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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上——by花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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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我杀了,雪妃,你救吗?”

孤梦河的声音,白楼幻心下一惊,刹那间又复归平静,唇角依旧挂着那暧昧不明的阴森笑容。

“啪,啪,啪”三声击掌,“好,做得好,本来就是如此,人可以失意,却不可失志,这样的孤梦河才算得上那个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骁勇将军嘛!”

“黑白善恶,是非分明……就算是至亲,如若他做了错事,我也也毫不犹豫的斩下他的首级,何况黎伴与我……”话说到此,孤梦河似不想继续说下去,拎着黎伴人头的手竟止不住颤抖,半晌才怒目瞪着白楼幻道:“你没说起了杀心之后便是这个结局……”

“有杀心就够了,不必你亲自动手,白骨伞自会悟出你的心意……世间万事万物皆因意念而起,譬如这眼前的一方屋邸……说不定?”白楼幻将长发用玉冠竖起,穿上宽大泛白的月白色衣袍,风眸一敛,笑道“说不定你看起来善良无害的人实则是个伪君子,你看起来华美无暇的风景其实是荒山孤坟……”

白楼幻华音未落,华美的屋邸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竟然是丘陵中的一处坟冢,明月惨白犹如垂死之人的脸,凄风冷月下的白楼幻笑得阴险可怖,那些山水田园,江南诗意恍若泡影梦境,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番怪事步步袭来,孤梦河竟觉得见怪不怪了,儿时家里人总取笑他是狼崽,浑身匪气,所谓狼这类野兽并不只有强壮的身躯与可怕的獠牙,更有无人可敌的适应力,可以在绝境之中自强不息,迸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孤梦河觉得够了,再沉沦下去不是他的本性,既然求死不能,便只好以这副残躯败体活出另一番天地,一个人若没有信念,便不知如何坚持下去逃脱泥沼,只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生前,他所有的信念便是策马扬鞭,征战沙场,护住身后的万里河山,可如今,他却猛然清醒了,当自己在前线枕戈待旦,夜不成寐之时,年轻的皇帝却耽溺于女色欢爱,当自己在前线荡平敌军之时,朝廷里却派了细作阴谋迫害陵王一门。

这护的,究竟是谁的江山?本想令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乱流离之苦,不再担惊受怕,岂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权臣的阴谋诡计中变为一个笑话,何况功高盖住,能有什么好下场,古来无人能幸免!

杀了黎伴救雪妃,好买卖,凭啥不做?孤梦河秀气的面庞惨白如墙,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与白楼幻三分神似。

“世上有很多事情,想开了就简单了,想不开便只有让自己掉进无边的痛苦之中,得不偿失啊……小黑!”白楼幻嘻嘻哈哈地笑着,仿若手上提着的不是人头而是元宵灯会的游园灯笼。

“老不死的白无常……”孤梦河也戏谑地回了一句。

白骨扇上血迹斑斑,被孤零零地扔在木桌上,似被人遗弃了一般,孤梦河避目不愿看那貌似风雅,似则凶残的兵器,想象着方才杀死黎伴的那一幕,触目惊心,此时白楼幻已悠然踱了过来,拾起扇子,一脸的风清云淡骤然化为狂风暴雨,蹙眉自语道:“咦?”

“黎伴的魂魄呢?”白楼幻急促地问道,眸光穿透那沉重的扇柄,思绪翩飞。

“哈哈哈……白楼幻……你一向深思熟虑,这次怎地如此掉以轻心?”巨大的羽翼遮蔽了所有的光线,一瞬间又晦暗如昨,屋外有一股汹涌压抑的力量震得小屋摇摇欲坠,来者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深沉而阴险的威胁。

“秦灭,有空来向我挑衅,不如回去好好服侍转轮王……你我各司其职,各为其主,毫不相干,你何苦步步紧逼!”白楼幻握紧扇柄,心下已了然一切。

“黎伴的魂魄是不是被你收走了?”

