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航苦笑，“我知道。”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他会不会想把孩子要回去？”
赵汐表情茫然，“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雨航看他情绪不好，也不再追问，将人半拖半抱的弄到卧去，盖好被子，把门拉上。
赵冬冬还在厅老老实实的看动画片，看到白叔叔出来，爸爸不见了。
“白叔叔，爸爸呢？”小家伙儿戚戚然的问，他最近极没有安全感。
白雨航走上上亲昵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全然没有几个月前冷漠不知如何应对孩子的模样，放开了许多。
等赵冬冬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想要找个舒服的位置时，白雨航突然想起来，这个孩子其实是秦牧扬的。
他心里就有点别扭了，双手有些僵硬的不动了。
赵冬冬不知道他心思，扬着小下巴，“叔叔，蛋糕呢？”
“啊？蛋糕？”白雨航突然想起来刚才骗孩子的话，不由有些讪讪，“呃，你许叔叔路上出了点事，明天给你带回来啊。”
赵冬冬垮下脸，“哦。”便不再说什么，乖乖的依在他身上看电视了。
白雨航托着这么个小肉团，心里渐渐柔软起来。
单从长相，完全看不出这孩子像谁，如果不是两个月前那次事故，他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真相。
而这个孩子怎么来的？如今已经五岁了，赵汐当初又是如何找的女人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来的？
白雨航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令他脑袋疼的一抽一抽的。这两个月孩子身上瘦了一大圈，本就没肉的小脸更是显得巴掌大，让人心疼不已。
白雨航看着这个自己弟弟抚养了五年的孩子，他的身体里流的是秦家那种尊贵的血，性格却像极了赵汐。
他矛盾的很，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
大人的纠葛，怎么能放到一个孩子身上呢。
本是相安无事，顺顺利利走下去的生活，怎么突然就变了样呢？
白雨航挠着赵冬冬的小下巴，孩子发出清脆的咯咯笑声，脸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纯洁。
第五十三章
秦牧扬靠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前是一沓资料，有文字，有照片。
助理恭敬的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只能搜到近三年的资料，六年前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像是没在这里生活过一样。秦总，我觉得……”
“觉得什么？”秦牧扬沉声问。
助理想了想，“赵先生当时应该不在国内。只要他还在中国，无论哪个城市，花费点时间还是可以找到的，只是……他两年前生活的那个城城，他家人曾经的那套房子也早已卖掉，周围的邻居也说他从未回来过。”
秦牧扬看着桌面上那堆照片，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了，出去吧。”
助理微微低头，轻轻把门拉开，走了出去。
近三年，那时候冬冬已经两岁了，他们之前在哪里生活？孩子的母亲到底是谁？赵汐又是怎么找女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来的？
秦牧扬感到十分暴躁，满脑子的问题不停的旋转，让他恨不得直接冲到那人家里去质问！
赵汐三年前回到d市，资料显示他每年年底都会带着孩子坐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到这个城市，去医院做检查。
照片上的人并不清晰，却还是看的出来医院的名字。
秦牧扬又把助理叫了回来，指着上面的医院牌子让他去查。
助理低声应着，迅速离开。
赵冬冬身体不好，他知道。却没想过竟是要每年都去一趟医院，这种情况要么是身体极度衰弱，常看医生。要么是有什么慢性疾病，需要每年体检。
秦牧扬想起两个月前他给孩子输血时医生说的话，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心脏有问题？
秦牧扬的眉心狠狠的皱起来，立刻打电话给高岩让其帮忙安排这方面的专家，等过几天带着孩子去好好检查一下。
那个孩子……和他流着的是一样的血。
秦牧扬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样欣喜，又带点不安。
过几天等高岩安排好，秦牧扬就开着车去许浩然家了。
赵冬冬手上还打着石膏，赵汐正舀着牙签给他喂苹果。门铃一响，赵冬冬就欢快的跳起来，跑过去了。他知道这里是小白叔叔的家，小家伙儿脑子一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牧扬。
果然，门一打开，赵冬冬猛的扑上去，左手往前伸，“秦叔叔，嘿嘿。”
秦牧扬脸上笑意很浓，在看到屋内呆住的赵汐时，也淡了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给抱起来了。
