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觉边在围裙上擦拭着双手,一边走了回来。
三个人马上装出一付我们感情很好,拼命制造出甜蜜家庭的气氛。
「还是自己的家里好啊!」
「哈!哈!哈!说得对,满哥。」
「对呀,待在自己家里,就会让人十分安心。」
觉却仍然面无表情地用单手操纵吸尘器,努力地和地毯上顽强的污垢奋战着。
「觉,你别一直忙得团团转嘛,过来坐一下!」
为了让彼此能更密切地沟通,满热情地招呼着,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尘器的声音太吵了,觉并没有理睬他。
「觉哥!」
于是,小十液和新站起身来,啪哒咱啪地跑到觉身旁。
「觉哥。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嘛!」
「我不累!」
觉似乎听到了,不过,他只是用冷淡的口气回答。
觉僵硬地调整一下脸上的表情,乍看之下实在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是生气呢?或者,只是不好意思,也许什么也没有
,实在难以判断。
「别这样嘛,觉哥。」
最小的弟弟——新,以略带撒娇的语气说着。一个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生,虽然已经十六岁了,却用撒娇的口
吻说话,一点也不可爱。
这下子,觉原本僵硬的表情,突然一下子火了起来。
「烦死人了!」
「……」
觉火气十足的怒骂声,让兄弟们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整天无所事事的,看起来真是碍眼,我可是忙得很哪,要做的事一大堆,等一下要晒衣服、床单,然后还得做中
饭;之后,得整理庭院,修补屋顶油漆已经掉落的地方和脚踏车破掉的轮胎……再加上晚饭之前得先上街买东西——实
在没有美国时间陪你们瞎搅和。你们这么问的话,为什么不全给我滚出去呢?」
「对!对!对…对不起。」
包括满在内的三个超级大垃圾全部飞快地缩回沙发上。从以前开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一直扔给觉,三个人只负责在
外面玩耍,突然一下子全待在家里,只能闲得发慌,再加上不习惯的缘故,实在弄不清楚该做什么?就像现在,虽然三
兄弟努力、拼命地想讨觉的欢心,结果完全得到反效果。
然后,像是要提醒这三个碍手碍脚的家伙似的,觉故意拿着鸡毛撢子拍东拍西。
即使如此,满三个人既不离开客厅,也不各自回房,更甭提出门了,因为老话一句,就怕觉又突然想起那件事——『我
现在就出去放弃童贞!』
「话说回来,上个星期,觉哥到底去哪里了?」
「对呀!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我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竟然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而且,看起来心情还很好的样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越想越怕,犹如一颗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
突然,徜开着的大门对面走廊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
说迟时那时快,本来聚集在沙发上的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想要去接那正发出刺耳铃声的电话。
「我来接。」
「不,我来。」
「我要接!」
这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打电话来给父亲或觉;所以,这三个人都以为是自己的恋人因为忍不住而打电话来,毕竟相
思是很苦的。
正当三个人面红耳赤地跑到电话旁边时,距离电话最近的觉早先一步接起了电话。
「喂,这里是月乃宫家。」
剩下的三个人只好黏在客厅的出入口,互相推挤着。
「喂,新,是找你的吧!」
「怎么可能,我早就跟仲井说过了,叫他暂时别打电话来家里,即使是行动电话也不行。我们还因此大吵一架。还说我
,搞不好是找你们的。」
「我…我想信浓根本不可能记住我们家的电话号码。」
小十夜用力地摇摇头。满则紧握双拳。
「我…我…当然也跟宇佑见说过了,结果,他以为我要跟他分手,还哭了。」
说着、说着,满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此时电话机旁,弥漫着一股悲壮的气氛。
「嗯……我完全没有问题!」
稀奇的事发生了,那通电话似乎是找觉的。
「太好了!」
满三个人松了一口气,走回客厅。
「说得也是,我已经说得这么严重了,他不可能打电话来的。」
「啊!真是,差一点连命都吓掉半条!」
「真是的!」
然而,安心的气氛只维持了半秒钟,接着一个天大的问号,再次让三个人的情绪陷落谷底。
「觉有会打电话到家里来的朋友吗?」
「咦?这我倒不清楚。」
「喂!一句不清楚就没事了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
「事情不太妙……」
接着,觉边脱掉身上薄荷绿的围裙,边走进客厅。
「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下,中饭你们自个儿打发吧!」
「咦?」
三个人顿时哑口无言。
觉不但有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朋友,而且还约好了在外头见面。
这是觉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到底……」
就在三个人莫名其妙、互相对看的同时,觉早就出门了。
之后,三个人只感到胸口一阵无法言喻的沉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有人打电话来约觉再出去?」
「真是前所未闻!」
觉坐在前往N车站的快速电车上,心情真是好极了。
实在不需多加赘述,打电话来的人正是米杰。觉本来就没有期望他会打电话来,结果他竟然打来了,令觉好感动!
