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汐轻轻“嗯”了一声。
白雨航看他那没魂儿的样子，不知是不是与自己心中想的一样，就火了起来“赵汐！你看清楚了！秦牧扬要结婚了，那个是她未婚妻！”
赵汐被他吼的吓了一跳，而白雨航面色发青，眼里的悲痛让他心惊。
“哥，”赵汐轻轻的叫了他一声，眼神清澈平静，“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懂，我都明白。不用担心。”
白雨航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握在裤边的拳头起了起来，缓缓摸上赵汐的脑袋，揉了两下，“不要怪哥。你今晚也看到了，亲眼看到才能相信不是吗？”
赵汐苦笑，其实不用亲眼去看，他就早已相信了。
白雨航闭上眼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发涩：“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不希望你再出点什么事儿一声不吭的离开。我会很难过。而且，你都有儿子了不是吗？对了，孩子的妈妈呢？”
赵汐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已经分开了。”
白雨航“哦”了一声。赵冬冬跟赵汐长得极像，出了眼睛不是一个模样，其他地方都长得极像，所以他们从未问过孩子是否有其他的来历。
白雨航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和了一下脸色，“嗯。离婚了也没什么，以后哥再给你介绍好的。”
他以为赵汐结过婚，生过小孩儿，应该也已经“走上正道”，今天的生日会其实有更一部分原因是想间接的引出秦牧扬和林琪萱的关系。
白雨航不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很清楚当时赵汐和秦牧扬的感情，他想不出跟着无关的其他事情，而导致赵汐一声不响的离开六年。
无论是秦牧扬单方面的伤害，还是其他方面无意的伤害，对白雨航来讲，都是一样的。
白雨航母鸡护食一样的想将赵汐保护起来，而现在看来，一个已经订婚，一个有了儿子，对他来讲，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又或者这世上的很多是事情其实都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人也永远无法猜到事情最后的走向。
第十三章
赵汐和白雨航在角落里沉默着，那边许浩然会完哥们儿，瞅着这边儿两人终于谈完了，这才颠儿着步子跑过来。
“小白，跳舞去？”
白雨航脸色习惯性的黑了下来，用手指按了按额角。赵汐双手摊开，“没关系，你们去。”
这本就是许浩然的生日会，来的又都是圈内的人，白雨航和他在一起将近十年，许家也基本上已经通融了，两人现在倒是跟寻常情侣一般生活。
赵汐看着他们搂在一起的身影，大厅中间已经被空出来了，音乐还没响，赵汐以为等会儿大概会群魔乱舞，谁知竟是舒缓的小提琴声音。
许浩然手放在白雨航腰间，白雨航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自然的搭在他肩上。
唔，两个男人跳起了交谊舞。等了一会儿也陆陆续续都有男有女的往中间走。
秦牧扬和林琪萱也在里面，赵汐坐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
嗯，他的确是羡慕了。
同性伴侣能做到他们这样，大概也知足了吧。
舞池里不知何时变味儿，赵汐脑子也开始昏沉起来，他眯着眼瞅着许浩然脱掉外套，露出精壮的上身，啊，还挺有料。
赵汐伸手去摸，空的。
“帅哥，红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赵汐甩了甩脑袋，眼前的人有两张脸，他有些纳闷的伸手晃了一下，一张嘴却是有些大舌头。
“两、两张……”
男人表情无语了一下，接着舀走他的空杯子，晃了晃另一只手里所剩无几的酒瓶，“啧，这么一会儿就干掉了？今晚可有你难受的哦。”
赵汐不在乎的耸耸肩，“谢谢，不会。”他不怎么喝酒，现在也只是有些头晕说不清话，他以为喝醉了就这样儿了。
男人闻言轻笑了一声，那声音温柔中好似饱含着宠溺。赵汐不自觉就直了眼，张开嘴叫了一声阿扬。
“阿扬？”男人摸了摸下巴，往舞台里点了一下，“我姐夫？”
赵汐脑子转不过弯来，喃喃的重复，“你姐夫？”
男人哈哈大笑，将他的脑袋掰着往那边看，“诺，就是那个高个儿，搂着个美女的。”
赵汐愣愣的“哦”了一声，低下头又要去抢杯子。
男人彻底服了，耐心的游说：“不是，这酒不能这么喝，后劲儿大。你晚上会很难受的。”
赵汐眨眨眼睛，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他只是很渴，为什么老是跟他作对啊。
男人看到他的眼神愣了一下，最后拍了一下脑门，嘴里嘀嘀咕咕的嘟囔了些什么，接着就干脆的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了，把酒瓶放在自己这边儿，愣是不让赵汐摸着。
赵汐也无语，不过他这会儿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眼睛半睁着看着场里的那个身影。
真是奇怪，那么多人绕来绕去，他是怎么看到他的呢。
等赵汐醒过来的时候，里面的人竟然已经散了一大半了，赵汐大惊，猛地站起来，又差点儿一脑门栽地上去。
旁边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托住他，赵汐心里砰砰直跳，抬起头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赵汐按着额头想了一会儿，这个人难道就一直坐在他旁边吗？
方秦不知从哪个儿角落跑出来，身上还挂着一个人。
赵汐瞪眼——陆青华？
陆青华醉醺醺的揽着方秦的脖子，小猫儿似的蹭来蹭去，嘴里不停喊着什么。
