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就阉了你,让你变得跟那些太监一样。”
那时,他并不知道太监与他有什么不同。但是,看着辛末那笑得好似妖精的模样,他乖乖的闭上了嘴。皇宫内谁不知道
,辛王越是笑得花开灿烂,就越是代表某人会倒霉。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皇叔二字。
侍候他起居的汉子一边帮他接着错位的膝盖骨,一边说道:“公子,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辛王都不记得你了,而且,他
现在生活得很好。”
雒昙皱着眉头忍着疼痛,道:“明天,你去城里给我买把乌木做的桃花扇过来。”
那汉子叹了一口气,道:“好。”
第三天的晚上,雒昙拿着一把桃花扇拦住了辛末的去路。他啪的一声打开扇子,也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
子。
辛末将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他心中一喜,莫非这一幕,让辛末记起了从前的事情。谁知道,辛末却只是踮起脚尖摸
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没有发烧啊。”
雒昙傻眼。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闷闷的问道:“难道,你就没有觉得这幅画面很熟悉吗?”
辛末疑惑的眨了眨眼,随后又了然的“哦”了一声,道:“我以前在荒城时,里面的疯子就是这样的。”
雒昙差点就将手中的折扇给捏成了粉末。他一直以为,是桃花扇成就了辛末的风华绝代。可是,他现在才发现,是辛末
造就了桃花扇的灵魂。这柄扇子,不是辛末拿着,他就丧失了存在的价值。
那掌柜已经学会了不再多事。就算眼神再好奇,当他接触到他冰冷的眼神时,便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他不停的差人去城内买各种各样辛末以前喜欢的东西,精致的小食,造型奇特的泥人,甚至点他最喜欢的熏香。他也会
同他说,他们以前相遇的点点滴滴,告诉他,他征战皇国时他的神机妙算是如何将皇国的人搞得人仰马翻。告诉她,他
曾经为了帮一个叫做雅意的女子报仇,而狠下心用最狠毒的方法杀了他弟弟最亲密的朋友。
每次,他的表情都是出乎意料的多姿多彩。可是事后,他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时,他就摆摆手说道:“你不是再编故事
吗?我能想起什么?”
那掌柜终于看不过眼了。趁着他独自一人回房的时候,将他拦下。语重心长的劝道:“我知道,你想让辛王恢复记忆。
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现在的辛末要比以前过得开心,少了那些尔虞我诈,你不觉得这样更适合他吗?”
他不想点头,但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已经认同了那掌柜的话。
以前的辛末也很喜欢笑。笑的时候,双眼好似细长的桃花叶,眼眸璀璨,仿若流动的水波。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是发
自内心的。可是现在,他动不动就能看见他那单纯得毫无心机的笑容,那满足的表情,总是会让他心生罪恶。在夜阑人
静时,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真的要让他记起那些痛苦的从前吗?
他的挣扎,他的彷徨,终于在今天戛然而止。当他背着一捆柴同辛末一起回客栈时,便看见了客栈内坐着两个不该出现
在这里的男人——皇煜笙跟莫寒。
他们两人倒是没有注意他们。
皇煜笙正在帮莫寒挑鱼肉中的鱼翅,极其的小心翼翼。而莫寒一旁的莫寒皮肤苍白,不停打打着呵欠,一看一看就是大
病初愈的模样。皇煜笙将挑好的鱼翅沾了些酱油,然后温柔的说道:“寒儿,张嘴。”
莫寒厌恶的皱眉,“不要,我不要吃鱼了。”
皇煜笙柔声诱哄:“乖,吃一点嘛。禤太医说了,你要多吃鱼,对你身体有好处。”
莫寒撇唇说道:“可我都吃了差不多十年了,你算算啊,十年三千多天呢。我现在看见鱼就想吐。”
皇煜笙宠溺的放下鱼肉,道:“好,不吃鱼,那喝点鱼汤好不好。”
莫寒对着天空翻白眼。
雒昙抓着辛末的手就朝客栈的小院走去。可是,辛末却岿然不动。看着坐在那里的二人,微微的眯了眯眼,道:“他们
是亲兄弟吧?感情可真好。”
闻言,雒昙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珠。抓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不要看了,我们快走。”
那句话,却让正在专心讨论吃不吃鱼的两人听见。“他是我的爱人,我们不是兄弟。”皇煜笙嘴角含笑的抬头。
雒昙看见,皇煜笙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时,瞬间变得冷凝。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腰上的佩剑。莫寒见皇煜笙的脸色有异,
连忙也偏头看去。在看着他们二人时,眼中同样充满了仇恨。
辛末却对着他们露齿一笑,背着柴堆就朝他们就去。“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砍柴娃。”
雒昙注意到辛末每走一步,皇煜笙就一点点的拔出腰上的佩剑,在听见辛末的自我介绍时,他的手稍微的停滞了一下。
就连,莫寒也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他只好硬着头皮叫道:“砍柴娃,快点走了。待会儿掌柜的回来,又会骂我们了。”
话还没落音,他就看见莫寒微微的挑起了嘴角。“砍柴娃?辛末,你们这次又在玩什么花样?”
