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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下——by花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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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决绝的话倒是将往昔恩义皆湮灭入风,冷风撩起白楼幻额前青丝,他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的笑道:“崔大人怎么能死呢?小阎王尚且年幼还需你的辅佐——”

“不劳无常鬼操心——”崔府君气白楼幻与画皮鬼联手将其困住,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他失了理智言语间更加刻薄——“天枢星君可以邀功领赏咯?待到他日再见恐怕也不会将我这区区地府判官放在眼中了。”

白楼幻浅笑泯唇并不多言,他抖开白骨折扇,茫茫雾岚便渐起渐浓将崔府君包围在彼岸花煞之中,三生九梦的幻境与之交叠彻底将崔府君困住,画皮鬼纤指一勾放下针线,从繁花中步出,依稀是个俊俏的白衣公子,他媚眼如丝朦胧地望着白楼幻,眸子里似噙着泪花,薄唇微动却又说不出话来。

白楼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难为你了——”

“没,没事——”画皮鬼眼见崔府君沉浸于幻象之中,心知一旦崔府君起来二人之间的关系断无缓解的可能,一层层的误解膈膜让那青衣判官越来越憎恨他,关于孟离沃的所有记忆看起来像一场笑话,崔府君不过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己如此这般苦苦纠缠,他又怎会不心生憎恶?想着想着内心愈加苦闷。

“白某还须你的相助——”白楼幻目光笃定地望着画皮鬼道:“可否将生死簿内的玄机地图绣于我身上?”

“白大人?这——这万万不可啊,你现在身体本来就弱,若是承受不了巨痛,兴许,兴许真的会魂飞魄散啊——”画皮鬼心有不忍的回道,一脸焦切。

“没事——将那玄机图绣在我身上,这天下便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夺走这地图,夺不走这图,他们就永远找不到永生浮屠塔的秘道,待我毁了那塔,重列三界秩序,天庭也哪我们没有办法。”

“可是——如今三界都在追寻这图的下落,一旦我将图纹在你身上,你便成了众矢之的,引火烧身呐!”

“呵,不烧我难道想要他们毁了崔府君?”白楼幻散漫不经地一笑,一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令人望而生叹。

“好吧——”画皮鬼凄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会很疼的——”白楼幻缓缓褪下自己的白衫,后背上有纠缠的曲线盘根节错,狰狞的伤疤仿佛在诉说地灭刑那一日的恐怖惨绝,多年来的隐痛已蔓延至脖颈,与他白皙玉面极为不衬,画皮鬼倒吸一口凉气叹道:“苦了你了,白大人。”

“快点吧——”白楼幻祭起判官笔凌空一洒,但见一张地图浮现在二人面前,上绘山川草木、奇珍异兽,更有一座通天巨塔直入云霄,一架铁锁桥飞架南北,图中央绣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甚清晰,画皮鬼抬眸一扫,但觉工程浩大,况且这一笔一画如此细致,刻在身上定非一般的痛楚,他低声自喃道:“白大人——这,这——”

“这很难吗?据我所知画皮鬼易容与纹撰之书冠绝三界,这幅图恐怕没那么难吧?”

“难,倒并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在白某面前何须支支吾吾!”白楼幻望着画皮鬼,画皮鬼瞥了一眼白衣人清澈剔透的眸子,又忆起地府之中的那些岁月,心中实在不忍,哀然一叹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久困黄泉苦不堪,十幽九冥黑暗沉,风生夜雨凄凉甚,雾锁烟秋悯虑深,白某早就说过自己时日无多,你又何须怜悯我?再说久困黄泉也并非我意,重返天庭亦非我所愿,倒不如给个痛快!”

“好吧!”画皮鬼紧咬菱唇,长针刺入白楼幻皮肤,第一针下去,白楼幻额头便渗出豆大的汗珠,殷红的血染透银针,血气袭鼻,画皮鬼为免白楼幻反复受苦下手极快,不消一瞬便绘出栩栩如生的草木,银针乍看毫不起眼可每一针下去都仿佛刻入骨髓,白楼幻满面都是痛楚的冷汗,却依旧笑着对身后的画皮鬼道:“如果有孟婆的千日醉就好了!”

