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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 下+番外篇——by木兰坠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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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泪眼汪汪起来。

备倭指挥年羊见十多个锦衣卫冲了进来,又见许波趴在何吉旁边,便道,“许波,你小小一个千户,居然敢带人闯入备

倭所。不要仗着你是锦衣卫就肆意横行。这山高皇帝远,没有上意,你就带头作乱,这犯上的罪你当得起吗?”

何吉听了年羊的话,立刻不哭了,又骂道,“我们锦衣卫怎么得罪你们了?先是抓了我,现在又给许波扣罪名。哼,早

知道不那么幸苦让兄弟们去收情报给你们。”

陆炳在一旁看着何吉从骂人的气势转了泪眼的孤弱,又从泪眼的孤弱转了骂人的气势,不禁有些暗暗好笑,说道,“许

波,你若认识这位大人。还不快上前行礼。”

许波这才注意到自己只顾着何吉,把最重要的救兵扔在了一遍,便依言,走到年羊面前,行了一个礼道,“下官见过备

倭指挥年大人。”

陆炳心道,原来是一个备倭指挥。便冷声道,“年指挥,我有皇命在身。钱总指挥何在?皇上命锦衣卫稽查事情。”年

羊还不及问来者何人,就被陆炳的气势镇住,立刻出去找钱总指挥了。

何吉见陆炳也来了,做可怜状哀声道,“指挥使还没有打下官的板子,下官就被别人打了。”

陆炳冷冷看了何吉一眼也不说话,坐到了年羊原来的位置。陆炳心道,备倭所敢打锦衣卫的板子,倒也有几分胆识。陆

炳抬眼见许波要扶何吉起来,便道,“让何吉先这样趴着。否则我们闯入就无礼了。”何吉迅速抬眼看了陆炳一眼,又

转过去看许波。

陆炳看到趴着的何吉,虽然身后的遮掩被剥去,后面青紫之间渗着血痕,但见他胖胖嘟嘟的趴着,手臂圆润的像藕段一

样,手紧紧扒拉着许波,嘴角抿着高高的翘起,若说是委屈吧,偏偏还又有一个酒窝,倒像是在撒娇。陆炳心中心道,

这个小孩子。又见何吉眼睛中不断的流泪,但是眼珠却时常瞟一瞟许波又瞟一瞟陆炳。于是怎么着也不能把他与可怜一

词联系起来。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爱。

陆炳心道,不知道这小孩被打了多少军棍。见他如此神气活现,想必没有吃多少苦头。也好在他后面有些赘肉,能抗些

军棍。

钱总指挥一见是陆炳,上前行礼道,“原来是陆指挥使,来了这么多天也不找我喝酒,我还以为你被皇上派着偷偷的出

海寻仙去了。”这个钱总指挥,就是当年在兴王府教陆炳朱厚熜武功的钱参将的儿子钱明。

陆炳也行了礼,笑道,“你我何须客气。我本想看看手下人如何办事,结果却闹到了你的备倭所里面。我也不得不跟在

后面收拾残局。还让你这个总指挥见笑了。”

钱明道,“你今日是专程来劫人,还是顺带?”

陆炳道,“本来是顺带。不过我家这孩子伤得太惨,所以皇上的嘱咐日后再登门告知,现在且让我把这孩子带走。”

钱明道,“你未免也太爱护下属了。不过是区区几军棍。”一边说着一边就想拉陆炳去书房。陆炳看了一眼只顾着对许

波流泪的何吉,心道,这孩子的眼泪可真多。便绕过钱明伸过来的手,道,

“皇上想知道为什么倭国商船时常滞留数月?”