辛末疑惑的眨了眨眼,看着他道:“我不叫辛末,我叫砍柴娃,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皇煜笙冷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会儿不敢承担责任,玩起了失忆的花样来么?”嘲讽的睇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不过我要告诉你,就算你失忆了,我也会杀了你。”
辛末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叫辛末,而且,我没有扮失忆,我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
“你不记得,你身边之人总该记得吧。”莫寒眼神凌厉,吼道:“雒昙,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害死林天萧的?”
(5)
雒昙不知悔改,微微挑唇,道:“不记得。”
莫寒气得全身发抖,愤愤道:“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为林天萧报仇。”说着,就要去抢皇煜笙手中的佩剑。
皇煜笙哪里舍得莫寒受到一丁点伤害,见状,连忙率先一步跳了出去。“你不要动,报仇之事我来就好。”还是一如既
往的霸道与自以为是。莫寒也不再坚持,当真听话的坐了下去。
雒昙挡在辛末面前,说道:“你先回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啪的一声扔下背上的木柴,抽出长剑就摆开了
阵势。
皇煜笙低喝了一声,长剑发出悦耳的清越之声。跳将起来,剑尖直指雒昙的胸口。
辛末哪里肯独自离去,焦急的看着打斗中的二人。雒昙担心皇煜笙会抓了辛末发难,每出一招,都要回头看一下辛末,
确保他安全无恙后,才能静下心来继续回招。
高手过招,岂能分神。
在他第三次偏头看向辛末时,皇煜笙手中的佩剑便准确的刺中了他的心窝。雒昙只觉得自己的心尖一颤,然后排山倒海
的疼痛便已惊涛骇浪的速度穿遍全身。忍着痛,回头看了一眼辛末,说道:“林天萧是我杀的。我求你们,今日放过辛
末。”
辛末见到雒昙受了伤,惊叫了一声,便一股脑的冲上前去,扶着他说道:“你还好吧。”
雒昙强颜欢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辛末看着他胸口流个不停的鲜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都流血了,还说没事。”
说着,就抢过他手中的佩剑,道:“你去休息,皇煜笙,由我来对付。”
雒昙傻眼,愣了愣后,才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辛末眼神闪烁,道:“没什么。我就说,他让我来对付。”
“你没有失忆。”雒昙偏头不看他,低声说道:“原来,你在骗我。”
“我没有。”辛末下意识的反驳,但是回头看着雒昙失望的表情,便乖乖的住了口。
皇煜笙冷笑,“我就知道你在骗人。”
辛末急急的看了一眼雒昙,雒昙勾着唇儿笑着说道:“你之所以装失忆,其实,是害怕我找到你吧。以后,你就不用装
了。”说完,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辛末看见,雒昙面具上那抹牡丹花,在瞬间失去了光泽。
“不,不是这样的。”辛末在雒昙倒下之前,接住了他的身体:“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是在装失忆,可
是,可是却不是因为不想见你啊,不是因为你啊。”
皇煜笙道:“既然你没有失忆,那就更好。我现在就杀了你们两人,为死去的林家父子报仇。”
辛末是何等的心思缜密之人。既然装傻充愣,能装整整十年,甚至,连雒昙也骗了过去。那么,这会儿,面对着皇煜笙
的挑衅,又怎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你当真想要为林天萧报仇?”辛末虽然明着是在回答皇煜笙的问题,眼神却是落在莫寒的身上。
皇煜笙也知道他问的不是他。道:“你不用看了,我们一定会为林家父子报仇的。”
辛末勾着唇儿轻笑。本来就如画的眉目,这会儿更是灵气毕现,霞光万丈的璀璨逼人。“莫寒,你不敢回答我吗?”
莫寒淡淡的一笑,道:“我每天做梦都恨不得杀了你们两人。”
辛末眼神一黯,道:“原来,你当真这么恨我。”
莫寒双手环胸,并不回答。
三人沉默了许久,辛末才道:“雒昙伤及心肺,他肯定也活不长了。杀了我后,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莫寒皱眉。
皇煜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
辛末连忙说道:“很简单,你们一定能做到的。将我跟雒昙两人的尸体,放在一起烧了。我知道,我们罪孽深重,我不
希望,死后还有人会来鞭尸。”
见他真心悔改,莫寒生了恻隐之心,偏头看着皇煜笙。皇煜笙会意的点头,道:“我们答应你。”
辛末感激的一笑。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太过诚恳,莫寒不多加怀疑,上前了一步,“怎么说你都是莫家的子孙。就算父
亲不认你,你死后,我会将你的衣冠跟莫家的祖坟葬在一起。”
“莫寒,谢谢你。”辛末激动的上前,看了看皇煜笙,又看了看莫寒,小心翼翼的问道:“莫寒,我能抱抱你吗?”
