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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下——by花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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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白楼幻浑身一凛,惊坐起来望着来者道:“崔,崔?”那个面目清峻,眉眼含笑第青衣人分明正是多日不见的崔府君。

“老白?你不认识我了,怎地如此大惊小怪?那日一别,我便失了你的音讯,后来听闻熙国大乱,耸动朝野,再之后政权更迭,遍地成灾,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袭击了都城,不消半月,南方出现罕见旱灾,人间哀鸿遍野,陷入一片混乱,走着走着路上竟不时能遇上妖魔鬼怪,我便心知三界之中定是出了大乱子,可是回去找你,你却已经不再。”

梦里不知身是客,别时容易见时难。

白楼幻在崔府君面前便也不再拿捏着架子,愁容满面地问道:“生死薄你收好了吗?如今天庭与妖魔都在找你,孟婆去了哪里?”

“我要孟婆回去通知小阎王避风头了,可是左等右等却也不见她的踪影,地府我又不敢再下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跌跌撞撞竟遇上了你。”

“呵,天意啊天意。”白楼幻凄楚一笑。

“老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崔府君肃声问道:“你的胳膊是怎么了?小阎王还好吗?”

崔府君提到小阎王,白楼幻便如如鲠在喉再也说下去,他一想起如今小阎王正在天庭之中受难便更加不知如何面对崔府君,若是将个中缘由和盘托出,崔府君定然要舍生忘死第去天庭救小阎王,可这样一来,且不说崔府君必定丧命于天庭之中,就是玉帝翻脸不认人完全食言也不是没有可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残阳如血,已是近黄昏,白楼幻左臂上的血早已干涸疼痛感也减少了许多,他摆摆右手,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只不过这以后啊要改用右手摇扇子了。”

“老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难道你自断左臂是为了斩断我的咒符?”崔府君洞识人心,从来不是傻子,他左思右想也便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白楼幻心知隐瞒无用,便默然点点头。

“哼?他们逼得这样紧吗?那你将我交出去好了,就算毁了那生死薄我也不会将东西教到他们手上。”

“别——生死薄不能毁,更不能落到他们手上。”

“为什么?”崔府君蹙眉。

“因为生死薄实则是一张地图,令锁妖塔与永生浮屠塔连接的神秘地图,这张图起源于洪荒之期,永生浮屠塔与其说是一座关押着永生不死之人的祭塔不如说是天庭灵气地供源地,而一旦锁妖塔与永生浮屠塔连通,三界必将大乱,妖魔获得不死之身,凡人亦可以永生不死,你说这尘世将会变成怎样?”

“命有定数,但是神仙的命是没有尽头的,所以他们只能依靠掌控凡人的生死苦难来成全他们的享乐之欲,在凡人对他们顶礼膜拜之时,那种由恐惧而滋生的意念便成了支柱,所以每隔百年,天庭必将人为制造人间的祸乱,令蝼蚁之民臣服于天命之说。”

“那为何早不将我这生死薄夺去?我崔府君不过区区一个阴间小官啊?”

“藏木于林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又或者他们还有秘密是我们所不知晓的。”白楼幻望着崔府君,心中一阵无力的怅然,拿了生死薄回天庭是个死,放了崔府君也是死,一起逃命更逃不过睽睽天眼。

天大地大,竟无一处可安身之地。

第十九章 仙冢

残阳弃了最后一抹余晖,天幕渐渐暗沉,白楼幻斜倚在床榻上看起来憔悴不堪,他薄唇轻启,笑着对崔府君道:“生死簿你可收好了?”

“生死簿在,我在,自然不会弄丢。”半晌,崔府君又问道:“你要看吗?”

白楼幻摆了摆右手道:“呵,你收好就是。”

白楼幻本是九天之上的七元星君之首天枢,自从那一日被罚上诛仙台再堕入人间乃至地府,这一路走来,他吃了太多的苦头,除了自嘲之外,他又能如何?人世多有无奈之事,他早已身不由己。

“我们现在去哪里?”