陆炳收了嬉笑的颜色,又道,“备倭巡视指挥只怕逃不了故纵之罪。你小心应付才是。”

一旁何吉听了,不知道是否是自言自语,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也打他们板子。”

陆炳听了,心道,这小孩子,刚才还以为他专心在造泪,没想到还能如此一心二用。陆炳看了一眼许波,许波忙捂了何

吉的嘴,又不忘了帮何吉擦眼泪。

钱明皱了一下眉头,也知道是有人奏疏弹劾他了,不然陆炳不会现身这里。陆炳见钱明不说话,便与钱明行礼告辞。

何吉看到大家都是骑马来了,一下子白了脸色。许波问道,“指挥使,属下俩人慢慢走回去可好?”

陆炳见许波何吉两人,一人身着整齐的锦衣卫服饰,一人却只有白色里衣几分狼狈,便道,“你们等一下。”一会儿就

见备倭所门口出现了一辆马车。而钱明与陆炳从备倭所里面走了出来。

陆炳道,“你们两个坐马车回去吧。”许波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馋着何吉上了马车。

千户所。

陆炳问道,“何吉可曾安置好?”

许波道,“恩。他其实没有伤得不重。”

陆炳笑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便问道,“他当时见到你为什么说你媳妇要被人打死了?”

许波红着脸道,“先父与何家定了娃娃亲,但没想到何家生出的也是男孩子。他小时候就比较胖,有时候被婶婶她们装

扮成女孩的模样。娘亲也时常取消我们两个。”

陆炳笑了笑。

几日之后,钱明与陆炳一起巡视海岸。

钱明问道,“那日你何故要闯备倭所。即使你不闯,我也没有理由不放人的。”

陆炳道,“不过是想那小孩子少挨几棍。通报来通报去几费周章,岂不是苦了那孩子。”

钱明道,“我也不过是给他一点教训。以前没见你这么护犊。再说皇上不想倭国商船滞留过久,你直接跟我说便是了,

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陆炳道,“被骂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连锦衣卫一起数落进去了。我一开始来不过想试试这两人的办事能力。结果啊,”

钱明接口道,“结果还好。本来锦衣卫只是负责侦查的,他们两个能想到维护锦衣卫与商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我打算

从备倭所借四个巡视给何吉,这样他若是要赶商船,可以用这几个人。”

陆炳道,“也好。”

钱明道,“你这么喜欢这两个小孩子。升他们官,带他们回京好了。”

陆炳摇摇头道,“他们两个就在这里挺好的,自由自在的。你以后……”

钱明笑道,“晓得了。我若不是与你熟识,也不会对你手下动军棍的。天下敢对锦衣卫动军棍的并不多。”

陆炳笑着,应了一句道,“我若不是与你熟识,也不会闯备倭所了。闯到军营中,哪有那么容易出来。”

钱明也是一笑。

几日后,陆炳收到朱厚熜的密函,命他速归,同时又命他顺便从姑苏带一位丫鬟回来。陆炳看到了啼笑皆非。

第四十三章:宦海沉浮

嘉靖二十四年。

毓德宫。

陆炳见朱厚熜用朱砂写青词,笑道,“你是不是准备把这些青词也编到《大明会典》中去?”

朱厚熜随口道,“那不是十几年前就编好了。”

陆炳道,“你不是指了大学士严嵩、许赞、张璧为总裁官续编《大明会典》吗?”

朱厚熜一愣,皱了一下眉头,倒没有说什么。

陆炳忽然意识到,这是内阁票拟之后直接批红的。看来严嵩成了首辅之后,也慢慢收了谦恭的面纱,直接挥霍自己的权

利,甚至高束朱厚熜的一些权利。不过若要追究到底,还是眼前这个人怠于朝政,攻于修道的结果。

几日后,世宗诏夏言复官,再入阁。

陆炳在远处看到黄锦的轿子,便骑马到了跟前,笑道,“公公劳碌了。我的园子就在近处,公公进来喝口茶,如何?”