赵冬冬啵儿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响亮，软软的问道：“秦叔叔你在忙工作吗？你怎么不来看冬冬了呀？”
秦牧扬很好的收敛好心里的情绪，掐一掐小家伙儿的鼻子，“嗯。叔叔要工作啊。但是，以后叔叔会常来看你，冬冬有事情，随时给叔叔打电话。”
赵冬冬忙不迭的点头，“叔叔，吃苹果！”他的小手指向爸爸，却发现爸爸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爸爸？”赵冬冬叫道。
“啊？怎么了？”赵汐回过神，尴尬的避开那人的视线，匆忙的将桌子上的果盘收起来，“你，这个不能吃太多。爸爸去给你热杯牛奶啊。”
说着就匆忙的端着盘子往厨房跑，期间还差点把桌子上的水杯带倒。
赵冬冬睁大眼睛，委屈的哼哼，“我才吃两口啊……”
秦牧扬有些无力的揉了揉额头，安抚小家伙儿，“没关系，等会叔叔带你出去吃。”
赵冬冬哇哇的叫，“啊啊，真的吗？嗷，冬冬好闷啊！爸爸都不让冬冬出门的！”
他噼里啪啦一通“控诉”，厨房的赵汐听得心惊，客厅里的秦牧扬也听得无奈。
“你爸爸……他也是为你好。”
赵冬冬眼珠子一转，“我知道啊。”
秦牧扬哑然失笑，看着小家伙儿的小脸，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赵冬冬给他弄得东倒西歪，差点碰到右胳膊，秦牧扬紧张的一把将孩子拖住，心有余悸。
赵冬冬乖巧的道谢，“谢谢叔叔。”
秦牧扬听着那个称呼，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不客气。”
过了许久，等两人在客厅闹够了，赵汐这才收拾好心情走出来。
“嗯，冬冬累不累啊，要不要睡觉？还是先把牛奶喝了？”
赵冬冬扁嘴，往秦牧杨身后躲，“爸爸，为什么老喝这个啊，冬冬不想喝了啊……”
若在以往，赵汐会强硬的把他拖出来，不由分说的让孩子喝下去。可这会儿……他看着秦牧杨状似平静的脸，心里瑟缩一下，到口的说教就咽了回去，端着杯子沉默在那里了。
赵冬冬等了半天没听到爸爸的巴拉巴拉，好奇的伸出半个脑袋看。
“冬冬乖，这个有营养，你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喝。”秦牧扬突然开口，伸手把杯子接过来。
赵汐还没从刚才指尖相碰的温度里回过神，那边赵冬冬已经苦着脸开始喝了。
赵汐松了一口气，擦掉额上的冷汗，站起来，“你们玩，我去，我去看看汤熬好了没。”
赵冬冬自顾自的玩着，秦牧扬冷眼看着他慌乱的背影。
“冬冬，告诉叔叔，你的身体平时有哪里不舒服？”
赵冬冬眨巴眨巴眼，茫然的说，“没有啊。手、手疼……”
秦牧扬眼里浮现心疼，轻轻抚摸孩子胳膊上的石膏，叹了口气，“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拆了，会没事的。”
赵冬冬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赵冬冬这时太小，完全不懂这种心思怎么来的，却是一味的想跟这个叔叔靠近，让他关爱自己。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长大成人可以分辨是非时，他才明白，原来他和这个叔叔，从来就不是什么陌生人，那种所谓天生的亲近感，很简单的——只是源于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那种高贵而稀有，秦家一脉遗传下来的血液。
赵汐在厨房看着盖子里冒出来的热气，恍惚的听着客厅里两人的对话。他感到鼻子发酸，自己好像被排除在外，儿子……被那个人带走。
心里酸涩，给孩子盛好汤，现在才不过下午三点多，小家伙儿食量好，除了不爱喝牛奶，对汤类还是蛮有好感的。
当赵汐把汤蛊放到桌子上时，秦牧扬已经把碗舀过去，自发的给孩子盛了一碗，端起来，细心的一口口喂过去。
赵汐伸出去的手不动声色的放下来，放在身边握成拳，指甲陷到肉里，让他稍微找回一丝清明。
除了孩子时不时欢腾的叫唤声，两个大人皆是沉默。
喝了一大半，赵冬冬吃饱喝足，瞌睡就来了。秦牧扬不知他睡哪里，赵汐便把孩子接过来，抱到他的卧房，小心的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轻掩上门。
回到客厅，他一下子就紧张了。
秦牧扬却并没有多谈的样子，他现在心里也乱的很。
“高岩那边安排了心脏方面的专家，明天我带冬冬去检查一下。”
赵汐猛地瞪大眼，“你……不用，不用……”
“赵汐，”秦牧扬微微冷笑，打断他，“他是我的孩子，不是么？我知道去年你在医院检查过。不过，我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才放心。”
他其实说的是实话，并没有别的意思，的确只是想单纯的亲自看着孩子检查一遍，听听医生的意见。
然而听在赵汐耳里却是莫大的讽刺的苛责，他不自觉就低下了头，微微点了一下。
秦牧扬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并没有好受。想要伸出手去揉一下他的头，最终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说了声再见就拉开门走了。
只余空荡荡的冷风，吹进来让他打了的寒颤。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秦牧扬来接孩子，白雨航和许浩然都在家，虽然惊讶，却还是没说什么。他和赵冬冬的关系已经是明了的，也说不了什么。
两人走后，赵汐马上就没精神，回到卧房去也不知在干什么。
许浩然喝掉最后一口粥，“放心。没事的，我先走了啊。”
白雨航点点头，担忧看了看卧房的门。
