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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下——by花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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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动情,不能软弱,你是冥主——”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声吼,冥主恍神的刹那,白衣人机敏地金蝉脱壳,声影飘至永生浮屠塔下,冥主被白楼幻三番两次地戏弄激怒的更加气愤,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的魔性与天煞之力,长刀一扬劈出一道火光,直追白衣人而去,白衣人一路左闪又避竟然毫发无损,他回眸一笑望着冥主道:“冥主大人可要小心,千万别将这座塔给毁了啊——”

白楼幻仿佛天生具有一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魔力,往日里他摇着折扇做纨绔子弟模样,袖手一扬便招魂三千,如今他就算白骨扇离手,却依旧能以言语撩拨人心。他将腰间悬着的一块玉佩朝天一洒竟化作一道锁链落至他手中,冥主定睛一看怒道:“勾魂锁?”

“自然是!”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勾魂锁——”冥主怒极。

“可白某不是早将夺魄刀赠予冥主殿下了吗,白骨扇乌琰伞、勾魂锁夺魄刀本就是一双一对,都是黑白无常的武器法具,说起来倒是冥主身为黑无常的时候不听劝,倨傲不恭呢——”白楼幻笑着将那锁朝天际一抛,短短一截锁链陡然伸长挂在了宝塔之外,白楼幻足尖点地用力一勾,人就白蝶也似的翩翩飞了起来。

白楼幻顺着勾魂锁朝上攀登,然而塔里的煞气太重,每爬一步似乎都似踩在荆棘之中,仿佛一脱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永生浮屠塔高耸入云,一眼望不见尽头。冥主就眼睁睁地望着白楼幻越爬越高,他身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鬼众,从上往下眺望,黑压压一片,如果不慎摔下去绝无活命的可能,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跌下去摔成肉泥的模样,可是他心中有着登临塔顶的信念便也顾不得这些旁枝末节,只管心无旁骛地朝上爬去。

“悲哉孽重求谁解,惨矣冤多自惹寻!”冥主大喝一声,长剑出鞘,剑指塔尖道:“给我上去抓住他”一声令下之后那些六神无主的鬼魅开始潮水般拥挤在巨塔脚下,他们一个摞着一个朝上攀登去,因为手无可依附之处,上去一个摔下三个,景象惨烈。

熊熊烈焰在冰原上燃烧,当真是冰火两重天,不见天日的阴霾之地让人感受到一阵阵死亡的绝望气息,白楼幻的无尽之途看起来毫无终点可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那些鬼魅摸到了窍门不消一瞬也渐渐爬满了整个塔的外壁。

“咚——”一块砖墙被白楼幻抠了下来,他一只手臂没有抓稳,直直落下去好几层,那些渐渐涌上来的鬼魅仿佛都要触到他的脚底,就在堪堪要落入敌手的时候他飞身一振晃上几尺,在勾魂锁的牵引下算是保住了小命,冥主看见白楼幻这种不要命的玩法,两手交叠抱壁冷笑道:“天枢,你这又是何必——”

“呵,无须冥主同情!”白楼幻额前青丝被寒风撩起,虽然险象环生却并有折损他的仪容风度,他再次开始了漫漫征程。

当真是四面楚歌,毫无退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白楼幻已离塔顶越来越近,就在他快要跳上塔尖之时,一只白色的靴子踩住了他的右手,勾魂锁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收拢上去,白楼幻抬眸一望,被那清亮无邪的眸子给蓦地怔住,那是在魄冰川的绝望与被欺骗的愤恨交织在一起的眼神——一身玄色衣衫的天鸾星君正愤怒地瞪着他。

第二十九章 玉石俱焚

天鸾星君衣袍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他的脚如碾压碎石一般不停地踩踏着白楼幻的右手,白衣人单手悬在塔顶,境况岌岌可危,天鸾星君居高临下的冷笑道:“天枢,你这又是何必呢?非要弄得不可开交,毫无后路吗?

