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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上——by花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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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应你……”孤梦河冷淡轻蔑的望着白楼幻,眸中灼烧着丝毫不亚于火海的炽热,那是恨意,此恨绵绵无绝期,若是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倒也痛快了,偏偏被这阴奉阳违的肖小之辈带入幽冥地府。

地府中,谁能翻身?谁布了这三千鸦杀世界,从此看不到黎明?

“咳咳……”小阎王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的眼神与笑意似断线纸鸢,不知道他下一步棋会下在哪里,“孤将军早肯归顺于我地府不就皆大欢喜了么?白卿,半个月后,雪妃即将死于宫中,你便带着新上任的黑无常去看看吧,也好让他尽早熟悉勾魂使的司务职责……”

“雪妃?……雪妃?”孤梦河眸子登时睁大,口中念念有词,这小阎王口中的雪妃难道是于婧妍……从小与自己青梅竹马却被狗皇帝纳为妃子的于婧妍?

来不及孤梦河细想,一阵酥麻从头皮处传来,浓重的痛意将所有思绪斩断,白楼幻收回击向孤梦河后脑勺的折扇,拖着穿透肩胛的琵琶锁便欲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白卿……你非要将人拖回去才罢休吗?”

“怪不得我……落到在下手里的黑无常没一个肯乖乖听话……我已经习惯了……何况孤梦河性子这么烈……不好调教啊!”白无常悠悠离去,若无足鬼魅随风游荡,那身姿容貌却俱是仙人模样,小阎王瞧着这二人远去,又唤出崔府君道:“崔崔,何时带本王去人间游历一番呢……这地府里真是太无趣了,十方街的冰糖葫芦本王还挺惦记呢……”

一弯冷月高悬西天之上,孤梦河渐渐打开微阖双眸,只觉千钧压顶,头重脚轻,勉力支持身子,望见朦胧夜辉之中的弯月,瞧见那月儿吴钩也似,恨不得摘下来握在手中生生撕开这无边无尽的晦暗,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月朦胧,鸟朦胧,人朦胧,却无心去赏这良辰美景,只道人生苦短,或许方才地府那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那该多好?

忽地一瞬,一滴甘冽液体划过面颊落在唇齿之间,细品起来有酒的醇厚,孤梦河警惕地朝头顶望去,月华清透抚摸着枝繁叶茂的古树,透过叶子绘下一地斑驳,斑驳在地的树影蹦入孤梦河眼中却尽数化作了魍魍魉魉。

大树树梢上停着一抹白影,一阵晚风荡过,白影蝴蝶也似欲振翅高飞,细细望去却是个人影,那人斜枕在树上,如墨青丝去了青玉头冠,瀑布般飞流在白衣上,左手执壶,昂首畅饮,意态风流,许是发觉孤梦河在望着自己,那人白衣回眸,一瞬间,天地失色,月华似被吸入他的眼底,凤眸流转间,眼梢勾起一片涟漪。

“白无常!”孤梦河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一张秀脸生生被挤得扭曲不堪。

“阳间地府何相似?小王爷何苦执着?”白楼幻轻盈一掠,如一叶坠地,静美无声。

“方才那‘忘川’滋味如何?”白楼幻散漫不经地依靠在大树上,一脸的狂狷不羁,那不是少年英姿风发,而是红尘劫难渡尽后的洒脱。“有时候人醒了,其实是醉着,有时候人醉了,反而格外清醒,小王爷……你已经死了……人间从此再无孤梦河!”

这番话对孤梦河不啻于又一场打击,白楼幻牙尖嘴利,步步紧逼,孤梦河除了一脸苦涩,心怀仇恨,却也无可奈何,谁知白楼幻又趁势追击般徐徐说道:“小王爷,若是你不死,活下来能忍辱负重图谋复仇吗?你不是满腹机诡之辈,你用兵如神,在人情世故上却是白纸一张,你军中将领都是陵王心腹,但是皇宫之中呢?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你又能抵挡多少?”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生生揉碎了孤梦河残存的意志,“这是我拾到的面具,你留下做个纪念吧!”白楼幻从衣袖中掏出碎成两半的面具,扔到孤梦河脚边,唇角溢出的冷笑俨然一副恶鬼模样,“我白某不过也是地府贱役一名,在阳间苟且在阴间偷生都毫无分别,从此以后,再无亲人手足,亦无故乡,既无故乡,他乡是生是死又何妨?”

