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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 上——by木兰坠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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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看着趴在地上的陆炳,身后肿得很高,乌黑的一片,想到陆炳即使这样了还坚持骗自己。就用脚踢了踢陆炳的肩

,问道,“现在你该说实话了吧?”

陆炳身上三万七千个毛孔都竟都变成钢针在刺在锥,哪里还能听到朱厚熜的问话。朱厚熜见陆炳明明有着声息,却又偏

偏不回他的话,不禁怒火中烧。这个曾经下令杖责过无数人的桀骜皇帝,对着陆炳肿胀的身后狠狠的踢了一脚。

就见血很快的蔓延出来,如同洪水倾覆山谷。一滩血色夺目的告诉朱厚熜,他刚才做了什么。而陆炳只觉得身体被人立

刻劈成两段,痛晕过去。最后一个念头:最后一刻还能守在他的身边,真好。

“来人,”朱厚熜立刻慌张的叫道,同时手脚冰凉,无力的倚在案台上。黄锦进来,见朱厚熜慌张的看着陆炳,也不待

吩咐,就走了过去探了一下陆炳的鼻息,回道,“皇上,他晕过去了。”朱厚熜道,“还不快叫太医。”

陆炳从昏睡中醒来,稍稍动了一下,浑身疼痛,眼睛四顾了一下,这是在乾清宫冬暖阁的床上。旁边还有一个人,背对

着自己。那个人紧绷了一下后背,显然是注意到陆炳已经醒了,但就是不肯转过来。

陆炳心道,朱厚熜最后不再追问了。又觉得自己亏欠了朱厚熜,便软声道,“可以递给我一杯茶吗?”

朱厚熜下去,没有拿茶,却端着一碗汤,道,“这是银耳雪梨羹,太医说吃了可以败火。”朱厚熜一边说,一边舀了一

勺递到陆炳嘴前。

喂陆炳吃完了,朱厚熜又用帕子帮陆炳擦了一下嘴,将碗放在一边,自己靠坐到床上,将陆炳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又

顺手理了理陆炳的头发。隔了半响,朱厚熜方才问道,“你是不是算好了,我一定不会狠心。”

陆炳轻声道,“没有。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甘之如饴。即使是死。”