“天鸾!”那半是凄哀半是恳求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白楼幻轻声唤道:“就差一步了,算我求你!”

“呵呵,我求你的时候呢?你知不知道仙冢里有多么冷?”天鸾双眸不再天真,他低下眸子望着塔底的鬼众道:“你看,你看看他们有多惨,你就那么甘心做一个孤魂野鬼?”

“天鸾——算我对不起你!”白楼幻继续哀求道。

“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可是人啊就是贱,往往你多情可他人就偏不领情!”天鸾足下更加使劲,白楼幻感到手骨都要被踩碎了,剧烈的疼痛感从手上传至全身,他快支撑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下唇已经咬出了血。

“你觉得你摔下去,那人会接住你呢还是杀了你?”天鸾蹲下身子,鞋履依旧踏在天枢右手上,他一指挑起天枢下颔道:“你猜啊!”

这又不是比谁更薄情的游戏,为什么有些人从来学不会真心以待?

白楼幻内心惨白一笑,他不是不想和盘托出内心所想,他不是未曾真心以待,只不过是不想连累他啊,为什么这个天鸾星君如此糊涂?

爱负了极从无理智可言,天鸾星君似等着白楼幻求饶一般,就那样用前所未有的森冷眸光打量着早已伤痕累累的白楼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天鸾所做的一切似一场笑话,真心被人践踏,痴情化作一腔流水,他伸出左手将白楼幻向上一拉,白衣人一个踉跄步伐不稳,堪堪倒在了玄衣人怀中,二人四目交汇时,平日看似天真散漫地玄衣散仙冷笑道:“可是我也不想你死得那么容易啊!”

“众将听命!”潮水般的大军驾着祥云而至,金盔甲胄、华贵逼人,那些灿若神明的天将个个手持神兵利器俯视着大地上那些看似孱弱的鬼魅。

“来吧,天枢,好好看着天庭如何收拾这些不听话的妖魔!”天鸾星君将白楼幻双肩掰过来令其可以看见两军对垒、短兵相接的场面,被鬼魅簇拥在人群中的冥主周身血光萦绕、魔性大开,似要吞噬眼前万物。

“天枢,好好看看你舍生忘死维护的人是如此的残暴不仁吧!”天鸾一双美目流盼,渗出寒凉与阴冷,丝毫不似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甚至经常犯迷糊地小仙。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恍惚间天枢想起天鸾曾在天枢宫院子里的石凳上半眯着眼念过这么一首诗。

桃花被风吹落,一地落英缤纷,两个倜傥风流的神仙便开始讨论起一些无聊之事,天鸾眨着眸子握着半卷书笑道:“你可知这‘相思’是何意啊?”

“情爱之类的玩意儿是凡人堕落的根本,咱们这些神仙就不要碰了,我才懒得管相思是何意呢!”天枢正在假寐,冷不防被天鸾给扰醒,甚是不悦的回道:“有空研究这些,不如好好看看天庭律法——”

“何谓‘相思’?我看是‘想死’还差不多——”天枢补充道。

可谁也不知道,当百年后二者都尝尽了情路艰辛、相思滋味,却只能兵戎相见了,所谓命运弄人大抵如此。

天兵天将本就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手中箭矢飞出如降下一场箭雨,长箭过处,鬼魅魂飞魄散化为无形,冥主看不下去一人凌空掠起朝领兵天将袭去,刹那之间便夺下那天将项上人头,其余的天兵被激怒地更加勇猛,他们来势汹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冥主被百余天兵团团包围。

“破军大人——”正在双方站至正酣之时,一个小天兵的一句话惹来了众人的注意。

破军星是何人?百年前天庭天将之首,勇猛无匹忠心不二的七元星君,那时无论是南天门的守卫还是各大天王座下兵将都要尊他为破军战神,可如今这个战神怎么堕落至此了?他什么时候成了冥主了?什么时候又与这些妖魔鬼怪同流合污了?