黄锦出了轿子,道,“老奴还要回旨。辜负指挥使一番盛情了。”

陆炳见黄锦面色不好,便道,“你也不急在一时。过会儿,我随你回去复命就是了。”

黄锦没有办法,只得进了陆府。

陆炳请黄锦在一处临水的亭子中品茶。黄锦将茶拿在手上,就道,“这是六安茶。”陆炳笑道,“皇上受了惊之后转喝

六安茶了。我渐渐的也改过来。”

黄锦叹道,“奴婢学泡的第一壶茶是金瓜茶,转眼就三十年过去了。”

陆炳道,“对啊,很多都变了。以前不过几位主子,现在到处都是主子了。”

黄锦看着陆炳,道,“看来什么也瞒不过指挥使。”

陆炳道,“你若不喜欢传话给夏首辅,何必亲自前往?叫一个小太监就是了。”

黄锦道,“首辅看到奴婢都要教训一通,说些宦官职分以及一些禁忌戒备之例的。若是其他小太监,首辅估计更加端架

子了。圣上不喜欢宦官乱议论朝政。那些小猴子受了委屈,有几个能够憋得住的?还不如老奴自己走一趟,就算被首辅

说上一通,回头来事情多了,也就忘了,省得生事。”

陆炳道,“您老陪皇上那么多年了,哪能跟那么升升降降的人一般见识?他们卯着劲的撑威风,不过是因为以前被压抑

多了。想开点就是了。”

黄锦道,“奴婢什么身份,有什么想不开的?”

陆炳笑道,“你在我面前谦虚什么?基本上,我最狼狈的时候。你都在场。”

黄锦一听,也笑了。陆炳又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个瓷枕。这些日子暑气重,你繁事缠身难以入睡。那瓷枕给你倒是

正好。”

黄锦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皇宫中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带进带出的?”

陆炳笑道,“没关系,向上次一样。我给皇上,然后让他赏给你就是了。”黄锦一笑。

锦衣卫南镇抚司。

沈链接过陆炳递过来的一张纸,看了之后,大叫“痛快,痛快”。

陆炳道,“严嵩父子在夏首辅面前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你有何痛快可言?”

沈链道,“夏首辅被闲住的那三年,严嵩擅权跋扈任人唯亲陷害忠良。现在夏首辅重新出山,削其党羽,锉其锐气。现

在又抓了严世藩受贿的把柄,让他们父子跪地求饶。难道这不痛快?”

陆炳摇摇头叹道,“抓蛇七寸,却又不打死,只怕以后会被反咬一口。最简单的比方,我若打你一顿板子,日后你有了

机会一定也会想办法抓我打回来。”

沈链立刻道,“下属绝对不会。”

陆炳笑道,“你不喜欢严嵩。但你现在的反应倒与严嵩的积极表态没什么分别了。”

沈链愣了一下。

陆炳继续道,“文人的尊严比他们的屁(和谐一下)股来得重要,你说严嵩的脸面被按到地上打了一顿,难道他不会伺

机报复?现在表态有什么用?子曰:‘要盟也,神不听。’说细了就是,打屁股得来的忏悔不值分文。”陆炳说道这里

,想起这个解释还是朱厚熜小时候与他读《孔子世家》时用来戏弄他被父亲责罚的解释。陆炳不禁一笑。(注:孔子经

过卫国的时候被逼发了一誓,但转眼就背弃了,理由是被逼发的誓,可以乱讲,因为神灵不听。出处《史记 孔子世家

》)

陆炳兴致盎然的道,“来,我考你一个题目。你若答不出来,我便真打你板子。”

沈链笑着作揖道,“饶了我吧。好上司。”

陆炳撇了一眼沈链,道,“我问你,锦衣卫会对什么样的人用惨无人道的酷刑?”

沈链问,“罪大恶极的人?”