“仙冢——”白楼幻说得平静,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他稳定了心神之后又再次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为何要去仙冢?”

“走投无路,别无他处。”白楼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左边袖子空落落两边晃荡,他成了一个独臂的残废,平素里他习惯用左手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踱步,现在他只好用嘴衔着衣袖,自己边穿边对崔府君笑道:“怎么了?愣在这里干嘛?舍不得你这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崔府君从呆滞中缓过神来,清亮的眸子望着白楼幻道:“怎么去仙冢?”

“黄泉之下,再下九重。”

天色阴凝、昏风飒飒,黄泉之下,一路过鬼门关、血污池、阎罗十八殿,满目尽是亡魂,就只鬼门关一处便已拥堵不堪,那些丑陋狰狞地鬼魂将阴间堵得水泄不通,白楼幻失了一条胳膊与崔府君并肩走在黄泉之下,倒也没有引来旁人的关注,白楼幻一袭白衣、面色苍白,活像个死了几百年的恶鬼,时不时从唇角溢出冷笑吓得与他擦肩而过的鬼魂都要悚然一惊。

“崔崔?怎么如此愁眉不展如同初临地府一般?你我在这黄泉之下共事多年,也见怪不怪了吧?呵,虽说现在没人认得出你我二人一人是大名鼎鼎的崔府君崔判官,一个是勾魂使白无常。”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崔府君凝眸望着阴间惨象,这数年来人间灾祸不断、战乱频繁,地府中的鬼魂不计其数,枉死城里到处都是不该死的亡魂,转轮王本想将这些鬼魂化为他用,谁知这些鬼魂不但不听话,反而怨气冲天,这无穷无尽的怨气充斥于天地之间,煞为恐怖。

“不笑难道要哭吗?哭得人也忒多了些,不缺我一人。”白楼幻说着扶住一个肠子露出来半截的鬼妇,他穿过人流穿过黄沙弥漫、不见天日的地带,一路疾行,却仍有毒雾怪草萦绕周身,每下一重,瘴气就更深一层,若是抵挡不过,三魂七魄都要给这瘴气吸食的一干二净,更不说异鸟怪蛇频繁出没,冷日愁云高悬头顶。

“崔崔,你不习惯这里了吗?”白楼幻看见崔府君神色有异,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不禁疑惑地问道:“平素里崔府君可是人间地府来去自如,怎么在阳间待久了,倒是不习惯这儿的肮脏恶心了?”

崔府君抬眸望了一眼白楼幻,又立刻将头低下,似不愿与白楼幻再对视。白楼幻眸中闪过稍纵即逝地诡谲笑容,那眼神里的讥诮虽只有刹那,却分明混合着无奈、冷冽、愤怒等多种情绪。

行了不知多久,黑云遮天蔽日未曾散去,寒风滚滚、血浪滔滔,一道血墙矗立在二人面前,耳边号泣之声不绝,虽然血瀑上只有潺潺流水,可抬眸望去,仿佛见到无数腐臭血腥的尸体趴在那墙幕之上,狰狞地扭头逼视二人。

穿过这血污墙便是仙冢,仙冢是何景象却并没有人见过,饶是踏遍地府的崔府君与白无常也从来未曾涉足。

仙冢累累,断魂不归。所谓仙冢,自然是仙人埋骨之处,可仙家长生不老又怎么会死?不死何来坟冢?这便是仙冢的最大疑问所在,也因之涉犯仙家忌讳,长久以来都不是平常的阴间鬼卒可以踏足之地,今日白楼幻与崔府君二者来到这仙冢入口,就算要进去,也要颇费些功夫。

“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茫茫黑水、滚滚洪波之中传来一阵阵洪亮地鬼哭,“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为人容易做人难,再要为人恐更难!”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偏闯进来,这地府之中最缺的便是门,处处都是四周封闭之所,最好不要去探寻你根本不该去的地方,若是你一不小心堕了进去,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受点皮肉之苦只是小事,魂飞魄散也是家常便饭。

白楼幻抬起一只脚,向前踱了一步,那鬼哭之声更胜——“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

“一去一万里,本就不必返——”白楼幻昂首回了一句,声音清越,不卑不亢,似对那鬼哭的应答,哀嚎之歌刹那收敛,除了狂风呼啸之音再无人声。

一去一万里,本就不必返,这一句乃是承诺,此意为此路有去无回,能否回来全凭运气,白楼幻笑了笑,对着崔府君回眸一笑道:“走吧!”