冥主刹那间被怔住,泛着血色的双眸望着潮水般蜂拥而至的天兵道:“这里没有破军星君。”

“可——可——可是你们分明长得一模一样啊——”那天兵半是激动半是诧异地回道。

一念为仙,一念成魔,黑与白之间从来不是泾渭分明,冥主手中长剑一挑直直朝那说话的天兵刺去,电光火石之间,那天兵的咽喉便被割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四肢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瞪大眸子悲惨死去。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还想找你们的破军星君吗?”冥主身上的天煞之力掀起一股强大气场令众天兵有些畏缩不敢上前,然而同袍之死却令他们更加愤怒。

“杀啊!”天兵天将再度涌上,黑衣冥主便在人群之中不断厮杀,依稀还是当年骁勇善战的模样,天鸾站在塔顶冷笑道:“怎么样啊?天枢?我说过的,你斗不过天庭,你看看他,冥主可是魔啊——拥有天煞之力的魔,哪里懂什么公平与正义?”

白衣人一言不发,手中却暗暗发力,白驹过隙之间竟夺过天鸾手中的勾魂锁作左右开工状立在塔顶促狭的边缘笑道:“多谢了!”话音未落便飞身落下,他不要命一般从塔顶跳下朝黑水般的大军坠去。

“不若你我玉石俱焚,共坠十八地狱吧!哈哈哈!”嘹亮地笑声在风中久久回荡,天鸾在塔顶捶胸顿足,他万万料想不到天枢星君是如此的决绝,如此的残忍,残忍到连一条后路也不留给自己。

天鸾孤零零地矗立在塔顶凄然一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第三十章 执念

“三寸舌为诛命剑,一张口是葬身坑。”天鸾心知天枢自小便牙尖嘴利,以前贵为神仙时是傲气,如今堕为阴差却全是刻薄,天鸾眼见天枢奋不顾身地直坠下去,正待他欲一道跳下之时,冥主竟已现身在半空中一把接住了那白衣人。

再一次将他拱手送人吗?天鸾又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浮屠塔顶唯他一人矗立于苍茫天地之间,原来从始自终他都是孤身一人,原来这个白衣人从未曾回眸看过他?可是,可是为何还是忍不住要救他,为何还是天塌下来也要为他扛着?

执念过深,伤人伤己。

冷风如刀割在脸,蝗虫般的箭矢擦鬓而过,冥主与白衣人落定,双双困于天兵天将的包围之中,一如百年前二人背靠背并肩作战一般,温热的感应还似旧时温柔,可四目交接之间却已是敌非友。

“天枢,你到底帮哪边?”猩红色的眸光如烈焰灼人,白衣人一个行云流水的转身不惹尘埃地退到了一边眉眼含笑道:“两边都不帮。”

他那八风不动的气魄着实惹人生疑,冥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逼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白衣人浅笑望着那双原本如一滩死水的眸子,如今布满了惊涛骇浪,仿佛拥有着噬人的魔力,可白楼幻琥珀色剔透地双瞳又宛若在激怒冥主。

“来啊,来啊——杀了我吧——”清澈如水的眸子似在引诱冥主魔性大发。

“好!”冥主彻底被激怒,一掌朝那人头顶劈去,可就在那一掌堪堪要令白衣人魂断九泉之时,恍惚间生出两道白影,“轰”地一声,塔底洞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如野兽的血盆大口。

而白衣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到了另一边。

这是什么步子?被戏弄了吗?冥主刹那间觉得天旋地转,而待到他再四处寻那白衣人时,白衣人却不知何时又跃上了塔顶。

整座塔摇摇欲坠,倾斜地不成样子,冥主方才那一掌威力惊人似开天辟地一般,天地又陷入混沌之中,一时间烟尘四起、遮天蔽日,天兵天将四散逃开,那座号称永不倾斜地永生浮屠塔在冷风之中如飘摇孤舟,瓦砾纷纷砸落,碎石铺了满地。

难道传说中的永生浮屠塔要倒了吗?