朱厚熜听陆炳这样说,也就不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陆炳的面颊上。

两个月后,,俞大猷从诏狱出来,并升为浙江兵马总指挥。再去浙江赴任之前,俞大猷与陆炳又比了一场。比完之后,

俞大猷策马远去。

陆炳微笑的望着俞大猷渐渐远去的身影。祝你杀敌三千,请连同我浴血杀敌的梦一起圆了。廷堂少了一个锦衣卫署指挥

使陆炳,任何人都可以当上去。但是如果若少了一个俞大猷,就给了倭寇很多机会。正如朱厚熜所说,论文章论功夫,

自己都比不上他。

若是两个人中只有一个有机会,陆炳愿意把自己的机会给俞大猷,因为这样可以偷偷的认为他那一半的奋勇杀敌中也有

自己一份微薄的功劳,那也是自己年少时的梦啊。其实最了解陆炳的人还是朱厚熜,连俞大猷他自己都不知道误杀了卢

铭,而陆炳不过是对着卢铭尸体动了一些拳脚。那种血脉相连的熟悉和信任只有在陆炳和朱厚熜之间才会有,也只有朱

厚熜清楚的知道陆炳没有杀人,但最终也没有忍心去拷问事实的真相是什么。

“他其实比更我心软,”陆炳在心中自己道,“而我终究还是欺骗了他。”想到这里,陆炳不禁叹了一口气。

作者注:我没有找到柄同学因为什么原因杀了兵马指挥,所以自己编了一个。历史上这件事情与俞大猷无关。

第二十六章:似笑非笑

嘉靖十七年。世宗生母章圣皇太后逝世。沈链进士,入为锦衣卫经历。

礼部尚书严嵩寿诞,恭请首辅夏言。夏言退请柬。严嵩在夏府门口,跪叩举请柬过头,诵念请辞。夏言依旧不复。

几日,正逢严嵩过寿,文武百官道严府贺寿。陆炳带了锦衣卫经历沈链同往。沈链并不是武举进士,而是文进士,还曾

经当过地方知县三年,但因性格耿直被名升暗降成锦衣卫经历。陆炳惜其才华性格,常带其伴随左右。

严嵩此事已经年过五旬,精神矍铄。每到一个官员,严嵩便上去寒暄,似乎都非常亲切。等众人陆续前来入座。陆炳见

严嵩在上首摆放了一个太师椅,就见椅子上面雕花繁复,不同于一般的设计,正在疑惑是谁的位置。就听到严嵩道,“

今日首辅大人忙于公务,下官理应敬首辅一杯。”说完竟对着空的椅子揖让一番。(注,明朝椅子的设计风格质朴,线

条感很强,即使有雕花也是小面积的雕花。)

严嵩如此做派,在座官员纷纷赞严嵩恭谦有礼。陆炳不语,只是面带微笑,看似恭维称赞,心中却想到一些往事。小时

候,朱厚熜在陆炳过生的时候,送过陆炳一个盒子,盒子中放了一些红豆。朱厚熜对陆炳道,陆炳可以拿这里的红豆来

向他换愿望。后来兴王走后,朱厚熜性格大变,陆炳有时会用里面的红豆去换朱厚熜对别人宽恕,或者换朱厚熜能够陪

他玩一个下午。但有一天,朱厚熜不开心把自己关在书房中。陆炳跑回去拿红豆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盒子已经空了。总

以为可以一直在朱厚熜不开心的时候,拉着他出去,然后让忧愁慢慢的远离他。但其实盒子已经空了,只是自己没有觉

察到。原来开心的日子是可以细数的,等一一数过了之后,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陆指挥使,请喝一杯。您可是皇上近臣,一定非常忙碌。”不知不觉严嵩已经走到了陆炳身边。

陆炳微笑着,拿起酒杯道,“尚书大人过奖了。”两人对饮一口。

就见严嵩对着沈链,道,“沈经历文采过人,实在让人佩服。”

沈链不冷不淡的道,“是啊,现在当了锦衣卫更加是有空写文章了。”

严嵩抬眼看了一下沈链,却依旧满脸笑容道,“沈经历此言差矣,各处都在为皇上办事,难道沈经历还避重就轻?”

沈链道,“尚书大人如果不嫌弃,何不也到锦衣卫所游历一下?”

陆炳在一旁听了之后,立刻道,“尚书大人繁重,稽查工作交给下官就可以了。”心中暗道,人道沈链耿直不通世故,

果然如此,请人到锦衣卫所一游大有诅咒人家入诏狱的意思,严嵩想必一定怀恨在心。

严嵩却微微笑道,“陆指挥使谦虚了。”看似并没有将沈链的话放在心上。

乾清宫东暖阁床上。

朱厚熜看着躺在身边的陆炳,问道,“你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陆炳抬头看了一下朱厚熜,道,“没什么,只是累了。”

朱厚熜道,“今天严嵩过寿。你可是在他那里受了委屈?”

陆炳道,“没有了。”

朱厚熜拍了拍陆炳肩,道,“如果你受了委屈,可要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陆炳道,“真的没有,我只是笑累了。”

朱厚熜捏了捏陆炳的面颊,开玩笑道,“笑累了?来,给我也笑一个。”

陆炳却没有抬头,只是道,“我累了。”

朱厚熜道,“你有什么事情现在总不肯跟我讲。我又不忍心问你。但总怕这样下去,有一天,你跟我也生份了。”

“你还没有逼我?”说道这里,陆炳掐了一下朱厚熜,接着道,“我今天只是看大家热热闹闹的寒暄客套,一个个又都

似乎兴致盎然的堆满笑容。我跟在后面笑久了,也就累了。”

朱厚熜拍了拍陆炳,用手抚过陆炳的脸,帮他合上眼睛,道,“那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可好?”