因此!觉更加的喜出望外。
「又可以见到米杰了!」
觉狂喜到极点,连在上月台的楼梯时,都不由得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起来。
觉不讨厌米杰,而且可以说非常喜欢!不止他的长相,还有他的个性。
当觉到达约定的车站广场时,米杰已经早一步来了。
长上衣衬托着脱色后的头发,让觉一眼就认出他来。
今天,米杰把头发放了下来,也没有化妆,即使如此,仍然是超级美少男。
觉飞快地奔到米杰身边。
途中,米杰也注意到了觉的到来,连忙举手招呼。
「喏,好久不见了,咦?怎么了,你也有打扮普通的时候啊!」
米杰用指尖玩弄似地轻敲觉上气不接下气的胸口。顺带提一下,今天觉穿的是深粉红色的衬衫及连身工作服。
「上个礼拜比较特别啊!」
觉早就忘了今天是为了上次约好的『介绍女孩子』的事而见面的。
所以,米杰接下来的话令觉有点吃惊。
「那怎么办,我已经跟人家介绍说,你是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家伙耶!」
「原来如此!我……」
觉顿时收起满脸的笑容,踌躇不安地扯着衬衫的袖口。
看着他可爱的小动作,米杰不由得轻呼了一口气。
「你这小子,自己说过的话全忘了,把我们约定的事丢到一边?」
「那是因为……」
「因为……」
「因为一想到可以和米杰见面,就高兴得什么都给忘了……」
真是的,觉就是懂得怎么让米杰高兴,逗他发笑,看来他已经学会了个中技巧,于是米杰心情立刻好转,马上打电话给
正在某处等待的『女孩子』,拒绝了这次约会。
「啊!美加,对不起,对方突然身体不大舒服,怎么也来不了;所以,真是抱歉,改约下次啰,好…好——我只爱你一
个人——」
切断行动电话之后,米杰看着觉欲言又止的眼神。
这才想起刚刚自己对女孩子讲过的话,连忙加以补充。
「刚才那最后一句话,只是单纯的道歉用社交用语罢了!」
「真有这样子的礼仪吗?」
「当然啰!对了,今天专程来和我见面的觉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这个嘛……」
「约会,这就是约会,我们得好好享受两个人的相处时光。」
想了好一会儿,觉迟迟没有结论,于是便依照米梁的提议,到米杰乐团所借用的临时练习场去。米杰说乐团的成员们在
星期六下午大都会到齐,想趁机将觉介绍给大家认识。
老实说,觉对米杰之外的人毫无兴趣,甚至有点恐惧。
……实际上,觉是个道道地地的『人群恐慌症』患者。
不过,因为是米杰的提议,也就姑且答应了。
谁叫觉希望一直和米杰在一起。
于是便强忍住心中的不安,点头答应米杰。
从车站前广场坐上巴士约十分钟之后。
到达了位于南流河川的旁边,米杰他们借来当作临时练习场的仓库。天空阴沉沉的,绕过仓库旁边,走到后方,可以看
见宽广的河川,水面银波荡漾。
站在河畔,十月末的秋风狂热又寒冷,是城市中几乎感受不到的。
米杰伸出手胡乱拨弄着觉被秋风吹散的发丝。
「下次我再教你好一点的染色方法吧?」
「你搞错了,我的头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的缘故。」
觉又皱起了鼻头告诉米杰自己并没有特意去染发。
米杰觉得觉这个表情可爱极了。仔细回想起来,有点像以前曾经拥有过的人偶——以美国乡村小孩子当模特儿作成的毛
巾市人偶。红色的头发、满脸的雀斑,再加上牛仔布工作服……这不就是眼前觉的写照吗?
