范围内,没有被扣分。
瘦猴依旧是最后一个,足足被扣掉了5分。他低着头,默默地计算自己的分数,结果悲哀地发现,他的分数已经所剩无
几了。
他有两件事不明白:第一,为什么他就是跟枪械犯冲,只要是跟枪有关的事,他全都做不好;第二,自家梁连是不是被
纪王八带坏了,为什么对他们这么狠,明明知道纪王八用他的标准来衡量他们的成绩,可是他从来都不会放点水让他们
好过一点,反而越来越严格。
瘦猴代表广大被扣分的兄弟们,对梁连实行了视奸。
纪策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不服气?有什么好不服气的,自己技不如人就指望别人放过你,你们是白痴吗?想要在
伽蓝混下去,别以为就这点程度就够了,我告诉你们,这地方的规则就是最原始的优胜劣汰,混不下去的趁早滚回原来
的队伍去,而且回去以后千万别说自己是伽蓝出来的,伽蓝丢不起这个人!”
瘦猴的眼里泛着红色的血丝,他是条铮铮的汉子,可是这种时候特别想要哭出来,不是因为被纪王八的毒舌数落,仅仅
是因为两个字——血性。
他们所有人都畏惧并厌恶这个地方,这里的要求变态般地严格,这里的训练变态般地沉重,这里的教官变态般地狰狞…
…可是他们都不想被淘汰,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失败者。尤其,他们是一个军人。
梁上君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丢给他们一句话:“我和纪教官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你们活着。”
无论他们最后是留在伽蓝,还是被流放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或者复员回到家乡去过平淡的生活,他们最根本的属性
还是一个“人”。
留下的,在战场里不会倒下。走掉的,也不需要回头。
只要活着,就是优胜劣汰的胜者。
他们会明白的,梁上君想,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这天的半夜,万籁俱寂,除了偶尔传来的某位仁兄的呼噜声,除了外面唧唧歪歪的蝉鸣,除了自来水龙头一直在滴滴答
答地漏水,除了……好吧这个夜晚完全称不上“万籁俱寂”。
重点是,在某间水泥房里,进行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洽谈。
黑影一:梁上君?
黑影二:嗯?
黑影一:过来。
黑影二:什么事?
黑影一:教我怎么玩魔方。
黑影二:……
那些还在熟睡中的小杯具们再也想不到,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纪教官,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他会拿着一只小小的方盒子坐在梁连的床铺边,借用一盏充电式小台灯微弱的光,很认真很认真地学习。
他愿意为一样东西倾注自己所有的精神力。
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得到。
所以他才会那么强。
第十四章
伽蓝选训完毕之后的正式新兵队伍,一般多少人?
原本六个连720人,最后只剩下180人。也就是说平均每个连要踢回去四分之三的兵。这一年多增加了一个七连,可是上
头的指标仍然不变——只要180。
梁上君以前看到这个指标的时候始终不明白,怎么筛选的,鸡蛋里挑骨头也比这几率大,这么些优秀的兵蛋子,怎么会
无缘无故被踢掉?
现在他知道了。
再一次目送22个人离开,梁上君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为他们这么多天的努力而惋惜,为他们终于摆脱恶魔式训练而高兴
,为他们脸上不服气不舍得的目光而难过,为他们更加坚毅顽强的精神而欣慰。
这个射击训练场现在只出不进,每天都有人离开。每一次送自己的兵走,梁上君都有一种割肉的感觉,他知道不能让他
们察觉,他知道最后留给这些娃子的理应是一场不值得回忆的离别。杯具的是,按他的性格实在忍不住要出去跟他们扯
淡个几句,好几次他都要冲过去陪他们下山。
结果纪策硬是把他塞进了水泥房。他盯着梁上君异常亮润的眼睛,长长地叹息:“你真当自己是他们的娘碍…”然后他
下严令不准梁上君露面,对那些垂头丧气的娃子就说:“梁连对你们太失望了,他不想见到你们。”
他的话没有人信。他们不是傻子。
连续五天的练靶之后,两个连队总共就只剩下了97人,梁上君待在水泥房里远远看着他们,22个人里有14个是七连的,
其中有一个是瘦猴。
其实瘦猴真的很努力很不容易,他在射击训练之前的成绩是非常好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梁上君偷偷告诉他“
现在是左横风,向左修正1/4人体”,他的子弹都会距离靶眼十万八千里……
瘦猴背上了行囊,马上要回伽蓝基地,然后被送回他原来的部队。他本来是野战队的,据说在一次演习中,他不知怎么
地接了个任务,跑到隔壁坦克连开动了一辆坦克,愣是把坦克开到了自家营长的帐篷里,当场就让营长光荣了,直接导
致了前线部署全面失控。
作为那次演习的乌龙人物,他被坦克连的连长狠狠地批斗了一顿,甚至还被要求记大过。可是他好歹也是野战队的尖兵
,他自己的连长舍不得,就跟坦克连的起了争执,这事越闹越大,这时候突然听说伽蓝要招人,他连长不得已,就把他
送了过来。
所以他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那边一堆破事等着他,搞不好回到原部队就可以直接卷铺盖回老家了。
他回身对纪策说了好些话,可是纪策给他的回答一律是摇头。眼看着瘦猴都快要跪下了,梁上君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冲
出去站到瘦猴跟前,说:“有什么遗言,告诉我就行。”
瘦猴和纪策同时惊讶地看着他,后者凉凉地蹦给他一句:“违令,扣五分。”
梁上君不理他,催促瘦猴:“说啊。”
瘦猴咽了咽唾沫:“梁连!我不想走!我必须留下来!”