陆炳也不说话,就这样枕着朱厚熜的体温,安静的躺着。当一次次告诉自己要微笑,要微笑,要微笑的时候,铜镜中的

面庞已经渐渐的模糊。 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晌午去严府之前,对着他那门口石狮子,努力牵动自己的面颊向

上,因为不想在随后的寒暄中曝露出自己的不耐。终于圆满的堆了那些久笑容,原来笑那么久也不是很难。出来再看到

那对石狮子,它们冰冷的立在那里,似乎在嘲弄自己的虚伪。面具带久了,如果撕下来,会连带着血肉,甚至可能一直

印在脸上永远的摘不下来。所以,幸好,幸好还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不用带着虚妄的笑容面对,还有这样一种温润可以温

暖自己渐渐冷却的心。

陆炳喃喃的道,“可不可以以后对我再好一些?”

朱厚熜听了,没有说话,却掩饰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用手指顺着陆炳的眉毛滑过耳朵,然后把陆炳圈在臂弯中……

第二十七章:上穷碧落

嘉靖十八年。立皇次子载壑为皇太子,封皇三子载垕为裕王,皇四子载圳为景王。诏起翟銮为兵部尚书。

陆炳陪朱厚熜在乾清宫用了午膳。朱厚熜问道,“你去过广西,可知断藤峡那里地形如何?”陆炳道,“地形凶险,易

守难攻。”朱厚熜道,“那里瑶民起义,内阁送来议程道打算派五万兵马去镇压。”

陆炳听了之后,脑子“嗡”的一下,浑身失了力量。这些年来,先生王阳明的学院被封,学术被禁,而现在连先生用最

后生命换来的战果也没有了。先生当时平断藤峡乱匪的时候,身体已经很差,到了最后是被人抬着去指挥的。而今一切

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朱厚熜看陆炳迷离的神色,转念便猜到他在思恋王阳明,便道,“我不该问你,引了你的伤心事。”

陆炳道,“不,你该问我,你该问我断藤峡的叛乱当年怎么平的,你该问我先生安抚瑶民的策略是怎么订的,你该问我

王学到底有什么好。”

朱厚熜握拳用食指扣了一下桌子,轻声道,“放肆。”

陆炳道,“放肆?我不敢放肆,从来就不敢。如果我真的放肆,我该问你为什么全然否定先生治理瑶民的方案,我该问

你为什么认定王学是 ‘伪’学,我该问你到底对一个为国捐躯的老人有什么样的成见,这些年来,对他留下的东西,

不断的封,不断的禁。”朱厚熜轻轻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手势,让黄锦去唤人撤去午膳,道,“这些话,你不该讲。

陆炳冷笑一声道,“你要传杖吗?我去领了便是。”朱厚熜摇摇头,看了一下陆炳,道,“第一,闽王学派之争非我所

能左右。你既然与俞大猷私交甚好,当知道他支持闽学。他在诏狱与别人辩朱子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对的。第二

,封禁的诏谕虽然是我下的,但从来不是我提的。大臣的奏疏和内阁的决议很多并不在我的控制之内。至于第三,我现

在先不想讲。你今天下午在这里把《史记》第四十七卷孔子世家抄一遍之后,我再对你讲。”(注:闽学就是朱熹老人

家的学派。王学与闽学两派之争后来一直持续着。)

过了晌午,朱厚熜看着在一旁抄书的陆炳,心中暗叹。廷堂上面大臣唇枪舌剑明争暗斗,看似学派之争,其实又何尝不

是权利之争。自己在中间也不过起一个制衡的作用,今天借东风去压西风,明天采西风去镇东风。陆炳受王守仁一年多

的教诲,自然偏向王学一些,但因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学派之争,所以也没在意过。如今既然他提出来,也少不了劝他远

离这些学派之争才是。

陆炳一直写到日头西斜,宣纸上搬出一个个蚁冢,方才抄完。拿给朱厚熜看,朱厚熜便道,“我有些问题考你,你去把

里面的戒尺拿出来。”那戒尺还是以前朱厚熜派陆炳问案,察他绩效时候备的。

朱厚熜问,“孔子周游列国,多少人跟从?”陆炳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各时不一吧,原先应该比较少,后来越来越