“白大人还真是好兴致——”画皮鬼全神贯注于手中银针上,心不在焉地答道。

“苦中作乐罢了——”白楼幻如今也不知道孟婆的下落,他并不害怕与冥主狭路相逢,怕的便是那些他真心视作朋友的人连最后一面都未曾碰上就天涯相隔,此去一别不比无间地狱,断然没有后路可走,唯有一死而已,死前便尽可能的利用自己这幅残躯败体吧!

白楼幻感觉到这幅身体正在渐渐腐朽,地灭刑的旧疾时刻在提醒他命将休矣,他不知道自己这般固执到底能不能扭转败局,他所做的只是尽可能最后一搏,哪怕代价是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好了——”画皮鬼额头也渗出汗珠,他望着自己的“大作”却并不感到欣慰,他知道要承受这么多针的刺痛是一种多么可怖的事情……白衣人缓缓转过头来浅浅一笑:“好了吗?”

“好了!”画皮鬼收了银针望着白楼幻道:“白大人下一步要去哪里?”

“当然是先将小阎王救下来,此去山长水迢,如若现在不将小阎王救下来,我恐怕他再在那冥主手里多呆上几日便是真得要废了!”白楼幻整了整衣冠,往日里澄澈若水、犀利剔透的眸子泛着一种异样的光泽,妖气横生。

“那冥主当真如此可怕?”画皮鬼这才发现脖子上狭长的伤口竟越来越大,虽然流血已被止住可是浑身仍觉得脱力一般难受,如万蚁噬心,喉头腥甜、血气翻涌,禁不住翻江倒海的疼痛,“哇”地一声吐出一滩黑红的血,狰狞的洒在荒草之上,画皮鬼身子站得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白楼幻上前拦腰扶住了他严肃道:“这下你该知道厉害了吧?”

“你好生休息——这倒不会要了你的命,但若是再遇上追兵可就麻烦了,三生九梦的幻境约摸还能撑三五个时辰,你好好歇息一下,如若崔府君待会儿醒来你告诉他——白某定会将小阎王完好无损的送到他手上,若是小阎王有个三长两短,白某也绝不会苟活于世!”

一夜沉沉过去,不知东方即白,当翌日晨光初起之时,白衣人身影没入荒原之中,他又再次独自一人踏上了征程,画皮鬼望着白楼幻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地府里他也总是如此这般孑然来去,他是孤独的吗?可是分明又言笑晏晏的与人打成一片,可若说他人缘好地府之中却又无一人肯真心待他——哪怕是自己,不过也是举手之劳的帮忙,真要触犯到了自己的底线威胁到自己与崔府君的利益,他画皮鬼会真心出手吗?

第二十七章 解阎王

“我渴了——”

“我饿——”

“我走不动了——”

少年举手投足之间都溢满了贵气,眼神飘忽之间却犹自一股旖旎风情,他睁着乌溜溜地大眼睛瞪着厉尘道:“真的走不动了——不然,你背我?嘻嘻——”

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玩世不恭,真是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厉尘蹙眉,胸中气郁,上次崔府君溜走之后便不见踪影,他跋涉数日也未寻获半点线索,这个刁蛮的小阎王还整天调皮捣蛋弄得他满心烦躁。

真是恨不得杀了他啊,厉尘内心低低呢喃,可是面上还是只有无奈地送上水与干粮,就算是在赶路可一旦这小阎王说要歇息他也不敢怠慢。

“不要得寸进尺了——”厉尘拍拍小阎王的后背,少年喝着喝着水就呛到喉咙里,后背感受到一股阴邪寒凉,冷得这个地府阎罗心肝一颤道:“你做什么?”

“我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冥主眸子蓦然泛出赤色,三千鬼魅如齐聚于他深如沉渊的眸子里。

“我——”小阎王浑身一凛,再也不敢逼视冥主,他虽为十殿阎罗之首,可在冥主面前也低了几等,方才打打闹闹故意戏弄不过也是为了试探冥主的底线,可是这一试真是试出了一身冷汗,虽不知冥主为何没有杀了自己,可他始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冥主身上的天煞之力完全苏醒。

让人间堕入地狱吗?