“这是你的乌琰伞,好好收起来,你如今法力低微,魂魄未定,在阳间走动容易被打得魂飞魄散,若是撑起这伞便可抵挡一二,切记不可贸然收伞……”白楼幻说着颇有些眷恋地将那灰蒙蒙地油纸伞交到孤梦河手中,孤梦河泯紧了薄唇,束手不接。

“呵……这么好的伞你竟然不要……我可是忍痛割爱才给你的……小王爷可知这伞的来历,这可是阴间天工师特去万海竹林中翻山越岭耗费千年‘百里挑一’找出来的魂竹所制成,你再看这伞面上,百鬼嚎哭,呜咽凄鸣,唯有这无尽怨气可以消融一切……”

“够了!以后不准叫我小王爷……”孤梦河一声喝叱打断了白楼幻的兴致,却见白楼幻并不发怒,反而笑成了一朵芙蓉牡丹,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好,孤将军……”

“也不准叫孤将军,你不是说世间从此再无孤梦河吗?”孤梦河抬眸冷色直勾勾盯着白楼幻,眼中弥漫着杀伐之意,背后隐隐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这可如何是好,小王爷也不行,孤将军也不行……我看你一脸丧气样配着玉雕似的五官倒像个死了丈夫的娇俏小寡妇,媳妇脸!”白无常“哗”地一下抖开折扇,满面春风地望着震怒地孤梦河,掩扇轻笑。

“你!你竟敢对本将军不敬!”孤梦河憋了半天忍不住怒骂道。

“诶,不是你说不准叫将军的吗?现在又拿官威来压我?我们现在都是勾魂无常使,是平级,况且论资历,我还是你的前辈,你竟然对我如此不敬,不怕我白某人背地里使坏吗?纵横朔漠我自是比不了你,但若轮到耍诈使坏,我可是当仁不让……哈哈哈”

“无聊!“孤梦河背过脸去,只觉月华虽淡却灼人眼眸,浑身寒凉透体,眼神向上掠去,又总是不经意望见那高倚枝头的无常鬼,一袭白衣皎洁似明月,自有一股云淡风清的淡泊,不似自己这般满腹苦楚,心头阴霾萦绕挥之不去。

“早点歇息吧……”白楼幻幽幽的语调透过斑驳树影洒在孤梦河身上,歇息?这里一无屋舍,二无客栈,往哪儿休息?

“天大地大,幕天席地又何妨?”白楼幻伸出双臂,舒展身姿,打了一个老长的呵欠阖上了双眸道:“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睡吧!”

孤梦河看那白无常就那样蛰伏在树上毫无避讳的睡去,心中陡生一计,如今手脚没了勾魂锁的束缚,要想趁机逃走也并非难事,思及此处,苍白飘摇的身心似找到了着落一般,勉力直起身子,眼观八方,恢复了往日机敏,此时也不做他想,只想逃脱这白无常的手掌。

孤梦河拖着疲惫的身子颤颤巍巍地朝树林外走去,一路花影树影皆被他凛冽肃杀之气撞碎,他也不知自己行了多久,林外究竟是何处,只是一路不问来去盲目而行。

“啧啧,你倒是不嫌累……”一声空旷清澈之音响彻天际,分明是白无常那三分嘲讽,七分不屑的调子,孤梦河怔住脚步,向四周望去,却只闻其身,不见其人,心下又是羞恼。

“别费功夫了……你以为你走得出去?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熟读兵书,怎么这点道理都忘了?我看你真是死透了!”人未到,却扑面一股子杀气,孤梦河直觉心脉被震断了一般,唇角溢出一抹凄艳鲜血,登时抹掉那血,拔腿而逃,恨不能赶紧甩掉这该死的无常鬼。