怀着愉快的心情,米杰带领觉走上扶手已经生锈了的水泥阶梯,然后打开一旁斜斜挂着『工作中』布告牌的纲门。
「喂,大家!我今天带了一个客人来!」
然而,跟在米杰身后的觉顿时停下脚步。
「!」
工作室里头三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同时回过头来瞪着觉。
面对这样无体的凝视,觉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停止了。
心脏咚咚地胡乱跳动着,觉感到一阵晕眩。
……第一次和米杰所属的乐团其它成员见面,觉对他们的印象实在坏透了。
身为乐团的成员们,对于闯入自己圣地的外来份子,他们一向都是这种态度。当然,这点觉是不可能知道的。
此时,米杰嘻皮笑脸地搂搂觉的肩膀,向众人介绍着:
「这小子名叫觉,月乃宫觉,很可爱吧!上个礼拜偶然在街上认识的,我很喜欢他,所以带他来给大家看看。」
「你竟然会喜欢男生——这倒很稀奇。」
站在最里面、身穿黑衣服的男人冷冷地吐了一句话。
实际上米杰是众人皆知的好色男,带个男生来工作室倒是头一遭。
听了同伴们的揶揄,米杰独自发笑着。
「喂!别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说话,会吓到觉的。」
米杰故意转移话题,然后将乐团成员陆续介绍给觉认识。
「觉,那个绿色头发的小子叫作泉,另一边穿黑色衣服的是直,而这边这位是颂。别担心,他们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
点害羞而已!」
「你挺会亏人的嘛!」
泉和颂不约而同地反击着。
然而,米杰仍然不为所动地拍着手,招呼大家。
「就是这么回事,我今天是特地为了让觉见识一下咱们威风的姿态,才带他来的。拜托一下,把我们最拿手的绝活展现
出来。」
「知道了!」
「好啦,反正大家集合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依照米杰的吩咐,大家开始作演奏前的准备。
当四名成员站定之后,工作室内的空气顿时紧绷了起来。
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认真,而且充满了紧张感。
刚刚嘻笑怒骂的情形完全不见了。
接着,演奏突然开始。
锐利的音色划破空气,彷佛敲打进腹腔的低重音让觉一开始十分不习惯。
然而,就在耳朵慢慢习惯了旋律的同时,刚才那种不快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快时慢的节拍——犹如胸中的鼓动。
接着传来米杰的歌声……对了,米杰是乐团的主唱啊!……沙哑中带着微微的颤音,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一丝不安。稳
定的韵律感和无限宽广的音域及声量,是那么的吸引人。从米杰唇边释放出来如『诗』一般的歌声,和鼓声、贝斯声、
吉他声完美地融化在一起,不断地敲打着觉的心灵。
对音乐可说是完全门外汉的觉来说,他们的音乐却令觉听了胸口一阵发热,完美的旋律在心中盘旋不去。
突然,不知在听完几首演奏之后——
「接下来的曲子,是特别为你而唱的!」
米杰握着麦克风,一边说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气氛,一点前兆也没有的,工作室中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连一扇窗户也没有的水泥工作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剎那间,觉从喉咙发出一声悲鸣。
「哇——!」
听到一声凌驾于所有演奏之上的惨叫,米杰他们连忙点亮灯光。
在萤光灯照耀之下,只见觉倒在椅子旁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觉,你怎么了?」
米杰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把抱起觉的身体,惊讶地发现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喂,你没事吧!」
「不……不……不……」
在米杰怀中的觉只是虚弱地摇着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眼睛紧紧地闭着,两手环抱着自己的身
体,发抖着。
「觉,你振作一点。喂!有没有听到,你认得出我吗?」
米杰不停用手拍打着觉持续摇晃的脸颊,企图唤醒他。终于,觉微微地张开了眼睛,一认出米杰的脸,马上抱住他的脖
子,哭了起来。
「好可怕……」
沙哑的声音足以显示觉刚才受到的惊吓有多强烈。米杰伸出手来抚摸着觉的后脑杓,这时候觉更是拼命地贴近他,彷佛
在告诉他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似的。
「搞什么呀!在这里亲热起来了。」
也许是其它团员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其中一名成员,看了一眼后,冷淡地拋下一句话。
然而,他却惊讶地发现,米杰露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表情。
「住口!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平日,米杰很少对音乐之外的东西热中过,这点让乐团的其它成员感到十分讶异。
在米杰屏息关怀的凝视中,觉紧抱住他,哭了好一会儿。
而米杰自始至终一直抱住觉不停颤抖的躯体。
……大约过了十分钟,觉终于平静了下来。
伸手抹去觉因泪水沾湿而黏在脸颊上的发丝,米杰温柔地问道:
「已经没关系了吗?早点告诉我你不舒服就——」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觉突然站起身子,直接向门外跑了出去。
「我要回家了。」
人家都被这一连串突发事件给弄傻了,只能张大眼睛看着觉跑出去。
米杰最早回过神来,赶紧也追了出去。
「喂,等一下。觉!」
当米杰从仓库追出来时,只见从云间洒下的落日余晖照在防波堤上,觉独自一人蹒跚地走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觉的脚步摇摇晃晃的,似乎连走路都困难,但是即使如此,他仍然卖
力地往前走着。
……一吋落荒而逃的样子。
从后面追赶上来的米杰拉住了觉。
「喂,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风疯狂地吹着,似乎愈来愈强烈也愈来愈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