赵汐有些尴尬的想转开视线，方秦那边也是难堪的很。许浩然和白雨航玩大发了，两人神志不清的给送到楼上套房去，他这人都到半路了，才想起来好像把赵汐给落那儿了。
赵汐头一次见他从容以外的表情，大感惊奇。陆青华段嘟囔了半天没人搭理，最后干脆嘴巴一张，一口啃上了方秦的耳朵。
方秦彻底崩溃，冷着脸把陆青华拉下来，“小兔崽子，不想活了？”
陆青华摇摇头，“媳妇儿，我想睡觉。”
方秦脸色温度瞬间降至零下，赵汐看着有些发慌，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我、我先回去了。”
方秦顾及不过来，无奈的掐了陆青华一下，叮嘱道：“打着车回去，这个点儿已经没公交了。”
赵汐“恩恩”的点头，然后边往门口走边回头看。陆青华的“媳妇儿”是他老板啊，啊，那他不是要叫陆青华“老板娘”？咦，不对，老板公？
直到走了几步才发现腿软的厉害，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彻底晕的不行了，这会儿只想回家躺在床上大睡一觉。
赵汐懵着脑袋往前冲，眼睛眯的几乎看不清事物，耳边模糊的听见谁在说“小心前面”，赵汐却是一脑门撞了上去，额头一阵尖锐的疼痛，接着身体就往旁边歪了下去。
赵汐想着完蛋了，摔惨了。
谁承想竟是被人稳稳的揽住了腰肢，赵汐有些迷惑的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眉头皱了起来。
秦牧扬也皱着眉，待他站好了后，就松开了手。赵汐这才看到旁边还站着林琪萱。
赵汐头脑清醒，嘴巴却不怎么管得住，多年来未曾醉酒，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林、林小姐好啊……”赵汐卷着舌头笑眯眯的说。
林琪萱有些惊讶，转头去看秦牧扬。秦牧扬没注意到她，眼睛盯着赵汐，脸上微微露出无奈的表情。
林琪萱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得体的说道：“你好，赵先生。您这是……喝醉了吗？要不让越泽送你回去？”
赵汐不说话，一个劲儿冲她傻笑。听到这话，脑袋歪了一下，突然伸手指向秦牧扬，“我要……嗝，他送。”
秦牧扬身体僵了一下，瞅着他醉的东倒西歪的模样，再想到楼上的白雨航，最后点了点头，对林琪萱说：“琪萱你坐越泽的车回去。我来送他。”
林琪萱一怔，笑容有些不自然，“让越泽送就好了，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秦牧扬看了林越泽一样，摇摇头，“不用了，越泽今天也回家。赵汐是小白的弟弟，我送就好。”
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林琪萱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心里却泛起疑惑，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林越泽大喇喇的揽过她的肩膀，“安啦姐，咱一块儿回去不是更好。哎呀，跟姐夫有的是时间呐！”
林琪萱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知道了，路上小心。”
秦牧扬伸手扶住赵汐软塌塌往下滑的身体，没有回头“嗯”了一声。
林琪萱叹了口气，跟着林越泽走了。
赵汐思维无法集中，眼前的秦牧扬也模模糊糊，他有些疑惑自己是否在做梦。
“又是梦吗……”赵汐伸出手去摸。
秦牧扬截住他的手，皱着眉说：“你会喝酒么？”他记得赵汐好像不怎么沾这烟酒。
赵汐伸出一根指头戳他，摇摇头，“不会。”嘴里喷出的气味浓的很，秦牧扬表情松动，叹了口气，拉着他往自己车边走去。
赵汐被他扯的踉踉跄跄，嘴里不停嚷着“难受难受”，秦牧扬充耳不闻，强硬的把他拖到车子里。
赵汐直到撞到椅背上才有点清醒过来，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心里泛过不知名的情绪，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秦牧扬稳稳的开着车，等红灯的时候侧过头去看，赵汐蹙着眉，睡得并不安稳。
秦牧扬不自觉的就想去摸他的脸，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封闭许久的记忆喷涌而出，那是秦牧扬不愿回忆的过去。
他的小汐，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过。
秦牧扬轻轻的把手收回来，放到方向盘上。从对不告而别的那天起，从他没日没夜的找了他一年之后。秦牧扬告诉自己，忘了他，不要想，不要恨。
他隐隐知道或许是他家人有在里面做什么事，可他不明白，会有什么困难两个人挨不过去。又或许，当时的他太天真，赵汐想要的，从来不单是感情。
秦牧扬用手按压太阳穴，只想把脑子里一股脑冒出来的影像驱逐出去。那边赵汐睡着睡着不知怎么开始扭了起来。
秦牧扬吁了一口气，以为他是醒了，随口说道：“快到了，再等一会。”
赵汐却是在座椅上挣扎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秦牧扬慌忙把车子停在路边，侧身去看。
赵汐脑袋脑袋抵在玻璃上，一下一下的往上面撞。秦牧扬看的心惊，感觉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去用手挡在玻璃上，嘴里轻声唤着赵汐的名字。
赵汐起初没反应，秦牧扬摸着他冰凉的额头，心里一软，“小汐，醒醒，那是梦。”
赵汐猛地睁开眼，起初不敢置信的瞪了一会儿，接着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秦牧扬心口狠狠一跳，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点赵汐许久不感受到的温暖。
他说：“小汐，那是梦。”