“还跑?还跑?瓮中之鳖,不自量力,搅了爷睡觉的雅兴!”孤梦河一路逃,白楼幻的声音却不死不休一路追随,孤梦河跑得体力不支,靠倒在一颗大树上。“别穷折腾了,明日若是得见雪妃,你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在我白某人身上,你喷血事小,弄脏我衣服可就事大了!孤梦河雪白的脖颈上猛地一凉,寒气森森,白楼幻手中那柄折扇利剑也似扼住了他的咽喉。

“本不想再施药施法于你身上,你偏要与我作对,还想挂上勾魂锁不成?诶!”白楼幻谓然感叹,长吁一口气,化作一缕青烟,“嗖”掉飘入孤梦河七窍之中,孤梦河惊吓之余,双眼死命睁得老大,最后还是体力不济,陷入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

这一夜很是漫长,绝非黑甜好梦,梦里兵荒马乱,残骸遍地,血流成河。

梦很长,阳光穿不透,刺不进,孤梦河觉得自己是永远也醒不来了,直到一个人朝他抡了一拳。

“我说你不睡则已,一睡不起啊!”孤梦河恍惚听得这句话,迷蒙地睁开双眼,鼻息便嗅到一股清冽酒气,入眼便是一张俊脸,饶有兴致的望着自己,满脸坏笑,不是白楼幻又是谁。

孤梦河从沉沉睡意中醒来,本以为早该红日初升,浸透晨光,却不想月色依旧晦暗如昨,时光如停滞了般,美梦从来一醒就灭,噩梦却生生不息,孤梦河一张冠玉似的脸消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削,似长刀正待出鞘,傲气未泯。

“人间一个时辰,地府才过一日……这幽冥说来也最是难熬……我们去见雪妃吧……”白楼幻从树上翩然落下,不顾孤梦河一脸倦容,将手中折扇腾地摊开,从扇柄中抽出一支狼毫笔,浅浅在那雪白扇面上一番勾勒,竟有磅礴殿宇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走吧!带上你的伞……”白楼幻手中大扇一挥,孤梦河来不及反应已身临他境,待缓过神来,才发现白楼幻稳稳扶着自己,落在一株大树上,脚不沾地,远处九重宫阙沉沉睡去,白日里的浮华迤逦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深沉压抑,琉璃瓦不负夺目华色,今夜黑云遮月,星光黯淡,风里似听得见深宫怨妃的长泣,绵延不绝。

第三章 故人

霜寒露重,夜已三更。

后花园中繁花叠翠,荷塘清浅,不远处却有一位娉婷佳人在来回踱步,似是无心欣赏满园月色,兀自沉浸于自己的心事中,那女子薄纱轻裘,未施粉黛,却是一番洗尽铅华的大气,宛若出水芙蓉,身边侍女擎着一盏朦胧宫灯紧随其后。

“诶……”又是长吁一口气,月色下清丽的女子微微昂起头,浮现出一张绝美面庞,柳黛愁颦,眉宇间一点英气却十足化作了怨气,她在望月,一双含着秋水的眸子却将藏在树上的孤梦河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一年未见,这个曾经策马奔腾在草原上的豪爽女子就成了寂寞锁深宫的无足小鸟,断了翅,折了翼,孤梦河有些负疚自己为何不早早将这青梅竹马的女子娶进门,偏阴差阳错让那狗皇帝给夺了去,如今再见,却连执手相看泪眼都不能,竟阴阳两相隔了。

“诶……”似应和一般,孤梦河也叹了口气。

“呵……”白楼幻见这二人一番长吁感叹又不得相见的苦楚,不免好笑,“不如让在下下去会她一番?”