“你说呢?”来者欺身走入屋内,微弱的光一瞬熄灭在他深沉的乌漆眸子里,被唤作秦灭的男子浑身上下如一池深色潭水,除了惨白近乎透明的面庞,他像是浸透在黑夜中的一只苍鹰。

一黑一百,宛若命中注定的宿敌,可此次秦灭的来意却被白楼幻估错了,白驹过隙之间,苍鹰展翅,秦灭身后生出巨大的黑色羽翼,呼啸而过,狂风肆虐,秦灭双手各携一枚暗器,挟风惊雷般朝孤梦河袭去。

白楼幻又弃是等闲之辈,电光火石之间,将孤梦河推至一边,手中折扇甩出一个迂回的弧线,左转右旋,堪堪将那两枚暗器奇准无比的击落在地,秦灭收手一笑,双手分别又多了六枚飞刀,洒向空中,散豆成兵,一瞬间满室宛若下了一场箭雨,飞箭漫天,毫无栖身之处。

白楼幻眼看就要被暗器击中,忽地将孤梦河一把挟住,以一个极为轻灵飘逸的姿势直直朝屋顶掠去,破茧而出,化作“白蝶”,穷途末路下寻出一线生机,任其驱策的折扇将二人身旁暗器击落,扇面竟被划破一道口子,又逃回了白楼幻手中。

月明如昼,夜凉如水,凄风夜,鬼作孽。

双方在月下对峙,白楼幻高高立于屋顶之上,如一张拉满的大弓,欲向敌人扑去,孤梦河亦不示弱,握紧手中长伞,犹如按剑而立的侠客。

“哈哈,有意思……这个孤梦河我是要定了!”秦灭忽地收手,身后羽翼登时收敛,与茫茫暗夜融为一体,月光照在白楼幻身下,好似仙人月下漫步,虽同为地府差役,二者身上却散发出孑然不同的气质,如果说白楼幻身上还有一丝未泯的明媚,那秦灭就是永无休止的暗夜,不曾一刻照进阳光里。

“难道你敢不买小阎王的面子?”白楼幻眸中杀意毕现,唇角却还是勾勒着浅笑,笑中带着厌恶。

“呵,转轮王何曾将阎王放在眼里……何况还是个法力低微,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秦灭傲气凌人,颇为不屑。

“要想找茬,先问问我崔府君是否同意!竟敢大言不惭辱没阎王,你好大的胆子!”一只判官笔涟漪起一片墨迹,如卷起的三尺潭水化为水剑飞瀑直直朝秦灭掠去,一袭青衣的崔府君飘然落在秦灭面前,去了大红官府与软翅乌纱帽,格外风神俊朗,仪态翩翩。

“崔崔!”白楼幻笑得花枝乱颤,以扇柄敲着手掌心乐道:“你怎么来了?”

“废话少说,还不赶紧去抢魂魄……当心我甩你一脸墨!”崔府君冷眸横了一眼白楼幻,判官笔在他手中转得飞快,宛如孔雀开屏,五彩旖旎。

白楼幻,崔府君与孤梦河三人化作默契阵型,分别据守在三个方位,秦灭被围在中间,犹如瓮中之鳖,若是以一抵二可能还稍有胜算,若是以一抵三,对手还是这个难缠的判官崔府君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了,倨傲的秦灭微微蹙眉,心下起了一丝胆怯。

“交出来!”

“哼……不交又如何?”秦灭不肯示弱。

“那就试试我的白骨伞和他的判官笔……”

秦灭眸光扫过,觉得自己胜算实在是微乎其微,腰间缀着的还魂铃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响动“哼,今晚先放过你们,这区区一个魂魄不要也罢!”说着侧身掠到树枝上,巨大的乌翅遮住了一片月色,羽翼一合一放之间已没入空中,消失在树林尽头。

秦灭留下来的魂魄化为一缕紫烟幽幽飘进白楼幻手中的折扇里,崔府笔收了判官笔,唉声叹气道:“你怎么还是如此不守规矩,虽说小阎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这样欺君也是大罪,你忘了二十年前你初入地府的那段日子了吗?怎么……这‘地灭刑’还不曾让你收敛行迹吗?非得天庭里的‘天诛刑’落到你身上就开心了?”