站在塔顶如置身云端的二人却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杀啊!”不知何时冥主身后冲出潮水般的妖军朝那群分崩离析的天兵天将涌去,一时间双方互相蚕食,短兵相接,近身肉搏,哪还管神仙鬼魅都做了对方的刀下亡魂,鬼哭之音不绝于耳,这血腥的一场屠戮丝毫不比人间清减,血肉横飞、枕骸遍野,碎肢断臂在战场中飞舞,阵阵刀光剑影擦鬓而过,眼前一波波地鲜血扑洒到面上,冥主觉得这味道实在太熟悉了,他浴血而生,他征战八方,他要杀光眼前的一切障碍物,哪怕塔被毁、人俱灭,要开天辟地难道不是要先移平旧山河吗?

血光模糊了浮楼幻境,小阎王面色惨白地望着那惨烈一幕道:“白卿命将休矣,用三生九梦困住冥主是自寻死路啊——”

“小的该死——小的不该为白大人绘上玄机图,是小的愚钝没有猜到白大人的行动!”画皮鬼又匍匐在地上跪拜不起,额头上鲜血淋漓。

“起来吧——如果他的心思能被你猜到他也不配被叫做白无常了——”崔府君眸子里映出那人掩扇轻笑地潇洒模样,似鬼又非鬼,似仙亦非仙,那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到底藏着多少心思?

“我不是也被他骗了吗?”崔府君说着将画皮鬼扶起来道:“三寸舌为诛命剑,一张口是葬身坑。他是早就不要命了的吧——”

“平素里他以白骨扇为法器催动那三生九梦的幻境,可这次——他却是牺牲自己的身体为魂器,一旦幻境过去他便要魂飞魄散。”小阎王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他不忍地撇过视线,摊开那柄破破烂烂的白骨扇,泪珠一滴滴滚落到扇面上,“那时白卿他还说,如果,如果我不能去十方街上买糖葫芦他就用三生九梦给我变一个十方街出来,没,没想到他——”

崔府君走过去将小阎王的头倚在自己肩上,自己昂着头也拼命抑制着泪不要流下来,他悔恨自己冲动,悔恨自己不该在见那人最后一面时说出如此残忍伤人的话,可他又怎么能猜透他的心思呢?

从来装作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岂知心中良善到如此地步?

笑苍生阿谀我诈,笑俗世莫问无常。

三生九梦终究结束,他也终将消失于这个世界上,想起来就让人难过,原来心机算尽只不过是给他自己设了个死局,到头来所有人毫发无伤却偏要赔上他一条性命。

在阴云惨布的另一边,白楼幻赤裸着上身躺在天鸾星君怀中。

“呸!你给我装什么大英雄!你以为会有人同情你,怜惜你,认为你做得是对的?在玉帝眼中你就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在冥主眼里你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倔驴,呵,你以为你死了有人会伤心吗?我——我高兴的很那,反正我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得到,哈哈哈,我自可以继续在回鸾树下做我的逍遥散仙。”

五指拂过之处是让人心痛的伤疤,仿佛那一道道裂开的疤痕没有长在天枢身上而是在天鸾的心中生根发芽,他语无伦次,他仓惶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肯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呢?天鸾平淡无奇的五官上点缀了一双漂亮的眸子,如今这双眼睛正痴痴的望着白楼幻,明明含着十分的泪却强忍住,强颜欢笑,不言痛楚,白楼幻浑身伤口如绽裂的繁花铺陈在那副艳彩玄机图上,那一笔一画皆成了刽子手中的利刀如凌迟一般处决着这个忘却生死,不惜魂魄的人。

“天鸾——你要继续笑下去,别再忤逆玉帝了!”天枢微笑着伸出右手攀上天鸾的面颊,手指冰凉,心却是温热的。

没有了你我还怎么笑得下去?天鸾内心扯得生疼,他一路救一路劝到头来却还是这个结果,我为你渡尽了红尘劫难,你又为了谁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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