崔府君蹙眉顿步,迟疑道:“真得要进去吗?”

“当然——”白楼幻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似乎胸有成竹。

高大的血污墙轰然开启,让出一条平坦大道,待二人入得门内,那血污墙又飞快地阖上,这堵厚实的血墙隔绝了所有可能,最后一丝昏暗的光线都随紧闭的大门逝去,伸手不见五指的仙冢出现在二人面前,什么也看不清,没有一丝风,亦无声音,静得只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哈哈,真有趣,原来仙冢是这样的。”白楼幻笑道。

“你,不怕吗?”崔府君低沉着声音问道。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天鸾,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站在白楼幻对面的崔府君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回,半晌过后,传来一声凄凉的哀叹:“呵,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化成灰了我也认得……天鸾,你不必如此。”

第二十章 灭心魂(上)

“天鸾,你不必如此。”冷淡的语调如冰化成的羽箭穿心而过,天鸾知道再也隐瞒不住便换了自己的声音笑道:“天枢你果然精明——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并非崔府君的?”

黑暗的四周压抑暗沉,看不见一丝光线,更看不见白楼幻的表情,只有更加清冷的声音传来——“崔府君怎么会不细究小阎王的去向?再说,我与孟婆早有约定,她不可能离开崔府君,当然,你握笔的姿势也完全暴露了,虽然你学得有模有样,可不是就不是。”

“呵,我倒想问你引我来仙冢是所为何事?”

气氛刹那间剑拔弩张,白楼幻与天鸾之间明明离得很近却如横亘着一道巨墙,这世上最难过的也许并非生离死别,而是曾经与你惺惺相惜的人渐渐变得陌路,到最后竟成了敌人。

往事已逝,故人不再。

“天枢,天大地大已无你再可藏身之处,若果你能留在这仙冢之中,我自当帮你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待到柳暗花明之际,我再来接你。”

“后顾之忧?你所谓的解决后顾之忧难道是杀了崔府君再杀了小阎王,再将破军星击垮?让这天地秩序完全由天庭说了算?”白楼幻一顿劈头盖脸的发问,天鸾却并非气恼,他哀叹一声回道:“我这也是为你好。”

“你所谓的为我好就是这样?让我像你们一样无心无爱的过一辈子?沧海桑田,人世更迭,而我却只能麻木不仁的旁观这一切?”

“你现在有能力谈心吗?你有本事去爱吗?”天鸾沉声道:“你已经没有权利去选择了。”

“无非就是死路一条。”白楼幻冷冷砸出这番话。

“别再执迷不悟。”天鸾执拗的劝阻。

一阵可怕的沉寂,双方都听不到对方的声息,他们似倒在了荒山野岭的坟冢之中,与那些死去的魂灵一同长眠深墓之下,从此呼吸吐纳都是地府中的阴森之气,看不见黎明,看不穿未来。

半晌过后,一道微弱的光线叩开了这死气沉沉的氛围,循着光亮望去,竟窥见远方漫天星河闪烁,璀璨无比,九天上的仙子都挂在上面安享神仙之乐,而大地上是一望无垠的平原,根本没有墓碑与枯骨,这仙冢倒像是一个与世隔绝地世外桃源,安详平和。