闻言,皇煜笙瞪直了双眼。
迟疑了一会儿,莫寒轻而又轻的点了下头。 “好。”
辛末在将莫寒涌进怀中的那一刻,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而后,便变得残暴而狠戾起来。他的袖中从来就不缺伤人的武
器,拿着一根细长的金针,扎进了莫寒以前受过伤的地方。
莫寒微微的一愣,还没来得叫出来声来,辛末便用力的将他推向皇煜笙,笑道:“哈哈,莫寒啊莫寒,十几年过去了,
为什么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这么心软,怎么成得了大事。”
皇煜笙回过神来,抓起长剑就朝辛末刺去。辛末轻而易举的避开,笑道:“皇煜笙,如果你现在还不把莫寒胸前的毒针
拔出来的话,他活不过明天哦。”他一脸天真的提醒。
皇煜笙滞了滞。就在皇煜笙迟疑的片刻,辛末转身,抓起雒昙的身体便奔了出去。皇煜笙抬脚要追,但耳边传来莫寒喘
气的声音,只好再一次放他们离开。
辛末抓着雒昙跑了整整的一夜,确定皇煜笙他们不会追来后,才轻手轻脚的将雒昙放下。他刚刚扎进莫寒胸口的,并不
是什么毒针。而是他当初留在羌国三皇子白芷寝宫中三种毒物的解药。这些年,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的恨
莫家人?答案是否定的。之所以恨,只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帮他解毒。但是,莫寒说要将他
的衣冠葬进莫家祖坟时,他鬼使神差的心软了。或许,只是因为莫寒承认了他的身份。原来,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情,无
非只是有一个目的,让别人承认他是莫家人。失神中,耳边却传来轻微的说话声:“水,我要水。”
辛末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雒昙的嘴唇缓缓开启。
冰天雪地中,哪里来的水。皱眉沉吟了半晌,便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哧的一声割开手腕。然后,将血淋淋的手腕凑近
雒昙的嘴唇。
也许是不习惯血腥的味道,雒昙皱紧了眉峰。
辛末柔声的说道:“雒昙,醒醒,醒醒。”在下一刻,那双锐利的双眼遽然而开,恶狠狠的盯着辛末说道:“你刚刚给
我喝了什么?”
“当然是水。”
雒昙冷哼一声,一把抓过辛末的手,看着那血淋淋的手腕,眼神一黯,道:“这就是你说的水。”
辛末并不回答,而是纳闷的看着他。“你刚刚不是受了伤吗?”
雒昙眼神闪烁:“我装的。”
“装的?”辛末似笑非笑的重复着他的话。
雒昙死猪不怕开水烫,点头道:“是的。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这才叫公平。”
“公平?”辛末挑唇,从怀中掏出一柄乌木做的桃花扇,便朝他额头敲去:“骗了我,还敢说这才叫公平。雒昙,你是
不是太久没被人扁过了。”
雒昙慌忙的闪躲,道:“别敲,别敲,我知道错了还行吗。”
“你想都别想。”
讨饶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中久久的回荡。
无论时光怎么变迁,岁月怎么更换,他们都不会忘记,在那一年的冬天的某片残花败柳中,遇见了彼此。
他一袭红衫,严冬冱寒,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季节,将一柄桃花扇摇得虎虎生风。
他说:“你不冷吗?”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醉了东风,羡了日月。
278.大结局(1)
白苏看着皇煜笙慌慌张张的背影,微微的皱紧了眉峰。当真是关心则乱吗?现在岩城内能死的人都死了,那还会有人帮
他们两人疗伤。
叹了一口气,连忙追了上去,拦在皇煜笙的面前,明知故问:“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煜笙低吼道:“你让开。”说着,又低头紧紧的搂了搂莫寒的肩膀,道:“寒儿,别害怕,皇兄一定会救你。”
白苏摇了摇头。为情所困的人都是傻瓜。他淡淡的说道:“殿下,我也懂一点医术,岩城内现在硝烟弥漫,能跑的都跑
了,你去哪里找郎中?”
皇煜笙愣了一愣,随即,便啪的一声跪下,“求你,救救他。”
白苏皱眉。“我不敢保证,他毕竟伤得这么严重。”
皇煜笙低吼道:“我不管,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要你将他救活。”
“唉!”白苏无声的长叹了一声。为情所困的人,当真都会变得理智全无么?无奈的点头说道:“我尽力。你将他送回
军营内吧。”他本来是想说,你自己先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我先带莫寒回去军营。但是看着皇煜笙如护着小犊子一样
的眼神,他只好改变初衷。
皇煜笙飞快的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抱着莫寒狂奔了起来。
看着皇煜笙的背影,白苏无奈的勾唇。简直就是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