白楼幻心知崔府君是一片好意,当下也无可辩驳,只是摇首大笑道:“崔崔你干嘛这么认真……总是一脸正经的样子小心讨不到媳妇!”

“本官不用……本官只须效力于地府,听命于阎王!”崔府君拱手向虚空中一敬,正色道。

“诶,崔崔,你卖我老白一个人情嘛!”白楼幻说着将崔府君的肩膀一把揽了过来,嬉皮笑脸的从袖中掏出个玲珑剔透的玉佩放到崔府君手中,“小阎王哪里管事的,还不都是听你崔府君一句话,再说死谁不是死,死错几个人又何妨!”

“你?!”崔府君推开白楼幻张牙舞爪的手,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土怒斥道:“休想收买本官,老阎王嘱咐过我要好好辅佐殿下,白大人也请注意自己的身份职责!”

“嗯……我知道,接下来你一定会说如果你再不受规矩,小心我将你告到小阎王那里……你这一套说了多少年了,到最后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哈哈哈!”白楼幻笑得前仰后合,活脱脱一个人间的纨绔子弟样。

“这次不一样,你没看见转轮王座下的秦灭近来特别爱挑衅滋事吗?若是被转轮王抓到把柄,非但你不得好死,就是小阎王,恐怕面上也挂不住,十殿阎罗各怀鬼胎,比那人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输半分……”崔府君撩开袍角,意欲离去,“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孤梦河交到你手中,你就要好好管教他,若是出了差池,你我都不好做。”

“告辞……”崔府君冷淡的拂袖离去,徒留一个寂寥的背影。

第九章 掌灯

待众人离去后,白楼幻的小屋又恢复了桃花坞的模样,孤梦河随意捡了张凳子坐下,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眼前出现的景象孰真孰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行差棋错。

“呸!”孤梦河在心中暗自唾骂,他是绝不甘心做一颗任由白楼幻摆布的棋子的,但偏偏形势迫人,白楼幻若是深部见底的悬崖,一眼望不到边,自己便是浅水溪涧,一览无遗。

“有空发呆,不如想象如何营救雪妃,说一下拨一下的东西,不是棋子又是什么?”白楼幻不知何时窜到孤梦河身后,扇起的凉风袭入孤梦河脖子后面,凉意嗖嗖。

“如今代替的魂魄已拿到,不日我们便去宫中将雪妃带出来,上次在深山老林中见到的画皮鬼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不过在此之前,我二人得混入宫中扮作太监”

“扮作太监?”地府贱役就够孤梦河恶心难受了,如今又要扮作太监,想想就无法接受,孤梦河的眸子一瞬亮起来,诧异的瞪着白楼幻。

“瞪我做甚?要你扮太监又不是真的当太监……明日掌灯时分,便是雪妃临盆之际,宫中守卫森严,你我二人可以自由来去,但雪妃毕竟是大活人一个,如何逃得出去,况且想要迫害她的人早在宫中遍植眼线,轻易逃脱不得。”白楼幻眨眨眼,略有些出神,细小的飞蛾奋不顾身地朝灯火袭去,看起来颇为可笑。

“怎么救?”孤梦河抬起头,面庞在微光下被削弱了棱角,越发清秀如绝色美人。

“唯有趁人不备之时,眼疾手快地将雪妃救出来!”白楼幻将扇子摊开又折回去,反反复复,若有所思。

白楼幻接着说道:“待雪妃临盆之际,必有细作出现偷龙转凤,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那初生的婴孩身上,定有人连夜将孩子带出宫中,再将事先备好的栽赃嫁祸之物硬塞给雪妃,那时雪妃神智不清,哪里判断得清楚……当然,雪妃若真的失踪了,城内城外一时间便会被紧急戒备封锁,真的雪妃就出不去了,这时,我前几日领你去见的画皮鬼便会派上用场,他模仿人来惟妙惟肖,旁人定看不出破绽。”

“光天化日之下,如何堂而皇之地带走一个大活人?雪妃的近身侍婢都瞎了吗?”孤梦河沉声道,眉头紧蹙。

“哈哈,看来小王爷还算不上痴傻,此次行动最重要的便是个时机问题,要待歹人栽赃之前先将人调包,再等众人视线集中在假的雪妃身上之时,我们再携真的雪妃出宫。”白楼幻说得唇干舌燥,给自己斟满一杯茶,利落地一饮而尽。