他虽是阎王却也不曾存此等坏心思,所谓地府只是因果善恶报应不爽的一处惩戒之所,若是真有一天再无凡间用以平衡天庭与地府的关系,那么天庭必将作威作福凌驾于所有人的头上,哪怕是妖魔鬼魅亦有存善心者,哪怕是神仙也有道德败坏之辈,他虽然年少却也将父亲的教诲铭记于心中,百年前那场天劫就是最佳佐证,阎王与玉帝一个意见相左便糟了天诛刑惩罚,难道他还要重蹈覆辙吗?

多日之前他若是没有激发冥主身上的天煞之力倒也不会落入此等窘迫之境,哪怕成为天庭傀儡,玉帝看在十殿阎罗的面子上也会放他一条生路,可如今与这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冥主在一起倒是真不知道哪一天会脑袋搬家了!

远处雾岚重重,白雾锁横江,二人站在这飘渺天地之间只觉心无依处,冥主抽出腰际一柄长剑拨开荒草道:“他们到底逃去了哪里?”

就在二人眼神飘向远方之时,云梦泽一般雾气弥漫地湖面上忽然驶来一叶扁舟,碧波万顷中有一名白衣男子于船头负手而立,微风撩起他白色衣摆恍若谪仙下凡,恍惚间小阎王竟以为自己来到了忘川边上,若不是少了艳丽刺目的彼岸花,他倒真的以为是那白无常勾魂归来了,三分仙气混着七分妖气,不是白楼幻又会是谁?

冥主目光如炬自不会放过这个白衣人,他长剑一指堪堪抵住那人咽喉,锐利的眸光在那人面上扫射了一番道:“天枢,你拿到生死簿了吗?”

白衣人摇摇头笑道:“把小阎王给我,我就告诉你生死簿的下落。”

“你想耍诈?”冥主丝毫不留情面就仿佛二人从不相识一般,白楼幻心知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便坦然一笑道:“我手中确实握有生死簿,你就别再为难小阎王了——若是你不信的话我大可以给你指出去往永生浮屠塔的路。”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冥主放下长剑好整以暇的静观白楼幻有何动作,只见白楼幻随意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大地上画了起来,不消片刻便浮现出了一半的地图,冥主望着那图冷笑道:“我凭何信你。”

“你大可以不信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今我们已经十分接近那永生浮屠塔,你朝乾位看,仔细看,我相信冥主的千里眼定能比白某看得更远——”白楼幻颇有仔细的扔了那枯枝,用脚碾碎模糊了那地图抬眸望着冥主笑道:“如何?”

“竟然是真的——”冥主沉浸于寻到永生浮屠塔的兴奋之中,全然未顾白楼幻与小阎王正在联手构筑幻境,一颗夜明珠悄然滚落到明珠教下,白楼幻缓缓抖开手中破败的折扇,一静一动之间,二人设置了一道奇异的障眼法令冥主误以为二人还留在远地,其实两人已经逃开数里。

二人一路疾行,不避风雨,待到一分岔路口时,白楼幻将破烂得不成样子的白骨扇交到小阎王手中道:“摊开扇子喝一声‘去’,它自然会带你去寻崔府君与画皮鬼,白某先行一步还请小阎王保重——后会有期!”白楼幻长鞠一躬,飘忽越出数丈,小阎王尚未来得及与他告别只是默然看着那渐行渐远终消失成白点的身影哀叹道:“真的后会有期吗?”