“别”孤梦河收伞化作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白楼幻掠去,直直捅向其心窝,“这可是你逼我跳下去的……”白楼幻冷笑一声向后翩跹一跃,落在平地上,正好与雪妃打了个照面,雪妃惊见树上忽地落下一抹白影,“啊”地轻轻叫了一声,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见惯了市面,当下又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端正仪态,睁大了眸子望着白楼幻,百思不得其解。

“是孤梦河托付我来的……”白楼幻话音未落,雪妃似明白了什么似的抬手命婢女退下,独留自己一人立于园中,“你是鬼?”雪妃的口气柔和宛转,毫无惊怖之意。

“世有风雅之鬼如我乎?”白楼幻以折扇击着脑袋道:“我倒忘了,娘娘你怀有身孕,大晚上的还出来走动,不怕让歹人钻了空子?”

“公子又是何方神圣……与孤将军有何渊源?”雪妃急急问道,心里突突直跳,前几日听闻孤梦河埋骨沙场,心肝都俱被揉碎了般整日以泪洗面,还得在深宫中强颜欢笑,这内里的委屈辛酸也无处去说,恨不得断了今生,来世再续前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才夜半无法成眠,望月思人。

“该死的白楼幻……”孤梦河在树上窥到这一切,恨恨骂道,二人的梁子恐怕下辈子也无法了结了。

“娘娘这几日膳食走动上须得注意些……小心歹人迫害……孤将军他说很记挂你……”月色下白楼幻素衣轻尘,言语间透露着难得的安稳力量,不似平日里那般乖张刻薄。

“他……他没死?”雪妃黯淡的眸子被白楼幻的话瞬间点亮,焦急地向前踱了一步,朝四周暗色茫茫地树林望去,好似在等待故人归客,孤梦河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愿显身相见。

如何相见呢?以黑无常的身份去见这青梅竹马的女子么?简直是笑话,孤梦河躲在树上,一颗心半是焦急半是心凉,为自己如今的境遇感到心寒,却束手无策,生死薄上白纸黑字写清楚要捉拿的人,难道凭自己一己之力可以改变吗?孤梦河真希望自己早就死了,不要以如今这样落魄的姿态“苟活”于地府,更不要以如此古怪的身份与故人相见。

孤梦河朝树荫里躲了躲,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娘娘……”退到一旁的侍女听到这边有说话的声音,拉长音调问了一句,手中宫灯朝这边晃了晃,“呵,来人了……在下告辞了……娘娘保重……”白楼幻翻身一跃,衣袂翩飞,扬长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雪妃恍惚间只觉那白衣人似被那轮银盘也似的月儿吸了进去,喃喃自语道:“倒像个神仙,也似个小鬼……”

“你干嘛拽着我……放开……”孤梦河甩开白楼幻的手嫌恶的喊道。

“呵,好心倒给狗吃了去,我是怕小王爷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白楼幻松了手,默默朝前走去,方才白楼幻拉着孤梦河一路在皇宫地琉璃瓦上不断翻越,行得快如疾风,这会儿堪堪落在了皇帝的寝宫边。

“哟,我看你是想进去杀了他?”白楼幻余光瞥向孤梦河,他行事放浪形骸,心思却是少有的缜密,孤梦河被人说中心事,怔得涨红了脸。

今夜清风朗月,那宫门却未关紧,宫外的守卫太监也不知退到了何处,从宫内漏出来一地旖旎春光,孤梦河好奇的凑近看了一眼,当场瞠目结舌,只感觉一股血气尽数涌到脑子里,恨不得冲进去将那狗皇帝碎尸万段,昏暗的宫灯中只听到一声声令人骨肉酥软的呻吟,再细细望进去,只见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交叠成了吻颈鸳鸯,其中一名身着金丝龙袍的赫然便是当今皇上,而承欢在皇帝怀中的人侧颜柔美妩媚,白皙肤色在月光上仿佛凝成了透明白玉,那刀雕斧凿的轮廓棱角隐隐于孤梦河有些相似之处,只是云雨之中更显得倾城不可方物,有一股活色生香的美人仪态。

孤梦河看到这一切,手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似要捏碎自己浑身骨骼一般,石化在了当场,再也移不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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