多。”朱厚熜拉陆炳的手过来,打了一下,问,“孔子有多少弟子?”陆炳答,“三千有余。但一开始,弟子已经没有

那么多。”朱厚熜又打了陆炳的手心一下,道,“我考你学问,你休要狡辩,好好回答才是。”陆炳抽回自己的手,道

, “好痛,下次轻一点。”

朱厚熜不理陆炳,又把陆炳的手给抓到面前,道,“其中首领多少?”陆炳迟疑了一下,道,“你这是什么问题?《史

记》上哪有这些?”朱厚熜狠狠的打了陆炳一下,问,“精通六艺者多少?”陆炳答,“七十二。有你这么提问的嘛?

朱厚熜继续问道,“齐国缘何不用丘?”陆炳道,“齐大夫欲害孔子。”朱厚熜打了陆炳一下。陆炳道,“我明明答对

了,你为什么要打我?”朱厚熜道,“师父赐,不敢辞,你没有听说过吗?你只管回答便是。”陆炳故意撇了一眼朱厚

熜,也不做分辩,任朱厚熜抓着他的左手。

朱厚熜问,“鲁国缘何不用丘?”陆炳答,“国君沉于女色。”朱厚熜打了陆炳一下。

朱厚熜问,“初时,卫国缘何不用丘?”陆炳道,“有小人进谗。”朱厚熜打了陆炳一下。

朱厚熜问,“宋国缘何不用丘?”陆炳道,“恶人当道。”朱厚熜打了陆炳一下。

陆炳不待朱厚熜发问,抢着道,“郑国因见识浅薄未用丘。丘居陈国三岁,但因思慕鲁国离开。随后卫国又因国君怠于

政不用丘。蔡国因人陷害而未用丘。楚国因惧其贤能未用丘。鲁国因季氏专美而未用丘。”

朱厚熜道,“炳子现在学问做得不错嘛。不过,比小时候要奸猾很多了。”一边说一边又打了陆炳手心六下。陆炳瞪看

着朱厚熜饶有兴致的打他,也只能一叹,故做生气把眼睛转到一边。

朱厚熜道,“现在还有最后一问,你要好好回答。”陆炳认命的冲朱厚熜翻了一下眼睛。

朱厚熜问,“武状元,若我让你去剿灭三千人乱兵,其实能人又七十有二,你需要多少人马?”陆炳一下子愣住。朱厚

熜抓着陆炳打了三下道,“还不速速回答!”陆炳叹了一口气道,“你就算给我万人,我也没有办法剿灭。”

朱厚熜看看陆炳掌心有一些红肿,便用手指蹭了噌,又弹了一下,才恋恋不舍的放下陆炳的手掌,同时却将拉陆炳拉到

跟前,圈着他问,“王守仁比孔圣人又如何?”

陆炳转过头,看着朱厚熜,道,“皇上?”

朱厚熜,道,“无论王学或闽学,两派都从者胜多。我若不能制衡,只怕以后有结党之祸。学派集党,比小人集党更为

遗祸,因为他们更知如何操纵如何经营。”(注:万历年间东林党曾经风健一时,最后为魏忠贤所害。东林党是一群让

人肃然起敬的读书人,而被害的本质其实是因为最昌盛时期的风头已经盖过了皇上。)

世宗诏谕,提督两广兵部侍郎蔡经会师五万余人,征讨广西断藤峡瑶民起义。

同年,世宗南巡,驾至承天。

陆炳才换下锦衣卫的官服,就听到有人道,“走水了,走水了。”陆炳抬头一看正是朱厚熜所就寝的行宫,立刻急急的

跑过去。看到一个认识的指挥佥事正在带领救火,抓住便问,“可曾见到皇上?”

那指挥佥事道,“还不知在何处?大家对行宫不熟悉,调配又杂乱……”

陆炳放了那指挥佥事,只盯着火堆,就感觉心中有一块熟悉的地方在呼唤他。立刻夺过一个校尉手上的木桶,哗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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