微光投射在白楼幻玉面之上,细微的光芒都被吸入了他眸子之中,更显得他一双桃花眼潋滟清澈,如碧波轻漾,泛着玉色。

他凝视着面前那个蹙眉地玄色人影。天鸾不笑之时竟比崔府君还要严肃几分,可那些冰冻一样的容颜都被卷起的小酒窝湮了去,他望着天枢总是心生欢喜的,不曾懈怠,哪怕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若不是自己甘愿在魄冰川反省思过为玉帝绘制无间地狱的地图,恐怕天枢与破军还要被流放到不知几时,又或者根本就没有重返天庭的机会,兴许再在人世中折腾个几世未有结果便要迎接魂飞魄散的惩罚。

可这些又有什么好说的了?告诉他魄冰川有多么恐怖,告诉他一旦黄昏逼至,那些死去的亡魂就破冰而出聚集在他周围?告诉他他也曾在无间地狱遭受极刑惩罚根本没人顾忌他的仙家身份?

他需要的又不是他的怜悯,如果这怜悯之中还夹杂着三分愧疚、七分误会,那他宁可一言不发,就当魄冰川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就当他天鸾是在天庭里过了百年的逍遥日子。

天鸾的心有点痛,不过他也习惯了,无论是幽冥海市亦或天庭,天上人间并无他真正的安身之处,他本来以为闲守着那株永不花败的回鸾树便可以浑浑噩噩地过起神仙日子,他本以为那个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白衣少年是他的希望、他的救赎,谁知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做了嫁衣。

天枢,我不希望你消失啊,不希望你魂飞魄散永远得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天鸾内心在低吼,面上的表情却依旧佯装着云淡风轻,并不是逞强而是惮于流露真情实感,有时候他宁愿天枢无心无爱,不曾感受到半分的人情冷暖,就做个糊涂神仙逍遥一世,可是这人世中的轮回天枢却并非浅尝辄止,而是泥足深陷,更深深地陷入了与破军星纠缠几世的情劫之中。

那是属于他们的轮回,他们的纠葛,他根本是个上不得戏台的人,那出戏中有白衣轻飒风度翩翩的天枢,有骁勇善战俊美无匹地破军,就是没有他这个“老好人”天鸾,而如今玉帝之子的帽子被扣在头上,不但没有荣华加身,反倒招致了天枢更深层次的猜忌与怀疑。

要怎么证明呢?要怎么证明我是为你好?难道要剖开我的心吗?

天鸾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眉眼含笑地望着白楼幻,绽出来的酒窝如湖面上浅浅的涟漪,一圈圈地泛进对方美目之中,只有在这偶尔对望地刹那,他才真切感受到两人之间些微的交际。

“你手上的天机图是假的,天机图与生死薄合在一起,才能找到永生浮屠塔与锁妖塔联通的秘道。”天鸾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张泛黄小笺。

“嗯,我早就知道那天机图是假的,真的天机图残卷又怎会流传到人间,恐怕当年也是从永生浮屠塔中逃出去的人在造谣吧,这才弄得人间武林纷争不休,再说若那天机图是真的,永生浮屠塔是真的,转轮王又怎会派他不相信的崔府君去看守永生浮屠塔?这未免也太大意了,所以在我知道崔府君假扮轮回老人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白楼幻的视线飘到那泛黄小笺之上,疑道:“这是什么?”

“开启天机图的咒文。”

“难怪玉帝老儿如此胸有成竹,目下他是只缺生死薄了,一旦生死薄到手,天庭的威严便更加无法撼动。”

“可是你要知道,这两样东西若是落入了妖魔手中会遭逢更大的浩劫,苦得终归是人间。”

白楼幻挑眉,微微吊梢的眉眼中流露出一股轻蔑之意,“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维稳,我也不得不帮玉帝?”

第二十一章 灭心魂(下)

“呵呵,你对天庭而言也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天鸾薄唇上扬,眼神掠向远方,沉寂的大地悄无声息。天鸾望着面前的白衣人,思绪纷飞,若不是白楼幻一意孤行,他又何须出此下策,难道真得被迫要使用拙劣的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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