赵汐张开嘴喑哑的叫了一声，接着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带着哭腔喃喃叫道：“阿扬，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可我从来都梦不到你。你生气了吗，你一定生气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赵汐语无伦次的说，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衬衫。他的力气很大，渀佛溺水之人遇到浮草之时，他只想赶紧抓住这个好不容易入他梦的人，抱住他，亲吻他，诉说自己的思念和爱意。
他的声音颤抖，手臂用力，“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吗……”
秦牧扬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赵汐得了回答，放下心来一般，安心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熟练的把眼泪擦上去，“那就好，你最小心眼了。”
秦牧扬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冷峻的面容松动，怀里的身体陌生，又带着他刻意遗忘的温暖。
他由着对方窝在自己怀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辆车静静的停在路边。
秦牧扬透过车窗看外面的月色，突然有种“哪怕是梦也好”的想法。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将手抬起来，缓缓放到赵汐背上，轻轻的拍着。
赵汐发出小猫般满足的声音，没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叼了一根烟在嘴上，没有点着。他戒烟许久，只是每当心情烦闷的时候，他却喜欢闻着这个味道来缓解一下。
为什么戒烟呢？秦牧扬恍惚的想，他想自己那时候大概被怀里这个人给迷疯了，对方一句“抽烟不好”，他就心甘情愿的开始痛苦的戒烟之旅。
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冒出来，秦牧扬有些无奈，他安安稳稳的过了五年，甚至遵从父母的意愿，找了个他们满意的儿媳妇，在他早就认了命，忘记了的时候，对方突然若无其事的跑了出来，甚至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
秦牧扬的手在对方后背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人放到座位上靠好，开车往他家驶去。
第十四章
赵汐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他听到那个念了六年的人温柔的叫他的名字，告诉他不要害怕。
赵汐紧紧趴在他的怀里，多年来积压的情绪找到一个突破口，一股脑的将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他不停的重复着“我好想你”，背上的手那么温暖，有力，赵汐觉得自己一定会溺死在里面。
真的，如果是梦，他想真的愿意永远都不醒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先是窗外的一片漆黑。脑袋里钝钝的痛，思维有些迟钝的反应不过来，这是哪里？
“醒了？”秦牧扬掐灭烟头，将之扔到窗外。
赵汐有些愣，茫然的问道：“你不是戒了吗？”
秦牧扬吐出一口气，“没戒掉。”
赵汐“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一个路灯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发出微弱的光。
赵汐偷偷的去看他的侧脸，脑子里浑浑噩噩，肚子不舒服，想起今晚的事儿，只觉得满心凄凉。
他呼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上秦牧扬意味不明的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要结婚了吗？那个，我提前祝你们结婚快乐吧。唔，如果你愿意，当然也可以请我去的，其实我们那些事儿早就过去了，你不介意，我当然也不介意。啊，不是，那个，如果你介意的话就……”
赵汐越说越乱，被酒精浸醉的脑袋格外的混乱，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要结婚了”“他要当别人的丈夫了”这种想法，他想阻止，想拼命去诉说自己的思念，却在看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时，突然就卡住了。
赵汐看不懂他的眼神，里面没有疏离，没有冷漠，可是，那是什么呢？
秦牧扬用手按住眉心，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用叹息的口气说：“小汐，不论过去怎样，你离开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我有了未婚妻，而你也有了孩子。我们……都过去了，你明白吗？”
赵汐木愣愣的重复：“过去了？”
秦牧扬点头，犹豫半响，最后伸手摸上他的头顶，干燥厚实的手掌，是赵汐无数次梦里的感觉。他感觉眼睛酸涩的厉害。
秦牧扬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
他盯着赵汐的眼睛，声音低沉，温和，“我们总要往前看不是吗？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没有恨你，真的。”
赵汐低着头苦笑，是啊，不恨，因为已经不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