高岩老早就等在医院门口，天气已入春，他外面白大褂敞着，露出里面骚包的粉红色翻领衬衣，伸着脖子东张西望。
看到秦牧扬再次抱着小崽子出现在他面前，一向嬉皮笑脸啥都不当一回事的高医生也看出了蹊跷。
上次大半夜也是对方带着这个孩子来，这次也是。不同的是……高岩摸摸下巴，感觉就是不同。
好像亲密了许多。
他咂咂嘴，迎上去，轻轻敲了敲孩子胳膊上的石膏，调笑道：“哟，勇士，怎么摔着啦？哈哈，小孩儿在太调皮了吧！哈哈哈——”
最后一个“哈”字卡在秦牧扬冰冷的视线里，他果断的闭上了嘴。
“我把我老爸都搬出来了，那边儿的权威过来给孩子检查，肯定没事儿，就算有事儿也能给你搞成没事儿，放心啊balabala……”
他这边张着嘴不停的念叨着自己多么给力，给赵冬冬的生命打了包票，最后秦牧扬一停脚，“高岩，你能不能……算了。”
高岩听到好友这许多年都没出现过的犹豫口气，大感新奇，竖着耳朵静待后文，结果成了“算了”！
高岩一口气卡在嗓子里，郁闷的骂道：“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有事儿告诉兄弟啊！我还能害你不成！”
秦牧扬苦笑，把孩子递给他，“你带他过去，我到你办公室等着。”
高岩手上托着小家伙儿，眼睛瞪的老大，最后和孩子大眼瞪小眼，“好吧。”
当然最后的结果检查下来，身体是没有大问题的，跟赵汐带着检查的结果一样，医生说孩子心脏问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根治不了，每年定期检查，得好好看护着，通常来说如果过了十岁基本就没事儿了。
高岩大呼小叫的抱着孩子跑过来，往他怀里一扔，双手抱肩，“姓秦的，你耍我是不？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他妈诚心让我给你动跑西跑，你知道请这帮人过来花了我多少心思吗？我操！屁事儿没有你他妈跟那口气是咋回事儿啊！”
他一想起那天秦牧扬给他打电话时的情形，就一口老血要呕出来！天啊！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个家伙玩啊！日啊！
高岩怒气冲冲的衡量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战斗力，最后狠狠剐了无辜的赵冬冬一眼，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秦牧扬从头至尾都没搭理他，赵冬冬倒是笑呵呵的不当回事，他一点都不怕这个医生叔叔。
最后……两人还是站到了高岩的办公室门口。
高岩挥手，“小方，把门关上，今天不看病了！”
小护士翻白眼，倒了杯水放桌子上，对秦牧扬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秦牧扬把孩子放下来，送到门口，“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秦牧扬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高岩仍是气氛的不肯低头的模样。
秦牧扬再次叹气，“快别这样了，我真有事找你。”
高岩眯起眼睛，警惕的问，“什么事？”
秦牧扬看着他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能不能……帮我跟冬冬做一下DNA鉴定。”
“什么？”高岩失态的站了起来，手上的杯子“砰”的一声摔到地上，衣服上也被溅了一些，全然不复平时的嬉皮笑脸。
“老秦，不是，这……亲子鉴定？你和那孩子？”高岩瞪大眼睛，觉得自己智商不太够。
“是。”秦牧扬平静的点头。
“这……做当然是能做，不过……”高岩疑惑，“我记得这个孩子不是你以前那小情儿的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牧扬仍是没什么表情，“没什么意思，你帮我一次。”
高岩张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那你等会儿，我先带孩子去。”
秦牧扬点了点头。
不到半个小时高岩和赵冬冬就回来了。在好友担忧的眼神中，秦牧扬颇淡定的把孩子抱上了车，先送到白雨航家，这才再回到医院。
三天后结果出来，高岩眼神古怪的把诊断书上的那一堆文字给他解释了一通。
秦牧扬不耐烦，“直接说结果。”
高岩脸色变来变去，言简意赅，“有血缘关系，是亲属。”
秦牧扬放在腿边的拳头松开，缓缓舒了一口气，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高岩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呼小叫嚷着问真相，只是看着他颇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的感觉奇怪的很，终究没有忍心去追问。
赵汐在家里一日日的煎熬着，那边秦牧扬的生活也不怎么顺利。
桌子上的资料越来越多，却总是重复着最开始看的那一份，三年前搬回D市，一年前搬到C市，六年前离开到孩子出生后两岁的生活痕迹全无。
秦牧扬的脸色一日沉似一日，几个助理苦不堪言，却始终找不到这位赵姓先生几年前的行踪。
六年前他们在一起时，赵汐没有谈过女朋友，也没有相熟的女性朋友。D城那边也有去问，由于住的是老街区，大多都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说起赵汐，都是乖巧内向等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