他摩挲着手中那柄本该流金溢彩的折扇,眸中溢出难言的凄苦,这扇子还是他赐给白无常的,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今日一别,便不知他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

那短短的三生九梦与浮楼幻境自困不住拥有天煞之力的冥主,冥主乘风御云一路追着白楼幻,白楼幻如狡兔三窟、四处逃窜,二人你追我赶,每次就在冥主堪堪要抓住白楼幻的那一刻,白衣人总能狡黠逃脱。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地势愈加平坦开阔,远处一座巨塔拔地而起,巍峨矗立,耳边传来妖异的嚎啕声,如入鬼哭之地,寒气愈重,然而摆在白楼幻面前的是一座横架南北的吊桥,桥下是黑洞洞的万丈深渊,不时传来碎石滚落湮灭于风中的细微回响。

更为可怖的是对岸人潮拥挤聚在悬崖边上,一个赤膊扎鬓的大汗长鞭一击,面前衣衫褴褛的人就被击落山崖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就葬身于深渊之中。

“这才是无间地狱真正的尽头吗?一边的入口是十八层地狱,另一边的出口竟赫然是凡间?”白楼幻喃喃低语,这个时候一袭黑衣的冥主已悄然来到了他身后,黑衣人一语不发,冷笑着靠近白衣人,手一捂,按住白楼幻口鼻,在他耳畔呵出一口凉气道:“我的天枢星君,你还要往哪里逃啊?”

第二十八章 借东风

白楼幻感到颈项处传来一股刺骨凉意,他屏住呼吸,只听冥主又低语道:“一个人涉险也不带上我吗?天枢?”

白衣人一语不发,暗暗从腰间摸出一串铃铛拼命晃动,铃音四溅引得对岸的人注意到这边,几名精壮鬼卒便从桥上猛地杀了过去,冥主见状只得放开白楼幻开始招架,他手中红光一掠掀起一阵巨风将大地生生割裂开,那些大汉猝不及防之间纷纷摔倒,白楼幻趁机逃脱,身影飘忽之间已闪去对岸。

冥主一怒之间,黑风飒飒,天昏地暗,天际似有乌云翻涌,白楼幻站在对岸的桥边抽出侍卫身上的刀开始割那绳子,可惜那刀钝绳粗,大汗淋漓的废了半天功夫却只割断了一根绳子,四面八方更蜂拥涌出更多的小鬼,那些小鬼围在白楼幻周身如潮水淹没了这星点白影,冥主一声冷笑,身影一掠,便翩然停至白楼幻身边,白楼幻垂首望着他黑色的鞋履,佯装惊惧道:“冥主大人——”

“天枢,你何苦如此狼狈,本来就是天庭欠我们的,与我一道毁了天庭不好吗?一旦我能将锁妖塔里关押的妖怪们放入永生浮屠塔,必将无往不利啊——”

天庭想将不听差遣的谪仙们遣入锁妖塔,而冥主又想通过永生浮屠塔获得永生不死之力,这黑与白之间并无真正的善恶,无论哪一方赢了都会令人间陷入千年的生灵涂炭之中,妖魅横行,天灾不断。

“你为何偏要与自己过不去?”冥主猩红如烈焰的眸子里是怒其不争的神情,他一想到被捉弄至死的孤星阙,被陷害沉沦的天枢星,还有自己被蒙骗的这一段黑暗岁月便更加不管不顾了,他孑然一人来去,又有何所惧,天庭如此道貌岸然丝毫不怜悯苍生,又何须留情?

“妇人之仁!”冥主夺过白楼幻手中的刀,一股幽冥之力隐隐聚于刀尖,萦绕出一片红光,他扬刀横架在天枢脖子上垂眸冷笑:“快告诉我如何通往锁妖塔!”

“呵呵,冥主怎么会不知道锁妖塔在哪里,自己找啊!”白楼幻勾起唇角,依旧笑得妖冶莫名,十足欠抽模样。

“你!”冥主一怒之下,长刀森冷逼近,刀光映入白衣人的眸子里显得那双本就清澈如水的眸子更加无邪,冥主刹那间恍惚以为自己身处摇光殿中,那个白衣飒沓的天枢星君正握着半卷天书侧首微笑:“破军,过来吃桃子啊——”

那一年,摇光殿飞檐画角,仙云缭绕,落花似雪,流水潺潺,天枢星君还是那逍遥仙家的模样。可如今呢?可如今他周身已经伤痕累累了啊!只是那一颦一笑偶尔还会泛出少年人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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