“茶不是你这么喝的……”孤梦河忍不住搭腔道。

“哪来那么多规矩,造规矩都是作茧自缚……”白楼幻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徐徐道:“三日之后,便是最后一搏,能不能救得雪妃也是天意,你且不要抱十足胜算。”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仿佛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乌金西沉,夜幕渐临,晚风荡过却尤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白楼幻与孤梦河并肩默默穿过宫殿内阴暗深沉的甬道,琉璃瓦上狰狞的玉兽瞪着大如钟鼓的眼睛俯视着芸芸众生。

二人来到椒吉殿中,一阵安神的熏香袅袅传来,珠帘中美人侧卧,依稀是雪妃的影子,她亟待分娩,此时镇痛连连,躺在榻上养神,身边宫女太监环伺左右,不停的端茶送水。

“待会儿我们便附上那两个小太监的身,我施些障眼法迷惑这些侍婢宫女,待雪妃产下婴孩之后,我们再传太医进来,这时雪妃早已由画皮鬼替代……你再偷偷将乔装打扮的雪妃给领出宫中,这便算大功告成!”

孤梦河点头示意自己已然明了,白楼幻也不多言,命孤梦河藏身在长柱后,自己绕到远方不知踪影,过了半晌又踱了回来,后面紧紧跟着一个体态翩跹的女子,来者面容渐渐清晰,竟是云鬓嵯峨,眉目如画,尤其是眉心凝着一股愁容,分明就是雪妃于婧妍,那女子微微欠身,轻声笑道:“拜见黑无常大人!”

“你是?”孤梦河满脸迷茫。

“咳咳,月黑风高,荒山破庙,你可曾记得?做了鬼连记性都变差了?”白无常轻轻肃声,笑道:“画皮鬼易容之术冠绝地府,果然名不虚传。”

“错了,是三界。”易容作雪妃的画皮鬼纠正道,理了理曳地裙摆,又露出画皮鬼那股妖娆之态。

“好了,时机已到,我二人这就附身上去,你且看准时机过来替了雪妃。”白楼幻叮嘱道。

“小的明白……”

白楼幻说完便幽幽飘入殿内,迅如疾风,孤梦河在其身后踉跄了一下,颇为狼狈,白楼幻稳稳扶住孤梦河笑道:“看来孤将军做鬼还需要适应。”

孤梦河白了白楼幻一眼,便看着白楼幻折扇一挥,自己便直直朝面前的青衣太监撞去,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的手脚又活生生有了人形,再也不是那触不到摸不着的游魂,正在适应之时,对面的小太监却朝自己丢了一脸坏笑,虽说样貌体态均是那小太监的模样,但那般不怀好意,玩世不恭的笑容分明正是白楼幻。

白楼幻心知时机紧迫,就势开始行动,广袖一挥,便迷晕了雪妃身边的侍婢,帘帐中此时便仅剩雪妃,白楼幻,孤梦河三人神志清醒,雪妃虽半倚在榻上,腹痛欲裂,却还是机敏地发现了周遭的异样,低声呢喃道:“谁?”

白楼幻适时上前敬道:“娘娘可还记得那夜的白衣人,在下受人所托来带娘娘出宫。”

“哦?”雪妃这几日一直在反复思考那夜神秘白衣人所留的话,纵使现在已成为后宫妃嫔,断无可能与孤梦河再续前缘,但昔日情份却还是记挂在心中,一听到孤梦河有可能尚在人间,便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只把泪来淌。

“这宫里有人存心要加害娘娘……”白楼幻掐头去尾,简明扼要的向雪妃叙述了一下当下的情形,雪妃听来面上一阵铁青,倒不是不知道这后宫之中勾心斗角,自己一旦诞下龙子必遭人嫉恨,但那又如何?何以自保?前朝有贵妃为了争权夺利亲手掐死自己的亲生儿子,难不成自己也要成为那般薄情寡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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