陆炳摇头道,“看来你这个锦衣卫真的一点也不称职。用刑的重轻其实与罪并没有多少关系。锦衣卫只会对一种人用最

烈的酷刑,那就是绝无生还希望的人。否则以后被报复起来,死千次都不够。”说道这里,陆炳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严嵩被如此折辱一次,偏偏夏言还给了他翻本的机会。这盘棋夏首辅已经输了,因为辱极必反哀兵必胜。”

沈链道,“我不信。夏首辅刚正不阿克己勤政,能有什么把柄被一个只会蝇营狗苟的魍魉小人抓住?枳句来巢,空穴来

风。若直若松柏实似磐石,岂会招鸟引风?”(注:“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是说枳树弯曲引鸟筑巢,有空的洞穴兴起

风动。出处《风赋》。)

陆炳冷笑道,“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

沈链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陆炳,道,“下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陆炳笑道,“你玩什么玄虚?有话直说。”

沈链道,“指挥使为什么提到夏首辅毫无相惜之心?”

陆炳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道,“我纵有相惜之意,他也不屑于我。夏首辅才冠天下,傲视众人。我这个蝇营狗苟的凡

夫俗子自然在众人之列,不过他的众人中也包括了皇上。而且他折辱别人的姿态,只让我想起锦衣卫中那些以折磨犯人

为乐的姿态。锦衣卫若不为办案何必为难犯人?夏首辅若不为行事方便,又何必刻薄别人?所以我不懂他,也许是燕雀

不知鸿鹄蝼蚁不识麒麟吧。不过他的正气才干让我仰慕,所以我愿意暗暗的远远回护。”

沈链心之一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第四十四章:兄友弟恭

嘉靖二十四年。楚王世子朱英燿弑父。

毓德宫后殿的西屋。

陆炳感觉身边的人一动,便问,“怎么了?”说着,便连忙侧卧起身,小心翼翼的摇了摇身边人。

朱厚熜睁眼,见是陆炳,缓过神来道,“没什么,梦魇罢了。”壬寅宫变后,朱厚熜落下易惊的病,好在陆炳时常会留

下来,朱厚熜受惊的心才慢慢的平复。

陆炳已经一年多没有见朱厚熜这样,今夜突然见到朱厚熜如此,以为朱厚熜又忆起那次变故,便怜惜的帮朱厚熜捋了一

下额前的头发,又安慰他似的暖暖笑了笑。

朱厚熜也笑了笑。两人都换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着。许久,朱厚熜说了一句,“为什么英燿会诛楚王?”陆炳没有说话

。什么事情可以揣度和评论,什么事情不可以,陆炳心中自有丘壑。要不然朱厚熜也不会派驸马都尉邬景和去抓朱英燿

了。

果不然,朱厚熜接着道,“他居然以铜爪弑父,铜鞭鞭尸。真真是枉称为人,禽兽不如。”陆炳摸过去握住了朱厚熜的

手。他们两个都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楚。每每见到别人父慈子孝的场景心头就不免涌上亲人不可见的惆怅。然而即使

这样,目光却总不由自主的去追寻那样一个个影子和欢笑,因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盛满对亲者思念的暖杯。

不日,英燿被逮系入京。世宗告太庙,处以英燿分尸极刑,后又焚尸扬灰。

毓德宫后殿的西屋。

朱厚熜枕着陆炳的胳膊问道,“你家那两只猴子还好吗?”

陆炳道,“他们现在走路还需要别人牵扶着,哪里称得上猴子?”

朱厚熜瞪了陆炳一眼道,“我才说他们一句,你就要护短。”

陆炳笑道,“你与两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朱厚熜幽怨的道,“你从不曾打过他们,倒总是反过来折腾我。我当然不甘心了。”

陆炳没有回应,只是笑笑。

一会儿,朱厚熜道,“夏言上疏虚靡之风殇之根由。也有几分道理。英燿的跋扈其实也是楚王日积月累的放纵滋养出来

的。这些年你也敛了不少东西,但切不可骄纵了孩子。”

陆炳笑道,“你不服气就算了,偏偏还要编排出一通道理。”

朱厚熜道,“谁让你对他们比对我好。”陆炳也不去分辩,笑着搂紧了朱厚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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