纪策插嘴:“这是不可能的。”
纪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不讲情理,就好像他百毒不侵似的,任何言语任何感情都不能打动他分毫。梁上君很想帮瘦猴
,但规定就是规定,当家的是纪策,不是他。
梁上君说:“纪教官说得对,这是不可能的。瘦猴,不要让人看见你懦弱的样子,你自己的心里要一直记得,你是伽蓝
的兵。”
瘦猴摇头:“无论如何,我不能走,只要能留在伽蓝,让我干什么都行!”
纪策:“你当你在卖身啊?”
梁上君没说话,那边的队伍一直在催促,瘦猴眼看着就要被拖走,梁上君突然问了他一句:“你小子会做饭么?”
纪策看看梁上君,轻轻地笑了一声,别过头走开。他知道梁上君打什么算盘,可是他并不赞同,所以他选择让开。他已
经习惯性地纵容梁上君那可怕的固执。
瘦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答了句:“我会煮面条。”
梁上君笑了:“那就去伽蓝的炊事班报到吧。再怎么说,那是伽蓝的生命。”
瘦猴张着的嘴巴能吞下一个蛋,最后狠狠地点头。
夕阳下去,山上的风渐渐大起来,吹得那22个人摇摇晃晃,他们也不讲究什么队列了,一个个勾肩搭背,放大了胆子骂
着“纪王八”,笑声爽朗,阳光在他们身上明亮得像一圈理想的轮廓,无可奈何,不屈不挠。
梁上君回过身的时候,纪策正站在很高的山坡上,他站得松散却挺拔,头发被吹着扬向右侧,像是松柏的旗冠,一如既
往地嚣张。
梁上君溜达过去,直接从他上衣口袋顺出一支烟,无视他震惊的模样,把它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对他伸手:“借个火
。”
纪策嘿了一声,正要数落他,却被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勾去了注意力,有脾气也给磨平了,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顺便骂
一句:“没出息。”
梁上君也不反驳,只说:“有劳爱卿了。”
剩下的人,现在他们实弹射击的要求是一人一天三百发,加起来算得上寻常部队一年的量,不限任何姿势,但是必须枪
枪都在靶眼上,浪费一颗,越野一公里,浪费五颗扣一分。
纪策所说的靶眼,不是靶纸上的人形位置,而只有两个点。这是他的要求,在战场,他们第一要命中的是眉心,第二是
心脏,除非有人质,否则不允许射击其他位置。
练到后来,300米的靶子他们可以不瞄就打,枪枪爆头。这个时候梁上君开始给他们在不同地形训练测距。
他们现在的靶都在平坦地带,可以运用100m单位测量法。首先让他们了解100m的距离是多少,然后测量较近的距离时就
算它有几个100m,但如果地形是向上的话会使人产生远一点的幻觉,如果地形是向下的便会产生近一点的幻觉。
另一种方法就是目标外观测量法,这种方法需要很多经验。射手必须非常清楚物体在不同距离下的大小及特征,例如他
记下一个人站于100m距离外的大小,然后在相同的距离再记下那人半跪和蹲下的大小,最后从一百米到五百米重复观察
,他就能够建立起一套距离观测的技巧。
在实战中这两种方法需要混合运用,对于老练的狙击手来说,是可以锻炼出一种习惯的。纪策给他们做了示范,无论是
活动靶还是固定靶,无论是平坦地形还是崎岖地形,他几乎都能做到一秒瞄准,点射爆头。这种风骚程度看得一干人等
目瞪口呆,可是梁上君让他介绍经验时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什么也说不出来。没办法,梁上君只好一个一个地指导。
这个夜晚太安静了。
旁边的人响雷似地打着酣,一声赛过一声,可是尤禹仍然觉得太安静了。因为以前没走那么多人的时候,这里的鼾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